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纪云栀跑回屋子,又钻进被子里,用厚实的棉被将自己裹住。她在被子里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果然脸颊烫了手心。
她闭上眼睛,开始念《心经》,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更要在陆玹洗完回来之前睡着。
睡吧睡吧睡吧……
一片寂静里,她悄悄伸手,用自己的小臂做参照,伸手比划量着。
她垂眼去看自己的小臂,吓人的物件逐渐和她的小臂大小重叠。
以前也不知道是这么个凶险的事儿啊!她要不要提前准备好外伤药止血散之类的?
开门声让纪云栀猛地一惊,知道陆玹回来了,她立刻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陆玹瞥了一眼背对着他蜷缩在床上的纪云栀,熄了屋内的灯,在床榻躺下。
纪云栀的演技实在不怎么样,陆玹明显能够感觉到他刚在床上躺下,她的身子立刻紧绷了起来。
陆玹觉得有趣。
他转过身去,将纪云栀从被子里捞出来,放在怀里抱着。
陆玹碰了碰有了红豆的珞奶糕,整个手掌都覆上去,让其软柔充满他的掌心。
纪云栀紧闭着眼睛,仍旧在装睡。
陆玹笑笑,由着她了。
纪云栀窝在陆玹的怀里,装着装着,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慢慢睡去了。
·
第二天一早,纪云栀跟着陆玹登上回家的马车。起先路上一切正常,不多时开始下雪。这雪越下越大,到了后来隐隐要发展成暴雪的趋势。
有人穿着蓑衣候在路边, 瞧见陆玹的马车赶忙迎上去,对长河自报了家门,又转达了主家的意思。
长河再禀告了陆玹。
陆玹点头,马车便直接跟着这位管事去了宋府暂歇,避避风雪。
马车到了宋家,宋家家主宋和玉亲自迎上来。在他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他的妻子汪氏,和胞弟。
“家仆远远瞧见有车马行在风雪中,仔细一看竟是陆将军。”宋和玉脸上堆着笑,“这雪来势汹汹,实在不宜赶路。也多谢这场风雪,能有机会让陆将军光临寒舍。宋某不甚荣幸。”
“宋都护客气,叨扰了。”陆玹道。
宋和玉笑着又说了几句话,将人请在花厅里。纪云栀在陆玹身边刚坐下没多久,汪氏便笑盈盈地过来请她去后宅小坐。
纪云栀与汪氏闲聊着离开花厅,去了后宅雅苑。与前院花厅招待陆玹的温水不同,汪氏的丫鬟端上来精致的点心和甜酒盛情招待纪云栀。
萍水相逢初次见面,汪氏聪慧善谈,是个很周到的主人,将纪云栀盛情招待。
宋家似乎提前了解过纪云栀,知道她喜欢甜点,汪氏借着介绍点心,与纪云栀有说有笑,气氛融洽,并不像第一次相见。
纪云栀尝过几种糕点,随手去拿一块样子平平无奇的豆儿糕时,却被味道惊艳了。
她弯了弯眸,道:“府上的点心师傅手艺真不错,这豆儿糕瞧上去不打眼,糕质细腻味道也很好。”
汪氏笑着解释:“这些糕点里有一半是府上厨房弄出来的,其他的都是在外面买的。这豆儿糕也是在外面一家老字号点心铺子买回来的。”
“是吗?”纪云栀询问了这家豆儿糕的详细地址。
汪氏心想这位陆二奶奶还真如传闻一样,对各种点心情有独钟。纪云栀长得好看,笑起来甜美,一点高门贵妇的架子也没有。汪氏由最初的忐忑招待,到如今越来越欣赏和喜欢。只是她望着纪云栀唇畔的小梨涡,脑子里浮现了纪云栀和陆玹站在一起的画面。
额,总觉得有点不搭啊。
纪云栀在汪氏这儿待了小半日,外面气势汹汹的风雪逐渐停了,只剩下零星的飘雪。长河跟着宋府的婢女来请纪云栀——要启程了。
纪云栀谢过汪氏款待,往前院去。
宋家的家仆将厚厚的积雪扫走,露出甬路原本的样子。
陆玹已经立在马车前,一边和宋和玉说话,一边等纪云栀。
瞧见陆玹在等自己,纪云栀加快了脚步。
陆玹视线从宋和玉身上移开,看向纪云栀。在她身后,大雪初霁,天朗气清。
他眯了眯眼,多看了一眼。
“我来迟了些吗?”纪云栀甜笑着,仰着脸去看陆玹。
“没有。”陆玹伸手,扶纪云栀上马车。她搭在他掌中的指尖有一点凉。
陆玹别过宋家人,亦登上马车。
宋家兄弟和汪氏立在路边,目送马车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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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陆玹拉过纪云栀的手,将她的双手拢在了掌心,给她暖着指尖。
纪云栀本来想说不冷,她望着自己被陆玹握在掌中的双手,抿了下唇,对他柔柔一笑。
陆玹直到纪云栀的指尖与他的掌心同样温度,他才放开纪云栀的手。
他略沉吟,提声对外面的长河交代:“回去之后将宋家这些年官职调动表给我一份。”
“是。”长河应声。
纪云栀抬起眼睛悄悄打量着陆玹,他倚靠着车壁,懒散的坐姿却因为肃然冷峻的五官瞧不出随意,他就算没在思考,也总给人一种严肃沉思筹谋大事的感觉。
陆玹看过来,纪云栀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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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这场风雪耽搁了,等回到陆家,已经快子时。纪云栀才刚坐下,陆玹收到一封信,他皱了下眉,连坐都没坐,直接出府去了。
纪云栀不由感慨大人物就是大人物,真忙!
陆玹不在,她自在地踢了鞋子,双足踩在椅子边坐得更自在些,然后捧着春桃递给她的一碗热乎乎的豆浆,小口喝起来,热流渗进身体离去,将外面的寒气驱走,整个身体都逐渐舒服起来。
“月牙儿,今儿个宋夫人说的豆儿糕铺子地址你记下没有?”纪云栀问。
“明白!”月牙儿拍胸脯,“明儿个我就亲自跑一趟,把糕点师傅拐回来!”
两个人相视一笑,纪云栀也没有再多叮嘱。四处聘手艺师傅这事儿,云至坊常干,月牙儿也能办好。
这一晚陆玹都没回来,纪云栀再见他,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她从老太太那儿出去,远远看见陆玹和陆柯走在一起。
春桃小声说:“我刚刚听说二爷要去学堂看三爷和四爷的功课。”
纪云栀一下子想起小时候在学堂见陆玹打人的场景。幸好她现在已经不需要去学堂了,她庆幸地回到承风院,一边看着云至坊这小半个月的账本,一边等陆玹回来。
有的事心照不宣。
纪云栀心里明日只要今晚陆玹没有事情外出,那就是今晚了。
才下午,她就开始忐忑起来。往常一会儿就能翻完的账本,她翻来覆去地看,也没看进心里去。
·
春闱在即,陆柯和陆源如今在做最后的准备。府上聘了颇有资质的柳夫子,平日里对两位爷板着脸,可瞧见了陆玹,立刻笑着起身相迎。
柳夫子也曾惋惜,惋惜陆玹一心从武,听闻是从小立下的从母志。倘若他要去科举,那……柳夫子摇摇头,不想了。
陆玹一边向柳夫子询问陆柯和陆源最近的情况,一边登上二楼。二楼摆着许多几位少爷和姑娘从小到大比较优秀的课业。
陆玹的视线被一幅青竹图吸引,随口问:“这是谁画的?陆柯?”
“是陆柯和表姑……”柳夫子顿了顿,“和二奶奶一起画的。”
柳夫子打量着陆玹的脸色,语速很快地解释:“都是四五年的画了。那时候觉得他们年纪小画得慢,留的课业便是让他们合作。”
陆玹微眯了眼,颔首:“画得不错。”
“是。”柳夫子点头应声,赶忙拿起陆源最近的一篇文章给陆玹看。
陆玹晚上才回承风院,他回去时,纪云栀正在浴室里沐浴。
陆玹走到博古架前,打量着架子上又多出了两件小玩意儿。他再环顾整间屋子,这里越发看不出曾经的影子,像完全换了主人。
如今年已过完,新婚期给妻子的陪伴也差不多足够,陆玹开始考虑分房。这里处处都是纪云栀留下的生活印记,陆玹没打算让纪云栀搬走。她还是住在这里,他会搬去书房。他的书房足够大,里间也有床榻,简洁够住。
至于夫妻之事,半月过来一晚足够。
纪云栀从浴室里出来,看见陆玹回来了,她唤了声“二爷”,自顾走到软塌坐下,偏着头擦拭湿发。
她已经换上就寝时的柔软寝衣,水红的一身薄衣衬得她脸色皙白如雪,整个人散着刚沐浴后的水雾潮意。
陆玹深看了她一眼,丢下一句“等我”,往浴室去。
纪云栀轻“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她沉默地擦拭着头发,煎熬等待,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比下午的忐忑还要熬人。
后来陆玹从浴室出来,春柳和言泉进浴室收拾。纪云栀的长发早已经擦干,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一下又一下擦着头发。
春柳和言泉将浴室收拾好,退了出去。“吱呀”一道关门声,让纪云栀心跳一停。屋里只他们两个了,逃不过了。
她突然想到自己忘了准备外伤药和止血药!
一阵长久的寂静之后,纪云栀抬起眼睛望向陆玹,他立在床边,竟一直在看着她。纪云栀不得不硬着头皮站起身,一步步朝床榻走过去。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忍一忍熬一熬,过了今晚就完成任务了!小伤不要紧,死不了人就不是大事!
纪云栀走到陆玹面前,抬起眼睛望向他,慢慢展颜。她尽量冷静地抬手,去给陆玹宽衣。
手腕忽被陆玹握住,止了她的动作。
“脱你自己的。”陆玹道。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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