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宛书自恃美貌无人能抵抗,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身边有不少被他美貌吸引,围绕过来的纨绔子弟。


    林大儒也是男人,对那些男人肮脏下流的眼神了然于胸。


    生怕秦宛书只会吸引苍蝇,成为一块腐肉,便强迫他改掉张扬轻浮之举,规范他的言行举止。


    就这样几年过去,秦宛书被教导得才华横溢,举止风流,气质斐然。


    走到哪儿,都有不少公子,真心实意仰慕于他,对他死心塌地。


    他名动盛京,再配上他那娇艳动人的容貌,被誉为盛京明珠,最后如愿嫁给了一位皇子,贵不可言。


    而费劲心力,成就他的林大儒,却遭到了他的报复。


    嫁给皇子后,秦宛书得了权,便让人废了林大儒引以为傲、提笔写字的双手,还污蔑林大儒为了虚名,心理变态,无故体罚学生,收受贿赂,打压穷学生,虚伪至极。


    就这样,林大儒不仅成为了废人,还背负骂名,走到哪儿都会被唾弃辱骂,整个林家都被牵连。


    即便如此,秦宛书尤不解气,又命人去林家放火。


    最终,卧病在床的林大儒被活活烧死,林家上下十几口人,也全都丧身火海。


    他死时,无数路人站在他烧焦的尸骨前,欢呼雀跃,庆幸死了一家恶人,没有波及好人。


    没有人想要收敛那些焦骨。


    槐轻羽匆匆赶去时,那些焦黑的尸骨,已经被践踏得碎成渣了。


    林大儒虽然用教鞭打过学生的手,却从未无故体罚,更为收贿赂,打压穷学生。


    他知道内情,却自身难保,无能为力。


    他最后做的,只有掩埋那些尸骨。


    将林大儒一切憋屈的过往,深深埋入尘土。


    这一世,林大儒不应该再沦落到那个结局。


    虽然林大儒同其他夫子一样,都是正常教导,但秦宛书看他的眼神已然全是怨恨。


    再这样下去,秦宛书真的会像上一世那样,对他恨之入骨的!


    槐轻羽几笔将字写完,在教鞭落下前抬头,出声唤道,“先生,我已经写熟了,能布置下一个任务吗?”


    林大儒被吸引了注意,动作瞬间收了起来。


    对于这样的秦宛书,他只有满心失望。


    不知读书珍贵,不懂尊师重道,只想凭好颜色嫁入高门,这样的人他究竟如何才能教导成才?


    索性新得了一个好苗子,让他欣慰不少。


    在他这里,没有懈怠好学学生的道理。


    对于好学的学生,他是愿意全身心投入,呕心沥血教导的。


    “你回去坐着吧,先温一会儿书。”收敛起神色,他淡淡吩咐着秦宛书。


    秦宛书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晃晃悠悠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由于璃星被他关了起来,他身后如今跟着两个小书童。


    一个六岁,一个七岁,年岁小得可怜,如鹌鹑一般,跟在他身侧,默默为他摆放好笔墨纸砚。


    林大儒检查了槐轻羽的学习进度,满意的不得了。


    又给槐轻羽布置了几个笔画,然后便去看秦漆禾、言成碧二人的课业。


    秦漆禾现年十八岁,已经考上了解元,下一步就要考进士。


    林大儒对他的进度十分重视,品评了他的文章,又解了他的疑惑,又给他讲了几段课本上的内容,然后让他自行学习。


    看完了秦漆禾后,林大儒又去看了言成碧。


    言成碧同样十八岁,开蒙晚,但是天赋高。


    有着秦漆禾的照顾,以及林大儒的重视,他也去参加了科举。


    本朝的奴仆是可以科考的,只是入了奴籍的人科考,要面见圣上,脱离奴籍。


    言成碧如今虽是秦府下人,却也是一名秀才。


    只要能参加殿试,他便能与圣上求一份赦免,成为自由身。


    林大儒检查了言成碧的功课,满意得不得了。


    对着身量瘦削,孤傲不屈的言成碧夸奖道,“不错,假以时日,定是状元之才。”


    言成碧内心欣喜,却极力抑制住喜悦,“谢先生夸奖,学生一定更加努力!”


    然而,偏要有人泼凉水。


    秉持着”读书无用论“的秦宛书,在一旁嘲讽开口,“贱奴才,读书读得好有什么用,状元可不是那么好考的。即便是考上了状元,你又不像我哥哥,是首辅长子,背后没有家世,也不过是流放到外地做个不起眼的小官。想要留在京中,只好尚公主了,可是你太过卑贱,想必公主不可能看上你。你这一辈子呀,也就这般了,嘻嘻。”


    他不去看书,反倒托着下巴,仔细的分析起来。


    在他看来,言成碧和他一样,根本不需要读书。


    他是家世太好,读书不过锦上添花,不那么努力也能拥有一切。


    言成碧则是身份太卑贱,再怎么读也只是屎上雕花,不可能有什么成就。


    他话里的轻蔑与优越感,实在太过明显。


    槐轻羽明显看到,言成碧虽被说得低下了头,没有反驳。


    但眼底却明晃晃闪过一丝怨恨。


    秦宛书一直很懂得怎么挑战言成碧的雷区。


    槐轻羽于是停下毛笔,语气里满是单纯之意,“三弟,你怎么能如此说?在我看来,言公子之所以努力读书,是单纯因为喜欢,毕竟读书能知晓更多道理,才不像你想的那样,怀着那么多的功利心呢!”


    “喜欢读书?鬼信呢?”秦宛书不屑的撇了撇唇。


    在他看来,读书那么痛苦,哪有人真的喜欢?


    不过是虚伪做作,善于伪装罢了。


    他在第三排,言成碧坐在他正前方,第二排,第一排是秦漆禾,槐轻羽则坐在最后一排。


    言成碧素白的后背,就离他书桌不远处。


    喜欢读书?呵!


    秦宛书端起刚研磨好的一砚台墨水,直接倾倒在了前方那清俊宽阔的脊背上。


    “唔……”言成碧只感觉背后一凉,顿时咬紧了牙关,深深低下头,发丝狼狈的垂在脸侧。


    墨水浸透了他的衣裳。


    他能想象到背后衣服漆黑一片的脏污。


    这般走出去,不知会有多少人耻笑他。


    好在他有经验,早已带了备用衣物。


    “贱种就是能忍!”秦宛书没看到想要的反应,讥笑着嘀咕着。


    除了两个当事人,只有坐在最后一排的槐轻羽,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上一世就发生过不少这样的欺凌事件。


    他那时心善,还阻止过几次。


    只是那样做的后果,是更加得罪了秦宛书,在秦府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反观言成碧,对他的善意视而不见,仿佛从未受到帮助一般。


    甚至还在死前坑了他一把。


    这一世,槐轻羽可不打算掺和这些恩恩怨怨。


    他低下头,认真的写着笔画。


    由于他现在个头小,身子薄,下笔的力气很虚,再加上故意藏拙,所以字迹相对难看。


    但相较于写个“一”字,都歪歪斜斜的新手,他在林大儒眼里已经是天才了。


    傍晚放学后,槐轻羽刚准备收拾东西走。


    便听见林大儒面容严厉,直接将秦宛书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他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林大儒叫走秦宛书,自然是同前世一样,敦敦教导,亲自看着他补昨天没写完的作业。


    槐轻羽知道,林大儒现在逼着秦宛书学进的每个知识,将来都会变成秦宛书射向他的箭!


    该怎么让林大儒知道,不是每个学生都会感激授业恩师呢?


    有时候对学生严厉,在学生眼里只是结仇。


    该放弃的人就要放弃。


    这样想着,他一直坐到了所有人都离开。


    不,还有一个人。


    是言成碧。


    见槐轻羽始终不走,言成碧有点坐不住了。


    抬眸看向槐轻羽,“你还不走?”


    槐轻羽摇了摇头,“我做完功课再走。”


    主要是想留下来,跟林大儒说几句话。


    上辈子,他对严厉的林大儒十分惧怕,学了半年,字还写得歪歪扭扭,自卑极了。


    但是林大儒却从未看不起他,发现他的窘迫之后,私下告诉他练字的诀窍,还时常鼓励他。


    是他不可多得的温暖。


    “你可真是用功。”言成碧闻言,皮笑肉不笑的夸道。


    他后背的墨汁都干了,几层衣物变得硬邦邦的,紧紧黏在皮肤上,丑陋又难受。


    他原本想在教室里,偷偷换上干净衣物,再回到住处。


    槐轻羽在这里,他没法换衣服,只能忍着不适,坐下来完成今天的功课。


    写完了几首诗,仔细修改、誊抄,又默了几段古词,写了一篇文章。


    抬起头,发现槐轻羽还未走。


    稀奇。


    一个刚开蒙的哥儿,第一天上课,就专注得如同读了几十年书的老学究。


    忍着不耐烦,他撂下笔,去看槐轻羽书桌上的纸张。


    惊讶的发现,槐轻羽写的字,竟端正秀雅,丝毫不像初学者写字。


    他心有怀疑,忍不住问,“你真的是第一天练字吗?”


    槐轻羽语气好奇反问,满是孩童的天真,“怎么,你该不会觉得我从前是富家少爷,如今蒙难来到秦府,现在在你眼皮子底下暴露了吧?想什么呢,这么传奇的经历,是戏文里才有的。当今圣上的六皇子走失了,言公子,你这般会幻想,是不是时常幻想自己就是那个走失的六皇子?”


    “你——”言成碧心高气傲,丝毫受不得轻慢。


    但槐轻羽语气并无不妥,言语中满是好奇,并没流露出轻视他的意味。


    他找不着错处。


    只能暗自在心底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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