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穿越中世纪131
‘嗖、嗖嗖——’
窗外的动静引起了大厅里贵族青年男女的注意,他们很快看向窗户,就看到了外面的焰火。立刻有人叫道:“是焰火表演吗?我好像没听说今晚准备了焰火表演?”
询问宫里的仆人,他们似乎也不知情的样子。
还是有聪明人想到了,说:“这应该是纪尧姆殿下准备的,不是有人看到纪尧姆殿下和巴尔扎克郡主刚刚离开了吗?巴尔扎克郡主离开的方向是露台庭院里如果有焰火表演,露台的确是最好的观景地。”
这个判断引来了大家的赞同,而且因为这个判断,原本打算去露台那边看焰火表演的人也停下了脚步。这世上从来不缺有眼力的人,而且这也用不着什么眼力见儿——谁都知道,王太子殿下叫走了巴尔扎克郡主,就是想单独幽会的意思,这时候去打扰就很容易得罪人了。
而在不远处的露台,路易莎也的确和纪尧姆在一起。准确的说,两个人面面相觑,路易莎觉得有点儿尴尬。因为就在刚才,路易莎以直白的语言拒绝了梅德克伯爵,最终对方在挂不住脸的情况下,只能悻悻而去。
然后路易莎就注意到,自己忽略了另一边走廊边缘的阴影下,不知道站了多久的纪尧姆.一直说宫廷里没有秘密,不是没有原因的。就这样四通八达,还到处无门的内部构造,真的是说什么、做什么都可能落在别人眼里了!
下面准备焰火的仆人和侍从显然不知道露台上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按照纪尧姆说的时间开始放起了焰火。而露台之上,路易莎和纪尧姆就在焰火的‘嗖嗖’声,以及明明暗暗的火光闪耀中一时无话。
路易莎很想说点儿什么,来打破这种谁也不说话,弥漫着淡淡尴尬的气氛, 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不知道,被未婚夫听到别人向自己‘告白’(如果那算是‘告白’的话),应该是怎样的反应。
她觉得自己是直接拒绝,不留一点儿余地的,就应该还好。但想到,自己好像默认了梅德克伯爵所说的,她实际不爱纪尧姆,又觉得有些心虚——她并不觉得对联姻对象没有爱情,是错的,是她的问题。可是面对当事人,尤其这个当事人还对自己有感情的时候,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路易莎垂着眼睛,从纪尧姆的角度来看,这是很美的姿态,让人觉得眼前的佳人就和此时很多女人一样,是温顺、羞怯、纯情的。但他当然知道,她完全不是那样的!以他对她的了解,她的思维方式完全是男人的样子,以自我为主,一点儿也不温顺。
至于羞怯和纯情,好吧,有的时候她确实会显现出单纯的、未经过男女之情的模样,但那和羞怯、单纯也没有关系。比如说刚刚,她就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一个大众情人的表白,他可没看出她有丝毫羞怯。
事实上,非要说的话,如果不是后来她有点儿生气的话,甚至有些平淡过头了。纪尧姆看得出来,路易莎生气是因为,梅德克伯爵明明并不真的爱她,还要那样表达。明明是逢场作戏,她都给对方台阶了,对方偏偏不肯下,最后还要指责她。
至于说梅德克伯爵对她的指责,她有否认的部分,也有默认的。否认的部分先不说,纪尧姆并不认为路易莎是撒谎的人,相比起梅德克伯爵不着边际地强调自己爱她,纪尧姆更相信路易莎对此的判断。更何况想想梅德克伯爵和安娜王后的关系,他更有理由怀疑他接近她、示爱她,都是一个有目的的阴谋。
可是默认的部分.纪尧姆很难描述这一刻的心情。
在见到路易莎之前,他并不认为‘爱情’这种总是被宫廷诗人们歌颂的东西值得在意。甚至,‘爱情’已经被追逐游乐的宫廷贵妇、宫廷骑士们游戏化了,变成了一个排遣无聊的小游戏,让纪尧姆难免有些不以为然。
纪尧姆也承认,宫廷中存在令人敬佩的、纯洁的、高尚的爱情,但那实在太少见了,少见到他对此并不抱什么期待。尤其是落到自己头上他是从没想过那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但命运的不测就在这里了,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就在他前往普法尔茨时,会想到,将遇到一个可爱的女子,以一种强烈的爱意爱着对方吗?不,不会的,直至那天加冕仪式,路易莎走进教堂的前一秒,他都没有预料到。
而现在,就在刚刚,他还沉浸在一种幸福的感觉里——他不太确定,虽然贵为瓦松王子,但他确实很少有过幸福的体验。他只是觉得很快乐,强烈的满足感充斥了他的内心,让他对未来又期待,又有点儿忐忑。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算什么,但他猜测这就是幸福。但很快,他听到了路易莎和梅德克伯爵的交谈,他才意识到,有一个他下意识忽略的问题:路易莎是很有可能并不爱他的。
当然了,当然了,这非常正常。曾经在普法尔茨的时候,路易莎就明确地拒绝过他。他爱她不错,可并不是爱她,她就会回报以爱的。按照她的说法,如果有人爱她,她就要回报以相同的爱,那她可太忙了!
对此纪尧姆是承认的,凡是她出现的地方,总有年轻的骑士跃跃欲试。他们都想接近她,向她献殷勤,只不过有的人更有勇气,真的去做了,有的人则始终犹豫,最终错过机会。
而现在,他以自己的方式,让路易莎成为了他的未婚妻,未来还是妻子。他可以正大光明与她结合了,在主的见证下——他早就想明白了,唯有这种办法可以得到她。
只是,这解决不了另一个问题,即路易莎的‘爱情’。女人一定会爱自己的未婚夫或丈夫吗?不,不一定的,这一点纪尧姆百分百确定。
虽然大家总是说,女人一定要尊敬、忠诚、爱着自己的丈夫,这才是一个好女人,也是维护婚姻的不二法门。有数不清的女人,就是通过长久忍耐、忠贞不渝、温柔如水,这才将迷恋娼.妓、不事生产的丈夫引回了正途,带回了家庭。
但是,成长在宫廷的纪尧姆,看到的更多的是夫妻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婚姻并不是爱情的必然,甚至不是彼此忠诚的必然。
纪尧姆之前没考虑过路易莎爱不爱他的问题, 一来是以他的性格,这本来就不是容易考虑的方面。二来,大概是本能的、似有若无的忽略,在确定自己能得到路易莎之前,他下意识不想考虑这种事。
而现在,他马上就要得到路易莎了,通过婚姻——当然,现在还只是订婚,一切可能会有变数。就像菲利普,也和路易莎订婚几年了,但说解除婚约就解除婚约了。以菲利普和路易莎的婚约为例子,让纪尧姆清晰地认识到,订婚并不可靠,还是得结婚!
不过,订婚多少还是有些用的,而且他和路易莎不用等到几年后,实际上几个月后他们就要结婚了。
现在再说到‘爱情’,纪尧姆有一种失落感——是的,他并不生气。一方面,在路易莎之前,他也不是一个笃信爱情的人,就像路易莎刚刚说的,联姻本来就不总是有爱情的,他理解并认可这一点。另一方面,他早就知道路易莎的态度了。
虽然,他怀抱着路易莎因为他是她的未婚夫,于是爱上他的希望,毕竟谜底没揭开前,人总是容易往好处想。但纪尧姆在战场上已经习惯了凡是做最糟糕打算、不心存侥幸的思维习惯,所以即便是最得意忘形的时候,也保留了路易莎并不爱他的可能。
有这样的心理预期在,生气当然就不可能了,只是失落难以避免。
就在纪尧姆难得进入一种低潮的沮丧中时,路易莎也想清楚了,觉得这是一个可以说些真心话的场合——有些事不说清楚,她念头没法通达,刚好这也是个说话的机会,干脆就说了吧。于是,在焰火的背景音里,她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地对纪尧姆说道:“殿下,您刚刚应该听到了,坦诚地说,我并不爱您,甚至我并不懂得‘爱情’,对此也没什么兴趣。对此我很抱歉,因为我知道您爱着我.假如我的感受没错的话。”
“但,我能和您保证,作为未婚妻,以及未来的妻子,我会做好一切该做的。如果您给予我尊重,就像您尊重其他诸侯一样,那我也会给您忠诚、敬爱.就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我觉得您不是那类糟糕的男人、君主,我觉得未来是可以期待的。”
这也的确是路易莎的心里话,纪尧姆是有些自说自话,有此时典型的大男子主义。但这在此时几乎是无可避免的,除开这一点,他作为君主没有问题——而且真要说的话,大男子主义本来就不是当国王的缺点。
虽然原书的男主角菲利普也是明君典范了,但纪尧姆也不差。路易莎生活在这个时代,更有感触。
要说他们都是务实的那类人,只不过在有着清晰头脑的基础上,菲利普更擅长内政,所以在统合瓦松国内、加强君主集权这件事上能做的更好。而纪尧姆则将多余技能点点在了军事上,对此时的君主来说这可是非常重要的技能。可以说内政技能决定了下限,军事技能决定了上限。
既然是个好国王,那就是可以沟通的封君,或者说‘上司’了是的,路易莎拿未来的丈夫当‘上司’了。而且这也不能说她错,毕竟她是未来的布鲁多女伯爵,纪尧姆未来成了瓦松国王,本来就是她的封君、顶头上司来着。
一个好的封君,就不会对自己的妻子兼封臣态度太差,有一个基础的尊重在。再加上,纪尧姆作为原书盖章的‘骑士典范’,可以说是标准的骑士,这换个说法,就是那些多数时候做摆设的骑士美德,他是真的有啊(即使并不是字面上那么简单的)!
这其实就从侧面肯定了纪尧姆的人品。
好人品并不意味着是好丈夫,不过路易莎也不需要好丈夫,因为她某种意义上也不会是好妻子。但好人品的话,路易莎就不用太担心纪尧姆有一天背刺她了——只要她不背叛纪尧姆,她就能做一个自由的、稳当的王后。
这样说起来,说不定比和菲利普结婚还好一些。毕竟菲利普是那种白切黑来着,八百个心眼子都不止,她一直都不很擅长和那类人相处。而且,现实一点儿说,纪尧姆爱她,这也是对她更有利的。
爱情不可靠,爱情是会变的,这些都没错,可爱情终究是爱情。只要不肆意挥霍,哪怕将来纪尧姆不爱她了,留存的一点儿情分,也能让她达成自己目的时顺利很多了。
纪尧姆确定路易莎是真诚的,这更像是一种直觉,也是路易莎一直以来给纪尧姆的印象——她和传统的宫廷女子不太一样,并不会为了一个更符合所有人期待的形象而虚与委蛇。就像刚刚对梅德克伯爵,又像很久以前在普法尔茨对他,其实都有更委婉,更能彰显宫廷女子‘气度’的方式可以拒绝的。
但她没有,她选择了实话实说.即使纪尧姆爱路易莎,也很难说,这对于一个未来的太子妃,甚至皇后是优点。对王太子、国王的妻子来说,她们应该更‘面面俱到’一些,更‘宫廷女子’一些。
只能说,这对于‘王太子’‘国王’来说,不算好,可对于纪尧姆本人来说却并不坏。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在童年,甚至整个少年时代,都是那种所谓宫廷氛围的受害者。他不太适应那种所有人都在装模作样,没有一点儿真实的生活。
很难说,他无所谓喜不喜欢战争,却很偏爱军旅生活,没有这方面的原因。不管怎么说,军旅生活,哪怕是非战争期间的军旅生活,也远比宫廷要简单朴素,人与人之间多少还有点儿真实。至于说到了战争期间,军营更是最真实的地方。
所有都可能说谎,可战场的一切不可能说话。胜利就是胜利,失败就是失败,战线明明白白划在那里,没有巧舌如簧和绘声绘色表演能够掩饰的余地。
是的,纪尧姆虽没有明确的表示,但他的确是对路易莎的真诚有好感的,即使她是真诚地拒绝自己。然而,这是第一次,纪尧姆有些赞同一些宫廷人士的说法,‘善意的欺骗有时比真诚的拒绝更让人高兴’.他有些恨路易莎的真诚了。
不,说‘恨’好像太强烈了,说‘厌恶’又太明确了。他只是,他只是忽然那么一刻觉得,如果路易莎是一个八面玲珑的普通宫廷女子,这或许会更好。因为那样他应该能更快从神魂颠倒的爱情里走出来,而不是现在这样。又或者,至少她能以‘善意的谎言’欺骗他,叫他高兴。
最终纪尧姆什么都没说,只是原本充满全身的幸福,好像变成了某种沉甸甸的东西。
路易莎和纪尧姆就在这样相顾无言中,看完了这一场引来窗边不少贵族男女惊呼的精彩焰火表演——焰火表演和烟花还是不同的,这时候华夏是元代,已经有很成熟的烟花了,但还没有传到西方。
华夏古代烟花起源于唐,真正意义上的烟花诞生和发展于宋,明清就很鼎盛了。最后这一点,读过明代世情小说《金瓶梅》的,都应该印象深刻,小说里多次描绘了元宵节盛况,而元宵节就经常沿路放烟花。
不过,虽然没有东方传来的烟花,但焰火表演这种东西属于是世界各地很早就有了。有的是周边传来,有的则是原生发展,不管怎么说有是肯定有的。就连华夏,在出现烟花之前,也有多种焰火表演,这在民俗中还有留存呢!
第二天,按照传统,路易莎再次进进宫‘谢恩’。当然,瓦松这儿不叫谢恩,毕竟国王还没那么至高无上,但意思差不多,总之是进宫感谢瓦松王室选择了自己。
一般这时候接见路易莎的应该是国王夫妇,不过鉴于路易三世现在的情况,路易莎直到被带到路易三世的寝室之前,都不确定能不能见到路易三世——显然是见到了,而且安娜王后也在房间里。
她现在每天都要来看路易三世,确保路易三世的状态。说实话,就现在的情况来说,她可能比路易三世本人更想他活下去。路易三世本人在最初的求生欲过去后,这种糟糕的、不能动弹的日子,还让他时不时就有‘下一刻死掉更好’的念头呢!
来到路易三世的寝室,路易莎第一感觉就是这里很重的香薰味道。
这大概是为了掩饰多种异味吧.即使路易三世贵为国王,不缺护理清洁的人,也得考虑此时的护理条件、人们的护理意识缺失。所以他虽然不至于像很多缺少护理的人那样生皮肤病,甚至长蛆、坏死,但种种异味是不少的。
然而就算有大量香料,尤其是焚香遮掩,路易莎还是闻到了衰败的味道。是那种将死的老年人特有的气味,再加上一些缺乏生命力的环境,以及长期低落的情绪,混合出来的衰败感。
除此之外,受接见期间她就没有印象深刻的事了——路易三世就是个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中风老人,并不比她上辈子在医院见过的一位中风长辈更有威严。至于一旁的安娜王后,表情是带笑的,笑意却没有到达眼睛。考虑到她现在和纪尧姆敌对的关系,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理。
当路易莎离开,安娜王后终于不用再装了,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手上捏着一旁花瓶中的鲜花,根茎的汁水被挤了出来,弄脏了她的手。直到她自己意识到了这点,用手帕去一点点慢慢擦拭时,才说道:“陛下,您瞧见了吗?”
“哦,我还记得,您之前能说话的时候说过的,有机会一定要见见这位‘布鲁多的路易莎’。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彻底点燃了纪尧姆,他可不是个轻易为美丽姑娘动容的年轻人现在您见到了,有什么想法吗?知道纪尧姆爱上她的缘故了吗?”路易三世当然是不可能说什么的,所以安娜王后也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正大光明地自言自语而已。
“.是的,年轻貌美,这是当然的,但不只是这样。她是个和纪尧姆有些像的姑娘,同样不算擅长宫廷里的阴谋诡计,但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尤其是划分出敌我之后,就轻易不会动摇了,简直一模一样!”
“对,他们将我当做他们的敌人,因为我庇佑着您纵容的那些人。呵呵,瞧啊,你还活着呢,你的一切就不算数了!我敢说,如果你还能自己执政,你的儿子也同样会将你视作是敌寇。”
安娜王后仿佛是嘲弄路易三世,但路易三世清楚她只是在给自己和纪尧姆的斗争增添‘合理性’。毕竟一个王后要和王太子争,甚至未来很可能和国王争,这是很难的,尤其考虑他们是继母子的关系,就更难站得住脚了。所以要抬出路易三世这个国王,用他做一个法理上的加成。
路易三世其实无所谓自己曾经‘纵容’一些人,导致了现在的问题。毕竟真要按照安娜王后说的,他能自己执政,当初就不会纵容那些人、那些事了。
就在路易三世平和而迟滞地胡思乱想时,安娜王后还在自言自语:“您会站在哪边呢?在您的儿子,和您的妻子、以及另外的儿子们两边——是的,毫无疑问,这双方已经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性了。”
安娜王后其实已经后悔自己成为‘反对派’的领袖了,但骑虎难下也是没办法了。很多时候人也不是自己做出的选择,而是被推着一步步做了某种选择、形成某种局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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