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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北疆,战火纷纷的世道一点不好。至少亲自走一遭的东方暻是这般的印象。


    世人眼中的英雄人物只在传唱之中。真正的战争一点不美好,不像诗赋里唱的那般完美,没有什么英雄主义,没有多少正义可言。


    战争,不过是一群人杀戮另一群人。下位者很可能就为着一口吃食,为了活着。


    真正在战争中得到名誉光环的是上位者。跟普通的下位者没有一点干系。


    东方暻是北征的一员,他不是上位者,更不是下位者。他只是一个想分享一点荣耀的二代。宦官二代。


    哪怕有费邑侯世子的爵位,宦官这一个标签还是在东方暻的身上洗不去。


    比起士族的二代、三代、四代,乃至于已经荣耀十数代的世家门阀n代们。东方暻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虾米。


    也许跟士族的高高在上不同,东方暻能看到一些的民间疾苦,也能体会到一些普通小卒子们的无边苦难。


    搁东方暻的心里,士族跟普通人已经像是活在两个世界。


    可能真相就是荒唐。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在很多时候比人与狗更大。


    一场胜利,一场休整。


    东方暻只是随军的文吏,他在安稳的中军里。


    有人递了礼物和名贴给东方暻。有商人想求见他。对于这等求见,一般的情况下,东方暻懒得理会。


    不过商人送上来的一份名贴让东方暻改变主意,让他不想见客的心思淡了,他想见一见商人。


    边境小城,说是城就抬举,更像一个小寨小堡。


    一处民房被商人当做驿栈。在这一处房屋里,东方暻见到送礼给他的商人。


    “你等有叔父的名贴。有什么相求之事,且说说。能办到的,我会通融。”东方暻开门见山的给出自己态度。


    客房内,两个商队的领事态度恭敬。


    “咳。”一声轻咳响起。


    两个领事赶紧躬身一礼,尔后,这二人退出屋子。


    东方暻的目光瞧向屋子内间,他心头敞亮,这屋里还有人。


    东方暻态度从容,他落坐下来。他准备听一听对方的相求。毕竟递上谷家叔父的名贴,这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能拿出来。


    “见过东方大人。”来人从里屋走出来,尔后,躬身一礼。


    “……”本来坐着的东方暻一下子站起身。他瞧着来人,就愣在当场。


    太熟悉彼此,东方暻瞧着男装打扮的谷秀娘,他神色激动。


    “谷家妹妹。”东方暻唤一声。


    “咳。”谷秀娘轻咳一声,假咳的。她说道:“玄高世兄,我如今化名谷秀,可不是你的谷家妹妹。”


    话罢,谷秀娘一本正紧的行一个士子礼。


    “……”东方暻听着这话,他想笑。


    略一想,又怕面前的谷家妹妹恼了。东方暻回一礼后,问道:“那我唤什么,谷世弟,又或……”


    东方暻停顿一下后,笑问道:“秀儿。”


    听着东方暻连唤三声“秀儿”,这把谷秀娘逗乐了。


    她在心里啐一口,你才秀儿。


    “玄高世兄,甭唤秀儿,您唤一声谷世弟,我听着挺顺耳的。”谷秀娘笑意盈盈的说道。


    “屋中没旁人,妹妹还要戏耍于我。”东方暻笑问道。


    “哼。”一声,谷秀娘忍不住捂嘴笑一回。


    “玄高哥哥,随你,想唤秀儿也成,想唤什么都成。随你心意。”谷秀娘大大方方的回道。


    二人的开场白,不过是久逢后的打趣话。


    待得乐一乐后,东方暻与谷秀娘一道落坐。


    这会儿的东方暻关心一番神京城近况。更关心一番他爹和谷叔父的近况。


    谷秀娘讲一讲,宽慰一番,说道:“一切安好,玄高哥哥不必担忧。”


    东方暻点头,他道:“平安即好。”


    “我在北疆一切也安好。”东方暻说罢这话,他的目光落在谷秀娘身上,他问道:“妹妹如何来北疆?”


    “是为我吗?”东方暻迟疑一下后问道。


    “我不能为着玄高哥哥来一趟北疆吗?”谷秀娘反问一回。


    东方暻的神色变得愧疚,他道:“妹妹误会。”


    “妹妹待玄高情深一片,你来北疆,我的心头一片欣喜。妹妹莫要误会。我只是担忧你行千里,沾暑热。我更怕你染了暑,累着身子骨。”东方暻说出自己的担忧。


    “我不是闺中的娇娇女。”谷秀娘笑道:“玄高哥哥宽心,我走北疆,既想见你。亦是想带一点心意给玄高哥哥。”


    话罢,谷秀娘起身,她去拿了自己带来的水果罐头。


    这会儿谷秀娘亲自打开封口,拿出小碟子盛好水果罐头。尔后,递了小筷子。


    “玄高哥哥,快尝尝,你不在神京城,这些的桃儿李儿,可是稀罕着。”谷秀娘推一推小碟子,她满脸的期待。


    美人情深,一片赤诚。这等情深意重,东方暻平生算是感受到了。


    这等情义,他想一辈子珍藏。


    “那我尝尝。”东方暻的唇畔扬起一抹弧度。他接过小筷,尔后,夹起一块桃果,轻轻入口品一品。


    “甚好,妙。”品过一块果肉后,东方暻赞一回。


    谷秀娘不多语,她在旁边歪坐,她枕着手,倚着桌面,她就静静的瞧着这一幕。


    就像岁月静好。


    他品着果肉,她瞧着欢喜。二人静静的相处,一时间温馨弥漫。


    品过桃,尝过李。这等甜味儿在舌尖划过。这一切让东方暻觉得水果美味,当然,这里面蕴含了的情义,那更醉人。


    礼不在重,在乎人心。


    东方暻很享受这等时刻,他一点也不想打破这般的美好。


    等着水果尝过。等着时间流过。


    瞧着两个水果罐头入了东方暻的胃。谷秀娘递了水,递给东方暻漱一漱口。


    “甜味儿沾牙,玄高哥哥去去味。”谷秀娘说道。


    东方暻不拒绝。爱惜牙齿,他也亦然。


    尔后,谷秀娘就说起来一路北行的一些趣事。东方暻也捡着北疆的事情讲一讲。


    当然二人都有默契,都讲着好的一面。至于不好的,可能就是下意识的忽略。


    “妹妹觉得糖的生意能挣大钱。”东方暻问道。


    “甜味儿,世人谁不想尝一尝。尝一尝后,还会更想。糖这一门生意做大,必是金山银海。”谷秀娘说的肯定。


    “……”东方暻沉默片刻后,他问道:“妹妹不想沾染,这是有担忧之处吗?”


    “嗯。”谷秀娘不隐瞒。


    “天下土地,尽皆有主。做糖的生意,一旦做大,我害怕要占用的耕地太多。”谷秀娘生在民间,瞧过黎庶的日子,苦。太苦。


    “百姓苦于土地太少,或者无地,辛劳一生,尚不得饱食。我家若做糖的生意,做大了,被人诬陷谣言。非是福,乃是祸。”谷秀娘实话这说。


    世人瞧得见的是一日两餐。


    这世道里,普通的黎庶是一日两食。更可能一日一食。


    若是大多数人都食不饱,还有人占着耕地不为种食。为着产糖。


    在士族握有话语权的世道里,一旦被打击成异端,那下场一定不美妙。


    没权,有钱,从来就是祸。


    没有护身力量的大肥猪被宰掉,可能就是天经地义。没谁给被宰掉的大肥猪喊一声冤枉。谁让“它”太肥。


    至于有护身力量的,那不是大肥猪,那可能是虎,那可能是龙……,总之,不会是如今的谷秀娘这等小人物。


    “妹妹小瞧自身,亦是小瞧谷叔父。”东方暻却不是谷秀娘这般想。


    “玄高哥哥,何出此言?”谷秀娘问道。


    “谷家叔父,天子近臣。妹妹是有大靠山的人。更何况,不止谷家叔父是妹妹的依仗,费邑侯府亦然。”东方暻身为宦官二代,他自己可以贬低一下自己。


    一旦谷家妹妹自贬自身,委委屈屈,他就受不得。


    在东方暻的心头,他不乐意见着谷家妹妹皱一下眉,更不想谷家妹妹不得劲儿,不顺心意。


    搁东方暻的想法,他就想着谷家妹妹一辈子舒坦快活。想干点什么,便去施为了。


    几千里之外,神京城,内城,大将军府。


    国舅心情不好,他刚送走刘大司空。这一位大司空别看姓刘,但并不是皇家宗亲。


    刘大司空只是恰巧跟天子一样姓刘,毕竟刘姓,乃大姓氏。


    许是沾着姓氏的光,这一位刘大司空很得天子心意。如今嘛,在国舅眼中就有一点扎眼。让国舅瞧着碍事。


    坐于书房内,国舅瞧着刘大司空一系人马里,一个显眼的晋升奏本。


    国舅摊开瞧一眼后,又合上。对于这一等刘大司空的夹袋人物,国舅准备缓缓。


    “大司空,大忠臣。”国舅念一回,他的神色里带着一点嘲讽。


    在心头,国舅亦是十分真诚的嘲讽一番,他想着:可不是忠臣嘛,不止当朝做官,还要躬身侍主。


    国舅嘲讽的原由也简单,这一位刘大司空的家族累世的高官显贵。世人眼中,赞一声士族的领袖。说一声世家门阀,那也当得。


    偏偏这一家子人,不止在朝堂上有声音,天子的皇宫里一样有声音。


    就国舅了解的过往,刘大司空的家族往宫廷内苑送了好些的小黄门当差。


    这送进去的刑余之人,不止表面凑数,尽皆是刘大司空的亲族子弟。虽不是嫡系,只是些旁系,那又如何?


    沾了宦官二字,搁国舅眼中就是不阴不阳,不男不女。


    依着国舅的暗暗点评,刘大司空嘛,吃相太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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