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顿了顿脚步,疑惑布满心头。
但很快就被自己压下了,重整步伐跟上秦柏言。
也许秦先生忘了这里有餐具吧。
秦柏言走的很快,却并不显得匆忙,身后的小青年倒是显得有些急哄哄。
上车之后,沈时青额前都挂上了几颗汗珠,还好车里凉气足够。
他刚调匀呼吸,身旁低头不知在看什么文件的秦柏言毫无征兆的开口:“王途说下午的时候你出去了。”
沈时青正愁不知道怎么和秦先生说自己要去当学徒的事。
刚好能切入了。
“对,我看到这边上有一家甜品店在招学徒。”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瓣,继续措辞,“我就去试了试,通过了。”
“学徒?”秦柏言贴在a4纸上的手一顿,剑眉轻锁,“你要去做学徒?”
只是很微小的动作,却在沈时青的眼里无限放大。
秦先生肯定是不开心了。
“我......想去试试。”他硬着头皮承认。
男人的手从纸上离开,从两人间的中央扶手里随意摸出一张黑卡,递给沈时青:“缺钱的话,先拿着用吧。”
沈时青的瞳孔猛地收缩。
差点就要意志不坚定。
其实他也不是完全为了挣钱,总想着学点什么,将来也能养活自己。
“不...不用,秦先生。”他连忙摆手,“我还是想找点事做,每天在秋园里也无聊。”
秦柏言夹着黑卡的手在原地停了几秒,缓缓收回,重新丢进扶手的储物空间里。
沈时青小心翼翼地瞄着男人。
有点凶巴巴的,好像不太高兴。
“秦先生......我可以去吗?不可以也......”没关系。
如果因为要去做学徒的事而激怒秦柏言,那也太不值当了。
“我是觉得你身体不好,不用这么累,觉得无聊,可以做点别的消遣。”男人并未看向青年,将眸光重新落在文件上。
“您说的也是。”沈时青哪敢说不,只是眼神不由黯然。
不能去做学徒了。
他得和准老板解释一下,不是故意放鸽子。
路上,两人再没交流。
沈时青更是显得心事重重。
秦柏言当然能感受到,毕竟就连吃晚饭的时候,小青年也吃的不香了。
“罗伯,他好像不太开心。”秦柏言的膝前翻着一本《老子》,忽而抬眸和一旁又在侍弄花草的罗伯搭话。
罗伯一头雾水:“谁?‘老子’么?”
“......”男人将膝前的书合上,“我说沈时青。”
罗伯尴尬一笑:“噢,确实,小沈先生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是不是今天出门累着了,要不让徐医生来看看。”
“恐怕不是身体不舒服。”男人起身,端起茶几上的一盘水果,朝着二楼去。
彼时的沈时青正举着手机犯愁。
该怎么措辞和寸头老板说自己来不了了呢。
房门却在此时被敲响。
“请...进。”沈时青游离的思绪被抽回,开口。
以为是小金来给自己送睡前的口服药了。
门被推开。
竟是秦柏言。
“秦先生......”沈时青松下手机,端正坐姿。
“看你晚饭没怎么吃。”男人将装满水果的玻璃器皿置在茶几上,“都是今天刚从园里摘得。”
“谢谢秦先生。”他在犹豫要不要起身,秦柏言已经在他身旁落座。
古董沙发的软芯下陷。
男人伸手,拿起一颗黄澄澄的柑橘,从中心凹陷处剥开:“那个甜品店就在秦氏附近?”
沈时青愣了愣,没想到秦柏言会再次问起。
他慢半拍的点头回应:“对,就在萍水街,拐个弯的距离。”
“你很想去?”
“我……”
他下意识咬住下唇,眼波流转,轻轻扫在男人身上。
男人低着眸,认真的在剥橘子。
柑橘橙色的外衣被脱下,散出清新的果香。
沈时青将自己逐渐跑偏的注意力牵扯回来,张口:“我想去。”
好硬气诶。
只是刚说完……他就怂了。
会不会有点太硬气了。
好像不太合适吧。
于是急忙怂兮兮的耷拉着脑袋补充道:“如果…如果秦先生不想我去,我就不想去。”
话毕的同时,秦柏言也将橘子的外衣剥的差不多了。
这才偏过眸,望向青年。
他并不敢和男人对视,脸上的皮肤率先感知这道灼热的目光。
顿了大概三秒。
“去吧。”
“您…您同意了?“青年的语气里充满惊讶,蓦地抬起脖子。
男人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将手中裹在橙黄外衣里的柑橘递到沈时青手中。
“吃完早点睡,明天和我一起过去。”
沈时青有点懵圈的低头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橘子,又抬头看向已经起身的秦柏言。
男人一边用手帕擦拭双手,一边往门前走。
“谢谢您…秦先生。”眼看男人就要离开,沈时青终于憋出一句话。
秦柏言回眸,那双平日里自带气场的剑眉似乎都变得温柔。
“不急着谢谢。”男人薄唇轻启,“也许过几天,你会更开心。”
沈时青眨巴眨巴眼,并不太能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思考的间隙,男人也早已离开,只剩下手里那颗橘子还在。
他掰下一块来尝了尝。
挺甜。
翌日。
他醒的很早,可能是太兴奋的缘故,但也没觉得没休息好,精神高涨。
最近的身体还算是争气,也可能是徐医生妙手回春,总之,那晚留下的后遗症基本已经完全恢复。
今天的早餐吃的是秋园厨师做的,现磨豆浆和一些精致的中式早点。
沈时青恨不得每个都尝一遍,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青年的微表情太实在,秦柏言都不用猜就知道他是馋嘴又不好意思。
毕竟那双水汪汪的杏眼里对远处那屉水晶虾饺的渴望都快溢出来了。
于是男人伸出手指在圆盘上轻转,将虾饺转到青年眼前。
沈时青有种被看破的局促感,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吃下了两大颗虾饺。
秋园的厨师手艺实在精湛,吃的沈时青捂着鼓胀的小腹才肯作罢。
不能再吃下去了,再吃就要走不动路了。
路上,秦柏言一直在看各种资料,和前排的王特助交代着具体的工作安排。
“这个会议提前,商会那边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推掉吧。”
“好的,秦先生,欧洲的代理商想和您......”
“没时间,有事让他发公司邮箱。”
“好的。”
“......”
沈时青不禁偏过眼,偷瞄秦柏言。
黑色枪驳领西装,内衬是灰色马甲与纯黑衬衫,丝绸质地的领带也是纯黑。
男人长腿交叠,低着眼在看文件,额前的长发垂坠而下,遮住一点眼角。
像漫画里的人。
只不过,像那种不爱说话的大反派。
他也觉得自己这么想,多少有点对不住秦先生。
毕竟人家对自己这么好。
于是急忙收回眼神,晃了晃脑袋。
一直到他下车,秦柏言仍然还在看文件。
“午饭记得上来吃。”
就在沈时青要关上车门的那一秒,视线依旧停留在文件上的男人忽地开了口。
“好,谢谢秦先生。”
“去吧。”
沈时青抿唇点了点头,缓缓将车门关上。
青年离开后,男人的语气陡然严厉:“秀丽湾的地皮,沈家都接手了么?”
坐在前排的王途即刻回答:“已经接手了,您放心。”
秦柏言:“江局那边呢?”
王途:“他说政策还没正式下,能办到。”
秦柏言:“嗯。”
早上的行程安排的很满,秦柏言开完两个会议后,又去项目地巡查了一圈。
回到办公室后,又开始签署成山的文件。
签完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
王途进来送午餐:“秦总,可以吃午饭了。”
他将食盒一一从袋里拿出,准备打开。
“等等。”秦柏言出言,松下手中的签字笔。
“是要等沈先生么?”
“嗯。”
“好的。”王途忍不住弯唇偷笑。
偷笑嘛,表情当然不会太明显,却还是被秦柏言抓个正着。
“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王途不禁结巴,即刻收住笑容,将五官各复其位,“我先......我先出去了。”
秦柏言端坐在办公桌前,双手环胸,盯着桌边的电子钟。
......
大概过了快二十分钟,办公室的门终于被推开。
男人抬起眼。
噢。
是王途。
“午休时间,你不用去吃饭的吗?”秦柏言蹙眉。
王途僵住脚步,冷汗在脑门上冒:“有...有份紧急文件要您签字。”
“拿过来。”
“好......”王途小心翼翼将文件递上前去。
男人接过,翻页查看的同时,眼神不由的往门上移。
“秦先生,要不......我给沈先生打个电话问问他?”王途不瞎,看得明明白白,于是试探性的开口。
“你有他电话?”
王途被问懵了,大脑飞速运转。
这个问题......是不是他不能有小沈先生的电话?
第一次看秦先生谈恋爱。
哇,占有欲还挺强。
“昨天下午......沈先生出去的时候,留了一个电话,我想着方便联系,以防万一。”王途咽下一口唾沫。
他倒也想过要不说没有......但万一沈先生一直不来,他大老板的脸岂不是要黑成包公。
秦柏言将文件翻至最后,脸色并没有缓和多少,薄唇微张的同时。
禁闭的大门发出一点推拉的声响。
“不......不好意思。”青年喘着粗气,额前的小碎发被汗水黏在一块,那张清秀的脸蛋上腾起两朵红晕,“我忘了时间,一下子...就迟了,抱歉,秦先生。”
“没事,我也刚刚结束工作。”秦柏言眉心上的一把锁蓦地被解开,行云流水的签完手中的文件,递给王途。
刚刚结束。
王途紧紧抿住嘴,不让自己的微表情发生变化,拿着文件迅速退场。
秦柏言也从位置上起身:“过来吃饭。”
“好。”沈时青还在努力调匀呼吸,迈出步子跟上去。
男人将餐盒一一打开:“都忙什么了?这么赶。”
“还在熟悉环境和一些机器的使用方法,其实也没有很忙。”青年坐下来,视线被眼前丰盛的美食填满。
好多好吃的,还有一块树莓小蛋糕。
沈时青的那双杏眼都开始发亮。
秦柏言当然都看见了,眉眼舒缓,将餐具递给青年:“趁热吃吧。”
“好。”沈时青接过餐具。
有一道腌笃鲜特别鲜美,咸香的腌肉搭配季节限定的新鲜春笋,实在太对他的胃口。
之前在沈家,总是饥一顿饱一顿,落下胃病后,他的胃就成了玻璃,塞得太满要难受,空着更要难受,所以他只能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大馋嘴。
吃了半份米饭后,他开始垂涎那块树莓蛋糕。
然后......蛋糕就被推到了他的跟前。
当然不是蛋糕自己推的自己。
“吃吧。”幕后推手秦柏言开口。
“秦先生您也吃。”他抿唇,脸上微微一红。
他馋的有这么明显吗?
“我不爱吃甜食。”男人像是想到什么,一本正经的问起,“你在甜品店,做的够自己吃的吗?”
沈时青的脸一下煮熟了。
他...他也没有这么贪吃......吧。
“店里有规定,要注意卫生,不能在后厨乱吃的。”况且,这点职业操守,他还是有的!
“这个规定,是刚出的吗?”
哇,沈时青第一次发现,秦先生还挺毒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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