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小露姐那次出镜以外，林遇安从没接触过直播，他颇为紧张，想先找点参考，学习一下。
他搜索颜值类主播，一个漂亮女孩的画面跳出来，她扭动腰肢，柔弱无骨，媚眼如丝，舞姿相当纯熟。
不知为什么，林遇安不太敢看，有点尴尬。
……从未涉猎过的领域！
他学着扭了一下，也媚眼一下……哪怕周围没人他也只敢小幅度动作，却已经感觉自己眼睛快转不回来了，应该像一条鬼迷日眼的泥鳅。
他赶紧划到下一个。
眼眸闪亮下颌尖尖的……好像是男主播，嗓音特别娇柔，“好的呀，那你把我宠上天吧姐姐，我想跟太阳肩并肩呢~”
林遇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自己像是断网太久，看到什么都感到震撼。
心里那个声音终于又出现了：试一试。
林遇安对这个意识仍很无奈，不予理睬，努力清了清嗓子，“姐姐……咳，姐姐……姐……”
嗯，夹不了一点……
他又往下划了好几个，终于看到一个不说话的主播！
是个长相很艳丽，看起来有点冷淡的女主播，她好像一直在看旁边的什么东西，只时不时看向镜头一眼。
这样也可以吗？
林遇安忙点进直播间，发现观众并不多，也就四十多个。也是，虽然主播挺漂亮的，但不讲话果然很难有人气吧。
他刚要划过去，女主播眼角忽然泛起泪花，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在线人数开始上升，五十，六十，七十……一百了！
林遇安震惊了：直播哭也是可以的吗？？
哭他是可以的！他企图挤出眼泪，开始想自己挨了打，只能住在地下室，上不起学……想了半天也没有用。
直到他开始想早已去世的母亲。
只一秒钟，他就受不了了，立即转移注意力，划过了哭得热火朝天的女主播。
果然，还是换种方法赚学费吧……
林遇安回过神时，发现屏幕突然开始倒计时。
三二一……开播。
他瞪大眼睛，看着屏幕上呆愣的自己，这才意识到在他不注意的时候，他的手竟然自行按了直播按钮。
林遇安：“…………？？”救命啊！
耳边响起戏谑的声音：不谢。
林遇安的另一个意识最近出现越来越频繁。
比如他今天画墙绘时，控制不住地往骚扰他的男游客头上倒了颜料……
是的，如果只是偶尔无法控制语言和行为，他也还可以忍耐，但他的副意识好像……有点癫。
林遇安只能尴尬地望着镜头。
直播间里静悄悄，在线人数，一个圆滚滚的零蛋。
既然开播了，还想赚钱，就得好好搞一下直播质量。
但他住所条件太差，屋里的光源只有一个半亮不亮的灯泡，是一个背顶光，照得他脸黑漆漆的，像个破烟囱里钻出来的小鬼。
他的手机也非常便宜，在昏暗的情况下像素很低。而刚才他看到的主播们，全都灯光充足，白白嫩嫩，画质清晰。
一点竞争力也没有。
身为美术生，他有过拍视频的练习，很清楚那种效果根本不是一个大白光就能打出的，需要冷白的主光源，底部和两侧补光，甚至要用环形灯、柔光罩、边缘光等搭配。
在线观众数突然变成了1，接着又掉回了0，很显然是被他乌漆嘛黑的脸吓跑了。
林遇安捂住心口，忍住好不容易有一个观众还一秒跑路的心痛，迅速判断了一下自己的直播条件：暗色背景，低像素，黄色灯泡，蕾丝长裙……
相似的风格和画面立即浮现在他脑海中，他拿着手机往后退，到灯泡能照亮自己斜侧脸。
很好，脸部三角区打出来了，但这么硬的点光，现在不是黑煤窑，是惊悚片了。
他又思索片刻，忽然冲进卫生间，拿出质量相当不行的超薄卷纸。
他把卷纸一条搭着一条，做成了一个垂落的水球般的薄罩子，套在灯泡上，而后从自己的裙子上抽了一条线头出来，咬断，把卫生纸罩子缠在灯泡上。
超低成本自制柔光罩！
屏幕中落在他面孔上的光变得柔和了很多，画面开始有点老电影的模糊胶片效果，就是还有些太暗。
他想起自己带了笔记本电脑，忙拿出来，找到一个冷白色块照片，放大，屏幕调到最亮，作为补光。
冷暖对比，他的脸清晰、立体起来了！
甚至这个效果还有点出乎他的意料，画面按照他的设想，开始有了一种迷蒙的、浮光跃金般的油画质感，搭配林遇安的面容和黑玫瑰长裙，仿佛一场中世纪的幻梦。
直播间在线人数迅速达到……三人。没人说话，但也没人退出。
林遇安有点麻爪，仿佛自己真的面对三个人，而且双方都一言不发，就在那大眼瞪小眼。
i人，窒息！
冷静，先……敌不动我不动！
他打光的位置可以打出眼神光，但黑发融入黑暗的背景，显得有些混沌，毫无别的主播那种精致感，仍然没有让人点进来的竞争力。
在这种苛刻的条件下，人像摄影想要有氛围感，最好不只有两盏光。
林遇安突然想起自己入住时，在前台看到过一个手电筒，立马冲出房间，摸着黑做贼一样上到前台。
办理入住的人可能去睡觉了，林遇安看见手电筒，小猫前扑似的抓起来就“噔噔噔”往回跑。
突然，好像有个人影闪过来，很像那位前台。
林遇安顿时僵立，下意识把手电筒往身后藏，“我，我想借一下……”
微弱的光中显示出一个老大爷粗糙的轮廓。
他臊眉耷眼地望了望林遇安，打了个嗝，梦游一般走远了。
林遇安松了一口气，赶紧回到自己房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样心虚，毕竟手电筒用完他还是要还的。
他比对着自己的位置放了手电筒，增加这个点光在自己身后作为轮廓光，就能把他跟昏暗的背景分开。
出人意料，手电筒居然电量很足。
光线照亮了他的发丝，分毫毕现，显出通透的粉棕色，甚至在他锁骨上落下两块白色三角形光亮，显得他的轮廓自然而精致。
一个类伦勃朗光，完成！
虽然他的打光很小众，但不得不说品位极佳，显得他有种独特的神秘和古典气质，可以说是用极低的成本，做出了高质量的差异化。
林遇安这才又看向直播界面，发现在线人数居然多了几个，而且还有人发了一条聊天。
【笑死】
……笑死？
林遇安面露困惑，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一番手忙脚乱仿佛一幕无声喜剧。
他有七个观众了，已经比他刚才看到的人数最少的直播间，多了两个，是一个好的开始！
现在，让小林主播开始他的表演吧！
林遇安提起一口气，元气满满，气势勃勃，握紧双拳——
然后定住了。
一个没人跟他说话，自己能沉默半个月的社恐，能表演什么？
直播间内，一个人与七个人，面面相觑！
他脑海中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来：不说话可没人来看你，再不说我上了。
林遇安吓得赶紧集中注意力，心中只有一句话：请你不要发癫。
脑海中响起“切”的一声。
美颜把林遇安的脸变得太小太白，眼睛太大，好像一个瓷娃娃。
不知道是过了五分钟还是十分钟，直播间仍然无人开口。
那个声音仿佛按捺不住：你说，我骂观众几句，他们是不是就会有反应了？
林遇安大震惊，又听到那声音笑意更浓：或者把裙子撩起来一点……？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伸向裙摆……
一条信息在屏幕上划过。
【figtama来了】
【figtama：卧槽惊呆了，以为是个ai还觉得怎么做得审美这么优秀，居然是真人吗？】
【figtama：小姐姐氛围感绝了，不过美颜开得也太过了吧，人类哪有能长成这样的】
活人！会说话的活人！！
“额……”林遇安手忙脚乱，赶紧控制自己放下裙摆，“不好意思，我，我第一次播，还在学怎么调……”
“关美颜吗……”
他胡乱点了一气，终于找到了美颜的开关，点了关闭，“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画面中，他的脸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显得更加立体精致，头发柔顺微卷，偏栗色，在古典光线下宛如晚霞中的金波。
满足了观众的需求，他还有点开心。
但他没想到一件事。
几乎没有主播会关美颜，也就没有观众相信主播会关美颜。
一直寂静的聊天忽然炸了！
【figtama：主播骗鬼啊？？这分明是把美颜又增加了，直接拉到最高好吧！】
【星辰大海：自黑一下说自己丑不关美颜就算了，这真的是当人sb是吗？？举报了！】
林遇安吓得够呛，忙又检查美颜参数，“我真的关了……”
脑海中的声音捣乱般插嘴：要我帮你吗？
林遇安越忙越乱，还被副意识搅和得头脑发昏，想到自己可能被莫名其妙举报停播了，委屈涌上来，眼中微微闪出细碎的光。
副意识诡异地沉默了。
聊天区也诡异地沉默了，不久后——
【figtama送小花花x1】
那个x1不断跳动，变成x2、x3，居然一直冲到了x10。
林遇安怔怔地看着自己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小花花是平台最低一档的礼物，十个小花花大概相当于一块钱。
【figtama：被主播撒娇萌化了，美颜就美颜吧，太好看了没见过这么美的，我吃，我吃还不行？？】
准备哭的四分之三个林遇安，和蠢蠢欲动准备发疯的四分之一个林遇安，同时停了下来。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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