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国子监后门的火锅店 > 15、精致姜五娘子
    吕穆果真提起筷子,吃了起来。


    姜亭晚有些不甘心地撇嘴:“吃那么急做什么?”


    “一会还有晚课,迟了就不好了。”


    “就不能请假。”


    “我又没病没痛的,请假作甚?”


    “哦。”姜亭晚自己不吃,光坐在对面看着他,看了有一会,终究还是红着脸小声问道,


    “昨日我生辰,请你你为何不来呢?”


    “昨日,”吕穆顿了下,低头扒拉着锅底菜,敷衍道,“忘了,左不过是课业太多,没空。”


    “你!”姜亭晚气急。


    吕穆可不管她脸色不好。


    还是过了会,她自己软了态度:“那,你何时休假?我知道下旬就是十五了,又或者端午...”


    “没空,都没空。”


    “还这么早,你就知道没空啊...”


    “姜五,”吕穆吃不下去了,“你是为了让你爹找个由头好再羞辱我一番么?”


    他语气有些重,姜五娘子的眼尾都有些红了。


    乔琬听不下去,摇着头转身走远了些,情窦初开的少女啊...


    徐璟吃得差不多了,淡淡开口:“吕七郎。”


    吕穆忙停下筷子,咽尽口中食物,起身听训。


    等待训示时心中不免嘀咕:徐司业与他们同食多日,还未有过交流呢,这次是要说什么?


    徐璟抿清茶漱了口,又掸去膝上不曾存在的灰,才正色:“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何解?”


    今年才学了《礼》,这一句并不难。


    吕穆正色:“回司业,学生以为此句是说,君子在人前举止应慎重,容、言要端庄,不要说错话、不该说的话。”


    他说完,反应过来。


    徐司业是把他刚才噎回姜五娘的那些话给听进去了,一时间羞愧万分。


    “释的不错。”徐璟点头,又端起茶盏,“可见基本的解义你已没大问题。”


    吕穆自然不敢以为这时候徐璟是要夸他了。


    果然,又听徐璟悠悠道:“只是士虽有学,实行为本。为学之实,固在践履,苟徒知而不行,诚与不学无异。尔知礼、能辩,却少能容,还须得时时自省。回去再将《礼记》抄上几遍,给我过目。”


    乔琬咂摸着这古代版的《实践论》,又或者说知行合一,很能概括徐司业的这番话。


    概是敲打吕穆,批评他学了《礼记》却还不懂礼貌。


    年轻人,还是要讲礼貌啊...


    而徐司业所说“几遍”,又是几遍呢?


    乔琬远远送上一道同情的目光——方才的同情对象还是姜五娘呢,现在便换了人。


    因着徐璟这番长篇大论,在摊子上吃火锅的监生们都纷纷站起领训,只有乔琬微笑看戏,还有姜亭晚呆愣不知道怎么气氛忽然严肃了起来。


    不过听不懂的或是半路而来不知前因后果的还是占多数,只知道是吕七郎这个倒霉鬼,大约是吃饭时出言不逊惹得徐司业训话,害得连累他们。


    吕穆对着徐璟是犯怵,但对姜亭晚——他深觉自己才是受连累的那个。


    不敢再言语,脸色则更冷了,匆匆吃完已下的菜,结过账后,拉着柳廷杰走了。


    其余食客也走得七七八八,徐璟却还没走。


    姜亭晚呆呆地看着吕七郎所有动作,咬住下唇不放。


    吃这么快,她还没吃呢。


    乔琬看了眼徐璟那边,不管,重新给被吕穆吃得一片狼藉的桌面收拾过,又给伤情的小娘子重新上了个精致的小釜。


    这釜黄铜造的,和现在用的鸳鸯锅很是不同,中间高高隆起,里头可加碳,这样就不必时时烧热水。


    锅边围着一圈,里面加水涮肉和菜,和后世的铜锅涮肉相差无几。


    这釜是她提前定制的,就先定了这么一个,还没试过,打算等试了好再投入使用。


    乔琬最近有扩大产业规模的想法,虽然还只是设想阶段,但也足够热血了,每天晚上睡前摸着账本和钱袋子算一遍,第二天起床的动力就又有了。


    姜亭晚不解地看她。


    “姜小娘子远道而来,到底吃一些,否则不白跑一趟?”


    铜锅子里只是清水和几块白萝卜切片,有点点盐味,正适合姜亭晚这样精致富贵的女郎吃。


    她好奇看了眼造型奇特的锅子,又想到刚刚吕七郎那狼吞虎咽的模样...肚子饿了。


    姜亭晚轻咳一声,矜持点头:“也好。”


    “要奴给您下,还是姜小娘子自个儿来?”


    她观这姜小娘子不是自力更生的人,恐怕平日用膳也是有布菜丫鬟伺候的,此番偷溜出家门谁也没带...便主动笑道,“我来吧。”


    取了双干净的筷子当作公筷,先下各种肉片。


    羊肉有里脊、羔羊、肥羊,牛有吊龙、牛舌。


    一整坨放下去,变色就捞起,再放进姜亭晚面前的蘸料碗中裹一裹。


    “姜小娘子可以尝了。”


    时人皆爱吃牛羊肉,姜亭晚本有些嫌弃羊肉膻味重,但在锅子里竟觉得和芝麻酱的香味融合得刚刚好,十分软滑易嚼。


    牛肉更不必说,自带一股乳香味。


    纤维细长,质地软嫩,不过瘦,略带油脂却不腻,细嚼之下又有些筋道。


    姜亭晚吃得点头:“很不错。”


    她眼中又点起星星火苗:“摊主小娘子,你与七郎可是熟识?”


    乔琬微笑:“奴与吕监生的关系便如奴与姜小娘子一样,并无什么分别。”


    “好吧。”


    她看向锅里浮浮沉沉的肉圆子,那熟了的肉圆子马上就被乔琬给捞起来,放进调料碗中。


    “丸子蘸芝麻酱未免厚重,姜小娘子试试这清酱汁,是用清酱与醋、香油调成。”


    “口感扎实,里面有些脆生生的...”


    “是马蹄。”


    “马蹄?”姜亭晚瞪大眼,“马蹄如何吃得?”


    “俗语罢了,也可叫孛荠。”


    “哦孛荠,”这她倒是知道,小时在庄子上吃过一回生的,脆甜水灵,不过有股土腥味,还算可口。


    乔琬果然没猜错,姜亭晚正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深闺少女,多少东西都没见识过,更别说亲自动手涮菜。熟不熟还两说呢,恐怕要烫伤她娇嫩的肌肤。


    徐璟看得心里不是滋味,他阿婉怎么就能这么熟练得伺候人了,还不是在掖庭里磨练出来的。


    心疼女人的结果就是结账时又足足多付了一两银子。


    乔琬板着脸推了回去:“司业每次都给这么多,存下的都够整整两月的饭钱了。奴恐怕这摊子哪日就要被监市盯上,还多罚税钱。”


    这话里语气带些责怪,徐璟笑起来:“那么,某给小娘子赔不是。”


    “不必。”


    姜亭晚向她一招手,她又撇下徐璟走开,毫不留情。


    徐璟摇摇头,也走了。


    姜亭晚吃得开心了,恢复了刚来时候的那股精气神,雀儿似的上了马车,临别时还向她挥手:“我下回还想吃你的火锅。”


    乔琬道:“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再来就是了。”


    姜亭晚“啧”一声,别扭道:“哎呀,我是想,要么你随我回去,做我府上厨娘好了。”


    她见乔琬不答,继续加码,亮出身份:“我姓姜,你可知这汴京城里头有哪几家姓姜的?”


    乔琬在心里默默念过几个名字,能有这般底气的...


    果然。


    “我父亲是礼部尚书姜琚。”


    乔琬忙行礼:“姜小娘子大恩,只是,奴出身粗鄙,又没规矩,怕侍奉不好贵人。”


    她知道姜亭晚今日来她这又邀请她大多原因是为了和吕穆置气——喜欢吃火锅么,看我把做火锅的人挖走了,若想吃就只能求我。


    开玩笑,她花了好几年的积蓄和时间才从奴籍脱身,现在又要她去旁的府里当下人,入奴籍?她又不是疯了。


    姜亭晚并不能强人所难,只叹气道:“好吧,那我下回再来找你。”


    她走后,乔琬收了摊子。


    姜亭晚并未付饭钱,是乔琬告诉他吕穆已经付过了,只不过第二日,姜家有下人送了二十两银子来,说是家中五娘子吃着觉得好,赏她的,还说什么时候若她改主意了,便到姜府寻他。


    乔琬双手接了赏,还有些云里雾里的,这就值得二十两银子?


    其实也不算多,对于姜五娘来说,她们贵女们小聚在酒楼里消费一顿也要十两银,二十两,只两顿饭资而已。


    乔琬抠抠搜搜太久,不很习惯。


    只是她攥着这钱,觉得心里有个想法又可以实现了。


    先前胡娘子清明之前来找她说的事,是问她有没有意接手一间铺子。


    这铺子就在国子监后门,比她现在的位置要显眼多了,从大门出来走五十来步就是,后舍住着主人家,将前铺拿出来租,只是店面不大,也就能摆十来张桌子。


    原先是胡娘子的远方亲戚租着,交的租金还剩小半年,家里儿子媳妇添了新孩需要人手帮带,加上生意一般,否则也不会转手。


    乔琬当时没钱,她对那铺子有印象,第二天特地注意了一下,还觉得甚是可惜——这国子监后门的铺面紧张着呢。


    现在有钱了,也不知道去问还在不在。


    她抱着试试的心态去问了胡娘子,胡娘子高兴道:“在,在呢!”


    租金比住宅略高,要八百文一月,乔琬立即付了一年的租金,过了手续,顺利将铺子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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