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穿越中世纪159
进入泽布兰后,路易莎和纪尧姆一行并没有在任何一座城镇停留,而是直接取道洛特马斯。但到了洛特马斯后,也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先在城外的‘多明哥修道院’停下休整。
这既是为了以最好的面貌抵达‘泽布兰伯爵忠诚的洛特马斯’,也是为了给城里的人留出准备欢迎仪式的时间。
这座他们落脚的‘多明哥修道院’规模很大,而且从它的建造时间来说,倒比‘洛特马斯’作为城市的历史更加悠久——低地地区并不适宜发展农牧业,放在古典社会就是很难养活多少人口,所以这里虽然发展很快,历史还真的都不长。
就在‘多明哥修道院’开始建造时,‘洛特马斯’还只是个小渔村呢!在这附近修建修道院,倒也符合‘修道院’作为新事物刚出现时,作为僧侣隐居之所的定位.就是要远离尘世繁华才好。
谁知道在北海贸易繁荣起来了后,洛特马斯会发展的那么快呢?现在这里已经是低地地区最发达富庶的城市之一了。以至于‘多明哥修道院’的修士们根本不可能过‘隐居生活’,相反,从城市出入口修筑出的一条主干道,就从多明哥修道院跟前过,让修道院门前常年是车马人流如织。
不过,考虑到这年头越来越多的修道院‘入世’,修在城市里的修道院都不少了。‘多明哥修道院’跟前这样交通便捷、热闹,这样的结果说不定还歪打正着了。
为了接待路易莎、纪尧姆一行,‘多明哥修道院’提前三天就不再接待新的拜访者了。之前已经投宿的行商、朝圣者等,也都尽力催促着离开。不肯离开的,就只能转移到修道院更加偏僻的角落房舍了。所以当路易莎他们来到时,这座位于大路旁、城市近前的大修道院,真的显得很清净,不知道的还当这里是一处隐居修道院呢!
当然,能有这种印象,‘多明哥修道院’整体来说非常朴素、实用的装潢风格也起到了很大作用——此时的教堂就不说了,往往是怎么华丽辉煌就怎么来。而修道院虽然相比之下要低调很多,可大型修道院都讲究一个低调的奢华,不夸耀,却胜在细节呢!
‘多明哥修道院’从规模、布局、容纳僧侣人数等来说,绝对属于大型修道院了,但这里居然一派朴素实用的风格。另外,这儿的修道士看起来也是日常工作井井有条的那种,他们会自己耕种、养殖,附近属于修道院的产业也应该是以很细致的方式租给了合适的人,最大化赚取租金这绝对是一个运转良好,完全能自给自足的修道院。
“泽布兰人节俭、务实的传言真是名副其实,甚至根本不用进城去看,只看这座修道院就知道了。”路易莎大概参观了一下这座修道院,然后在去礼拜堂做平安礼拜时,就对一起的纪尧姆感慨说道。
纪尧姆又不是第一次来到洛特马斯了,甚至‘多明哥修道院’也不是第一次落脚了,对此早已知道,倒没什么意外的。
路易莎这样说,他也只是赞同地说了一句:“这是值得称赞的优良品质, 相比之下,瓦松大部分地区,都过于浮夸了。尤其是西岱,哪怕是平民也热衷于奢侈之物,喜欢夸夸其谈,还眼高手低.”
路易莎也是这段时间和纪尧姆熟悉了,才知道他对罗佩家族的‘龙兴之地’西岱有这么大的怨念。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西岱的整体风气,和纪尧姆那种偏向务实、规范的性格,完全是南辕北辙了,实在是相性不合啊!
路易莎甚至怀疑,纪尧姆离开西岱,选择在罗本都建立新的大本营。除了政治上的考量,也是因为他不想受到西岱那种浮夸风的影响——从这个角度来说,纪尧姆或许还是个保守的人,对新兴的、活跃的、爱好享受的市民阶层文化,是本能抵触的。
当然,作为封建领主,‘保守’也不奇怪。封建领主都不‘保守’的话,是打算自己掘自己的根吗?
对此路易莎自然不会反驳他什么.就这样来到修道院的礼拜堂后,路易莎跪倒在祭坛前的软垫上开始做礼拜——路易莎当然没有真正的宗教信仰,但入乡随俗,在一个全民信教的环境中呆久了,这些也就都习惯了。再者说了,来都来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祈祷一下平安总归不会错嘛。
纪尧姆也跪倒在软垫上一起祈祷,不过他结束得比路易莎快,所以睁开眼转头,就看见路易莎依旧垂着头、双手在胸前合十进行祈祷。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的发辫精美而整洁,裙摆上的金色缎带只是随意展开,并没有整理,也有多数人精心整理也没有的曼妙飘逸。纪尧姆的视线从头到脚,最终又回到了路易莎的头上.礼拜堂的光线不算明亮,这让人脸上总是有些阴影,发髻上装饰的珠宝也显不出华贵的色泽。但这对路易莎来所似乎恰恰好,一片阴影落在她洁白如空谷幽兰的肌肤上,仿佛某种特殊的装饰,有一种超常的美。至于珠宝黯淡,倒是更显示出了她乌木般发丝的细腻光泽。
纪尧姆很喜欢路易莎的长发,尤其是它们披散下来的样子,发卷丰盈亮泽,抓在手中冰凉而顺滑,就像是将一泓清泉或月光抓在手中。那是一种超出现实的体验——只可惜,路易莎白天几乎从不梳散开头发的发型,大多是端庄优美的发髻,又或者家常舒适的简单发辫。就只有晚上休息时,她才会散开头发。
这让纪尧姆在可惜之余,又有一种隐秘的满足这可是只有他能经常见到、触摸到的美景呢!
路易莎如果知道纪尧姆的想法,大概会哭笑不得吧。她白天基本不散发,主要是为了头发好打理、保持清洁等务实原因啊——她按照此时女性常见的标准,留了披散下来能完全盖住臀部的长发,这样长度的卷发,又是那样厚密,路易莎都不想象要披散着好看,需要多么频繁地打理。
卷发一直是这样的,想要看起来像美照里那样毫不费力,往往是最需要在打理上费工夫的。
更不要说,如今虽然不是工业革命时期,空气里都漂浮着煤灰,但要说城市的空气有多么清洁、环境有多么干净,那也是没有的。
路易莎又不想每天洗头,那对她这种有人帮忙的‘贵族’来说都很费事,再者也会增加受凉的风险所以还是老老实实把头发梳起来吧。
完成了礼拜,路易莎和纪尧姆才手拉着手离开了礼拜堂,这会儿快到晚餐时间了,正好可以尝尝‘多明哥修道院’的‘修院菜’——就像华夏一些讲究的寺庙、庵堂可能发展出精洁的素斋,孔府这样的地方有孔府菜,盐商聚集的城市也有盐商菜修道院在西方遍地开花的几百年,当然也会发展出一套自己的饮食。
尤其是一些大型修道院,其‘修院菜’是真的名声在外的!讲究的是食材简单而新鲜,烹饪方式不奢侈但细致,口味清新有品味这说起来,是比较符合现代人口味的。而事实上,历史上的修院菜也确实极大影响了宫廷,然后宫廷又影响民间,对饮食风尚的变化起到了引领作用。
路易莎也是比较习惯吃修院菜的,虽然这个‘习惯’也只是相对来说,谈不到喜欢。只能说,出门在外,跟着一起出门的厨师并不总是方便为她烹饪食物,如果不是长时间驻跸在某地,是暂时落脚的话,她也只能习惯当地奉上的食物。
而相比起别的什么城堡贵族、城市富商的厨师献上的饮食,修院菜已经算是比较值得期待的了。
北方的修院菜和南部的修院菜不一样,南部在饮食上更加开放,所以南部修道院虽然有‘戒口’的意识,但除非是特殊的日子,多数时候修道士吃的和普通人没什么分别。也就是说,肉食或者别的什么,他们都能吃,最多就是调味清淡讲究许多。
而在洛特马斯这样的北方地区, 修院菜更容易两极分化——北方食肉传统更加深厚,哪怕是一些需要斋戒的日子里,他们也会想办法给许多肉食辩护,以便符合教义地食用它们。
所以一方面,有的修道院会拼命和这种传统做切割,日常饮食都像斋期一样。另一方面,又有修道院对食材的包容达到了惊人的程度,斋期亦可以食用多种肉类,只明文禁止食用四足热血动物而已。
路易莎不太确定‘多明哥修道院’算哪一种,不过从这晚的招待来说,至少他们并未激进反对肉食。在这个并非斋戒的日子里,路易莎吃到了鸡肉、鹌鹑、小牛肉等多种肉类.不过味道最好的还是一道鱼肉。
不愧是修道院,果然还是烹饪鱼肉更有经验吧!
而相比起食物,可能多明哥修道院奉上的饮料更让路易莎印象深刻。虽然为了招待路易莎他们,端上了一瓶瓶长途运输而来的葡萄酒,但一起被端到路易莎面前的还有啤酒、苹果酒等酒水。这和西岱、布鲁多等地,葡萄酒独霸天下的局面完全不一样。
这也没办法,谁让北方没法种植葡萄并酿造葡萄酒呢?没法自产的话,就得从南方运输进口了,这年头运费本来就贵,葡萄酒这种沉重的液体商品只会更贵!
这就导致,在洛特马斯,乃至整个泽布兰,葡萄酒完全是贵族、高级神职人员、大富商的专享。其他人,哪怕是修道院里的僧侣、教堂的普通神职人员,也只有一些仪式上,才有机会品尝具有宗教意义的葡萄酒。
其他时候,则是用啤酒、苹果酒代替葡萄酒.
要让路易莎来说, 多明哥修道院奉上的葡萄酒非常普通,哪怕是今年的新酒,口味也并不出众。反而是他们自酿的啤酒水准奇高,口感很清爽,哪怕她是个对酒不感兴趣的人,也能以‘尝新鲜’的心态喝上一杯,还不讨厌。
这也不奇怪,修道院酿酒乃是传统,这也是修道院的一项重要产业了。北方的修道院没法酿葡萄酒,可不是只能往啤酒上使劲儿么。
就这样,路易莎难得的多喝了一点儿,虽然说不上醉,但也到了微醺的状态。
晚餐结束后,纪尧姆注意到了路易莎的状态和平常不太一样,不禁哑然失笑只是淡啤酒而已,而且他并不认为路易莎喝了很多,不算大的高脚杯,大约是两杯,这也能‘醉’么?
一边觉得这很稀奇,一边又觉得可爱。路易莎换上白色的睡衣裙,散开长发坐在床上时,有一种不同于以往的‘迟钝’。纪尧姆担心她受凉,即使房间里点着壁炉,依旧拿了一条毯子给她裹了起来。
裹好毯子,纪尧姆又摸了摸路易莎比平常更显得绯红的脸颊,问她:“还好吗?”
路易莎顿了一下,点点头。她是真的没醉,意识是完全清楚的,思绪也很顺畅。就是觉得有些轻飘飘的,而且注意力不能很好集中,这也是她显得迟钝的原因。
但这落在纪尧姆眼里,却是一种平时难得一见的‘乖巧顺从’——据说,许多年长男性会迎娶足以做自己女儿,甚至孙女的小姑娘做妻子,就是享受这种乖巧顺从。他和路易莎并没有那么大的年龄差,他大概是比路易莎年长九岁的样子,在此时肯定不算有多少年龄差的(此时流行丈夫比妻子年长许多)。但年长就是年长,按理说他多少该有些年长者的感觉的,而事实确实从来没有过眼下就觉得有些奇妙了。
路易莎其实有非常不谙世事的一面,就和纪尧姆所知道的许多贵女一样——因为从小生活在华丽的宫廷中,真正意义上的不食人间烟火,对于很多事,如‘苦难’,完全不了解,甚至有某种浪漫化的想象。
路易莎的‘不谙世事’倒不在于她缺乏常识什么的,而在于她有保持善意的能力。要说她没有防备心,她也是有的,甚至有时候显得有些过头。但再防备,也不妨碍她总是率先表达出诚恳的善意,她有一种不怕被背叛、被伤害的勇气与坦然。
这在此时可不容易见到至于说路易莎之所以这样,也不是她有多特殊,而是她的性格、三观等都定型了。作为一个和平大国长大,生活富足,生活中几乎没遇到过坏人的年轻女孩,她本能就不会预设被背叛、被伤害的立场。
然而‘不谙世事’归‘不谙世事’,路易莎却从不乖巧顺从。她非常有主见,除非事情和纪尧姆有关,不然她自己做决定就做决定了,似乎完全没想过还得和他商量——她甚至连乖巧顺从的姿态都没有做过。
纪尧姆也不知道是自己不在乎这个,还是确实如身边人所说,就是对路易莎昏了头了,总之他从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见路易莎‘乖巧顺从’的样子, 即使知道是假的,又觉得偶尔有这样一面也很好。
或许是因为这个,纪尧姆今晚相比起平常,要更激动一些。路易莎‘乖巧’点头后,他就迫不及待抚.弄她的头发,和裹着的毯子之外、依旧露出的脖颈。还在她耳边说话:“您的头发很完美您听说过吗?关于您的头发,有一个传闻,非常轻浮的传闻。”
纪尧姆平常是挺严肃的,不过不至于和喜爱的新婚妻子在床上也那样严肃,这时候他的话里就全然不是平常的不动声色了。暧.昧、粘稠,带着一些笑意,或者换个说法,他其实就是在调.情。
路易莎轻轻‘唔’了一声:“什么传闻?”
“有人说,您的母亲在怀孕时向圣母许了愿望,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乌木一样黑、丝绸一样亮的美丽头发。所以您才能有这样一头长发.称这是世上最值钱的珍宝之一,足以交换等重量的宝石。”纪尧姆轻声说着,一只手从毯子下摸索进去,摸到了路易莎光着的脚,觉得有些太凉了,便握住了,想要给她捂热。
路易莎觉得有点儿痒,下意识动了一下,想要抽出来。但因为坐着的姿态,不太好用力,而且纪尧姆反应也很快,一下按住了,所以没能抽出脚。
“这的确是个轻浮的传闻,我都从没听过有这样的事儿。”路易莎靠在纪尧姆怀里没有再乱动,思维一时之间也有些天马行空起来,而且想到就说:“不过,这样的传闻太单调了,我还以为他们至少得说,我的母亲怀孕时正在做针线活儿。看到了乌木制作的窗框, 以及手中的黑色丝绸,就有了这样的祈愿。”
“而在祈愿中,一不小心针扎破了手指,鲜血滴落到窗边的积雪上,白的是雪,红的是血。便又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有雪一样白的皮肤,血一样红的嘴唇——就这样,布鲁多的郡主出生了,她果然有乌木丝绸一样的头发,雪白的肌肤,鲜红的嘴唇。”
“所以人们都叫她‘白雪郡主’.白雪郡主还在襁褓里时,就失去了母亲,父亲又迎娶了继母”路易莎断断续续说完了‘白雪公主’的故事,或者应该叫‘白雪郡主’?
这样的故事味道实在是太正了!正是民间故事常见的那种叙事。纪尧姆一听就知道路易莎是在调侃玩笑,不过这个玩笑也实在有趣,故事本身也引人入胜地过分——恶毒继母最终遭报应的故事主题,似乎在哪个文明中都会有?也的确是喜闻乐见的。
“听起来,伯爵夫人对您不好吗?”纪尧姆声音低沉地说。他又揭开了刚刚给路易莎交掩在胸前的毯子,将两人都裹进了同一条毯子里。
“她认为我抢走了伊娃的位置,当然不会喜欢我。但,谈不到对我不好,因为她没有那个机会,我很快就在布鲁多宫廷站稳脚跟了。我们两个人之间,更痛苦的应该是她吧,即使我从没对她做过什么——我的存在本身就够让她不高兴了。”路易莎感觉纪尧姆咬了自己一口,一下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臂。
路易莎修剪得很完美的指甲是椭圆形的,并不锋利,但还是一下掐进了肉里,在纪尧姆手臂皮肤上留下了小小的月牙形印记。
纪尧姆‘嗯’了一声, 似乎是对这个情况表示了满意——某方面来说,他和路易莎有点儿像,都是不懂事的时候就没了母亲,然后就有了排斥自己的继母。他小时候因为兄弟多,不上不下的,是隐形人。路易莎就更干脆,早早被送到了修女院。
如果不是他有指挥战争的天赋,如果不是路易莎没有弟弟,他们是不可能改变处境的.命运有的时候还真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东西。
所以纪尧姆还真能体会路易莎和巴尔扎克伯爵夫人的关系,他和安娜王后只不过是加强版而已——当他展露出自己的天赋后,安娜王后也就没办法对他怎么样了,他们甚至没什么机会见面。而现在,他成为了王太子,更是只要他存在,就是安娜王后的痛苦之源。
‘是否被继母虐待’这个问题就此打住,纪尧姆又想到了一点,仿佛是自言自语道:“所以,王子是见到了玻璃棺材里白雪郡主的尸体就爱上了她吗至少在王子眼里,那是尸体没错吧?这个故事还真是诡异.”
“您很敏锐,但我敢说,很多人都、都不能想到这一点,只觉得这是个、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好故事。”路易莎感觉自己有点儿呼吸不上来了,虽然早就不是第一次了,但皮肤碰着皮肤的奇妙感觉还是让她下意识紧张起来。
“或许是因为我曾经见过,有人的确有那样的癖好。”纪尧姆这话说的非常轻,几乎就是气音。但非常流利,一点儿停顿都没有,让人能感觉到他的笃定。
一时之间,路易莎还真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了。
察觉到路易莎的迷惑,纪尧姆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故事是她说的,但她看起来才是那个对这个世界阴暗面一无所知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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