李寻欢醒来,看见桌子上的“赐尔自裁”,讶然失笑道:“倘若我自裁了,死的是你还是我呢?”
他站起身,慢慢踱步至园外,任盈盈等人正等在门口,见他出来,喜得迎上来道:“东方叔叔,端午将至,已有许多教下帮派到了黑木崖下,恭候教主圣裁呢!”
李寻欢已经从童百熊口中,知道了日月神教辖制江湖帮派,是靠一种叫做三尸脑神丹的毒药。
端午是赐药之期,只是药丹放在何处,唯有东方教主自己知道了。
他心下盘算,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笑道:“且让崖下教众接待,午后我下崖去见他们。”
听到教主要亲自下崖,众人皆露出讶异之色。
任盈盈捧出一摞纸卷,笑道:“我这里有名单以及诸人的述职、陈情书卷,请东方叔叔过目。”
李寻欢接过来,先一目十行地看过名单,大多是些帮派首脑、地方堂主,也有些江湖散人。
他向众人笑道:“此事我已尽知,你们先回去吧。”
回到竹舍,他一页页翻看那些述职书卷,帮派、堂会大多是奉教主令做了什么事情,大段大段地表忠心。
江湖散人则私人化一些,有一对叫做黄河老祖的组合,老头子、祖千秋,详细写了老头子女儿的病情,求教主体恤赐药。
李寻欢低叹一声,为了女儿这样低声下气,又会是什么坏人呢?
他道声“得罪”,游目四顾,想要找出三尸脑神丹的藏身之处。
梳妆台上的诸多瓶瓶罐罐,里面都是胭脂水粉;厨房里的瓶瓶罐罐,皆是油盐酱醋。
这地方看起来,就是一个年轻妇人的隐居之地,丝毫看不出与江湖魔教相关的痕迹来。
李寻欢只得拱手向天,朗声道:“东方,事态至此,李某不得已要翻一下你的箱柜了,万望海涵!”
他打开东方不败的衣柜,一片红红紫紫的衣衫裙袄,下面有几个盒子。
李寻欢打开,见都是些女人的日常用品,俊脸一热,忙都收拢了起来。
正要合上柜门,忽见柜壁甚厚,似有夹层,他一寸寸地敲了过去,果然察觉一处异样。
东方显然对自己的住处十分放心,暗格设置得极为简单,李寻欢轻轻一拉,格门就开了,里面有两个匣子。
李寻欢拿出一个,打开看时,见是一件轻薄的红色纱衣,他忙道声“得罪”,要收回去时,忽瞥见上面似有字迹。
他拿出来,映着日光细瞧,只见红纱上用红线绣着无数小字,顶头是葵花宝典四字。
下面写着“欲练神功,引刀自宫......”
李寻欢颓然坐在床上,原来如此!
原来那伤不是来自于外力伤害,而是他自己下的手!
童百熊当时所说的话,忽然涌上李寻欢心头:“江湖人只知你是天下第一,可其中艰辛,也只有老哥哥我明白了!”
只怕其中艰辛,童百熊也未尽知矣!
李寻欢读至最后,字体愈来愈小,最后的两行小字,细若蚊脚。若非这具身躯目力过人,绝对看不清。
上面写着:“神功已成,我心怆然,惟愿做一千娇百媚女子,得一有情郎呵护疼爱!”
李寻欢收起红纱,心下觉出丝丝缕缕的痛楚。
原来他站在天下第一人的顶峰,许下的却是这般卑微的心愿。
李寻欢两手相握,心道,你想让人疼爱,得到的却是杨莲亭的颐指气使!即便如此,依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住不放,何其悲也!
他双手环住手臂,轻轻给了东方不败一个拥抱。
良久,才放开去看另一个匣子,里面有两个小瓶子,分装着红色、绿色两种丹药。
李寻欢看不出哪个是三尸脑神丹,哪个是解药,干脆一起收入袖中。
他走出竹舍,见天色还早,就独自沿悬崖峭壁跃下了黑木崖。
除了上次去找杨莲亭的坟墓,这还是李寻欢第一次踏出黑木崖,沿途只见岩石鲜红,溪水潺潺,别有一番风光。
从杨莲亭生前爱去的平定州推测,此地应在河北境内。
李寻欢走到溪水边洗手,低头间,只见东方不败眉目清隽孤冷,肤色细腻雪白,波光粼粼中,似乎掩盖了一切男子特征。
他不由得对着水中倒影低笑道:“为何想做一娇媚的女子呢?你这样冷清孤傲的模样,也自有一番魅力啊!”
水中倒影笑语嫣然,恍若赞许同意一般。
李寻欢心道:我晚上回去留信,一定要夸一夸他本来容貌,鼓励他不要再涂脂抹粉模糊面目了。
他洗了手,站起身,忽听山涧之南传来琴声,稍倾,北方又有一阵箫声遥遥相合。
琴声低沉峥嵘,箫声清幽柔和,二者相携相扶、浑然一体,如巍巍高山、汤汤流水,让人赞叹沉醉。
李寻欢干脆在水边坐下,就着潺潺水声,闭目细赏。
一曲毕,他忍不住拍手称赞道:“好一曲高山流水!昔年伯牙子期以琴相知,也不过一弹一听,哪里及得了二人这样琴箫相和来得痛快?”
他的声音中隐含内力,在山涧间幽幽飘得深远。
山北之人立刻笑道:“原来兄台也是爱音律之人,何不上来与咱们共奏?”
李寻欢笑道:“却之不恭!”
他施展轻功,飞身到了吹箫之人身旁,见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形中等,五官俊朗,面有长须,持萧坐在山石上。
李寻欢上前拱手,还未开口说话。
身后忽然一阵劲风飞来,他闪身让开,只见一人已扑地跪倒道:“我等在此地抚琴自娱,不想搅扰了教主,罪该万死!只是刘贤弟是受邀而来,一切罪责,还望着落在曲洋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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