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第25章
“我听爹的。”东方暻对于他爹的叮嘱, 一口应下。
“听为父之言,那好。”东方相安畅快一笑。笑罢,摆摆手, 又说道:“且去, 且去。由着你二人畅快几日。”
东方相安摆明态度,他没有留下儿子儿媳的意思。毕竟搁着东方相安瞧来, 儿子儿媳这一对小夫妻新婚宴尔, 正是蜜里调油的相好着。
东方相安还盼着抱孙孙, 他不会当了扫兴人,且随小夫妻二人多独处,好好的享受一番愉悦时光。
“儿告退。”
“儿媳告退。”东方暻和谷秀娘一道起身,一起见礼。尔后,一起离开。
出主宅, 过花园。
东方暻不急着回东院,半途上,他伸手,一下子握住谷秀娘的手。二人十指交缠。
东方暻说道:“春日风光,良辰美景。好妹妹,三朝回门时,你可得在岳父大人跟前说一说夫君的好话。”
“……”谷秀娘不语。
东方暻的手指动一动,在谷秀娘的掌心里蠕动一下。
“妹妹如何不回话?”东方暻洒然一笑,坦然问一句。
枕边人话太多,谷秀娘想说的, 不想说的,全让对方给说全了。
谷秀娘想不到再言语什么, 于是轻轻点头,轻轻“嗯”一声。简单一字, 说明态度。
“妹妹应了,我可等着妹妹替某多多美言。”东方暻笑得开心。
话罢,东方暻侧身,他望着谷家妹妹的清丽脸庞,他问道:“就这会子,妹妹不想多言,可是累了,昨个晚上……”
东方暻还想继续吐槽。
谷秀娘伸出另一只没被东方暻握着的手。她的手覆盖在东方暻的唇畔上。
“玄高哥哥,天光白日,闺阁趣事,可不要再多提。我也要脸的。”谷秀娘轻声细语。不是威胁,就是遭不住枕边人的无赖模样。
瞧一瞧身旁,还有侍候的丫鬟仆妇。真让旁人偷听一言半语,谷秀娘觉着快要没脸见人了。
东方暻俯身,他凑近谷秀娘的脖颈之间。他嗅着谷家妹妹身上的清香。他的话,响在谷秀娘的耳边。
这一股子热气一下吹进谷秀娘的耳窝子。东方暻呢喃小声,说道:“是我糊涂了。全依着妹妹。”
“嘤咛之语,犹响耳畔。妹妹声音,犹自妙也。今个晚上就许了妹妹搪塞过去。谁让明个三朝回门,总不能累坏了妹妹。”话罢,东方暻轻轻的吹一口热气,热气洒在谷秀娘的耳廓上,耳窝里。
轻轻的,不重呢,却让谷秀娘感受到了对方的温热气息。
“……”谷秀娘只有一种想法,这家伙,无赖子,全然就跟狗皮膏药一样,让人觉得有些又爱又烦。真真可谓是既欢喜,又讨厌。
走一趟主宅,回一趟东院。东方暻跟谷秀娘还暧昧一番。
等着回东院后。东方暻唤来侯府里的管事和嬷嬷,又让他们一一列队。
尔后,由这些侯府的小头目们给谷秀娘嗑头见礼,再呈上各自管着的帐目明细。当然,也少不了总管的那一本总帐。
“这是……”谷秀娘对于仆人的见礼嗑头,她懂。
这算大家初照面,别人拜礼,谷秀娘受礼后,再回赠一二见面礼。算是彼此打一个照面,认一认人。
谷秀娘万万想不到的事情便是费邑侯府里真缺一位当家主母。她还以为帐目明细等等,会待三朝回门后,再是予她。
如今就挺急切,貌似谷秀娘要匆忙上岗的就任一府主母之职。
“帐目先交给妹妹。待妹妹熟悉了府中内务,一切均由妹妹做主即可。”东方暻坦然说道。
谷秀娘颔首应承。
枕边人给的体面,她当然不会拒绝。便是一一应下。
至于应该给的见面礼,谷秀娘吩咐一句。自有陪嫁丫鬟们一一赠予。
“谢世子夫人赏赐。”每一个领了赏的仆从,皆会谢一回上位者的恩典。
或许这一个世道里封建专制。上位者,下位者,三六九等,阶级分明。
可搁谷秀娘的心里,她一直觉得身边的仆人更像是打工人。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人不爱为难打工人。
这般多想想,谷秀娘只想着守一点灵台清明。莫要真的学着这一个世道里的上位者不拿人当人。
府上仆人嗑过头,领过赏。一一告辞后。谷秀娘和枕边人回了寝屋中。
东方暻摆摆手,把侍候的丫鬟们挥退。待屋内余下夫妻二人后。
东方暻起身,他从一个锁住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箱子。
谷秀娘瞧一眼,小箱子也落锁。
这会儿的东方暻伸手,他从袖中拿出一把小钥匙。他递给谷秀娘,笑道:“我的小金库全在里面。往后就交给妹妹。”
“我托真心,天地可鉴。”东方暻一边说话,一边把小箱子搁至谷秀娘的跟前。
“我信玄高哥哥。”谷秀娘温柔一笑,笑得灿烂。
小箱子打开。谷秀娘瞧见帛布制的契书。有房契,有地契,还有铺契,入股商贾买卖的契书。
不一而足,种类繁多。
“玄高哥哥,真乃神人。”谷秀娘初略一看,真心夸赞。
话罢,谷秀娘起身,她去拿了一样东西。
待谷秀娘归来时,东方暻瞧着谷家妹妹亦是抱着一口小箱子。
“夫妻交心,诚恳为重。玄高哥哥托真心,我是亦然。”谷秀娘话罢,她也打开自己抱回来的小箱子。
在小箱子里,一样是珍藏着谷秀娘的小金库。不止是钱财,还有铺面契约,商贾买卖契书,还有养珠场的契书。
“玄高哥哥,且瞧一瞧。我的小金库,往后一样给玄高哥哥使唤了。”话罢,谷秀娘把自己挣的私房跟枕边人的私房,二者混合为一。
钱财不钱财,搁如今的身份。谷秀娘也懂一个道理。凭着地位,凭着后台。只要想了,一定能寻着发财的路子。
说白了,在这一个世道里有权利的庇护,才会有发财的道理。没有权利的庇护,财富不是财富,财富会是祸害。
嫁与郎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世俗礼法,规矩律令,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道理。没谁可以独善其身。
小家大家,只要是一个家族的人,同样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毕竟搁皇族的威严之下,有三族消消乐,更有九族消消乐。
真闹出乱子,官府拿人时,也是拿着户口策,一拿一个整整齐齐,不落余口。
次日,费邑侯府。
新婚的小夫妻告别长辈,带着仆人,带着备好的礼物,一道乘坐马车离开府邸。
内城的街道上,马车厢内,东方暻和谷秀娘坐着马车,从费邑侯府出发去往谷氏宅第。今个便是谷秀娘的三朝回门,从夫家回了娘家。
三朝回门。待谷秀娘夫妻二人来到了谷宅之时,先拜长辈。
谷氏宅第,主宅堂屋的主位之上。谷大顺安其上,满面笑意。
他瞧着跟前见礼问安的女儿女婿,笑道:“好,好,瞧你们的气色颇佳。我就知道,你们夫妻二人相处的不错。”
谷秀娘夫妻二人一道拜礼后。待听着她爹这话,谷秀娘回道:“爹,玄高哥哥好不好,他都是您挑的。”
“您挑的,错不了。毕竟爹的眼光,最好不过。”谷秀娘似乎夸了枕边人,亦夸了她爹谷大顺。
“闺女这话,我就爱听。”谷大顺笑回道。
“来,闺女,贤婿,你们都落坐。”谷大顺一指旁边的位置,语气和蔼的说道。
谷秀娘夫妻二人应了,一一落坐于谷大顺的近前不远。
谷大顺跟女婿问一问亲家安好。
“爹,家父一切都好。”东方暻忙回道。
“添丁进口,确实喜事。好,好。”谷大顺又连连点头。
话罢,谷大顺的目光落在闺女身上。谷大顺说道:“闺女,你和贤婿得努力努力。你们二人早些让做爹的抱上胖孙孙,那才是阖家喜庆的大事。”
回一趟娘家。谷秀娘万万想不到,她爹这般着急抱外孙。
话说在费邑侯府时,公爹还没来得及催生小娃娃,如今一回来,她爹先催生。
“爹,我和妹妹感情甚笃,孩子早早晚晚都会有的。”东方暻替自家的枕边人解围。
听着女婿的话,谷大顺的心头很受用。这女婿当着半个儿。再是当了半个儿,还是看着女婿心疼闺女的这一股子亲切劲儿,那才会让做长辈的舒坦放心。
谷大顺笑道:“玄高,你这一番话,倒也是事实。”
“奈何为父这里催一催,也是为着你们夫妻二人好。”谷大顺的目光落在闺女身上。
“闺女,莫怪爹太着急。这是好事赶趟,真晚了,就怕煮熟的鸭子飞了。”谷大顺解释一下自己的着急原由。
原来是天子一言,金口一开,话赶上话,谷大顺在承平帝那儿得着许诺。
承平帝随兴一言,说,只要身边的谷大伴早些抱上胖外孙,真不介意赏了爵位。
费邑侯府的爵位能多袭一代,东方暻才能被册封为费邑侯府的世子。再能袭一代,光想想,谷大顺就替闺女和未来的胖外孙美了,美得叫一个冒泡泡。
“要是外孙早一点降世,趁着陛下开开心心,真就落实了侯府世孙的册封。那可是泼天富贵呐。”谷大顺感慨一回。
富贵荣华,最动人心。这话一讲出来,莫说她爹着急。谷秀娘都忍不住伸手,还是轻轻的抚一下小腹。
“爹,荣华富贵人人爱,我也是一介凡人,岂能例外。”谷秀娘诚恳待人,说着实话,她道:“奈何这怀孕生子,不是着急就能求来。一切还要看天意。”
在这一个时代里养儿育儿,一切都不会太科学,究竟是欧皇?还是变非酋?
谷秀娘能怎么办,她觉得放宽心态就是最好的祈福。
再是着急上火,真的搞坏心态,万一天子把降恩袭爵一事给忘了,难不成还能催一催天子落实承诺?
这不是扯淡闲谈,没有可能。
“妹妹说的对。”东方暻赞同一回。
“爹,我和妹妹一样盼着小儿快来,盼着喜讯。但是这一切还要看天意如何。是我们的,总归会来。不是我们的,也强求不得。”东方暻回道。
“罢,罢。”谷大顺摆摆手,他说道:“我是一头挑担子,一头热乎。”
“你们不着急,我也不着急。”谷大顺给自己降一降心火。
“爹,你的心意,女儿都懂。”谷秀娘抬起双眸,她望着她爹,又道:“你会着急,还不是为着女儿和玄高哥哥好。”
三朝回门。
谷秀娘夫妻陪着长辈说说话,聊一聊趣事。
谷秀娘还起意,她想亲自下厨,给她爹孝敬孝敬,也给枕边人小露一手。
谷秀娘去厨房盯梢。
谷大顺留了女婿东方暻一道下棋。下围棋,多思考,缓落子。毕竟落子无悔。
一人执白,一人执黑。在棋局对弈上,无长辈小辈之分,而是胜者与败者之分。
“啪”的一声,谷大顺落一子。他还跟东方暻说道:“玄高,乃父可叮嘱过,刘大司空的府上,女眷们可以多多的走动一二?”
“家父不曾言。”东方暻回道。
“……”谷大顺思考片刻后,说道:“那你回去后,就跟乃父问一问。”
“好。”东方暻应一声。
“啪”的一声,东方暻落一子。尔后,他又问道:“刘大司空,刘氏一族。爹,这往前可是没多少交情啊。”
“往前没有,往后就有。”谷大顺嘿嘿笑一回。
“这里头的猫腻,爹,可能详细说说。”东方暻有一点好奇。
“没什么不可对人言。”谷大顺很坦然。一点没有保密的心思。
“刘氏一族,累世高官。奈何人心贪婪,谁人又能例外。”谷大顺想着自个,想到费邑侯东方相安。他们这些刑余之人攀富贵,攀着天下第一桩。
谷家、东方家,那都是泥腿子的根脚。一朝富贵,要说不惹人眼,那咋可能。
就是太惹眼,这不,刘氏一族这等士家高门一样动心了。
甭管是为着庇护家族,还是伸出贪婪之手,想揽更多的权柄。
刘氏一族往宫廷内苑送了受刑的族亲子弟,这是不争的事实。
“如今的局面下,刘氏一族递了善意。就想对我和乃父多多的拉拢一二。”谷大顺指一指皇宫方向。
“人家的好意,我同意,乃父也同意。”谷大顺没急着落棋子。
谷大顺的目光落在女婿身上,他说道:“我和乃父做这一切,矮着身段,说尽好话。还要拱手让一些权利,让一些利益。这为的还是你们夫妻二人。”
“……”东方暻沉默不语。
良久后,谷大顺“啪”的一声,落下一子。东方暻方才说道:“玄高明白。”
“真明白吗?”谷大顺问道。
“真明白。”东方暻肯定的回道。
“说说?”谷大顺再问。
“家父一直在意侯府的根脚与立场。士族势大,开罪不得。”东方暻此刻执着棋子在手,他没急切落下,而是望着棋局。思索片刻后,又继续说道:“爹的意思,应当跟家父一样。你二位做长辈的都盼着小儿辈们的富贵长久。如何能得长久?脱去泥垢,爬上岸边,与士族混为一谈,或可成之。”
“玄高,你觉得能成吗?”谷大顺问道。
“不知。”东方暻实话实说。
“不过,事不做,必不成。做了,或可成。”东方暻回道。
“是啊,是这么一个道理,成不成的,做了才知。”谷大顺感慨的说道。
士族,在这一个世道里站在众生的顶端。或者说皇家就是一个大号的士族。搁众生眼中,谁又不是盼着自家的根脚深埋,成为世世代代皆享福禄的士族。
尔福尔寿,尔禄尔食,非是士族,不得长久。
士族靠什么?靠着连田千陌的土地,靠着垄断知识的做官途径。
除此以外呢?
大周皇朝的治下,官场的官老爷们,可谓是上品皆士族,下品少寒门。
寒门,落魄的士族。连落魄的士族都难登上官场的康庄大道。何况是小门小户,黎庶百姓。
下层还想往上爬,或许除着宦官外,再无它途。
接下来一二日,谷秀娘和枕边人一道游山玩水。
府中赏景,尔后,又离开神京城去郊外庄子小住。花前月下,好不快活。
特别是去到了庄子上,跑马游猎,畅快随心。
白日天光过去,月亮悄悄爬出。
篝火点亮,喝酒谈心。东方暻小酌两杯后,他就毛手毛脚,硬是凑着谷秀娘的近前。
“妹妹,举杯邀月,同饮欢喜。来,饮甚。”东方暻喝一盏酒。一口饮下,不留点滴。
“嗯。”谷秀娘不拒绝。
二人喝喝小酒,吃吃小菜。再是烤一烤野味。
一时之间,谷秀娘有一种今夕何年的感觉。
“玄高哥哥。莫饮醉了。”谷秀娘劝一句。
“妹妹,你说错了。今朝有酒,酒不醉人人自醉。”东方暻嘿嘿一笑。他凑着谷秀娘更近,又呢喃小话,说道:“岳父大人可是催着,催着我和妹妹早生贵子呢。”
“妹妹,这不努力,岂不是让岳父大人担忧。那可不成。”东方暻是话里有话。
“……”谷秀娘想说些什么,最后咽回去。
生不生娃,生。
何时生娃,这不是她决定,也不是枕边人来决定。而是看缘分。万事随缘,缘分到了,便是到了。
承平十三年,春过,夏来。
谷秀娘忙碌着费邑侯府的府务与人情往来。
夏日炎炎。便是这等时节里,谷秀娘得着贴子。原来是大姑姐家里要举办聚会,一场赏荷宴。
对此,谷秀娘当然不会拒绝。
神京城,内城,长水校尉府。
谷秀娘坐着马车前往大姑姐家。待到时,一下马车,便有丫鬟前来引路。
刚进后宅,谷秀娘瞧见一个小步快走,向她而来的少女。
小姑娘年八岁,活泼性子,容貌可爱。她便是大姑姐家的龙凤胎之一。姓宋,闺名蓁蓁。
宋蓁蓁走进后,对着谷秀娘福一礼,说道:“蓁蓁见过舅母。”
“不必多礼。”谷秀娘扶着宋蓁蓁起身。她笑道:“怎么你来亲迎。舅母受宠若惊。”
“怎么不能是我来。”宋蓁蓁挽起谷秀娘的手,她笑道:“我最喜舅母,就乐意跟舅母多亲近些。”
“莫不成舅母不喜蓁蓁吗?”宋蓁蓁一双漂亮的杏眼望着自家舅母。
“怎么会。”谷秀娘眉眼弯弯,语气温柔,说道:“舅母也最喜欢蓁蓁,像蓁蓁这般可爱的小娘子,哪家长辈能不喜欢。”
二人说说话,一道往长水校尉府的后宅行去。
“舅母,我听您收集了很多的游记。”宋蓁蓁满脸期待,问道:“能借我读一读吗?”
“当然能。”谷秀娘一口应下。
“太好了。”宋蓁蓁开心的说道。
男女七岁不同席。同是龙凤胎。哥哥如今习武读书。
宋蓁蓁也有功课,但是课余之时,读读游记,开扩视野,宋蓁蓁就挺乐意。特别是舅母的珍藏帛书,那些游记,每一册都是挠在宋蓁蓁的心头痒痒处。
谷秀娘的目光落在外甥女身上。瞧着这一位活泼漂亮的小娘子。她忍不住的就想到,待他年,小娘子长大了,也不知道便宜哪家儿郎?
等着到后宅主院。
谷秀娘见着大姑姐。走上前,福一礼。大姑姐回一礼。
“妹妹来了。”丁芍药笑道。
“是呢。”谷秀娘应一句。
“女儿给娘请安。”宋蓁蓁给亲娘问安。
“你啊。”丁芍药伸手,轻轻指一指自家闺女。她道:“起来吧。”
宋蓁蓁应了话,起身后,她就凑到亲娘跟前。丁芍药瞧着闺女,问道:“可是去迎了你舅母?”
“知女莫若母。娘,您猜测的真准。”宋蓁蓁回道。
“我还能不知你。”丁芍药回道。
“妹妹,这一个泼皮猴儿又去打扰你了吧。”丁芍药问道。
“姐姐,怎么能说打扰呢。”谷秀娘不赞同。她笑道:“我很喜欢外甥女。瞧瞧,宋家小娘子又漂亮又招人喜欢。多让人心疼啊。”
“姐姐,我可盼着领了外甥女家去,就让她到侯府小住些日子。就怕了,姐姐是舍不得宝贝闺女。”谷秀娘笑着打趣一回。
大姑子和弟媳妇聊一聊家常事。至于来一趟,送一些贺礼,这等小事自有丫鬟仆妇们交接一二。
待谷秀娘与大姑姐闲聊小片刻后,丁芍药要待客,她这挺忙碌的。
于是丁芍药就跟女儿宋蓁蓁吩咐一桩小事,让其陪一陪舅母。
宋蓁蓁一口应下,半点不带含糊。
“舅母,我陪您去荷塘,去赏夏日莲开。”宋蓁蓁提议道。
“成啊。”谷秀娘一口应下。
做舅母的和外甥女,二人一道出发。绕过后宅主院的游廊,过了花园子,便是荷塘处。
临水有美景,有亭子纳凉。这等消遣处当然亦有人。
“许家姐姐。”
“谷家妹妹。”
在荷塘的小亭里,熟人碰面。先在小亭子里赏景的便是许蓉娘。众人碰面,相互见礼。
尔后,便是一一落坐,闲谈一二。
待着赏荷宴开始后。一应人又去聚会场地。
这会儿宋蓁蓁去了她娘跟前,也是认一认来客们,给长辈们一一见礼问安。
倒是谷秀娘这儿落一个清静。她与许蓉娘又聊一些趣事。
“妹妹,宫廷传出喜讯,可是有所耳闻?”许蓉娘说道。
“略有耳闻。”谷秀娘回道。
也是耳闻了宫廷之事,谷秀娘才知道她爹为何在她和夫君东方暻刚成婚时,就会一直催生小娃娃。
“可不是嘛,天大喜事。”许蓉娘感慨一回,说道:“宫廷内苑里诞下了一位小皇子,天降福瑞。”
“是啊,就如姐姐所言,天降福瑞。”谷秀娘赞同一回。
夫妻夜话,枕边闲谈。谷秀娘从夫君东方暻的口中知道。
便是御医诊断出宫廷嫔妃怀上男胎。那会儿的天子才会一时高兴,尔后,给了身为谷大伴,也就是谷秀娘她爹一个承诺。
天子随口一言,于费邑侯府的孙孙辈就是天大的喜讯。
对于谷大顺又或费邑侯东方相安二人而言,那都盼着小儿辈的富贵更长久。
能袭爵,当然就是板板钉钉的富贵。哪怕多一代呢,那也是几十年的光景。
赏荷宴。又有闺中千金出风头。当然这等场合里,谷秀娘更乐意做了陪客。
且赏景,且吃喝,且玩乐。就是不必站于风尖浪口上。因为没必要,她不争一口光鲜的脸面。
“谷家妹妹,算一算日子。袁家妹妹的喜讯将至。到时候我等要参加一回喜庆酒宴。”许蓉娘提一事。
“袁家妹妹的喜讯,是呢,算一算将至。可不,一定得去贺喜,送上贺礼。”谷秀娘笑道。
“我瞧着谷家妹妹跟袁家妹妹走得亲近,往后,你们肯定有来有往,继续亲亲热热的做了闺中蜜友。”许蓉娘用一种挺热忱,挺亲切的口吻说道。
“一如既往,不曾变呢。我和袁家妹妹颇有交情,真聊得来。”谷秀娘洒脱态度,坦然回道。
听着这话,许蓉娘低敛眉眼,若有所思。
崔家与刘家一样是累世高官,名门士族。若说区别,便是许蓉娘的夫君乃旁系出身。
至于刘大司空,那一位可是当朝重臣,天子心腹,刘氏一族的门面人物。
不过嘛,许蓉娘与夫君情投意合,二人恩爱。又兼之,许蓉娘乃元配发妻。
倒是袁三姑娘嫁的高门显贵,却是续弦,她乃是刘大司空的第三位妻子。
“也可惜了,袁家妹妹临近婚期。不好出门,不能参加今个的赏荷宴。”谷秀娘感慨一回。
“就如妹妹所言,是有些可惜呐。”许蓉娘附合一回。
赏荷宴,人与人的往来。
玩耍子,也不过宴后消遣。宴会之上,给众人提供的人情往来,一应交际,这才是主要用途。
待赏荷宴结束。许蓉娘早早告辞。谷秀娘却是留到后面。
宴会散。忙碌的丁芍药得了闲。这会儿的丁芍药留了弟妹说话。
至于宋蓁蓁这一位小娘子,就被她娘打发着去做功课。
屋内,侍候的丫鬟送上茶盏。丁芍药摆摆手,示意丫鬟仆妇们退下。
得着主子吩咐,丫鬟仆妇们一起见礼,一一告退。
等着屋内剩下谷秀娘和大姑姐二人时。谷秀娘听着大姑姐开口说道:“妹妹,可听着宫廷里的喜讯?”
“知呢。”谷秀娘回道。
“唉。”丁芍药叹息一回。
“好叫妹妹知道,如今我是怕了,就怕婆母的一汪眼泪,叫我真真难熬。”丁芍药跟弟妹大吐苦水。
不外乎就是宫廷里的宋昭仪小产过,现在没能再怀上。结果被人后来居上,诞下龙嗣。
宋府的太夫人遇着这等遭心事,不敢打扰宫廷里的女儿。她就总唤儿媳去跟前,就跟儿媳抹眼泪,倒苦水。
这把丁芍药这一位琉璃翁主给憋屈坏了。
“也就在妹妹跟前倒倒苦水。在你姐夫跟前,我哪敢多言半字。唉。”丁芍药也是一脸为难神色。
“……”谷秀娘静静听着,她就当一回大姑姐的情绪陪伴者。
跟谷秀娘说一说,聊一聊。丁芍药的情绪好上不少。
“让妹妹见笑了。”丁芍药有一点不好意思。
“憋屈久了会让姐姐更难受。”谷秀娘实诚人,实话实说。她又道:“姐姐想吐苦水,跟我多讲一讲,无妨的。”
生活苦,才会想整一点破事。搁谷秀娘这儿,她的日子挺舒心。就真不介意在大姑姐跟前充一充大头蒜。
反正大姑姐也就唠叨几句,谷秀娘就当听一听八卦。一举二得,还让大姑姐不至于憋屈坏了。
“妹妹真好。”丁芍药感慨一回。
话罢,丁芍药又拿了一份小礼物给谷秀娘。她说道:“玄高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份。”
丁芍药一边说,一边把小礼物递给谷秀娘。谷秀娘问道:“这是……”
丁芍药神秘一笑,嘀咕一回,说道:“祈福用的。”
“妹妹尽可瞧瞧,包裹里是两件小衣裳。一件是小郎的,一件是小娘子的。就是我家两个泼猴儿满月时,他俩穿过的小衣裳。”丁芍药解释一番。
“妹妹拿回去,不妨搁枕下。听说这般做法最容易请来送子娘娘。”丁芍药说道。
谷秀娘妙懂。
“谢谢姐姐的美意。”谷秀娘不拒绝。
大姑姐的善意,谷秀娘收下了。回家做法,想必枕边人能松泛一点。
便是公爹费邑侯知道,这一位老人家一定会信这一套,也肯定乐意做法一回。
来一趟长水校尉府。等谷秀娘回到费邑侯府,先去给公爹问安。顺道说一说大姑姐的美意。
费邑侯府,主宅堂屋。
费邑侯东方相安恰巧在府内。见着儿媳,听着儿媳巴巴的夸一番闺女丁芍药。
东方相安笑道:“难为她有心了。”
“玄高媳妇,这事情你乐意,便这样吧。你和玄高且试试,若能求得一儿半女,那自是府上的大喜事。”东方相安是赞同的态度。
谷秀娘应一声。
等晚间时,夕食罢后。
谷秀娘和东方暻二人是单独相处,于寝屋里谈些私房话。
谷秀娘挪开枕头,轻轻一指,东方暻瞧一眼小衣裳。他笑道:“妹妹,你这求错人。”
“真想求儿求女,求这些啊,不如求我。我多努力努力,指定让你早些传出喜讯。”东方暻说的坦坦荡荡。
“到那时候,我们头顶的两位亲爹,指定乐着。”东方暻话罢,就搁回枕头。
显然大话归大话,这做法求了子嗣,真搁自个身上时,东方暻一点也不介意的。
“妹妹,天晚了,该歇了。”东方暻伸手,顺势放下床帐子。
此时此刻,屋中的烛光亮着。隐约之间,床帐之上,两道影子交缠在一起。
“玄高哥哥,你且莫急。瞧着归来时,你的脸上全是喜意。你还没跟我说说,这是遇上什么喜事?”谷秀娘被枕边人拥在怀里,她就伸手握成小拳头,尔后,轻轻的锤一锤对方的胸口。
东方暻揽佳人在怀,闻着佳人幽香。他回道:“本来八字还差一撇,我就想着落实了再跟妹妹讲。这不怕嘛,倒时候让妹妹空欢喜一场。”
“你都讲一半,再不讲完,可不搁我心头悬着。我这能安生?”谷秀娘伸手揉一揉枕边人的腰间肉。再是轻轻的捻一捻,没用上力。
“妹妹,可别拧人。”东方暻赶紧用告饶的语气说道:“好妹妹,我哪能瞒你。我说,全说。”
“我可听着,玄高哥哥,快讲一讲。”谷秀娘把身子挤一挤,越发的挤进了东方暻的怀里。
这会儿的二人就像是两个小火炉撞一起。哪怕屋中有冰盆镇着,谷秀娘还是感觉着心头火热火热的。
东方暻一样做不到什么狗屁的坐怀不乱。他就觉得心猿意马。这会子,忙说道:“我要升官了。妹妹且说说,这算不算喜讯?”
“算。”谷秀娘肯定的回道:“这哪能不算。”
“玄高哥哥,您真利害。”谷秀娘夸一句。接着又伸手,就轻轻地在枕边人的背后挠一挠。
“利害。”东方暻闷哼一声。
“我利害不利害,妹妹可要好好的瞧瞧。”东方暻回道。话未罢,他伸手,就想暖香温玉,活色生香。
此时此地,春意渐浓。
屋子外面,月洒银辉,星星缀于夜幕。屋内闹腾,自是欢喜之时。
第26章 第26章
第26章
甭管为了升官的喜悦, 还是渴求子嗣的期待。昨个晚上,夫妻二人是好好的努力了一番。
次日。东方暻到点儿醒来。
谷秀娘也醒来,哪怕觉得乏力, 她也没有贪睡的心思。
“妹妹不多睡会儿?”东方暻惊讶。昨个晚上, 他听足了娇娇软语的切切告饶声。
此时此刻,东方暻的脸上带着笑意, 他略思量, 又回忆起晚间的缠缠绵绵, 闺中趣味。
“……”谷秀娘给了枕边人一个白眼儿。
“哈哈哈……”东方暻全当夸赞,他笑纳一回,浑然不在意。
早起之后,东方暻去晨练武艺。谷秀娘稍晚些起身,尔后, 便去沐浴一番。
等着暖暖的温水洗去一身疲乏后,谷秀娘换了一身衣裳,又从耳房回到寝屋里,再坐于梳妆台前仔细的打扮。
等着东方暻的晨练结束时,谷秀娘已经在旁边欣赏了好一会子。
“玄高哥哥,给。”谷秀娘熟练的递上干净帕子。
东方暻亦是熟练的接过来。二人配合,颇有默契。
“玄高哥哥,往后你多指点我一番,我也晨练,如何?”谷秀娘问道。
“妹妹想要习武?”东方暻问道。
“读书使人增长智慧。习武使人强健体魄。”谷秀娘微微一笑, 坦荡回道:“是呢,我不止想读书, 还想习武。”
“多读书,将来能教导儿女。勤习武, 练出一幅健康的身子骨。俗语云,爹娘底子好,儿女会更好。”谷秀娘一幅拿着鸡毛当令箭,不介意打出了还没有降生的儿女做招牌。就想让枕边人用心教导,以便让她能学会真正的功夫。
“玄高哥哥以为如何?”谷秀娘追问道。
“善。”东方暻一口赞成,说道:“自然依了妹妹。”
“细细琢磨,我与妹妹每天一道早起,一起晨练,甚好,我挺期待。”东方暻很高兴的模样。
东方家一直盼着改换门庭。士族,不止有知识,一样是君子六艺,样样拔尖。
虽然这些拔尖有资源的错配,大多数的士族子弟全靠着资源堆上来。
那又如何呢?
在这一个阶级分明的世道里,很多黎庶百姓们的子女们压根儿就碰触不到多少有用的知识,也不可能习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
因为知识在垄断的阶层手中,他们是排外的。
东方相安能发家,他靠着皇权。东方暻能锦衣玉食,习得文武艺,他就靠着他爹东方相安给打下的家业。
一家一姓不是靠着一代人的付出。而是一代又一代人的付出与积累。
东方暻亦然,他也期盼着,他这一代人能给儿孙们打下更加深厚的根基。于是在听了谷家妹妹的请求后,东方暻同意,他还觉得这般做法可行。
爹娘有,爹娘好,下一辈的儿女们自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玄高哥哥,昨个晚上,你含糊过去。你还没有说说详情。”谷秀娘凑近些,小声的问话道。
“嘿嘿。”东方暻畅快一笑。
“妹妹莫急,我慢慢说。这事情已经有七八分的靠谱。两府上,我们的二位爹爹已疏通关系。若不出差迟,我将秩千石,晋升为执金吾的两司马之一。”东方暻小声讲一遍,把详细情况跟枕边人说一说。
“秩千石。”谷秀娘惊讶。
千石,这可是一个门坎。谷秀娘想着,凭她夫君这年纪,这岁数,如今就能登上更高的舞台。前途可期,前程可望。
“大差不差,当是如此。”东方暻回道。
“既然如此,我提前恭喜了玄高哥哥。盼您往后一展所长,青云直上。”谷秀娘一幅与有荣焉的模样。
听着谷家妹妹这一位枕边人的娇声柔语,瞧着妹妹的仰望崇拜,就把东方暻逗得心痒痒,他心头很高兴,很欢喜。
执金吾,秩两千石。其管辖的衙门可谓是皇权特许,御林禁卫。在神京城的一亩三分地上,自是威风凛凛。
从北疆归来后,费邑侯东方相安出面,给儿子东方暻补录上执金吾副尉的差遣。这就是一个好听的名头。实则嘛,东方暻真正干的事情是给皇家看大门。
当然了,等着东方暻坐上执金吾的司马一职,又大不同。此乃佐贰,定额二人,秩千石,也是神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官老爷。
一步高,步步高。一旦登上更高的舞台,东方暻对于自己的前途当然会有更多的殷殷期盼。
承平十三年,夏过,秋来。孟秋,夷则之月,月末。
神京城,内城,刘大司空的府邸。
这一日,开府门,迎宾客。刘大司空人至中年,又当了一回新郎官,他将要迎娶士族袁家的袁三姑娘做继室。
东方相安和东方暻父子二人要当差,便不能亲自到场。于是世子夫人谷秀娘做为费邑侯府的代表,她将亲自去贺喜。
在去往刘大司空的府邸前,谷秀娘专门坐马车去一趟长水校尉府。她要与大姑姐丁芍药汇合。她二人将一道前往刘大司空的府邸做客,并送上贺喜之礼。
至于嫁女的袁家。谷秀娘一人不能分二身,便不能亲自去参加袁家的喜庆宴。
介于此,谷秀娘跟大姑姐丁芍药一样,都是礼至袁家,人未亲去。
大司空,三公之一,朝廷重臣,天子心腹。
刘大司空成婚,哪怕续弦。天子依然降旨,赐下恩赏。
对于大司空府,谷秀娘是头一回登门。
来之前,谷秀娘以为她对于士族的奢侈已经够了解。来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想像过于浅薄。
这哪里是大司空府。在谷秀娘瞧来,跟宫廷一比较也不差什么。真是硬要找一点缺陷,就面积比皇宫小些。
甚至于一些奢侈的享乐上,皇宫里可能是比不过的。
至于谷家宅第,那更是不敢攀比半分。
便是费邑侯府,一旦跟刘大司空的府邸比一比,也瞬间被秒成渣渣。
尔食尔禄,民脂民膏。一观刘大司空的府邸,谷秀娘就能窥见一二真相。
士族这等人上人的好日子,岂是“朱门酒肉臭”一句话能够概括。未免还是太委婉了一点。
莫名的,谷秀娘想到一句诗: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成锦绣灰。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士族被打落了神坛。尔后,一落千丈,万劫不复。
“妹妹摇头做甚,不喜这景致吗?”丁芍药指着秋日里,秋菊盛开之地。她问话道。
“满园幽香,繁花朵朵,处处悦目,哪能不喜。”谷秀娘瞧着各处修剪,一步一景的菊园。她对大姑姐浅浅一笑,方才回道。
“我只是觉得太奢侈,太张扬。”谷秀娘的目光略过栽种于小瓷盆里的一盏盏秋菊。
满园秋菊,满园瓷器,一盆一景。不止好看,更是处处见着匠心独具。
这些瓷器,各色成套,各色点缀。从这些瓷器之上,谷秀娘看明白一些事情。旁的不提,单是花的巧功夫就有太多文章。
露天之下,栽种着秋菊的瓷盆上,有描摩,有缕空,还有镶上了美玉、纯金、纯银的镶边画。
“确实奢侈。”丁芍药顺着弟妹的目光,也瞧着一盏盏秋菊,再瞧一眼镶了金边的瓷器,她跟着感慨一回。
“话又绕回,妹妹,这是哪儿?大司空府。有些奢侈,也属寻常。”丁芍药说得淡然。
“姐姐说的在理。”谷秀娘能怎么说。她只能附合一回。
毕竟这里不是谷家,更不是费邑侯府。在刘大司空的府邸里,哪轮得到旁人来多舌置疑。
大司空府。爆竹声响。新娘子已经迎进府。
这等时候,谷秀娘陪着大姑姐一道移步,前去观礼。
士族婚礼,不止热闹。还讲着什么三六九等的礼仪。整个过程,谷秀娘就当涨一回见识。
吃吃宴,听听戏。再是认识一些士族里的女眷。谷秀娘觉得收获还不错。
至于新娘子袁三姑娘,谷秀娘只远远的瞧见一回。
拿着小锦扇,遮了脸的袁三姑娘一步一步的走进了大司空府的正堂。
谷秀娘瞧过一遭,便也不急了。喜庆之时,她就随大流的贺一回彩。
谷秀娘陪在大姑姐身边,一道听人讲八卦,全当丰富一下信息库存。
待大司空府的喜宴结束。谷秀娘和大姑姐一起告辞离开。
出了刘大司空的府邸。马车被拦下,谷秀娘一掀车帘子,她就瞧见坐于高头大马上,还穿着锦服甲胄的夫君东方暻。
谷秀娘很惊讶,问道:“玄高哥哥怎会在此?”
丁芍药已经坐上长水校尉府的马车,也打算离开,一听着弟妹的说话声,丁芍药也掀起车窗帘子,喊道:“玄高。”
“姐姐。”东方暻在马上抱拳一礼。
“玄高亲自来接弟妹吗?”丁芍药笑意盈盈的问道。
“姐姐猜对了。我今天轮值,能早点下差,便顺道来接了妹妹回府。”东方暻坦然回话道。
至于事实真相?
东方暻不会讲,他就是故意的,还专门与人换了班次。东方暻想亲自接送谷家妹妹回府,纯粹是想张扬一下他跟妹妹的夫妻情深。
“谷家妹妹真是好福气。”一道声音传来。
原来是坐了丁芍药的马车,与丁芍药顺道一起回程的许蓉娘。
这会儿的许蓉娘一露面,她就用羡慕的语气说道:“举案齐眉,夫荣妻贵,恩爱同心,真真是羡煞旁人。”
各家女眷,各归各家。此时此地,东方暻的做派,一时间就让谷秀娘变得异常扎眼。扎的一些尚未离场的女眷是心生腹诽。
第27章 第27章
第27章
哒哒声响, 马车行进。琉璃翁主丁芍药的车驾已经在返程途中。这时候,车厢内,丁芍药跟旧友许蓉娘闲聊一二。
“翁主, 做您的弟妹真有福。”许蓉娘笑道。
“玄高确实会疼人。”丁芍药替弟弟得意一遭。
“世子不止会心疼人, 还能给嫡妻挣来体面荣耀。”许蓉娘笑道:“今个有些许的不同,翁主可曾注意到世子腰间悬着的佩印?”
许蓉娘一问, 丁芍药回想。
“倒不曾注意。”丁芍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今个弟弟跟往昔有哪些不同之处。
倒是弟弟东方暻穿戴的一身甲胄颇惹眼, 让丁芍药多瞧一回。
“……”许蓉娘听着这话,捂嘴一乐。
“世子腰间佩着秩千石的玉印。”许蓉娘不卖关子,讲着她的观察。
“秩千石。”丁芍药一听这话,惊讶一回。
对于官帽子的大小有多重要,丁芍药太了解。此时的丁芍药有一点懊恼, 她便说道:“这等喜讯,玄高怎么不讲一讲。他真是的,害我都忽略了。”
“不成不成,我得给玄高备了贺礼,亲去登门贺喜。”丁芍药一点也不怀疑许蓉娘的话。或者说在心底里,丁芍药就盼着娘家的弟弟东方暻更有出息,更有能耐。
在丁芍药想来,她家弟弟敢佩带秩千石的玉印,这必是升官了。
要不然的话,没谁敢假冒官老爷的佩印。这可不是小事, 一旦弄假,这是会掉脑袋的大事。
神京城, 内城,刘大司空的府邸。
东方暻来接他媳妇, 这等时候当然也会亲自拜访一下大司空府,亲自道一句恭喜。
尔后,东方暻在刘大司空的勉励之下,又被夸耀一回。
东方暻颇高兴。跟刘大司空拜别时依旧笑意盈面。
“大司空请留步。”东方暻行一礼。缓步而行,离开府邸。
刘大司空驻足原地,瞧着东方暻的离开。此间不发一语。
“往后待费邑侯府亲善一二,此事记得提醒一下夫人。”刘大司空跟身边的管家交待一话。
“诺。”大司空府的管家躬身应道。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待归家后,等着谷秀娘一下马车,东方暻凑上前跟谷秀娘问道:“妹妹且瞧,我有何不同之处?”
“这甲胄好,瞧着威风。”谷秀娘实话实说。
始于颜值,忠于才华。东方暻这一位夫君在谷秀娘的眼中,真心不错。
不是王婆卖瓜,自夸自家,而是谷秀娘真的十分满意。
“不过甲胄再好,还不及玄高哥哥的一成好。”谷秀娘话罢,又伸手,她执起东方暻腰佩的玉印。
“玄高哥哥想让我瞧一瞧的,或许是这?”佩印被谷秀娘握住后,便问话道。
“……”东方暻笑而不语。
“我懂了。”谷秀娘真懂了。
男儿至死是少年,谷秀娘想,她的枕边人亦然。
“恭喜玄高哥哥晋升官阶,今秩千石。”谷秀娘端着佩印瞧一眼。
“自此以后,脱离樊笼,一朝鱼潜大海,飞鸟翱翔天空。玄高哥哥的将来必是宏图远大,鹏程万里。”谷秀娘双手捧着玉印,她仰起头,那一双漂亮的眼眸子里蓄满了欢喜与崇拜。
谷秀娘上一辈子很有养狗子的心得体会,狗子喜欢被夸。
哪怕谷秀娘也懂得,她家夫君不是狗子,胜似狗子。这家伙就是一个顺毛驴。顺着毛撸,又顺又滑。主打一个吃软不吃硬。
既然夫君喜好这一口。谷秀娘本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原则。
谷秀娘一点也不介意带上了滤镜,哄一哄枕边人,像是温言细语,又或崇拜喝彩。只要夫君喜欢,她挺乐意配合。
当然,这得是谷秀娘心情大好之时,耳鬓厮磨,夫妻之间的一点小情趣。
真是恼了,谷秀娘也不介意让枕边人体会一下小白莲的折腾劲头。
打情骂俏,分寸拿捏。经营一世感情,这里头的功夫深,谷秀娘目前尚在实习阶段。
“哈哈哈……”东方暻大笑一回。他真开心。
谷秀娘等着枕边人笑罢,收敛笑容,方才说道:“玄高哥哥,这等喜讯,我们得赶紧去告诉爹呢。”
“自当如此。”东方暻赞同。
不止给长辈报喜,各方亲朋故旧也一样,谁都没落下。
做为费邑侯府的当家主母,谷秀娘在此回事件里大显一回身手。她是热热闹闹的操办一场庆贺宴,然后,再笑纳了各方宾客的贺礼。
承平十三年,匆匆而过。迎来承平十四年。
对于谷秀娘而言,夫君东方暻的官途上升。她在神京城的女眷小圈子里越加得人心。
参加哪一场聚会,都可谓是走哪儿,哪儿就能交上一二朋友。
让谷秀娘忍不住感慨万端。这世道光怪陆离,恍如隔世,一眼望去,尽数“好人”。
承平十四年,孟夏,中吕之月。天未亮,屋外凉风宜人。谷秀娘跟往常一样准备早早起身,晨练武艺。
东方暻穿戴整齐,正欲出屋时,他瞧着睡眼朦胧的妻子。笑道:“妹妹再睡会儿。今早不练,白天补上。”
谷秀娘轻轻摇摇头,她回道:“不成,不成。”
嘴里倔强,谷秀娘的心头在动摇。真没法子,榻上暖和,榻上舒服。锦被就像是封印了谷秀娘的身体,让她好想继续睡懒觉。
“……”东方暻瞧着这一幕,他的唇畔扬起一抹弧度。
瞧一瞧谷家妹妹想睡又想起,左右思量,左右为难,这娇娇糯糯的模样,让他乐了。东方暻一天的好心情,貌似从这开始。
等着夫君先去晨练后,谷秀娘经过一番的挣扎,还是起身。
尔后,跟往日一个样,先沐浴,再换衣。然后坐于梳妆台前,开始梳妆打扮。
描眉,点唇。
谷秀娘的目光落于镜中的自个身上。她笑道:“不错。”
自夸自个,容光焕发,此时的谷秀娘心情甚好。旁边的丫鬟们也是一一附合。把谷秀娘说的心花怒放。
一般到这儿,谷秀娘就会离开寝屋。一天晨练,将要开始。
跟往常一样的,谷秀娘在离开前集中精神,就例行公事一样的瞧一眼今日气运。
“……”
“啪”的一声,谷秀娘手一滑,梳妆台上的胭脂盒摔到地上,摔得一声响亮。
“世子夫人。”旁边侍候的大丫鬟们一时惊住,彼此相视一眼,也不知道哪里出错了。
“您可是不舒服?”大丫鬟莲花问道。
“奴婢这去请府医。”大丫鬟莲香提议一话道。
“不。”谷秀娘坐回梳妆台前,又说道:“我没事。”
“我静静。”谷秀娘摆摆手,示意丫鬟们退下。
得着世子夫人的吩咐,丫鬟们一起见礼,一一告退离开。
寝屋之内,余下谷秀娘一人。谷秀娘再度盯着梳妆镜。这时候,她就想要仔细的确认一下。
“没错。”谷秀娘一而再,再而三,她就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确定,肯定,她没瞧错。
谷秀娘瞧着镜中的自个,她天灵盖上的本命之气大变样子。
成婚前,谷秀娘有一根笔直的深红色本命之气。在其上还浸染了一缕浅浅的淡黄之气,淡的几不可见。
成婚后,谷秀娘的本命之气有微乎其乎的小涨幅。那一缕浅浅的淡黄之气在慢慢壮大。虽然很慢,但是确实在一点一滴的改变。
那些改变跟如今情况一比较的话,可谓是一点没变。
谷秀娘望着镜中的自个,如今的她,本命之气傲然屹立。
“贵人。”谷秀娘的嘴里呢喃自语。
此时此刻,谷秀娘瞧见自己的天灵盖上,一根淡青色的本命之气挺立着。在本命之气的周围有淡紫色的气运团在不断涌进,一时间,谷秀娘瞧着自己的气运成了祥云状态。
贵人,青色之气的本命气数。天命,紫色之气的本命气数。
“……”谷秀娘在沉思,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日,谷秀娘的晨练泡汤。
等着东方暻晨练归来,他问过侍候妻子的丫鬟,主子为何会闭门不出?丫鬟们的回答并不能让东方暻满意。
尔后,回到寝屋,东方暻关切的说道:“妹妹,我唤府医替你瞧瞧。可是哪不舒服?”
“玄高哥哥,我无恙的。不必唤府医了。”谷秀娘温言细语的回道。
回过话后,谷秀娘又集中精神,她就想瞧一眼夫君东方暻的气运。
尔后,答案在意料之中,跟谷秀娘想的差不多。他们夫妻二人,一荣俱荣,气运相连。
东方暻的气运亦然大变。
在东方暻的天灵盖上,一根淡青色的本命之气笔直挺立。在本命之气的周围亦是涌进淡紫色的气运祥云。
“妹妹,我哪处不妥当?”东方暻问道。会有此一问,纯粹是谷家妹妹一直盯着他瞧,让他诧异。
“不,都好。”谷秀娘回道。
“不过是瞧着玄高哥哥的气色好。忍不住多瞧一会。我心头琢磨着,往昔就觉得玄高哥哥俊美,今个一瞧,更其往昔。”谷秀娘毫不吝啬夸赞。
承平十四年,仲夏,蕤宾之月。今个的谷秀娘要去大司空府做客。
寝屋里,梳好妆,整理好仪容的谷秀娘在出发前,随囗一问,说道:“莲香,我的月事是不是迟了?”
第28章 第28章
第28章
大丫鬟莲香听着问话, 忙回道:“禀世子夫人,您这一月的月事迟了五日。”
“迟了五日。”谷秀娘呢喃一句。
“……”谷秀娘的心头有一种猜测,可她又有一点拿捏不准。
“世子夫人, 要不, 奴婢去请府医来。”莲香提议道。
“不了。”谷秀娘摆摆手,说道:“马上要去大司空府, 不好耽搁, 走吧。”
“诺。”丫鬟仆妇们一听主子的吩咐, 恭敬应承。
从费邑侯府到大司空府,二座府邸俱在神京城的内城。
坐着马车,一路缓行。谷秀娘心头有事,一路上还是在思量。
待到大司空府。谷秀娘刚下马车,有丫鬟上前见礼。尔后, 又有仆妇抬着小轿,请费邑侯府的世子夫人乘轿而行。
要说谷秀娘跟袁三姑娘的情份嘛,那是在谷秀娘来到神京城后,在聚会上相识,尔后,有来有往,结下情谊。哪怕婚后,来往继续。
当然,如今的袁三姑娘,袁清惠已然成婚。
多来几回大司空府, 谷秀娘依旧要在心里感慨一回,太奢侈了。总而言之, 这等奢侈从来不是一句简单的话语可以形容。
大司空府,有家主和主母, 还有一位郎君和一位小娘子,除去四个正紧的主子外。余下尽数是仆从与家丁。
据谷秀娘从袁清惠口中听到的一二消息。整座大司空府有名有姓的仆从有六百余人。家丁护院另算。
搁这情形,袁清惠还感慨一回刘大司空的节俭。据说刘家的上一辈家主活着时,刘府内的仆人有一千多。
听着这等消息时,谷秀娘会怎么办?这一点不重要。
为彼此不尴尬,她只能微笑以对。
当然了,在心里,谷秀娘就是肝儿抽抽,纯粹是被震惊的。
在谷秀娘想来,依着刘家这等奢侈的程度,想必厨房里切个姜丝啥的,也当是专门得安排一个仆人吧。
上一辈子的谷秀娘生活在底层,这一辈子依然在底层活了十五年。谷秀娘在很多时候是共情不了士族们的奢侈浪费。
“云斋到了,世子夫人,您请。”小轿停下来。
大司空府邸,云斋,一处悠闲赏乐之处。这会儿有仆妇前来迎了谷秀娘这一位费邑侯府的世子夫人。
“……”谷秀娘轻轻颔首。
下了小轿,尔后,由着云斋的丫鬟引路,谷秀娘一行人往里去。
云斋有山有水,夏日最是消凉解暑之地。
谷秀娘一行人刚进去,她就见着迎上前的袁清惠。
“袁家妹妹。”谷秀娘笑道:“劳你出来相迎。”
“恰巧我在里头坐着烦闷,出来走动一下,还觉得正合适。”袁清惠笑道。
不理会着仆人们的福礼,袁清惠拉着谷秀娘的手,笑道:“谷家姐姐,里面请。”二人相视一笑,尔后,提步进了云斋里。
云斋之内,依山傍水,屋子四处的帘子拉开后,又似一处亭子一般的可见四周美景。
院中雅致,小桥流水,份外添了几分的清雅闲??之感。
“谷家姐姐,今个邀请你来,也是跟你探讨一事。”袁清惠开口讲道。
讲话时,袁清惠一边煮茶,一边与谷秀娘闲聊一二。
袁清惠的动作优雅,颇是赏心悦目。
谷秀娘瞧着,也是欣赏着,她笑道:“袁家妹妹请讲。”
“马上临近千秋节,我等这样的人家总要给皇后娘娘呈上贺礼。”袁清惠笑道:“我就想与谷家姐姐相互参谋一二。”
“善。”谷秀娘笑道:“此事顶要紧,能与袁家妹妹相互参谋,真的太好了。”
承平帝的宫廷内苑里有三宫六院,颇多嫔妃。哪怕有宠妃又如何?
居住在昭阳宫内,被皇家抬进宫廷的皇后娘娘才是独一无二,母仪天下的国母。
皇后娘娘的千秋节,宫廷内外自当庆贺。似袁清惠和谷秀娘这等命妇,她们还要进宫廷里去给皇后娘娘贺喜。
即是贺喜,就没得空手的道理。哪怕皇家富有四海。做为臣子,应该孝敬给天家的心意,那肯定不能省,还得尽显忠心。
谷秀娘和袁清惠商议一番。就在说得有一二分的兴浓时,茶汤煮好。
袁清惠亲自给谷秀娘斟一盏茶。她笑道:“谷家姐姐,请。”
“劳袁家妹妹费心了。我且尝尝。”谷秀娘端起茶盏,凑近一些,轻轻一嗅,她又道:“真香,茶汤入鼻,香绕肺腑。”
夸一回话,谷秀娘当然不急着饮。毕竟这会儿的茶汤还烫着。
品茶之前,她只是先闻一闻,先闻着香味儿入了心湖。
“嘭”的一声响。一下子打断云斋类的清静氛围。
“出什么事?”袁清惠与谷秀娘二人闲坐。因着四处帘子掀起,周围景致一览无遗,一旦生出一点什么事情,一样能瞧一个清楚。
云斋门口处,掀起了帘子,于是遮不住一点事非。
谷秀娘就瞧见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直愣愣的摔地上。
那“嘭”的一声,太响了。谷秀娘都替对方疼一遭。
瞧着这些,谷秀娘的眉头一跳。她看得出来,袁清惠的神色难看。她想,搁士族里的仆人不算人,只是一个物件儿。由着主子生杀予夺。
此时的谷秀娘心头不忍,她小声提醒一回,说道:“袁家妹妹。”
“你……”谷秀娘迟疑一下,才又道:“添一个仁慈名儿总归好的。甭管内外,有仁慈名儿的长辈总容易被人念着好。”
谷秀娘是话里有话。
袁清惠听懂了。她笑道:“谢谷家姐姐提点,我懂。”
“姐姐的善意,我铭记心上。”袁清惠的嘴角扬一抹笑容,此刻,她的态度从容。
稍过一息时间,云斋的嬷嬷前来禀话。她小心的说道:“禀夫人,翡翠摔了,人已昏厥。”
“莫不成中暑了?”袁清惠提一句,尔后,又道:“罢,嬷嬷去安排,请个大夫替翡翠瞧瞧。我不是心狠的,再替我传话,府里的下人们都添一碗去暑汤,莫沾了暑意,还闹出事情。到时候伤了大司空府的仁善之名,平白还让我落一个恶毒名声。”
袁清惠讲了自己的处置态度。因着丫鬟翡翠摔倒一事,她还大度一回,让阖府上下尽皆沾光。
“诺。”嬷嬷乃袁清惠的陪嫁,此刻恭敬应下话,尔后告退离开。
云斋内,还在当差的仆人都是会识眼色。得着嬷嬷仁慈的主子吩咐后,有懂事的就是远远的跪下来,向着袁清惠的方向拜了礼。
袁清惠不在意。谷秀娘瞧着这一切,免不得在心头泛起一些波澜。
这一日,待客结束。
袁清惠送走谷秀娘这一位闺中旧友后,她唤来陪嫁嬷嬷,问道:“大夫怎么讲?”
嬷嬷脸色难看。她小心翼翼的回道:“夫人,大夫确诊,翡翠怀上一月半余的身孕。今个会摔倒,乃是中暑了。”
“……”屋中气氛一下子凝固下来。袁清惠不讲话,嬷嬷更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良久后,袁清惠抿抿嘴,再冷哼一声。
“我不是什么恶毒的罗刹鬼,做不出害人命的事情。”袁清惠的目光落在陪嫁嬷嬷身上,她道:“让翡翠歇着,好好的养胎。”
话罢,袁清惠摆摆手,示意陪嫁嬷嬷退下。嬷嬷欲言又止。
“嬷嬷有话便说,吞吞吐吐的做甚?”袁清惠问道。
“夫人,翡翠一介丫鬟,没名没份。这孩子保不保,您一个眼神儿的事情。若您为难,奴婢去办。”陪嫁嬷嬷自告奋勇。
“丫鬟。”咬一遍这两个字。袁清惠轻轻摇头,她说道:“翡翠侍奉过夫君,她是一介小仆,可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旦生下来,那就不一样了。那是刘氏的血脉,是尔等的主子。”
袁清惠说这话时,眉眼一挑,似笑非笑。
“……”陪嫁嬷嬷听着这话,吓唬住,此时讷讷不敢开口。
“更何况我为何去做恶人。”袁清惠指一指大司空府的东院方向。
“嬷嬷别忘记了,府里还有一位大郎君。那是大司空府未来的家主。”袁清惠听进去谷家姐姐的一些暗示。
仁慈,呵呵。她膝下无嗣,着急个什么?真去为难人,纯粹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有这等闲心,还不如经营一个好名声。至少不能让继子继女,还有他们的生母娘家拿着什么把柄。
女子名声,经营不易,一旦损了,不止自己受害,还会牵连家族的姐妹们。
袁清惠这时候多瞧几眼陪嫁嬷嬷,她得怀疑,这一位是真傻,还是装傻?又或者被哄了,再或者干脆卖掉主子,做了旁人奸细?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等着谷秀娘一行人回府后,她身边的丫鬟莲香还记着离府前世子夫人的问话。
“世子夫人,真不请府医瞧瞧吗?”莲香小心的说道:“万一您是有喜了呢。”
“……”谷秀娘沉默片刻,尔后,回道:“先不急,再缓缓。且待几日。若是月事迟了十天半月,到时候唤府医瞧瞧不迟。”
把脉这事,月份太浅总不容易瞧出来。万一误会呢?还是等着结果容易确定时,再让府医瞧瞧。
“莲香,吩咐下去,厨房近日的饭菜得仔细些。一些孕妇的忌讳也先避着。”谷秀娘交待道。
“奴婢明白。”莲香赶紧应承。
莫说谷秀娘这一位世子夫人慎重。便是她身边的丫鬟仆妇们一样慎重。
万一有喜呢?
时间飞逝,短短十日。谷秀娘带着期盼的心情度过。
“世子夫人,错不了。”莲花满面笑容,福一礼后,说道:“您的月事迟了十五日,一定是怀上了世孙。”
“对,对,莲花说的对。世子夫人,可不敢耽搁。奴婢这去请府医来东院。”莲香也福一礼后,说道。
安坐之间,心情澎湃。谷秀娘镇静一番情绪,她笑道:“请吧。”
得着主子的吩咐,莲花等人忙应承下来。
约过两刻半钟,费邑侯府的府医来了东院。一进屋,府医便向世子夫人见礼。
这一位府医姓徐,年过五旬,家族里多有族人供于宫廷,侍奉天家。
徐府医早年坐堂问诊,经验丰富。待到年老,便将自家开设的药房交于长子经营。尔后,他被费邑侯东方相安聘为府医。
虽然名为府医,实则多数时候,这一位徐府医也在自家的药房里问诊。待费邑侯府差人相请,他方才入府看诊。
徐府医一来,见过礼后,方才落坐。尔后,他替谷秀娘请脉问诊。
待再三确诊后,徐府医起身,拱手说道:“恭喜世子夫人,您是喜脉,如今怀孕一月半余。”
听了徐府医的话,谷秀娘的唇畔扬起一抹笑容。她诚恳的说道:“劳烦徐大夫。”
“还请你畅所欲言,我这一胎可安稳,可需要开了太平方?”头一回怀胎,谷秀娘心头没多大的底气。她忍不住细细问一番。
徐府医同样的细细解答。
尔后,徐府医又道:“世子夫人不必担忧,您这一胎十分安稳。不需要喝了太平方。至于孕期里的忌讳,我会写一张方子,请世子夫人的身边人多多注意即可。”
“劳烦徐大夫。”话罢,谷秀娘给身边人一个眼色。
莲香见罢,忙走上前,递了一个喜封给徐府医。她又说道:“徐大夫,这是府上的一点心意,您请收下。”
对于这等喜封,徐府医收得理所当然。沾喜庆的事情,谁都乐意碰一碰。
这会儿的谷秀娘沉浸在喜悦之中。至于徐府医则是在丫鬟的引路下,又去旁屋写了孕期的注意事项。
屋内,谷秀娘高兴一番后。她清醒过来,伸手小心的抚一抚腹部。
“莲香,差人去报喜。”谷秀娘吩咐道:“等等,我还要写报喜信。”
报喜,这自然报给公爹东方相安,还有当差的夫君东方暻。
至于写信,谷秀娘当然是写给她爹谷大顺。不止差人说说,谷秀娘真想跟她爹分享一下喜悦。
诚可谓,跃然帛书之上的字字言语,落笔之间尽是谷秀娘的欢喜。
神京城,内城,长水校尉府。
琉璃翁主丁芍药在查阅女儿宋蓁蓁的功课。便此时,有丫鬟进来,禀话道:“夫人,费邑侯府来人报喜。”
“哦。”丁芍药应一声。
“说说。”丁芍药挑眉,她也想听听,娘家有何喜讯?
“这是来人递的喜贴。”丫鬟恭敬送上。
丁芍药接过来,打开一看后,她的脸上豁然开朗,盈满笑意,她说道:“好,好。”
“真是太好了。”丁芍药很高兴。她对禀话的丫鬟摆摆手,尔后,又跟身边的嬷嬷说道:“嬷嬷,你替我走一趟,去重赏报喜的。”
“诺。”陪嫁嬷嬷恭敬应下差事。
待嬷嬷离开后,宋蓁蓁的目光落在亲娘手中的帛书上。她问道:“娘这般欢喜,外祖家一定遇着天大的喜事。”
丁芍药很开心,问道:“蓁蓁,你可知,这报喜贴子上说什么?”
丁芍药一问,宋蓁蓁摇头。
丁芍药笑道:“我要做姑母了,你舅舅要当爹,你舅母要当娘。这可是添丁进口的大喜事。”
“真的吗?”宋蓁蓁笑道:“太好了。”
“添丁进口,长辈们最喜欢这等喜事。”宋蓁蓁说道:“娘,您是不知,我每一回陪祖母上香,祖母一定向漫天的神仙祈祷,请求赶紧让宫里的姑母怀上子嗣。祖母还说,姑母一旦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子嗣,她宁可折寿十年。”
听着女儿嘴里的八卦,丁芍药沉默。
“蓁蓁,女子当贞静。”丁芍药瞧着女儿,叮嘱道:“多舌非淑女的准则。这等话往后不可与旁人讲。要不然你可要受罚了。”
宋蓁蓁捂捂嘴,她小声的回道:“我就跟娘讲一讲。”
“跟旁人说话时,我不会多舌,更不会乱讲长辈们的事情。”宋蓁蓁忙又补充一话道。
“娘信蓁蓁,蓁蓁最是懂事,一定知礼懂礼,明白分寸,不会惹了事非。”丁芍药瞧着女儿委委屈屈的小眼神,一幅就想跟亲娘好的态度,她忙哄一回女儿。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谷秀娘坐于梳妆台前,她把自己前面还用的胭脂,尽数归类,让丫鬟们一一收拾起来。
“这些,还有这些,收进库房。”谷秀娘指挥一番。丫鬟们听着主子的吩咐,一一应下,一一收拾。
瞧着铜镜里的自个,谷秀娘想着,哪怕不画妆,不抹粉,她应该不会变丑吧?
想到这,谷秀娘伸手抚一抚小腹。她算着怀孕的日期。
“等等……”谷秀娘轻声呢喃。
都说一孕傻三年,这才刚刚怀上呢。谷秀娘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被降智。
前头还没反映过来,此时已经想了明白。谷秀娘想到自己查看到本命之气变化的那一天。
算一算日子?
“不会错的。”谷秀娘的嘴里呢喃自语。
谷秀娘发誓,就算是扳着指头,她也没有算错。
气运改变的前一天,她跟夫君东方暻尽兴一宿。第二日,他们夫妻二人的本命气数大变。搁现在,掐指算,貌似真跟怀孕的时候重叠在一起。
“嘶。”谷秀娘倒抽一口凉气。这会儿就忍不住想,会不会是她想多了?
神京城,皇城根下。
待东方暻下差后,他准备在宫门处守一守,等着他爹东方相安一道回府。
便是刚出皇城门,东方暻就见着一张熟悉的脸。
“小的见过世子。”费邑侯府的小厮一见着主子,忙上前见礼。
“你来此做甚?可是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东方暻关切的问道。
“禀世子,喜事。”小厮一脸欢喜,他说道:“府医诊脉,世子夫人有喜了。”
“真的?”东方暻不敢相信,问道。
“千真万确。世子,这等事情,小的哪敢骗您。那不是猪油蒙了心。”小厮赶紧保证,消息绝对保真。
“好,好。”东方暻连道两声好,又道:“算你一功。赏你。”话罢,东方暻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一下子扔给小厮。
“小的谢世子赏。”小厮拿着赏,高高兴兴。
这会儿东方暻就有一点站不住。等着他爹东方相安出宫的时间里,他来回踱步。
东方暻盼着早一点回府,早一点见着妻子。奈何时间还得缓缓,东方暻他爹还没出宫。
时间在此时分分秒秒的过去,于东方暻而言是份外的难熬。
“玄高,你走来走去,这是做甚的。”东方相安从皇城一出来,他就瞧见跟热锅上蚂蚁一样不安生的儿子。
“爹。”东方暻迎上去,他满脸笑意,说道:“儿给您报喜。”
“说说。”东方相安一脸兴趣。
“刚才府上来人禀的好消息,妹妹她有喜了。”东方暻一脸得意,他说道:“我要当爹了,爹,您要当祖父了。”
“玄高媳妇有喜了。”东方相安也高兴。
“快,赶紧回府。”东方相安这会儿瞧着下人驾驶过来的马车,一招手。
尔后,东方相安坐上马车,东方暻骑上高头大马,父子二人一道回府。
神京城,内城,谷氏宅第。谷大顺刚回来就见着下人呈报的喜贴。
“大善。”谷大顺太高兴,一时欢喜的难以自持。
“来人,备马车。”谷大顺吩咐一句。管家赶紧应诺。
尔后,谷大顺又领着仆从去库房,他要亲自挑捡了各色的宝贝,不管是孕妇使得,还是未出生的小儿在将来使得,总之,谷大顺全部打包,他准备送去费邑侯府。
两大车的礼物,加之谷大顺的出行马车,一共三辆马车从谷氏宅第出发,一行往费邑侯府而去。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东方暻一归来,他就赶紧去往东院。东方相安瞧着儿子着急的劲儿,他一点不意外。
东院。
谷秀娘正在纳凉,她的跟前还摆着几盏酸梅汤。
“妹妹。”东方暻一进院,他就瞧见坐于东园小亭里的妹妹。这儿涉水,有假山,有莲池。
不过这假山很小,半人余高。这莲池更浅,刚掩足面。
“玄高哥哥。”谷秀娘站起身,她走上前,准备迎一迎。
“妹妹,你赶紧坐下。”东方暻快步上前,他一下子按住谷秀娘将要准备站起的身子。
“这做甚?”谷秀娘笑问道。
“妹妹有喜,往后当慎重,万万不可轻待自己。”东方暻叮嘱一回。
“玄高哥哥,你是高兴糊涂了。”谷秀娘哭笑不得。
“我这刚怀上孩子,哪有你说的那般娇贵。”谷秀娘抚一下小腹,她笑道:“再说大夫的也交待过,孕妇需要适量走动,如此腹中小儿更容易平平安安的降生。”
“对,对,妹妹说的都对。”东方暻一点不反驳,他笑道:“既然是大夫的交待,全依妹妹。”
“既然依我。”谷秀娘伸手,她执起夫君的手,笑道:“这会儿我们一道去给爹请安。也当陪爹一道用了夕食。”
“全依妹妹。”东方暻搀扶着谷秀娘,他笑容盈于脸上,一幅全依你的态度。
这把谷秀娘逗乐了。
瞧着妻子笑得开心,东方暻跟着一道笑一回。
至于回来之时,一骑上马,还是差一点妄乎所以然,那是走错方向。
这等糗事,东方暻这会儿全部抛在脑后。他当没发生过。
在心头,东方暻都畅想过,小儿出生叫什么名字。小儿的生辰要操持多热闹。
将来小儿是男是女?
若是儿郎,便要像他爹一样的文武双全。若是女郎,最好像她娘,温柔美丽,善解人意。
这般多想想,东方暻美的差点冒泡。
等着东方暻夫妻一道行至正院。这会儿的东方相安早已经候着。
儿子儿媳一来,东方相安就掏出私房给儿媳。
谷秀娘瞧着公爹给的私房。她在想,她这是发一笔?
“玄高媳妇,快快收下。这是我给你和你腹中孩子的心意。”东方相安笑道:“长者赐,不可辞,快收下。”
“儿媳谢爹。”谷秀娘福一礼,尔后,她抚着小腹,又道:“儿媳替腹中孩儿也谢谢他的祖父大人。”
“哈哈哈……”东方相安畅快的笑一回。
“坐。”东方相安指一指旁边的位置。他道:“玄高,赶紧扶你媳妇落坐。”
“儿听爹的。”东方暻应一声,马上就去搀扶了妻子落坐。
瞧着公爹看宝贝似,看着她的小腹位置。谷秀娘快要遭不住。
话说,她在公爹和夫君这二人眼里,她是不是自动晋升成“国宝”级别。
这般一想,她的目光落在夫君身上。话说往昔,她这一位枕边人也是情深情长。
眼下一瞧,比不得,比不得。
谷秀娘这般一想时,她微微垂下眼帘。哪怕心头万般复杂思绪,谷秀娘还是能感慨一回。
夫家的长辈再和蔼,枕边的夫君再情深。貌似有了小儿,跟膝下无子嗣,这里头的区别甚大。
大的可谓是鸿沟赫赫。
多想一想,谷秀娘也能想通。女子嫁入夫家,与夫家无血缘关系。
一旦有了小儿,确实又不同。毕竟小儿的身体里不止流着爹的血脉基因,也流着娘的血脉基因。
“玄高,府医的叮嘱,你也记一记。往后切莫糊涂了,一切当以你媳妇腹中的子嗣为重。”东方相安提点一二。
对于儿子儿媳的恩爱,东方相安知道。对此,他挺欣慰。
儿子儿媳感情好,东方相安巴不得。他更盼着早些抱上胖孙孙。
如今如愿,儿媳有喜。东方相安就怕儿子儿媳不知道轻重。这有孕的女子可不能与夫君敦伦。万一伤着腹中子嗣,那怎么能成?
奈何东方相安是长辈,他要脸,有些话,他不好明讲。
于是府医的叮嘱嘛,让儿子记一记。这里头的分寸,儿子问清楚就会儿懂。
至于儿媳那一边?
东方相安不多话。府上的嬷嬷们也不是吃闲饭的,这侍候主子的活都干不好,东方相安不介意严惩一番。
毕竟在儿媳来之前,东方相安已经交待管家。因着世子夫人有喜,阖府上下,人人皆赏。
有了赏,有了恩。一旦下面人没办成事情,再是罚,那就怨不得了。
当然,搁东方相安的真心话,他是盼着儿媳这一胎平平安安,顺遂无恙。若真能让他抱上胖孙孙,东方相安恨不能再塞更多的私房给儿媳,再厚赏阖府上下的仆从。这算与众同喜,千金图他一乐,就换一个高兴。
花厅内,仆从摆上夕食。尔后,来请主子们用饭。
便此时,谷秀娘陪着公爹和夫君移步花厅时。
府中管家来禀话,说道:“侯爷,谷大人亲自前来,还带着两车贺礼,贺世子夫人有喜。”
“爹来了。”谷秀娘惊讶。
“快,我亲自去迎一迎亲家。”东方相安说道。
“爹,我陪你一道去迎一迎岳父大人。”东方暻说道。
“我也去。”谷秀娘一样态度,也要去迎一迎她爹。
“同去。”东方相安一摆手,从容回道。
于是一行人在前院的花园子处遇上往府里来的谷大顺。
“亲家。”
“亲家。”谷大顺和东方相安一见面,二人热忱的同声唤道。
这会儿的谷秀娘和夫君走上前,向她爹问安。
谷大顺摆摆手,笑道:“快起来。”
待东方暻搀扶着谷秀娘起身后,谷大顺笑道:“我今个一回来才知道闺女你有喜。这真是天降福缘。”
“是啊,子嗣喜事,天降福缘。”东方相安附合一回,随即哈哈大笑,他真高兴。
“来,亲家,先去花厅,有什么话等着坐下来,再慢慢说。”东方相安态度热忱。谷大顺不拒绝。
于是一行人往花厅去。等着进了花厅,又是落坐后。
花厅内,仆从一一端着食盒。食盒内,一一摆着夕食的各色菜肴、点心、饭食、羹汤等等。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是饭点,亲家,你得留下,自家人一起用餐饭。”东方相安说道。
“成。”谷大顺不拒绝。
先用饭,后谈话。
简单用过夕食后,自有丫鬟送上杯盏铜盆,温水帕子等等。一番清洁,尔后,又有丫鬟一一送上盏茶。
此时没人吃茶。谷大顺说道:“亲家,你看,一家人想说什么便是什么。是不是这么一个道理。”
“当然是。”东方相安应道。
话罢,东方相安摆摆手,示意屋中的仆从一一退下。
有东方相安的交待,仆从们一起见礼,一一告退。
屋内,剩下谷秀娘夫妻,谷大顺和东方相安。
此时,谷大顺又道:“亲家,可听着宫廷内苑的喜讯?”
“我今日在内府忙碌,有点耳塞。还请亲家说说,你在陛下跟前当差,消息最是灵通。”东方相安一幅洗耳恭听的态度。
“张美人有喜,一个半月余的身孕。”谷大顺一指闺女,又道:“这消息瞒着,陛下不让传。只说待张美人坐稳胎后,再是赏赐一番。”
“我瞧着闺女有福。这一胎跟张美人碰上。待孩子平安落地,到时候趁着陛下添丁,我家外孙的世孙之位,可谓是水道渠成。”谷大顺说着他的盘算。
“彩。”东方相安神情激动,他道:“就当如此。”
对于儿媳一旦生下胖孙孙,再被陛下册封为世孙。光想一想,东方相安忍不住的乐。
这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一切。家族的荣华富贵,家族的绵延传承。为这一切,东方相安不吝啬任何手段,只要能达成目的。
“亲家,高兴归高兴。我们还得帮衬一下张美人。可不能让张美人这一胎落空。”谷大顺这话说的似笑非笑,意有所指。
东方相安听懂了。
这指着宋昭仪这一位陛下的宠妃吧?毕竟宋昭仪的娘家,可是东方相安闺女丁芍药的夫家。
连着亲戚关系,有些面子情份。这里头的分寸,又当如何行事,自然要东方相安拿捏好火候。
“哈哈哈……”东方相安大笑一回。笑罢,收敛笑容,他严肃态度,回道:“亲家放心,张美人这一胎,你保了,我保了。凭我二人,一定让陛下品一品添丁之喜。”
“善。”谷大顺抚掌而笑。
神京城,皇城,宫廷内苑。瑶仙宫。
“陛下,您可有心事?”宋婉儿递一盏解暑的羹汤,递进了天子掌中,柔情绵绵的问道。
“婉儿,何出此言?”承平帝问道。
“陛下,您的眼神会说话。”宋婉儿一指天子的一双眸子,娇嗔说道。
实则在心里,宋婉儿有想法。她发现今个天子待她是格外的温柔。那等温柔里似乎隐藏着别样的情绪。
是什么呢?宋婉儿细细琢磨,慢慢一品。
对的,像是愧疚,像是惋惜。总之是复杂的情绪里带上一点真心的怜悯。
再是往前,天子如此,又是何时?
宋婉儿不禁想起,只有她失去子嗣,一直没能怀上。尔后,柳婕妤怀上龙嗣,又诞下大皇子。
那些日子里,天子便是如此的怜悯于她。
“我信陛下。”宋婉儿格外温柔,她说道:“您待妾最是真心,妾信您。您有话,但凡能讲的,定会告知妾。若是干系社稷要害,不能讲,妾便不问了。”
听着心上人温言细语,瞧着她如此善解人意。承平帝心痛了。
“婉儿,张美人有喜。”承平帝叹息一声,吐露一事,又道:“朕本不欲讲,怕惹你伤心。故此,便是想缓缓。”
“……”宋婉儿沉默。她忍不住会想,这缓到何时?
瞒她,欺她,有何必要吗?张美人肚子里的龙嗣,总归瞒不住。
“婉儿,我们会有亲生孩儿的。”承平帝握住宋婉儿的手。这一位天子在此时此刻,他就差赌咒发誓。
第29章 第29章
第29章
神京城, 内城,费邑侯府,东院之中。
厅堂之内, 谷秀娘拿着一册帛书翻看。尔事, 又轻声念着。
东方暻进屋时,碰巧听一个正着。
“夫孝, 始于事亲, 中于事君, 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玄高哥哥回来了。”谷秀娘抬头,她瞧见走近的东方暻,盈盈一笑。
“今日早下差,便早些回来。”东方暻回话, 尔后,又指一指谷秀娘手中的帛书,笑道:“妹妹在读书。”
谷秀娘合上书册,她一边起身,一边说道:“在读书。”
略停顿,谷秀娘轻轻摇头,又说道:“不止读书,亦在胎教。”话罢,她轻轻得抚一抚腹中的孩儿。
哪怕这孩子还太小,可能没有蒙生意识。这胎教嘛, 谷秀娘还是早早的预备起来。
瞧着温柔浅笑又是散发母性光辉的谷家妹妹。东方暻走上前,他伸手覆盖在妻子的手背上。
东方暻笑道:“妹妹, 这书你读一读,我也念一念, 我们一道替孩儿胎教。”
“好啊。”谷秀娘应下。
“我巴不得玄高哥哥有时间了就替孩儿胎教。我更盼着孩儿降生后,他是一个聪慧孝顺的好孩子。”谷秀娘握住夫君的手,温声细语的说道。
孩子跟爹娘亲不亲,打小要开始培养。
至于说孝顺?谷秀娘觉得自家孩子差不了。又或者说在这一个世道里,皇家治天下,讲一个孝字。
这是世道的准则,这是天家的规矩。不孝,就是十不赦的大罪之一。
这一日,谷秀娘夫妻二人的态度热忱,一道开始了早期的胎教。
承平十四年,夏过,秋来。皇后娘娘的千秋节至。
谷秀娘腹中的胎儿四个月。她已经坐稳胎。宫廷大宴开始的这一日,谷秀娘穿戴好命妇宫装,尔后,准备起程入宫。
待入宫前,谷秀娘跟大姑姐丁芍药先碰面。二人一道入宫。也算有一二照应。
“妹妹。”丁芍药见着弟妹,她笑道:“瞧瞧,你今个气色真好。”
谷秀娘伸手轻抚一下脸颊,笑道:“真的吗?”
“姐姐气色也好。”谷秀娘也夸一回,她先指着丁芍药额间贴的花钿,又指着发髻上佩戴的簪花,说道:“我瞧着这花钿,还有这簪花,都适合姐姐,打眼一瞧人比花娇。”
“听妹妹一说,我挺高兴的。”丁芍药此刻挽着谷秀娘的手,又道:“时辰差不多了,妹妹,我们准备进宫吧。”
谷秀娘应一声。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马车往皇城方向而去。
皇城巍峨。宫墙深深。
在进宫了宫墙的那刻,眼前会突然的暗下来。那是宫墙挡住了光线。
待着走出宫墙后,面前出现的广场,还有四周的宫殿群落,一时间让人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
昭阳宫,皇后的寝宫所在。
朝廷命妇们进宫自然为着恭贺皇后娘娘的千秋大喜。谷秀娘与丁芍药的拜见也不过是不起眼的一小角。
宫廷之内,守卫森严。昭阳宫中,亦然如此。
昭阳宫的主殿,椒房殿内。
皇后受过琉璃翁主丁芍药的见礼,也受过费邑侯世子夫人谷秀娘的见礼。
她的目光落二人身上,温柔一笑,从容而言,说道:“尔等朝廷命妇,俱是容德昭彰,贞静贤淑,钟灵毓秀。善也。”
夸一夸,也不过随口一语。尔后,皇后又道:“本宫耳闻宋昭仪近日胃口不佳。尔等与她乃亲戚,不妨去瑶仙宫探望一番。以此抚慰宋昭仪。”
有皇后的吩咐。丁芍药不拒绝,谷秀娘更不拒绝。二人再拜礼后,有宫人引路,一路离开昭阳宫往瑶仙宫去。
瑶仙宫。
谷秀娘和大姑姐丁芍药至瑶仙宫时,二人不止见着宋婉儿,还见着宋母。
“臣妇参见昭仪娘娘。”谷秀娘、丁芍药向宋昭仪见礼问安。
宋婉儿虚扶一下,说道:“嫂嫂,妹妹,快快免礼,请起。”
谷秀娘、丁芍药二人谢过话,方才起身。
待见礼结束后,谷秀娘虚虚一抬眼神,略略打量一眼宋婉儿。
瞧得出来,没抹脂粉,此时此刻的宋婉儿脸色苍白,确实如皇后娘娘所言,可能是胃口不佳导致的?
瑶仙宫里,琉璃翁主丁芍药先是关心一回小姑子宋婉儿。宋母在旁边也多加宽慰。
“娘。”宋婉儿的精神头不错,她笑道:“您是知怎么回事,怎么还跟嫂嫂一样担忧。”
听罢女儿的话,宋母的脸上浮起笑意。
丁芍药瞧着这一幕,忙问道:“娘娘,母亲,这里头又是怎么回事?”
宋婉儿淡淡一笑,回道:“不过吃了几幅药,败坏一些胃口。”
“药。”一听这一个字眼,丁芍药眉头一跳。
“嫂嫂莫担忧。”宋婉儿安慰一二,尔后,又解释一番,说道:“是陛下吩咐御医开的调养方子。我吃了段时日,御医会诊,效果不错。”
话罢,宋婉儿伸手又轻轻抚一下小腹。她笑道:“御医还说,早先小产的病根子已经去除干净。早早晚晚,我总能怀上龙种。”
“太好了。”丁芍药高兴的说道。
“恭喜娘娘。”谷秀娘也是附合一句。
宋母在旁边安坐,她嘴角擒着一抹笑容。显然这等消息早就知道,这会挺淡然。
“本宫也要亲自跟秀娘妹妹说一声恭喜。”宋婉儿的目光落在谷秀娘身上。
“恭喜秀娘妹妹怀上子嗣。”宋婉儿的眼神里是羡慕。
“娘娘,您也一定会得偿所愿,早日怀上龙嗣。”谷秀娘忙回道。
“借妹妹吉言。”宋婉儿轻轻颔首。
瑶仙宫里的气氛不错。宋母心头的心病去一块。
至于说全然放下心结,那不尽然。或许等宋昭仪怀上子嗣,宋母稍稍能安心。
又或许等到宋昭仪平平安安的诞下龙嗣,宋母才能真正的搁下悬在心间的大石。
皇家宫宴,一场繁华,一场喧嚣。
谷秀娘是戏中人,是戏间客。她给皇后贺喜过,亦见了宋昭仪。
更是在宫宴之上还是见着大皇子,以及大皇子的生母柳婕妤,还有怀孕的张美人。
待宫宴结束,离开皇宫后。从踏出宫墙的那刻,谷秀娘莫名的浑身一轻松。
这世道的皇城跟上一辈子的博物馆不同。那一种压抑在灵魂上的感觉,让人知道这一辈子的皇城才是活生生的天家居所。
有烟火气,有红尘气,还有天家诀人生死的富贵气。
人上人,人下人,宫廷深深,境遇不同。谷秀娘路过繁华,见证了嫔妃们的荣华一场。更旁观了宫婢们的苦难处境。
坐上马车,谷秀娘准备回府。便在此时有人打扰。丫鬟见来人,尔后来回话。
“世子夫人,大司空夫人相请。”丫鬟莲香说道。
“知了。”谷秀娘应一声。
随即,她掀开车窗帘子,便看见不远处一位熟人。也亦是坐于马车内,掀开车窗帘子向她招招手的袁清惠。
谷秀娘在丫鬟的搀扶下,她下马车。尔后,被人迎进袁清惠的马车。
“谷家姐姐,请你前来,便想着顺道而行,一路上也能说说话。”袁清惠笑道。
“挺好的。”谷秀娘不拒绝。
坐于大司空府的马车,比着费邑侯府的马车更奢侈。
不止是空间更大,舒适度更高。里头的摆设等等,一应俱全。这让谷秀娘颇是享受一番。至少这马车坐着更舒坦,不是吗?
谷秀娘就是这般实在又俗气。
“我还要谢谢谷家姐姐。”袁清惠给谷秀娘亲自斟一盏蜜水。
谷秀娘接过来轻轻抿一小口,润润唇。
“何出此言?”谷秀娘面带惊讶,搁下小盏后,她跟袁清惠问道。
“仲夏的时节,姐姐来大司空府做客。云斋昏厥一个丫鬟,说是中暑了。姐姐记得否?”袁清惠问道。
“记得。”谷秀娘回道。
那会儿多一句嘴,纯粹是谷秀娘见过太多士族府邸里,那些犯错丫鬟仆妇们的下场。说惨,真惨。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那一日,谷秀娘在出门时便有预感,她很可能有身孕。甭管是为了不让腹中孩儿遇上见血事,还是真可怜了可怜人。
总而言之,胎穿一回,重活一世,信奉“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谷秀娘,在那一天多嘴一回。
毕竟打工人就挺惨。这等卖身的奴仆比着打工人更惨。
底层人的苦难唉。谷秀娘不是救世主,她救不了世道的浮沉。
当然了,在有限的能耐里,谷秀娘是愿意伸出帮衬的小手。
就像她开设的养珠场。要说利润真的太丰厚。可比起捞了利润来,谷秀娘不乐意做一个守财奴,她更乐意去救助一些苦命人。
谷秀娘就想在自己能做主的范围内,给她们和她们的亲人一个能吃饱饭能活下去的饭碗。
衣食足,方知礼。
食不饱,谈什么礼不礼,全是狗屁。至少在谷秀娘的眼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要饿死人的时候,谁给饭吃,谁就正义。其它的尽是歪理。因为活下去便是最强大的真理。
人要活下去,造反就不叫造反,那得叫起义。
“翡翠怀了身孕。”袁清惠说道。
“……”谷秀娘满脑子疑惑,静待袁清惠的下文。
“她就是那一日的昏厥丫鬟。翡翠还有一个身份,她是侍候过大司容的通房丫鬟。”袁清惠神色淡淡的说着话。
谷秀娘这会儿不淡定。
谷秀娘施了善心,那是想给苦命人一点活路。可不是想插手别人家的因果。
这乱动士族内宅的因果,那简直是吃饱了撑的。谷秀娘有一点后悔,她当日是不是太多嘴?
一个怀孕的通房丫鬟。还是昏厥在来客之时。这是意外?真是巧合?
怨不得谷秀娘多想多思,这真的太巧合了。
“谷家姐姐后悔了?”袁清惠瞧着谷秀娘的神情,忍不住唇畔扬起一抹弧度,她笑问道。
“哪能不后悔。”谷秀娘说道:“当时仲夏,暑气炎炎。当差的丫鬟昏厥,想是一个可怜人,何必多为难。这才会多嘴。”
“瞧瞧,既然不止是丫鬟,还是贵府内眷。我让袁家妹妹见笑了。我犯了多舌的错处。”谷秀娘不想给袁清惠留下心结。她诚恳的致歉一回。
别人的后宅事真轮不着谷秀娘去多嘴插手,她不是救苦救难的神仙,什么都能管一管。
“姐姐多虑了。”袁清惠很淡然。她笑道:“我一介续弦,膝下又无嗣。如今做一个仁慈的主母,瞧着大司空府添丁进口,张罗着替夫君开枝散叶。谁人见着,谁人不夸一句贤惠。”
贤惠。这两字说着简单,做起来也颇难。毕竟想让人不生嫉妒,从来不是容易的事情。
男人不想戴绿帽,女人亦然。所谓的“贤惠”,不过就把“压迫”装裱一二,让它看起来光鲜夺目。
至少在封建社会里就是如此的。上位者岂会在意了女子的苦难。没人在意。
上位者是享受福利的人,还是施予者。
便是有上位者怜悯一二,也不过是鳄鱼饱腹之后的眼泪。可笑,可叹。
“……”谷秀娘欲言又止。在心头,她狠狠的啐自己一口。暗想着,叫自个多事,真倒霉催的。
谷秀娘暗暗发誓,往后再也不掺合别人府上的事情。
貌似如今看来,袁清惠不在意。可万一呢,万一遇上在意的当家主母。她八成就要得罪人。
无事结仇家,替子孙谋祸。这真遇上了,想要叫苦都怨不得旁人。
谷秀娘警醒一回,往后切记,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少说话,少掺合,一定不会出错。至少,不会没来由的多一个仇家。
“姐姐,可觉得哪儿不对?”袁清惠问道。
“不是。”谷秀娘摆摆手。她回道:“我只是听着这等消息,太突然,有点懵。”
“……”谷秀娘不想给什么建议又或意见。全随袁清惠的心意,主打一个她高兴就好。
既然拿定主意,不掺合别人的家务事。谷秀娘就真的不多舌多嘴。
当天,晚间。夫妻夜话时。
谷秀娘跟夫君东方暻提一嘴,她多舌惹事非的事情。
“我往后一定管住自个的嘴。前头犯的错,可不能再犯。”谷秀娘嘀咕一回。
“妹妹,此事会遇上,只不过是你太善良了。”东方暻说着他的看法。
“甭管那一个丫鬟是不是故意,总归是蹭了你的善心。”东方暻握住妻子手,他宽慰道:“这哪里是你的错。”
“真论错,当初妹妹救我一命,岂不是也错了?”东方暻反问道。
这话一问,又把谷秀娘咽着。
“怎么会。”谷秀娘反驳。
烛光亮堂着,灯下看美人,越看越迷人。谷秀娘瞧着自家夫君的俊脸,她说不出来救人是错。
真的是错,她也乐意一错再错。
没有法子,谁让谷秀娘就是中意面前人。说什么始于颜值,忠于才华。
这是假话,这是空话。谷秀娘就是肤浅之辈,她是始于颜值,忠于颜值。
夫君太俊,秀色可餐。她天天瞧着真不腻歪。搁如今的感受,谷秀娘乐得珍藏了如夫君这般文武双全的谪仙人。
“我从来不曾后悔救了玄高哥哥。”谷秀娘伸手,反握住东方暻的手。
“我们相遇,实乃天意。”谷秀娘把上苍的愰子也拉拢出来。
“是我糊涂了,把旁的错处怪到自己身上。”谷秀娘这会儿走出思想的误区。错什么错?
有错也不能怪自己,得怪世界。给自己开脱,如此才能活得畅快一点。真纠结,那不是自己没事寻难受嘛。
“妹妹想通了。”东方暻似笑非笑。
瞧着枕边人的打趣,谷秀娘把手覆盖在小腹上。她说道:“都道一孕傻三年。玄高哥哥,我不笨的。这会儿会傻的稀里糊涂,一定是因着怀孕的原由。”
谷秀娘思想放开笼,真可谓是一朝不怪自己怪旁人,怨天怨地不怨己。
诚然是脱得樊笼去,刹那之间,一念天地宽。
“哈哈哈……”东方暻听罢妻子的话,他忍不住笑起来。
“莫笑了。这是打趣我呢。”谷秀娘娇嗔一回。
“不笑了,不笑了。”东方暻忍住笑意。他的手覆盖在谷家妹妹的掌面上。
东方暻说道:“真是辛苦妹妹了。待你腹中小儿降生。你且瞧瞧,我一定好好教导于他,让他往后好好的孝顺娘亲。”
“玄高哥哥开口,这话我得记着。将来可盼着孩儿的孝顺。”谷秀娘回道。
夫妻二人说说笑笑,谷秀娘本来的一点郁闷,在此时是荡然无存。
带着好心情,谷秀娘入睡。
东方暻倒是睡意少,他陪在妻子的身旁,他瞧着她酣然入睡。
瞧着妻子的侧颜,东方暻伸手,没敢碰触了,怕把妻子吵醒。打从怀孕后,谷家妹妹总浅眠的很。
东方暻就是伸手在谷家妹妹的脸颊旁细细描摩,描绘了妻子的脸庞轮廓。
“真好。”无声呢喃二字。东方暻的目光又落在妻子的小腹处。
想到育孕的小儿,东方暻真的很开心。那是一种当爹的喜悦。哪怕知道喜讯的时间已经过去这般久,东方暻依然沉浸在喜悦之中。
承平十四年,仲秋,南吕之月。费邑侯府。
东方暻今个一下差,他一回府后,就瞧见了东院之中的几口大箱子。
“这是?”东方暻问道。
谷秀娘的心情不错,她指着几口大箱子,说道:“这是渭河县四伯四伯母差人送来的礼物。里面还有给我腹中小儿备的贺礼。”
东方暻当然知道妻子口中的四伯四伯母,便是谷家妹妹真正的生父生母。
“原来如此。”东方暻点头。
“自是如此。”谷秀娘笑道:“这是礼单子。”话罢,她就把礼单递给夫君。
东方暻接过来,瞧一遍后,又道:“四伯四伯母有心了。”
“我这还有四伯写的家书。里面讲,嫂嫂和弟妹皆有孕。算一算时间,跟我怀的这一胎挺近呢。”谷秀娘又讲一事。话罢,谷秀娘还递过去一封家书。
东方暻接过来,略略一看,他笑道:“添丁进口,这乃喜事。妹妹,我们也当回礼,还得回双份。毕竟嫂嫂和弟妹二人有喜,这可是四伯家的双喜临门之事。”
“嗯,我听玄高哥哥。”谷秀娘应道。
这事情谷秀娘不独断。她写了礼单子,还让东方暻这一位枕边人给参谋一二。
对此,东方暻是大方人,大手一挥,又在谷秀娘写的礼单子上再添一二。
对此,谷秀娘不拒绝。人情往来,渭河县的谷父谷母哪怕过继了谷秀娘。
在世人眼中这还是她的生父生母。甭管心头有何想法,做事情时得敞亮。至少不能让旁人挑出错处来。
回赠厚礼,既然能让彼此开心,谷秀娘不介意送些厚礼。
毕竟她不生活在渭河县,可能是远香近臭。如今一瞧又觉得四伯四伯母还是有一点亲亲切切的感觉。或许那便是血缘的关系吧。
又是一年中秋节,月圆人圆。便是这等美好时候,费邑侯东方相安收到书信,来自南边。
皇家夜宴,大肆操办。
东方暻在夜宴结束后,一归来,他就被他爹东方相安叫去书房。
父子二人,单独谈话。东方相安递给儿子一封书信。
东方暻接过来,大概一阅。尔后,合上书信,问道:“爹,您是什么打算?”
东方相安沉默片刻后,方才说道:“心情复杂,一时难下决断。”
“爹,甭管您什么决断,儿听您的。”东方暻给出自己的态度,他肯定是站他爹这一边。
听着儿子的话,东方相安叹道:“都是陈年旧事。奈何过去再久,我的心头终究意难平。”
“既然意难平,那就撂挑子。”东方暻回道。
“不妥当。”东方相安指一指东院的方向。他说道:“玄高,你也快当爹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总应该给小儿辈们多留些家业和名声。”
“人啊,不止为自己活着,也得多思量一番家族。”东方相安说着自己的想法。
若非念着儿子,念着快要降生的孙辈。东方相安真的不容易割舍下旧时的执念。
东方相安原名曹相安。他家不是什么贫困人家。算是富农。
曹氏一族在当地还是寒门之族。祖上真的阔过,就是后人不太争气。
搁这样的人家,哪怕曹相安的爹是旁系子弟,也有家业,也有良田。
可曹相安的娘早逝。他爹不是守得住的人。于是娶了继室。
曹相安的第一个后娘禀性不错,待曹相安和妹妹挺好。奈何这一位后娘的命歹,也是早逝。
打这,曹相安与妹妹就遇上了转折的人生。原来多甜,后来多苦。
曹相安的爹又娶了第三任妻子。关于第二位后娘的为人,那是面甜心苦。也不知道怎么说动了曹相安的爹。
总而言之,那些年的往事里,曹相安不是自个乐意进宫,被断了那么一刀。
东方相安的妹妹,东方暻的生母也不是自愿嫁给刘义山,而是在哥哥被卖进宫里后,她被亲爹卖给刘家做了童养媳。
童养媳不止听着刺耳。童养媳若是遇不着好的婆家,又得不到娘家的相助,那日子要多苦,就能多苦。简直跟泡了黄莲水一样的苦,苦不堪言。
等着曹相安发达了,他想给自己讨一个公道时。亲爹早过逝。至于第二位后娘?
那时候的第二位后娘给曹相安的爹生了一对儿女。也便是曹相安的弟弟妹妹。
对于第二位后娘,曹相安没好印象。奈何这一位继母是第一位后娘的亲妹妹,念着第一个后娘真心疼爱过曹相安兄妹。
念着第一位后娘当年的好,曹相安能不报复继母,他就心胸开阔。
至于亲爹,人死债消。曹相安能怎么办?还得给亲爹烧香火,不让世人说一句他不孝。
至于妹妹,曹相安的妹妹命苦,在他没发达前已经病逝。便是外甥也一样的命苦。
若不是曹相安发达的时候早一丢丢,再晚一些。可能东方暻已经被生父刘义山这一个人面禽兽给霍霍掉了。
关于曹氏一族嘛,东方相安都改姓了。就从这,就很能说明东方相安的态度。
虽然明面上是先帝赐姓。但是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那就是九曲十八弯。
东方相安是自己谋划,求得先帝恩典,方才赐姓。说明白点,东方相安不想姓曹。对于亲爹,他只有无法发泄的恨意。
改姓,不能自己改。天子赐,这就是世人眼中的荣耀。
事情办了,这道理也能站住了脚。这便是东方相安的做法。就是心头的郁郁之气,东方相安一直没能发泄出来。
搁东方相安的想法,他还想分宗。既然不姓曹,那就最好跟曹氏一刀两断。
奈何这是费邑侯的想法。曹氏一族不想。不止族长一脉,便是曹氏族人也不同意。
至于曹相安的继母,这一位依仗着“嫡母”的名头。那就更占了孝字的道理。
能怎么办?当年的东方相安要脸,他就眼不见为净。
两手一摊,一点不管。反正曹氏想占他的便宜,他不想给,曹氏一族就占不到半点儿。
后来的费邑侯更是凭着大义灭亲,凭着不占不贪,一心为天家办事。东方相安的好名声不断。
反正一寻着机会,东方相安不介意用一用曹家的人头来办事。就主打一个清白名声,做了好人。
大义灭亲不好听。那忠贞天家,忠心为君,这名声就好听多了。
至于那些干过坏事,死不足惜的曹氏子弟们。那只怨他们自己太蠢太坏,遭了报应。
东方相安跟曹氏一族的拉扯,这些年下来也可谓是你来我往。
曹氏一族到如今写信求和。不止是曹氏一族低头了,东方相安的第二位后娘也低头了。
曹氏一族准备躺平任踩。东方相安的继母更是哀求,只要费邑侯给弟弟补上一个芝麻小官的位置。
费邑侯有心想分宗,没问题。第二位后娘老了,没盼头。她可以不要脸,东方相安等着收揽好名声就是。
有错处,有害处,她自个包圆,这一位继母为了儿子的前程准备豁出去。
反正人死债消。等着死了,眼一闭啥也不知。
到是亲儿子烧的香火,这一位继母就念念不忘。总之她的心思简单,就想给亲儿子留了一份体面,挣一顶的官帽子。
“儿听爹的。”东方暻的态度一如既往。
“那爹,您是何打算?”东方暻问道。
“再押一押。”东方相安不着急。反正急的不是他。
“成,听您的。”东方暻的态度亦然,不跟他爹反驳着干事。
东院之中,夫妻夜间小话。谷秀娘从夫君口中听得一些陈年旧事。
“爹当年太不容易了。”谷秀娘感慨一回。
“是啊,爹也不容易。”东方暻赞同。
东方相安与东方暻名为父子,实际也是父子。当然真正的血缘关系是舅舅与外甥。
在东方暻的心中,他真把舅舅当爹。毕竟舅舅给了他活命的机会,给了他新生与前程。
如果不是有舅舅,那么他会怎么样?东方暻不敢想像。
哪怕被谷家妹妹救了,可他活着的消息一旦让生父知晓。他有活路吗?
这一个答案东方暻懒得多猜想。反正答案一想想,结果十成不美妙。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谷秀娘宽慰道。
“是啊,都过去了。”东方暻很赞同。他伸手抚了妻子的小腹。他笑道:“我也是当爹的人了。时间真快。”
“妹妹。”东方暻突然说道:“往后我一定会当一个好父亲。”
这是保证吗?
不是。东方暻的心头最清楚,他只是不想像生父一样,只管生,不管养。
东方暻想做一个跟生父不一样的汉子。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我信玄高哥哥。”谷秀娘握住夫君的手,她诚恳真挚的回道。
“唉呀。”谷秀娘突然叫唤一声。
本来被谷家妹妹握着手,还是沉浸在谷家妹妹崇拜眼神里的东方暻,一听着妻子的惊呼。
他忙问道:“妹妹怎么了,哪不舒坦吗?”
“请医府。”东方暻反应过来,他道:“对,我去唤府医来。”
东方暻准备起身唤人来。谷秀娘伸手拦住,忙道:“我无恙的,玄高哥哥。”
“我只是感受到了胎动,腹中小儿,他挺调皮。”谷秀娘笑了,这等胎动嘛,来一次挺别致。来两次后,就让当娘的也无语。
“哦。”东方暻伸手,他抚了谷家妹妹的腹部。感受着凸起的肚子,他知道那里面孕育着自己的孩子。
“真的啊,他动了,太调皮。”东方暻感受到掌心处的不一样。东方暻知道的,那是一个小生命在跟亲爹打招呼。
“如今让妹妹受累了。”东方暻抬头,一双眼眸子里含着柔情。
男儿非是无情辈,怜子如何不丈夫。东方暻信奉着这一句话。
在东方暻的观念里,一个汉子若是妻儿都不爱,又怎么可能会忠贞于君王,爱社稷,护黎庶。
“待小儿降生,待他长大些,我必教他道理,让他好好的孝顺了妹妹。”东方暻替枕边人鼓气。
“嗯。”谷秀娘轻轻点头,应承一回。
当娘了,谷秀娘是新手上路。东方暻这一位亲爹何尝不是如此呢。他们夫妻二人都是在学习着当好爹娘,彼此包容些,总归有好处。
人生是一门经营的学问,谷秀娘还在学习。她想,有夫如此,夫妇何求。
幸福,可能就如此吧。至少谷秀娘这般想。
再奢望更多,谷秀娘不会。她觉得自己得到的已经是最好了。毕竟她有一位俊美如谪仙一般的夫君。人美,美的让她心醉神怡。
这样的一位夫君,那一张俊脸上的每一个优点都踩中了谷秀娘的心坎儿。还求什么呢?
知足长乐,足矣。
神京城,皇城,宫廷内苑,瑶仙宫。
“娘娘。”宫人福礼,对着宋昭仪禀话道:“垂拱殿的消息,陛下不过来了。”
“……”宋婉儿脸上的温柔笑意消失。
宫殿之内,宫人们大气不敢喘一下。这会儿人人都等着上头的暴风骤雨。
“知了。”良久后,宋婉儿摆摆手,挥退宫人离开。
殿中又是沉静的氛围。良久后,宋婉儿跟宋姑姑唤一声,道:“姑姑。”
宋姑姑赶紧凑上前,小心说道:“娘娘请吩咐。”
“去查查。”宋婉儿吩咐一句。
“诺。”宋姑姑恭敬应承。
“不必急着回复,明个儿本宫再听听答案。如何呢,本宫就盼着不是新人上位,让本宫都要退避一射之地啊。”宋婉儿的语气是温温柔柔。
宋姑姑却听出来,昭仪娘娘很生气。
次日,瑶仙宫。
宋婉儿晨间醒来,宋姑姑就小声禀了消息。说道:“禀娘娘,昨个陛下没来瑶仙宫是去了柳婕妤那儿。大皇子病了。”
“原来如此。”宋婉儿懂了。她一介嫔妃,哪里比得过子嗣在天子心头的份量。
要知道大皇子可是承平帝膝下的独子。万顷良田一根苗,这等重要性不需要多提。
谁让天家就有皇位等着继承呢。龙嗣,皇子,这太重要。
“这消息昨个怎么没有禀报上来。”宋婉儿问道。
“娘娘,陛下先头一直在垂拱殿理政,一直到宫禁后,柳婕妤那儿才闹出事情。至于大皇子病了,这消息是今个传出来的。”宋姑姑小心回道。
“哦。”宋婉儿应一声。
“大皇子的身子骨……”宋婉儿念一句,至半途又停下。
对于大皇子三天两头闹生病的事情。宫廷内苑的人习惯了。宋婉儿也听多了。
哪怕不讲,在心里面,宋婉儿就挺怀疑。凭着大皇子的病怏怏,这一位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吗?
第30章 第30章
第30章
承平十四年, 秋过去,冬又来。一场冬雪后,又是年节至。
谷秀娘怀孕的月份大了, 临近着产期时, 她不能再到花园子里多散步。
雪天地滑,万一摔着碰着孕妇肚子里的孩子?莫说谷秀娘担忧, 东方相安和东方暻父子更担忧。
于是东方相安发话, 每一日的请安免了。
至于一家人用饭, 东方相安不介意儿子多陪一陪妻儿。反正只要东方相安想,他随时能唤儿子去前院书房议事。
东院。
又一场雪后。谷秀娘在煮茶,东方暻在品茶。
谷秀娘不吃茶,她喝着蜜水。她就喜欢瞧着枕边人吃茶,二人一道说说话, 闻一闻茶香也好。
时光悠悠,慢慢腾腾,细细一品,品出一点韵味。
“妹妹,爹已经跟宫里告假。年底的宫廷大宴,你这儿便不用进宫贺喜了。”东方暻讲道。
“嗯,劳爹费心了。”谷秀娘应道。
“这事情不止是爹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话罢,东方暻的目光落在妻子身上。
“妹妹临近产期,还当多多注意。”东方暻叮嘱一句。
不止跟谷家妹妹叮嘱, 对于东院的丫鬟仆妇,东方暻叮嘱更多回。
哪怕谷秀娘的耳边听出茧子, 她还是乐意听一听。毕竟这代表了枕边人的关心与爱护。
唠叨与叮咛,在意不在意, 有些时候不止看说,还看行动。
至少东方暻的心思明明白白,他就摆台面上。他的爱护,还有一言一行让谷秀娘很满意。
这等好感度拉满后,更让谷秀娘有一种她和夫君是天作之合,天选夫妻的感觉。
毕竟她救过夫君,夫君在她被退婚被嫌弃时,又是站出来求亲,还给她挣得一番体面。
救来救去,帮衬来帮衬去。他们夫妻二人更像是拉扯,在时光大法里拉扯。
遥想当年,她不美时,夫君也丑。等着女大十八变,男大也十八变。她变美了,夫君更俊。
想一想旧事,谷秀娘几度忍不住擒一抹笑容在唇畔。
“妹妹笑什么?”东方暻问道。
“想着往事。颇觉喜乐。”谷秀娘实话实说。
“妹妹且说说,我挺想听听。”东方暻有兴趣。夫妻二人谈话时就爱捡着轻松的谈一谈。
甭管差遣上的事情,还是人情往来,这里头的门门道道,夫妻夜话,单独相谈,也爱讲讲。
谈正事,不过是一日总结。平日嘛,夫妻二人说些趣事更能团结一下气氛,气氛好,人更乐,乐一乐,笑一笑,心情就甚好。
“我就遥想当年,若时光回溯,我一定不敢想像夫君会长得像今日这般的俊美。”谷秀娘说道。话罢,她又忍不住多瞧一眼夫君的俊脸。
东方暻一直知道的,在成婚后,他被妻子爱慕的眼神瞧多了。他又不傻,哪不知道自己俊美的让谷家妹妹痴心一片。
想一想,长得俊就是有这等优点。自然而然的让身边人崇拜一下。
“若我不俊,妹妹便不喜吗?”东方暻笑问道。
“秀色可餐,玄高哥哥问此,这不是废话。您就是太俊,如谪仙人降世一般。”谷秀娘挑着好话又拍一记小马屁。
“这话我爱听。”东方暻哈哈大笑一回。笑罢后,东方暻又瞧着谷家妹妹的脸庞。
他说道:“妹妹亦美,美的清新脱俗,不可方物。”
夫妻二人就像是自恋一般相互夸夸。
尔后,又是相视一笑。
“唉呀。”笑罢又一回。谷秀娘唤一声。
“妹妹怎么了?”东方暻关切问道。
“肚子里的孩儿又调皮了。”谷秀娘伸手抚一抚腹部,她有一点无奈。
对于调皮的孩子,谷秀娘没法子。毕竟这娃还没有降生。
想要咋样,谷秀娘都没辙。
听罢妻子的话,东方暻伸手轻轻的抚一抚谷家妹妹的腹部。他温柔说道:“好孩子,可不能总闹腾娘亲。”
“不过这般好动,我家孩儿一定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娃娃。”东方暻神色专注,他的心神尽在这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小孩儿身上。
也许爹娘在,又一道安抚了一番。谷秀娘慢慢的感受到了肚子里的孩子不再折腾。
“到也是一个听话的。”谷秀娘感慨一回。
“那是。”东方暻应道:“妹妹且宽心,待会孩儿出生后,一定多孝顺你这做娘亲的。”
东方暻不介意替谷家妹妹多说几番保证话。
谷秀娘也乐意听一听。毕竟当娘的,总归对于自家孩子带着一层美好的滤镜。
承平十四年,大年夜过去。迎来承平十五年的大年初一。
又是一年元旦日。费邑侯府的东方相安和东方暻要当差。
明明一般的官吏都是沐浴,能过上一年的年节。奈何他们的工作有一点特殊,这等时节更得当差。
至于大年初一是东方暻的生辰日。这也顾不得。
哪怕谷秀娘想给夫君过生辰,当事人也没一个空闲的时候。
至多就是夫君下差后,她亲自给预备好一碗长寿面。祈福着夫君长长久久,长命百岁。
张灯结彩,驱赶走了年兽。
这等时候的谷秀娘守了费邑侯府,她的心情还成。
“瑞雪兆丰年,盼着今年是一个丰收的年景。”谷秀娘呢喃一回。
人活在现实里,想像中的圆满世界不存在。
谷秀娘盼一场盛世繁华,盼一场丰收年景。也就图了天下太平。
对于乱世,谷秀娘一点不期待。或者真诚一点的说法。
费邑侯府的富贵犹在,天下没有大变动,荣华依旧,富贵安享。一旦天变了,打翻掉旧上层。安能犹享尊荣?
有时候人就是有惰性。谷秀娘是一介凡人,亦不例外。她也盼着天光好景,美梦长存。
“莲花、莲香,扶我走走。”谷秀娘吩咐一句。
两个丫鬟听着主子的吩咐,恭敬应诺。尔后上前,各自搀扶了世子夫人的一边。
说是走走,当然不是去外面走走。一场雪后,天亮了,放晴了,雪停了。
谷秀娘不是去外面走走,她就在廊道下走走。欣赏雪景,继续着每一天的适量运动。
一步一步的挪着步子,谷秀娘在产期将近时,她就慢慢踱步。
她的动作不快,就是适量的一边走,一边跟身旁人说说话。
“莲花,你等也是好年华。待我这一胎生了,你们都应该成婚了。”谷秀娘说道。
对于莲花等陪嫁丫鬟的成婚一事,谷秀娘早早有安排。
在怀孕前,莲花等大丫鬟的婚事已经敲定。那会儿没继续,纯粹是因着谷秀娘有了身孕。
东方暻担忧妻子身边换一批人后,一时不习惯。当然,更为着谨慎计较,便发了话,让妻子的身边人继续当差。
待着小主子降生后,她们再去成家不迟。
东方暻不介意给出许诺,待几人成婚时,再多赏了一笔嫁妆。
对此,谷秀娘的态度是默许。晚一点成婚,或许就能晚一点生儿育女。
在这一个世道里,再晚,搁上一辈子也是花样年华,美得冒泡。
至于莲花等人的婚事,谷秀娘做主的。可指人前,谷秀娘也问过莲花等人的心意。
依着谷秀娘的心思,她从来不想勉强于人。既然想结恩,就要结得随了对方的心意。
莲花等人是买进来的丫鬟。不是费邑侯府的家生子。她们是谷秀娘的陪嫁。
她们的姻缘,是想嫁给费邑侯府的家生子,还是想外嫁?
谷秀娘由着她们自个选。便是嫁入费邑侯府当差的,凭着世子夫人身边大丫鬟的身份,也能挑着体面的婆家。
至于外嫁,谷秀娘更是好说话。身契,她也乐意还了。不需要什么赎身银子。
便是嫁妆,谷秀娘也乐意补贴一份。
嫁给费邑侯府当差的体面家生子,还是外嫁平头百姓。
莲花等人的选择便是嫁给费邑侯府的体面家生子。
如果是上一辈子的谷秀娘不能理解。当奴才有什么好的?还是子子辈辈的继续当奴才。
可搁着这一辈子的世道。谷秀娘就能理解了。还挺能共情的。
这世道里黎庶如草芥。没背景没后台,想过好日子?干脆睡一觉,梦里啥得有。
真正的平头百姓,日子苦,日子难。年年的赋税、徭役,辛苦劳累一整年。便是求一个温饱,一家得食,那都是千难万难。
想当年,谷秀娘生活在谷家村。多少人家,孩子一生,便没音讯。
特别是普通人家,很多人不乐意养女婴,孩子一降生便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不是让亲爹溺了,就是让亲祖母溺了。
搁谷秀娘眼中,或许就是世道人心不复,唉,人心诡域。
生儿不举,这里就不止女婴,便是有些人家穷的吃上顿没下顿,除了长子次子可能活着,再往下,生下来的孩子哪怕是男婴,一样没有活路。
洗儿沟,举儿沟,一些山窝窝里的名字,那就是残酷的真相。
为什么?
除了没法子避孕外,便是真的养不起。
生存环境太差太恶劣。劳作一年不得食。
官府的贪婪,士族的无耻。黎庶百姓们不过是没得选。
但凡有一口吃食,没人想做了被良心折磨的禽兽。但凡能要脸,谁又不想活的体面风光。
也是因着亲眼见过洗儿沟,举儿沟,还有降生等于重开的人间悲事。
谷秀娘对于这一辈子的爹娘才会有真正的感情。
活命之恩,血缘亲情?可能皆有。
“奴婢谢世子夫人恩典。奴婢且不急,还巴不得缓缓,晚些出嫁。多在世子夫人跟前沾一沾您的福份。”莲花小心的奉承着话。
“禀世子夫人,在您跟前当差,这说出去是多体面的事情。便是奴婢未来的婆家也跟奴婢一样的想法。”莲香也说道。
听着身边人表忠心的话,谷秀娘一一应了。她说道:“你们的忠心,我都瞧在眼里……”
话至此,谷秀娘突然停了步子。
“世子夫人。”莲花、莲香等人跟着停下脚步。尔后,瞧着谷秀娘神情变了,二人忙唤道。
谷秀娘感受着肚子一下一下的抽疼。
“我要生了。”谷秀娘说道。
一听这话,丫鬟仆妇们没乱。这些早有章程。
这会儿,大丫鬟等人赶紧搀扶着世子夫人去早已经备好的产房。又有丫鬟去请产婆和府医前来。
哪一人应该做什么事情。东院里的丫鬟仆妇早有演练,现在就是接受考验的时候。
两位产婆来的最快。她们一来,先是瞧一回世子夫人的情况。
“世子夫人,您确实是要生了。只是目前还没到关口。”穿蓝衣的产婆说道。
“世子夫人,请您忍着痛走一走,这般容易生。”穿青衣的产婆也是小心的说一话道。
谷秀娘咬着牙,忍着痛。她在两个产婆的搀扶下,在屋里绕着墙角又走起小圈子。
一步一步,真痛。
谷秀娘感觉着整个人痛的不想说话。她就觉得,如果可以,她真不想生了。
奈何娃在肚子里,这没生出来。乱想什么,皆是屁话。
神京城,皇城,城门口。
东方暻下差后,他等着他爹东方相安一起回府。
昨个晚是大年夜,皇家守岁。东方暻父子当差。
如今值班结束了,东方暻父子就准备回府。
等着东方暻刚回费邑侯府,他搀扶着他爹东方相安从马车上下来。
管家走上前报信,说道:“禀侯爷,世子,世子夫人已经进产房半个时辰。”
听着管家的话。东方相安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他说道:“玄高,你媳妇要生了。你赶紧去东院守着。”
“快去。”东方相安催促道。
“儿这便去。”东方暻应下话。
这时候的东方暻也不顾得当差的受累。他的心头火热,他念着产房里的妻儿情况。
东方相安瞧着儿子火急火燎的离开。他对管家说道:“世子夫人要生了,各处可安排妥当?”
“禀侯爷,一切有章程,俱是妥当的。”管家恭敬回话道。
东方相安摆摆手,算是应答。尔后,他提步回了前院的正堂。
东方暻去东院坐镇。东方相安且等着,等着东院的报喜。
东院之内。
东方暻匆匆归来,一进院子,顾不得丫鬟仆妇们的见礼问安。
东方暻想进产房,可脚步匆匆,尚未进去。便有谷秀娘的陪嫁嬷嬷拦着。
“世子,您不能进。”嬷嬷赶紧见礼,拦了路。
东方暻想一想,又停下脚步。他问道:“世子夫人情况如何?”
“世子请放心,产婆说一切妥当。只是还要一些时辰世子夫人方能诞下麒麟儿。”嬷嬷恭敬回话道。
“去,赶紧去产房里守着世子夫人,一旦有消息,赶紧来通报。”东方暻对嬷嬷吩咐话道。
嬷嬷应一声,尔后,便去了产房内。
在外面守着,东方暻顾不得天冷。他在廊道下是来回的踱步。
这心头是不得安生。东方暻时不时的向产房的方向张望。
谷秀娘有两个陪嫁嬷嬷,前头拦了东方暻的是李嬷嬷,这会儿李嬷嬷进了产房。
东方暻的目光落在赵嬷嬷身上,他又道:“你也进去瞧瞧,瞧瞧世子夫人是什么情况。我怎么没听着世子夫人的声音?”
就东方暻了解的情况,产妇生孩子,这是遭罪的事情。
产房外应该能听到产妇的声音才对。这会儿产房里安安静静,东方暻的心头不踏实。
赵嬷嬷见着世子一吩咐,忙应了话,也进了产房里。
稍过片刻后,赵嬷嬷又出来。她禀话道:“禀世子,世子夫人一切妥当。产婆仔细照料。”
“至于屋内没声音是因着世子夫人咬了锦帕,赞着力气,准备一口气诞下麒麟儿。”赵嬷嬷恭敬回话道。
“知道了。”东方暻应一话,他又道:“嬷嬷,你赶紧进去照顾好世子夫人。东院上下,侍候世子夫人的皆有功劳。待世子夫人平平安安生下孩子,人人重赏。”
东方暻吩咐一串话儿。
赵嬷嬷应承下来,这会儿不敢跟世子多嘴,忙又进产房里。
产房内,产婆一边盯着世子夫人的情况,一边在替世子夫人调整着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产房外的东方暻觉得难熬,产房内的谷秀娘一样觉得难熬。
至于时间过去多久?谷秀娘已经对时间麻木了。
一直到她觉得自己整个人痛得已经快要感觉不到痛楚时。
“哇哇……”小婴儿降生了,一记啼哭,嚎叫响亮,此时宣告着一个小生命的到来。
谷秀娘强打起精神,等着产婆收拾妥当一切。
尔后,一个小小的包裹被抱到谷秀娘的眼前。
“恭喜世子夫人,贺喜世子夫人,您诞下一位小郎君。”两个产婆一道贺喜。
满屋之内,丫鬟仆妇们也一道贺喜。
谷秀娘很开心,她瞧一眼身旁的陪嫁丫鬟,说道:“好,好。”
哪怕很累,哪怕浑身涌得利害。可谷秀娘还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太好了。”谷秀娘笑道。
“世子夫人,世子一直守在屋外,守了一个时辰之久。”莲花这时候凑上前,还是禀一个消息道。
“世子回府了。”谷秀娘惊喜,她说道:“快,把孩儿抱出去,抱给他爹瞧瞧。”
“诺。”丫鬟仆妇,产婆嬷嬷,一应俱是应话。
稍片刻,产房外。东方暻瞧见嬷嬷抱着一个小包裹,小心的走出屋子。
“恭喜世子,贺喜世子,世子夫人生下一位小郎君。”产婆贺喜道。
“善。”东方暻是真高兴。他说道:“尔等重赏,重重有赏。”
话罢,东方暻伸手,他去接了嬷嬷手中的小包裹。
嬷嬷双手捧着,亦是小心的把小郎君递给世子。
哪怕在包裹里,对比着个子高大的东方暻而言。他怀中的孩儿还是小小一团。
“我当爹了。”东方暻真正抱着孩子,他是恍然大悟,他真的当爹了。
“世子夫人怎么样?”东方暻问一句。
“世子夫人一切安好。”产婆回话道。
听着这话,东方暻点点头,尔后,他提步便往产房内走去。
一进产房,东方暻快步走向榻边。他瞧见榻上的妻子。
“辛苦妹妹了。”东方暻说道。
谷秀娘的目光落在夫君和孩子身上。她的唇畔扬起一抹笑容,她说道:“嗯,真的很辛苦。很痛的。”
“……”听着这话,东方暻想说些什么,最后千言万语,只能聚成一句话,他道:“妹妹受累了。”
“嗯。”谷秀娘轻轻的应一声。
如今想想,谷秀娘有一点委屈巴巴。她确实受累了,遭罪了。
生孩子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等痛,感受后,谷秀娘就觉得真惨。
再也不想有第二次。不想了。至少这一刻的谷秀娘是这般的想法。
“……”东方暻把怀中的小婴儿搁在妻子的枕边。他道:“妹妹瞧瞧,我们的孩子多可爱。”
听着夫君的话,谷秀娘瞅上一眼。
“……”谷秀娘沉默片刻。讲真话吗?刚降生的小婴儿一点也不可爱,丑得不要不要的。
奈何他的爹娘有滤镜。谷秀娘多瞅几眼后,她发现,好像也是一点能理解玄高哥哥说的可爱。
丑萌丑萌,也是一种漂漂亮亮。毕竟青菜萝卜,各有喜好嘛。
“打眼一瞧,丑得难看。再多一瞅,好像也确实像玄高哥哥说的,还挺可爱。”谷秀娘说出心里话。
东方暻听着妹妹这般打趣,他笑了。
“玄高哥哥,生辰快乐。”谷秀娘说道。
“……”东方暻愣神一下,才是反应过来。今个他生辰。
“有妻如此,有儿如此,今年生辰我真的很高兴。”东方暻笑道:“妹妹,瞧瞧我们的孩儿,他是我收到的最好生辰礼物。”
“玄高哥哥高兴,那就好。”谷秀娘又道:“我亲自和了面,准备给玄高哥哥做一碗长寿面。如今瞧来,没法子亲自煮面了。”
谷秀娘有一点遗憾。
“没关系。年年有生辰,明年我再吃一碗妹妹煮的长寿面。都是一样的。”东方暻宽慰话道。
“嗯。”谷秀娘应一声。
“玄高哥哥,我累了,我歇会。”谷秀娘在生产时消耗太多的精神与体力。这会儿真乏了,太多的想法,太多的话语,还是等着睡一觉,睡饱后,再慢慢详谈。
“好。妹妹睡吧。”东方暻说道。
谷秀娘应一声,她缓缓的闭上眼睛,沉沉的入了梦乡。
产房内,产婆们收拾了一番。哪怕如此,屋内的味道还是不太好闻。
可这些呢,东方暻不在意。他的目光瞧着妻儿,怎么看都爱的。
“去唤府医进来替世子夫人把把脉。”东方暻跟身边的仆人吩咐一句。
他一交待,稍过片刻,徐府医被请进来。
徐府医早已经候着,只是前头的东方暻没在意。那会儿东方暻的注意力全在产房里的妻儿身上。
这时候徐府走上前,见一礼。尔后,便给沉睡的世子夫人以及刚降生的小郎君一一请过脉相。
“禀世子,世子夫人和小郎君一切妥当。”徐府医就是费邑侯府请来的保证。
如今没用上,对于东方暻而言当然是天大的喜讯。
“劳烦徐府医走一趟,辛苦了。”东方暻客气一回。
“老朽本份,当不得世子之言。”徐府医的态度摆得端正。当然端正归端正,费邑侯府给的喜封,他也收得理所当然。
喜封收了,产妇调养有哪些注意事情,还有哪些药膳方子甚好。
这些徐府医一一写下来,尔后,交给费邑侯府的仆人。如此,徐府医告辞离开。
东院之内。东方暻欢喜当爹。
吩咐重赏,送走府医。尔后,他就守在了妻儿这里。
至于前院主宅的报喜,东方暻吩咐一回。由着下面人跑腿儿。
前院主宅。
东方相安听着仆人报喜,他也高兴。在儿子东方暻说着重赏后,他又加赏一回。
阖府上下,人人得利。
至于安排了给亲戚故旧们的报喜,这会儿的东方暻顾不得。东方相安就替儿子善后一二。
神京城,皇城,瑶仙宫。
宋婉儿因着守岁,回来后补眠一二。待醒来,她就听着宋姑姑禀明最新消息。
“禀娘娘。”宋姑姑恭敬说道:“皇后娘娘亲自坐镇内苑,张美人平安诞下二皇子。”
“本宫知了。”宋婉儿回道。
话罢,宋婉儿沉默下来。良久后,她又道:“替本宫备了贺礼送去。贺张美人,贺二皇子,贺天家开枝散叶,陛下再添一位小皇子。”
“诺。”宋嬷嬷恭喜应话。
此时的宋婉儿伸手,她抚着自己的小腹。她在想,本宫何时有孕?
神京城,内城,大司空府。
袁清惠昨个守岁,今个也没能睡一个安生觉。
她是当家主母,府里内外,上上下下,一应由着她来安排。
为着一个“贤惠”的仁慈名声。袁清惠宁可受累一点。反正不能让旁人抓着半点把柄。
这样累归累,至少她在刘大司空跟前还是站稳一丢丢。
“夫人,您昨个受累了,要不去歇歇。这儿有奴婢等人守着。”陪嫁嬷嬷劝话道。
哪怕累了,哪怕遭罪。袁清惠还是拒绝掉嬷嬷的提议。既然打造了仁慈的好名声,袁清惠就打算继续下去。
没得行一百,至九十,还就差一哆嗦时,给弄塌了台。
袁清惠守着,守一处小院。这里是通房丫鬟翡翠的新居所。打从通房丫鬟翡翠怀孕后,她的待遇直线上升。
袁清惠在有限的条件内,倒也没有苛刻通房丫鬟翡翠。
至于仁慈归仁慈,给翡翠提待遇可行。提身份?袁清惠就不会多嘴。
这一切看刘大司空的意思。他乐意,袁清惠不阻拦。
就在袁清惠打了好些个哈欠后。产房内传来消息。翡翠生了。
“生了……”袁清惠心想,太好了。这遭罪的活计总算结束。
如今袁清惠要做的便是去安抚一下产房里的翡翠。赏赐一二,尔后,她便能回后宅主院去歇一歇。
神京城,内城,费邑侯府。
睡一觉,睡饱后,谷秀娘醒来。她醒来了,东方暻马上唤人送上吃食。
厨房里早备好世子夫人的吃食。一直温着,就待世子夫人醒来。
人活世间,衣食为大。
谷秀娘也确实饿得慌,于是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填饱肚子。
待着吃食入腹,已经有七分饱后。谷秀娘方才搁下小筷。尔后,由着丫鬟们收拾一番。
这会儿的谷秀娘再是简单的清洁一下。擦擦脸,漱漱口。
尔后,谷秀娘打起精神,她也乐得跟夫君说说话。
虽然生产后,身体还是有些不适应。但是好歹吧,因着习武的日子长了,谷秀娘的底子真不错。
“玄高哥哥,你可吃了长寿面?”谷秀娘问道。
“妹妹宽心,我已经用过了。”东方暻的笑意盈于脸上。
“那就好。”谷秀娘点点头。她又问道:“玄高哥哥,我们的孩儿可取名了?”
“爹给取的。”东方暻回道。
“渭。”东方暻执起谷秀娘的手,一笔一画的在她手掌心里写下一个“渭”字。
“东方渭。”谷秀娘念一遍。
“是啊,我们长子的名字就叫东方渭。爹说,你我相识在渭河县,你我结缘在渭河县。”东方暻对于这一个名字显然是赞同的。
“挺好听。”谷秀娘笑着回道。至少这名字对于谷秀娘夫妻二人而言,就挺有意义嘛。
“玄高哥哥,你抱一抱我们家的小郎君。来,让我瞧瞧。前头他降生时,我累得慌,也没来得及仔细的瞅瞅。”谷秀娘说道。
“好。”东方暻应一声。他小心的抱起摇篮里的孩子,抱到妻子的跟前。
“妹妹,你前头睡着了,小孩儿是醒了。他哭得利害,还是有奶嬷嬷喂过一顿后,他才不闹腾。瞧瞧,这会儿他睡得多香。”东方暻说道。
“嗯,睡得蛮香甜。”谷秀娘赞同的回道。
话罢,谷秀娘集中精神,她准备消耗精神。她就要瞧一眼她家孩儿的本命气运。
在小孩儿东方渭的天灵盖上,一道笔直挺立的本命之气傲然屹立。
谷秀娘再三确认,她没眼花,也没瞧错。那本命气运的颜色是淡紫色。
“……”恐怖如厮,谷秀娘差一点倒抽一口凉气。
“妹妹,你怎么了?”东方暻瞧着枕边人的目光一直盯着孩子猛瞧,偏又不说话。他担忧问道。
“……”谷秀娘沉默片刻后,她说道:“有些话想单独跟玄高哥哥聊一聊。”
听着妻子这话,东方暻当然同意。于是屋中侍候的丫鬟仆妇得着主子的示意,一起见礼,一一告退。
屋中余下夫妻二人和尚在襁褓的小婴儿东方渭。谷秀娘小声说道:“玄高哥哥,你信谶语吗?”
“信。”东方暻坦然而言。
要说谶语,天家相信,百姓相信。东方暻当然一样相信。
“这便好。”谷秀娘点点头。
“这事情说来话长。”谷秀娘想了想,又道:“我便长话短说。”
关于金手指,谷秀娘没想着瞒枕边人。但是也不能直白的全说。还得寻一个合适一点的理由。毕竟上一辈子的事情谷秀娘不打算讲。那是她的一点小秘密。
在谷秀娘吐露七分心事,没掺合半点水份后。东方暻听懂了妻子的一番解释。
“妹妹会看气运,还会占卜。看气运虽然消耗精神,占卜更需要消耗寿数。对吗?”东方暻问道。
“嗯,就是如此。”谷秀娘回道。
“妹妹还替亲人们一一瞧过气运。对吗?”东方暻再问道。
“嗯。”谷秀娘再点头。
“我们成婚前,我与妹妹的气运沾着一点郡望的边角。待妹妹怀孕后,我与妹妹的气运陡然大变,变成了贵人之数。是这样吗?”东方暻问道。
“是。”谷秀娘回道。
“如今孩儿降生,妹妹再瞧气运。我家孩儿是天命之人。是这样吗?”东方暻越问越小声。
如果不是谷秀娘在仔细聆听,她可能会忽视掉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声音。
“没错。”谷秀娘回道,此时的她眼神诚恳。
“我要再想想。妹妹,且让我静静。”东方暻说道。
谷秀娘轻轻颔首,她不言不语,静待枕边人想通。
天命之人,气运太重。这份量十足。
就因为如此,谷秀娘才不瞒枕边人。她搁心头,她怕自己心塞。
既然是自家的娃娃,谷秀娘觉得还要跟夫君一道分享真相。真要心塞,二人一起心塞的好。
“妹妹,真不骗我吗?”东方暻抬起双眸,他望着谷家妹妹,问道。
“玄高哥哥,我拿这等话骗人又有何益处?”谷秀娘温方细语,坦然回道。
“我就是想不通。”东方暻说道。
“我一样想不通。”谷秀娘回道。话罢,夫妻二人面面相觑。
良久后,东方暻说道:“妹妹,今个这话,你知我知,往后皆不再提。”
“至于渭儿。”东方暻思索一下后,又道:“我们做爹娘的尽全力培养孩子。今后且看他的造化吧。”
“唉,我只盼他平平安安,顺遂一生。”东方暻对于眼前的光景很满意。
费邑侯府的泼天富贵,东方暻觉得享用不尽。再奢望?东方暻真没有。
东方暻跟他爹一样的想法,就想着扎实根基,给儿孙们再抬一抬门第。
“依玄高哥哥的意思。往后我不会再提这事情。”谷秀娘诚恳说道:“渭儿的前程如何,就看他的本事。”
“也或许渭儿将来会封侯拜相,犁庭扫穴,封狼居胥。”谷秀娘给出一个解释。
“定当如此。”东方暻附合一回。
谷秀娘瞄一眼枕边人,她看懂了夫君的心虚和强装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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