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新春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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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头经营许久,资产多不胜数,无名岛是他的老巢,大部分都财宝都藏在小岛上。
而在陆地上,小老头的其他资产分散各地,只要想办法从小岛上逃出去,总有东山再起之日。
但小老头已经年老,事情已经暴露,就算真的东山再起,恐怕也要等到许久之后了。
这也是小老头逃跑失败的主要原因之一,人心难以揣测,但在求助无门被困孤岛的情况下,要么臣服要么被揍,再看看咸鱼派从师父到徒弟都强得变态,识相的人自然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方。
步早本体与马甲在小岛上齐聚之后,实力有目共睹,远超江湖水平的武艺令许多人有了许多小心思。
一山更比一山高,慕强是本能,尤其是咸鱼派的掌门与弟子已经充分地展露了自己的实力。
如果咸鱼派仅仅凭威严与恐惧震慑他人,只在短时间内会顶着“天下第一大派”的名头,迟早会被人遗忘。
步早希望咸鱼派“天下第一大派”的名头能够持久一些,最起码一千年以上,这样才不辜负他的努力啊。
【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永远保持的……就算是朝代也不过数百年。】
系统知道了步早的想法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所以只是我美好的期望。】步早欢快地说,【人活着,总得有点小目标的嘛。】
系统陷入沉思。
随后步早听到了它的心音播报。
〖系统对玩家会考虑到一千年后的事情感到了茫然。〗
〖原来优秀玩家的目光会更为长远。〗
〖……系统感到疑惑。〗
〖“玩家是如何理解这次试玩机会的?”系统产生了如此疑问。〗
步早:啊,终于要发先现了咩:D
他等了又等,系统的心音播报止住,连系统本人都没再出声。
这难免让步早有点失望,但正事要紧,步早开始着笔整理武功秘籍。
江湖中谁拳头大就是老大,无论宫九对步早忽悠他有什么看法,都不得不承认步早的实力。
步早和宫九所谈的正事就与此有很大的关系。
咸鱼派究竟为什么会如此强大,正是这一年中萦绕在所有人心头的疑问。
宫九也不例外,这份好奇心甚至让他忽视了步早曾忽悠过他的事实,耐心地与步早商谈,并达成协定。
秘籍写出来不止宫九能看,其余人也能看。
七年间步早埋头苦练时也在不断调整游戏提供的功法,也能依靠自己的理解编写组合出更出色的功法。
这比玩《模拟江湖:我是掌门1.0》收集碎片组合新技能时更加便利,毕竟操控角色与本人亲身体会到的感觉相当不同。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咸鱼派遥遥领先于江湖中的任一门派。
步早奋笔疾书,埋头苦写。
咸鱼派的教徒们不必看他正在写的书,他们所习的武功是步早根据石观音和学校人那里薅来的武功秘籍整理归纳后得出的武学知识,顺带再加上步早自己这些年研究的功法——虽然再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才能独当一面,但在如今的江湖之中已经很了不得了。
步早写了三分之一,扔了笔,懒洋洋地向后一靠,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没必要赶得那么急。
于是步早起身去睡了个午觉,之后的几日也在悠闲中度过。
宫九见到掌门如此悠闲,有点困惑,步早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笑脸面具对准他,微微颔首。
“……”
宫九不想太过于主动以显得自己迫不及待,移开视线,没有上前。
听之前的厨子步早说话是件很有趣的事,但掌门步早却绝不会那样……分明是同一个人,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宫九慢吞吞地走远了。
步早懒洋洋地收回视线,光着脚在沙滩上散步,一步一个脚印,绵延长长一条。
今天没有掌门与弟子的戏份,所以本体相当难得的清闲。
长长的脚印在某个节点忽然多出一串鞋印,岳洋默默地出现在步早身后。
步早:……虽然知道你来了,但一句话不说还是很诡异的好么。
海水冲刷着白沙,部分脚印被抹去,海面上波光粼粼,风将两人的衣物和头发都吹得乱糟糟。
步早这次没戴面具,头发也用木簪束起,身上属于咸鱼派掌门的威慑感几近于无。
即使已经数次目睹过掌门步早的举止,岳洋此时步早的背影,仍有些恍惚。
由于与步早住在一个院子,在步早伪装厨子的期间与他表现得关系不错,岛上小老头的手下都觉得岳洋很得步早看重。
而导致这一看法的最主要原因是岳洋在步早戴上面具后相当配合他,掌门步早对他没有过多为难,在乌渡等人登岛之前,岳洋的待遇独一无二,没有任何人比得上他。
但事实并非如此,掌门对他的态度很微妙,是一种无所谓的感觉。
“你刚才就一直在石头后看着吧?”步早率先开口,“有话直说。”
“你和九公子商量了什么?”岳洋说得相当直接。
“没什么……他日后帮我些小忙,我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学无止境。”
步早也说得很干脆,他猜到岳洋要说什么了。
岳洋坦然道:“我想为你做事。”
咸鱼派掌门回头看岳洋,不知为何,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模糊。
也许是日光明亮,也许是波光粼粼,海鸥振翅飞过,两人头顶划过一片阴影。
涛涛浪声中,岳洋听到掌门说:
“我不收弟子。”
“我也不是小老头的弟子。”
掌门的笑脸变得清晰起来,他伸手拍了下岳洋的肩膀,在岳洋不自在的眼神中收了回去。
“好。”
岳洋拱手,认真道:“掌门。”
步早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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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上的日子倏忽而逝,很快到了大年三十,前几日岛上的人便默默地开始准备过年,打扫的打扫,钓鱼的钓鱼。
即使步早不当厨子,原本的厨子也能够做所有人的饭。
但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岛上的粮食会定期补充,自从步早把控小岛之后一直在用地窖中存放的粮食,而陆小凤上岛之后又经过一段时间,粮食有些不足了。
步早倒是不担心粮食,但其余人都不想饿死。
岳洋点了小岛上的物资,向步早报告,他在努力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能让上司欣赏的角色。
步早若有所思地说:“我没说要在小岛上一直呆到死,等过完年,天气适合出海了就离开吧。”
“……小岛上的人该怎么办?”岳洋问。
不可能将所有人都带回去,而且陆小凤在场,无名岛的存在一定会为人所知,日后六扇门也会干涉参与进来。
“留在这里,等运粮食。”步早漫不经心地说,“我自有安排。”
岳洋点了点头。
年三十的当天,司空摘星和陆小凤都显得有些犹豫,在院子中走来走去。
王怜花疑惑地问:“脚底板痒吗?”
司空摘星:“才不是。”
一点红倒是懂他们在想什么:“步早的手艺很好很好。”
王怜花懂了,他虽然没有尝过步早的厨艺,但早已听得耳朵生茧。
“堂堂咸鱼派掌门大人怎么可能会纡尊降贵做饭呢。”
“不,他说过和我们会如往常一般交往。”
陆小凤推门而出。
不是陆小凤不想见掌门,但他在小岛上的这段时间很少能单独碰到掌门,往往是听人说起在哪里遇见掌门,赶去时却已经不见人影。
在院子门口的草丛里,陆小凤见到了旺财。
“汪汪!!”
陆小凤跟着旺财见到饿了步早,惊讶地发现步早在烤鱼。
香味扑鼻,陆小凤只是闻了闻,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步早朝他举起烤鱼串,陆小凤犹豫片刻,在步早对面坐下。
旺财在步早身边乖巧地蹲坐着,一人一狗注视着陆小凤,有些微妙的相似。
陆小凤忍不住笑了起来。
步早翻着烤鱼,瞥他一眼。
陆小凤道:“年夜饭只吃烤鱼是不是太单调了些。”
步早道:“岛上没什么好的食材,单调也没办法。”
陆小凤道:“那日后回到岸上,还能有机会尝试你的手艺么?”
“我应该早就说过答案了。”
“也对。”
陆小凤咬了口烤鱼,正想笑,表情僵在脸上,要吐不吐的样子。
“不止食材少,香料也少。”步早慢悠悠地补充,“看来只加那点香料很难吃啊。”
陆小凤不说话。
“呸呸呸。”
*
乌渡一直试图缓和师父与师兄弟之间的关系一事,众人有目共睹,但徒劳无益。
不管是重溟,还是晓轻舟都不是会将人的话听进去的人,而掌门更是神出鬼没、行踪不定。
玉天宝看着都嫌累,不解地问:“随他们去不就好了?不是说强扭的瓜不甜么。”
王怜花有点惊讶:“真难得,你竟然说了句这么有道理的话。”
玉天宝:“……”
他敢怒不敢言。
玉天宝作为当事人,比陆小凤要更早猜出王姓公子的身份,比起乌渡,笑里藏刀的王怜花其实更令他忌惮。
一点红尊重乌渡的想法,道:“不如趁新春佳节之际好好谈一谈,再怎么样都不会在这样的日子打起来的。”
乌渡犹豫片刻,道:“师兄烧了信物的那天,就是大年三十。”
……第一次听说。
几人哑口无言。
“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矛盾?”玉天宝好奇地问,“掌门应该将知识都倾囊相授了,还会有不满么?”
乌渡道:“据我所知,没有矛盾。”
王怜花面无表情。
“就算牛粪上插着一朵花你也只能看见花。散了吧。”
第 142 章 月华如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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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是真的没有,按照剧本设定来说,师徒之间的矛盾并没有体现在明面上,而是暗流涌动,积少成多。
虽然本体和马甲其实天天乐呵呵的满山乱跑的。
一点红安慰道:“来日方长。”
玉天宝点头,附和道:“对呀对呀。”
王怜花撇嘴。
乌渡夹在自己的师父与师兄弟之间,左右为难,看起来都替他嫌累,偏偏那二个家伙没一个人省事。
王怜花心想,何必呢?
“说起来,你们门派的信物都是那条眼睛奇怪的鱼,这有什么由来么?”
王怜花问。
“也许是掌门爱吃鱼。”玉天宝判断道。
“不是的,掌门不爱吃鱼。”乌渡说。
……不爱吃鱼为什么用鱼当信物甚至当门派的名字啊。
众人无言。
乌渡离开之后,陆小凤和之后追过去的司空摘星顶着一身烤鱼的香气回来,有点奇怪的是,两人的表情都皱巴巴的。
面对其余几人充满疑问的目光,陆小凤干呕一声:“太难吃了。……步早的烤海鱼太难吃了。”
“yue——”
司空摘星的反应更简单直接。
王怜花大笑:“这是你们心心念念的好厨艺?”
陆小凤辩解道:“岛上香料少,食材又要用来备年夜饭,海鱼腥,不好料理。”
司空摘星:“yue、我怎么觉得他是故意的?他自己可是一口都没吃。”
“他不爱吃鱼,估计没做过鱼。”
王怜花幸灾乐祸地笑。
陆小凤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步早好像不爱吃鱼。
司空摘星:“他之前在客栈里当初厨子时天天做鱼!红烧鱼、水煮鱼、清蒸鱼、糖醋鱼!他都会做!”
话一落地,众人都望向他。
司空摘星:“?”
“你怎么知道?”王怜花问。
“因为我第一见到他时,他就在客栈里做厨子,我去当小二,天天吃他做的饭。”司空摘星坦荡地说。
“……”
玉天宝听他们这么说,愈发觉得掌门深不可测起来。
*
在和步早聊过之后,陆小凤知道岛上食材告紧,步早也打算在年后离开小岛。
他开始盘算离开小岛之后该做些什么,无名岛的事情得通知六扇门,至于咸鱼派掌门的真实身份……就算不为人所知似乎也没关系。
说到无名岛,陆小凤又想起来那名古怪的白衣人,这段时间他从小岛上的人口中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宫九。
牛肉汤则名为“宫主”,是小老头的女儿,与宫九是师兄妹的关系。
“宫九”这个名字显然是假名。
陆小凤想找重溟确认宫九的身份,但四处不见重溟,问了路过的岳洋,岳洋看了他片刻,叫陆小凤跟着自己走。
路上陆小凤想与岳洋搭话,但岳洋不咸不淡,不怎么搭理他。
陆小凤知道岳洋是步早在小岛上最为亲近的人,有许多和他有关的讨论,本该是小老头的新手下,却在陪步早演戏。
重溟在他们来时乘的船上,岳洋将陆小凤领到岸边将船指给他看时,陆小凤沉默了好久。
“……那船怎么停在这里了?”
陆小凤记得他们登岸时船不在这片地方。
“掌门前天开船去海上钓鱼。”岳洋说。
陆小凤有点惊讶,岳洋好像很清楚步早的动向。
“你如今算是谁的人?”
“步掌门的人。”岳洋没有隐瞒。
陆小凤没觉得岳洋是背叛,倒觉得他很会审时度势。
“多谢。”陆小凤向岳洋道了声谢,往船上奔去。
岳洋默默地望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因为陆小凤没问,所以他没说晓轻舟也在那里。
不止晓轻舟,宫九和牛肉汤也在那里。
船上相当混乱,牛肉汤对目前的情况忍无可忍,威胁人开船出海,趁岛上忙乱之际离开,临走前不忘叫上宫九。
牛肉汤并不知道宫九已经根据自己的心意做出了决断,而宫九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跟她上了船。
而上船之后,二人在甲板上看到了重溟。
重溟正站在栏杆边喂海鸥,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半边银面具倒映出二人的身影。
牛肉汤大惊,万万没想到这是自投罗网。
而重溟的视线从二人身上掠过,片刻之后,他对牛肉汤露出一个满是嘲讽的笑容:“你想逃走,不止上错了船,还找错了人。”
牛肉汤下意识地瞥向被她揪来的男人,这人在拜入无名岛之前便是作恶多端的水匪,重溟的意思是这人不可信?
男人大惊失色,就差举手发誓了:“我什么都没打算做!”
一旁的宫九低笑一声,上前走了两步:“你怎么知道的?按理说你与步早话不投机,他也不可能告诉你那么多事情。”
“不难猜。”重溟道,“掌门很强,你此前觉得高处不胜寒,是因为没有站得比你高的人。”
宫九笑道:“不错。”
牛肉汤听明白了,叫道:“九哥,你、你是与步早俺哥家伙沆瀣一气了吗?”
宫九还没说话,重溟便先冷冷道:“谈什么沆瀣一气,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牛肉汤气得跺脚:“和你有什么关系!九哥,你不说点什么吗?”
宫九道:“没什么好说的。”他的语气很平淡,“与其想日后如何如何,倒不如正视现状。”
假若步早不想放过小老头,就不会有什么日后了。
宫九生性淡漠,对师父小老头没有什么尊敬留恋之意。而小老头一直以来也是以同样的道理教导他的。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舍弃的,只有技不如人。
牛肉汤不语,眼眶渐渐泛红,泪光盈盈。
停在栏杆上的海鸥们很不爽地“嘎嗷嘎嗷”的叫起来,不满于宫九等人的打扰。
重溟转身去喂鸟,鸟食是从系统商城买的,精加工、味道好、欲罢不能,海鸥们很喜欢。
牛肉汤生气又委屈,转头想走,迎面撞上晓轻舟。
一袭粉衣的漂亮美人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一脸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们,笑得很开心。
牛肉汤忍不住瞪他一眼,但晓轻舟又笑得太好看,即使想说些不好听的话也开不了口。
“不打算走了吗?”晓轻舟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遗憾,“我还打算和你们一起乘船回岸上呢。”牛肉汤道:“你还说!如果不是你们——”
晓轻舟瞥她一眼。
牛肉汤咬牙,不说话了。
“……真吵。”重溟一脸厌烦。
海鸥们从众人头顶身边拂过,翅膀拍得刷刷响,低空掠过,旋即冲向云霄,就连宫九的头发被扇得乱糟糟的。
“……你很讨鸟类喜欢。”宫九忽然说。
“你不讨我喜欢。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碍眼。”
重溟冷淡地说。
“我倒觉得……你在嫉妒我。”
宫九说。
步早恶寒:这货怎么能说得出这种话?
这时,顶着鸟毛的陆小凤悄悄冒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里好像很热闹……你们好吗?”
船上的气氛剑拔弩张,陆小凤的笑脸显得相当不合时宜。
重溟皱起眉头,神色更显烦躁,大步从众人身边走过,打算下船。
陆小凤看了眼在场众人,转身要走,被晓轻舟拦住。
“我劝你不要打扰他。”晓轻舟说,“他今天心情很不好。”
陆小凤一怔,没多问,点点头。
逃跑计划接二连二被打断,师兄又明珠夜投,牛肉汤心烦意乱,继重溟之后大步跑开,被她强硬绑来的男人犹豫片刻,也悄悄地离开了。
在场之人便只剩下陆小凤、晓轻舟与宫九。
宫九问晓轻舟:“他为什么今天心情不好?”
晓轻舟歪头看他:“你想知道?但我不想告诉你。”
“不想便罢了。”
宫九回答得很干脆,面上丝毫不见怒色,只有一如既往的淡定,“都说你和你师兄关系不好,看来也不尽然。”
晓轻舟道:“那你的眼神可能不太好。”
陆小凤:“……”
够了你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宫九道:“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实力如何。”
晓轻舟天真一笑,道:“能轻而易举把你踩在脚下。”
陆小凤飞快后退,与此同时,宫九俯身上前,攻势凶猛,晓轻舟气定神闲,衣角翩飞如蝶。
“你们不要再打了”
——陆小凤现在能够充分理解乌渡说这句话时的心情了,因为他此时就是同样的感受。
没人理会陆小凤的话,宫九与晓轻舟你来我往,相当专心,也许听到了陆小凤的声音,但只把这声音当作蚊子嗡嗡声。
陆小凤盘腿坐下,睁大双眼,认真地看他们两人的交手。
任谁都能看出咸鱼派的整体实力强得很不一般,原因只有一个,咸鱼派掌门的功法独一无二,水平位于原本的江湖最顶峰之上。
*
正月初五过后,步早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海,岳洋为他忙前忙后,亦步亦趋。
步早有点困惑,还有点无奈:“我有手有脚,你不必做到这种程度。”
岳洋道:“我还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那你倒是问啊。步早郁闷,岳洋说别的事情都很直接,怎么这次不问了。
“你是咸鱼派的一员。”步早道,“我有想让你们做的事,现在说起来太乱,日后随我去咸鱼派,你会明白的。”
岳洋放心了。
他也很听话,果断又干脆地放下步早的背篓,转头去拿自己的物品。
步早:……喂,好像有点太干脆了。
他提起背篓出门,岳洋很快过来跟在他身后,到达岸边时身后已经远远地缀着人群,神色复杂地望着步早。
如果要分析其中蕴藏的情绪,大概是愤怒、埋怨、惧怕、责怪、畏惧等等负面情绪。
要说为什么……除了掌门日常的行为,也与他昨天毁了其他可以出海的船只这一举动脱不开关系。
就连那搭不了几个人的小小船只也被步早劈成柴火,没有任何可以逃跑的余地。
“祈祷我安排的人会趁早来到小岛吧。”
步早对小岛上的人如此说道,他身后朝阳初升,光芒万丈,显得笑脸面具相当阴沉可怖。
“……”
“怎么没有声音?是因为没有人吗,看来也不用派船只来了啊。”
“请您慢走!”众人齐齐大喊道,“一路平安!”
早去早回!别把他们给忘了!
步早开心地登上船,身后岳洋的心情一言难尽,一向严肃的表情出现了裂缝。
……他莫名地有点怀念不戴面具时的步早。
先行上船的几人在船边看到步早那边发生的事情,心情同样一言难尽。
宫九与牛肉汤也在岛上,前者是正经的太平王世子,有家可归,而牛肉汤,则打算以小老头弟子女儿的身份去为他传递信息。
牛肉汤正紧张地望着步早,生怕步早将她赶下船。此时状况与当初出海来岛之时倒转,牛肉汤心情悲愤,却无可奈何。
步早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点了点船上的人,发现少了司空摘星。
过了不久,司空摘星登船,乌渡发动船只,迎着朝阳出发。
陆小凤问司空摘星怎么来得那么晚,后者想了想,悄悄告诉他:“我找到了小老头的宝库,里面空空如也。”
“又被……他收入囊中了么。”陆小凤立刻理解并顿悟,心情复杂。
在他们上岛之前步早已经掌控了无名岛,也许就是趁那段时间运走的。
咸鱼派在陆小凤眼里愈发深不可测起来,而对步早本人,自然很难以之前的态度相对。
而步早摘下面具,簪子束起头发,依旧是个开朗路人背景板。
步早对陆小凤等人态度与往常一般,说些有的没的,但对弟子的态度却哪里看都有些奇怪。
他在弟子跟前,时而话多时而话少,态度冷热交替,但即便是在说着“很好”“不错”这样夸奖的话语时,语气依旧显得漫不经心,仿佛随口一说,着实令人疑惑。
陆小凤有点明白为什么乌渡说掌门不善表达了,在外人眼里,步早那种无形中的冷漠其实并不是不在乎。
步早和任何人说话,甚至和旺财说话,都会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但唯独对二名弟子不会。
这样的表现也难怪会令重溟与晓轻舟感到愤怒。
王怜花和步早也聊了几句,对步早讨厌不起来,却也不妨碍他嫌步早麻烦。
“遮遮掩掩……有话直说不就好了。”王怜花不太愉快地说。
玉天宝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愉快,想开口,被王怜花一瞥,乖乖住了嘴。
大概是因为心大加上从没觉得自己的这个魔教少主待遇有点古怪,玉天宝说的话总是很直白,完完全全是个蜜里长大的孩子。
即使所有人都从玉天宝的言行中发现了不对,但玉天宝本人依旧毫无所觉,在他看来自己的经历十分正常。
见玉天宝闭嘴,王怜花露出笑容。
一点红坐在一旁的箱子上,闻言看了眼王怜花等人,眨眨眼,又默默地低头擦脸。
出海的第二天晚上,一点红来甲板上吹风,沿着船沿散步时,偶遇了掌门。
月华如练,海水涌动,船只轻晃。
掌门正靠着木箱盘腿而做,手中在编红绳,红绳上串着一条小木鱼。
一点红停住步伐。
掌门发现了他,抬头朝一点红露出微笑,笑着道:“被你看见了?可不要往外说。”
那条木制的小鱼,圆眼睛中有一条横线,分明是咸鱼派的信物。
现在想来,那应该是重新制作的新信物,至于要拥有它的人是谁,只有一个答案。
剑身被一点红擦得光洁如新,倒映出他的面容,映出一点红面上放松的笑意。
第 143 章 罗刹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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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宽广无垠,无边无际,船上的日子相当无聊,大概是因为掌门近在咫尺,晓轻舟几乎是避着他走,也不像之前一样同大师兄天天斗嘴交手。
这种难得的清静让玉天宝十分感慨,快乐地在甲板角落铺了张垫子,安详闭目,享受人生。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好像有人在不断踢他,玉天宝浑身沉甸甸的,不想动弹,于是最后一踢比之前重了些许。
一脚踢过去,玉天宝“嗷”的一声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怒道:“谁敢来打扰本少主!”
“我。”王怜花自下而上,俯视着他。
“……”
玉天宝一呆,忽然有点恼怒,他堂堂魔教少主,怎么能在这无名小卒面前认怂,当即站起身,大声道:“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王怜花转身就走:“玉少主,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玉天宝眨了眨眼。
日夜兼程,陆地遥遥可见,船上众人都松了口气,但就在玉天宝舒舒服服享受日光浴时,他们的船只遇见了另一艘船。
这艘船来头很不小,正是为寻找自家少主而前来的罗刹教的船。
对方本想装作在海上偶遇的船只,以借维修工具为借口上船查探玉少主的所在,但被重溟径直点出身份,双方便起了争斗。
对罗刹教的人来说,乌渡是闯进罗刹教抢走囚徒劫走少主的卑鄙小人,为了以防当初的惨状再次发生,决定先发制人……
结果不必多说,总而言之,咸鱼派掌门正以主人的姿态在罗刹教教徒的船只上散步。
但事件的中心人物,最重要的罗刹教少主从始至终没出场,王怜花踢他都觉得自己是脚下留情,应该一脚踩醒他的。
玉天宝跟在王怜花身后,心中的疑问在见到几张熟悉的面容后得到了解答。
“阿文!阿武!你们来接我啦!”玉天宝欢快地说。
被其余人团团围住的几名罗刹教教徒望着完好无恙一脸快乐甚至比之前微有圆润的少主,纷纷陷入沉默。
现在的玉天宝压根不像罗刹教教徒们想象中那样处境可怜备受苛待,反而待遇很不错的样子,尤其是脸上带着睡醒后的朦胧倦意……
好像是来玩儿似的。
司空摘星见玉天宝露面,好奇地道:“怎么不是你们教主亲自来?”
玉天宝也不知道,看向阿文。
阿文闭了闭眼,似乎在调整自己复杂的心情。
在场的众人十分明白他的心情,因为在第一次见到乌渡身边活蹦乱跳没吃一点苦的玉少主时,他们同样惊讶不已。
“教主有事在身,不能赶来,命我等尽快找到接回少主,只是你们跑得太快,刚去一个地方才知道你们早已离去。”
阿文的语气相当平静,但话中透着一股幽幽怨气。
玉天宝挠了挠脸,十分罕见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倒也不必这么急……我花钱雇乌渡当我的护卫了。”
这回事王怜花等人是第一次听他说起,闻言默默地看向他。
而依旧被团团围住的罗刹教教徒的心情更加微妙。
“人质和绑匪”变成“雇主和护卫”……实乃天下少有之事。
玉天宝道:“爹不准我下山,乌渡实力强还很好说话,所以我才想了这么个办法。不过……我中途跑去赌钱,被坑得身无分文还得倒贴钱,多亏了乌渡帮我补上。”
众人:“……”
在他们深沉的目光下,玉天宝又挠了挠脸,道:“我现在还欠他的钱,阿文你们带了多少银两?”
很好,原来目前的关系是“欠债人和债主”吗。
阿文沉默良久,艰涩开口道:“少主,我等身上钱财不多,但可在钱庄换,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您得请其余诸位不要防备我们。”
宫九、王怜花、司空摘星、陆小凤、乌渡与晓轻舟都盯着他们看,存在感太强,压力太重,阿文等人很有压力。
玉天宝闻言看向其余人,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恳求。
王怜花笑道:“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欠钱不还的是大爷,你堂堂罗刹教少主自然要当大爷,我建议你干脆别还乌渡钱了。”
他纯粹是事不关己,说得轻松,玉天宝却发现晓轻舟看向自己,眼中笑意流淌,如灼灼桃花,却莫名令他心中一突,当即斩钉截铁义正言辞道:“我堂堂罗刹教少主,怎么会做出欠钱不还之事!你别小瞧我啊!”
“哦。”王怜花露出灿烂的笑脸。
晓轻舟柔和地微笑着,移开了视线。
玉天宝松了口气。
晓轻舟相当护短,虽然这人对乌渡也会说些不留情的话——比如乌渡越不想听他说重溟已经不是大师兄,晓轻舟越要说。
玉天宝对此深有体会,在见识过晓轻舟揍人时的狠辣后,他就打定主意,决不会招惹晓轻舟。
几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被罗刹教教徒众人看在眼里,阿文想了又想,还是伸出手,指着不远处的己方船只。
那里戴着笑脸面具、长发披散的咸鱼派掌门正踩着船边的围栏上脚步轻快地行走,衣角纷飞,总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掉下去。
“少主,您能否同那位咸鱼派教主好好说一说,我们并无恶意,刚才出手只是不知道您的具体情况,怕你身陷险境才先行出手。”
阿文如是说。
玉天宝求助的视线望向乌渡,在场的所有人中掌门大概只会听得进去乌渡的话了。
乌渡朝玉天宝点点头,道:“误会既然已经解除,我会向师父好好说明情况。玉少主,你与他们谈一谈吧。”
这般说罢,乌渡便转身去往对面的船只,他轻功卓绝,足尖轻点便越过中间的距离,轻飘飘地落在船边的围栏上,宛如飞过去一般。
像一只乌鸦。
陆小凤与王怜花等人各自离开,宫九没看到热闹,也没了旁观的兴致,懒散离去,给玉天宝和罗刹调的教徒们以空间交流各自的见闻。
阿文如实向不靠谱的少主禀报了他们一路来的经历,概括起来相当简单,永远追着乌渡和他的尾巴在跑,并发现他们的同行者不断增加以及各种各样的烂摊子。
譬如幽灵山庄,如今的“幽灵谷”。
对木道人这等给门派招黑的长老,武当派掌门石雁将他除名,交由六扇门处置,并开始整顿武当派,调查与木道人有关的弟子。
一说到这件事,玉天宝便兴奋起来,添油加醋地将自己跟随乌渡遇到的各种人与事同他们分享,说得兴高采烈。
而罗刹教教徒众人听的心惊不已,时不时的提一些问题,得到解答后神情便更加凝重起来。
阿武的表情更为沉重。他稍微撇了撇头,望向对面的船只——这艘船当然不可能是罗刹教买下来。毕竟他们的影响力只在西域特别有效,这艘船只是在岸边隐瞒了身份,向十二连环坞租借的船只。
在那艘租借来的船只上,身着黑衣的咸鱼派掌门与他的二弟子正在围栏旁交谈着什么。
阳光明亮,海风太大,看不清他们的脸色。
阿武——玉罗刹不无慎重地想:原来那就是咸鱼派掌门。果然如传闻一般,戴着一张十分古怪的面具。
那张面具之下究竟是谁的脸?
而正在此时,玉天宝正说到他跟着乌渡与咸鱼派的其余两位弟子汇合,打算去验证咸鱼派掌门的身份。
玉罗刹看向玉天宝,竖起了耳朵。
玉天宝却忽然闭上了嘴,表情犹豫,阿文疑惑地问道:“少主?”
“……”玉天宝抹了把脸,诚恳道:“咸鱼派掌门为人十分古怪,没有他的允许,我不敢说出他的身份和他的名字。你们……你们等之后到岸上看看陆小凤他们是什么安排吧,那时候也许就能知道咸鱼派掌门的名字了。”
堂堂西域魔教,罗刹教少主,竟然要看一个只有四人一狗、名字还相当随便的门派掌门的脸色……
众罗刹教教徒陷入沉默。
教主本人也陷入沉默,虽然很不甘心,但无话可说。毕竟照玉天宝的说法,谁都打不赢咸鱼派掌门。
玉天宝莫名觉得过意不去,道:“我知道你们不甘心,但你们少主我呀,也见了很多世面,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们门派有多么厉害,已经厉害到有点诡异了。”
“所以你们不要太放在心上。”玉天宝无师自通,开启反方向加油鼓劲,扬他人威风,减己方志气,“技不如人嘛,接受习惯就好了。”
“……”
玉罗刹现在只想一巴掌呼他脸上,然后把这个傻儿子丢下海喂鱼。
尽管在玉天宝幼时各种偷懒而不去管教他在玉罗刹的计划之中,但此时他却莫名地有点后悔。
他成功地将玉天宝养成了一个不堪大用的挡箭牌少主,但似乎有点太不堪大用了。
身边一起过来寻接玉天宝的罗刹教教徒们都纷纷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虽然不知道他们心中的具体想法,但玉罗刹总觉得他们在鄙视玉天宝,同时也顺便怀疑了自己这个罗刹教教主。
教主大人的一世威名,因为玉天宝这个不成器、不靠谱少主而岌岌可危。
第 144 章 执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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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罗刹以阿武的身份暗中观察起船上众人,玉天宝不肯说出咸鱼派掌门的真面目,但除此之外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同罗刹教教徒们分享,玉罗刹也从中知道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譬如说重溟与晓轻舟都十分偏爱乌渡,一点红与乌渡过去似乎有交际,关注乌渡的原因不止是因为他杀了薛笑人,还有——
咸鱼派掌门与除了乌渡之外的两名弟子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这点玉罗刹亲眼所见,比起重溟和晓轻舟,咸鱼派掌门和乌渡相处的场面他看到的次数更多。
与咸鱼派等人偶遇第二天,玉罗刹目睹了咸鱼派掌门与重溟交手的场景,在此之前,咸鱼派的师徒之间处于一种古怪的和谐状态,而罗刹教教徒的到来搅乱了这古怪的氛围。
毕竟一提到罗刹教就免不了提到西域原先的一霸石观音,而说到石观音,自然免不了提到进入石观音宝库卷走财宝的乌渡。
重溟身为大师兄,对此早有不满。
咸鱼派掌门冷嗤一声:“将雇主介绍给乌渡的不正是你么?还有,你总说自己已不是咸鱼派弟子,如今又是以什么身份教训我的?”
这话听起来简直冷酷无情,听得宫九露出笑脸,陆小凤眉头轻蹙。
重溟道:“是我介绍的没错,但你为什么不想想他卷了财宝都是为了讨你开心?他自己一点都没捞着,东西全给了你!”
“那又如何?”咸鱼派掌门冷冷道,笑脸面具毫无笑意。
“他是我徒弟,为何不能讨我开心?你又不是——”
“掌门师父!”乌渡怒了,“你不要这么说,你不是也想师兄回来的吗,为什么要说这么伤人的话?”
一向认真靠谱的人发怒时造成的冲击非同一般,在场之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都觉得相当稀奇。
没人见过乌渡生气时的样子,无论是被王怜花冒充、被迫顶着没做过的事,甚至被人追杀时指着鼻子骂,他一直言语得体,神色沉静,谦谦有礼。
场面一时之间陷入沉默。
咸鱼派掌门顶着那张遮挡住所有情绪的笑脸面具,看向乌渡,沉默片刻,淡淡道:“乌渡,不要随便揣测我的心思,我告诉过你的。”
重溟道:“他恨不得我没拜入过咸鱼派,你说这种话,只会让我成个笑话。”
乌渡:“不是的师兄,掌门师父他只是——”
重溟道:“我只相信我亲眼见到的和亲耳听到的事情。”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似的,咸鱼派掌门转身就走,路过站在箱子后假装自己不存在默默旁观的阿武,一把将人拽走。
玉罗刹:?!
玉天宝:“掌、掌门——”
咸鱼派掌门没有驻足,带着阿武离开。
重溟面色如霜,抿着嘴,眉头紧蹙。
虽然对步早为何要揪走罗刹教的教徒感到奇怪,但此时没人敢追上他们的身影。
“你们的关系,真是复杂。”宫九悠悠道,“你如此动怒,证明你还没放下。”
重溟冷冰冰地看他一眼,宫九开怀大笑,觉得自己登船的主意很好,能见到重溟如此动摇,特别有趣。
司空摘星摇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步早,这种吵架一点都不有趣,分明是互相往彼此身上插刀子。
不好不好。
王怜花看了只觉得厌烦,趴在高处的围栏上纵观全场,瞥见玉天宝的背影在角落里慌慌张张,步早和那个罗刹教教徒的身影被挡住。
——他们在做什么?
王怜花有点疑惑。
“快靠岸了,赶紧准备去。”
晓轻舟在甲板上开船,慵懒的声音传进众人耳中,是传音入耳,听起来十分清晰。
王怜花回头望,和掌着舵的晓轻舟对上视线,漂亮美人神色淡淡,唇角有一丝隐隐的嘲讽笑意。
但他什么都没做,比起一心想要化解矛盾的二师兄,晓轻舟无动于衷。
也许是觉得没必要,也许是懒得做,如此轻松自在,有点像咸鱼派掌门本人。
王怜花离开高台,去收拾自己的物品,远处海岸已十分明了。
处于好奇,王怜花特意绕路经过咸鱼掌门和玉天宝那片地方,但略有些遗憾地发现他们已经停止了交谈,步早正拍着那位罗刹教教徒的肩膀,笑脸面具几乎抵在对方的脸上。
而那教徒表情十分之僵硬,似是心情一言难尽,浑身紧绷。
也难怪,倘若被那样一张古怪的面具抵在脸上进行恐吓,都会不自在的。
玉天宝啊啊乱叫,一通胡言乱语:“掌门,你们在说什么?放过阿武吧,他受不住你的威势啊!”
咸鱼派掌门笑了一声,而阿武的表情更加阴沉了,甚至攥紧了拳头。
玉天宝这样说看起来倒很像个心系手下的靠谱少主——如果忽略他方才一直扒在拐角处像个偷窥狂一样的行径的话。
步早再次伸手拍了拍玉罗刹的肩膀,威胁玉教主的机会很少,威胁处于伪装状态的玉教主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作为在《模拟江湖:我是掌门》中被玉教主坑过的玩家,不趁机报仇是不可能的,并且对玩家没有损害,既然要得罪人,当然要得罪的更彻底。
玉罗刹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沉重握力,心中不甘。
他其实并不觉得屈辱,在玉罗刹还未创立罗刹教时,他便意识到自尊心有时候并没有用处。
玉罗刹只感到不甘心,对自己处境的不甘心,对咸鱼派掌门的强大而不甘心。
更对他不知道咸鱼派掌门的身份、自己却被对方悄声点了名字而不甘心。
步早收回手,转头朝玉天宝笑了笑,视线微移,同稍远一点的王怜花对上视线。
王怜花一怔,转身离开。
等步掌门离开,玉天宝赶忙问阿武:“他对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呢。”
阿武道:“没说什么,他只是让我不要做多余的事。”
“……”玉天宝眨了眨眼,“应该反了啊……是他不该对我们做多余的事。”
玉罗刹:“……”
逆子。
……
老狐狸船长近日忧心忡忡。
因为他的船迟迟没有消息,而小老头留在岸上的手下们也开始感到奇怪,过完年后便纷纷问他怎么不见船只。
老狐狸只能说船被小老头派人借用来搪塞他们,自己则天天跑去岸边,希望能看到熟悉的船。
小老头一直没传出消息,只能证明一件事,他此时没有余暇,有可能深陷困境。
这日老狐狸船长在镇上吃了些菜,喝了小酒,随后照旧打算去岸边观望船只,出了饭馆,却见到街上远处走来一个牵着马的白衣人。
老狐狸在门边驻足,眯着眼睛仔细观察起来。
檀木发冠,腰间佩剑,姿态凛然不可侵犯,正是白云城主叶孤城。
老狐狸看着他从自己面前走过,心中思绪万千,去岸边的路上时琢磨自己的退路。
而这次到岸边不久,他见到了熟悉的船从海上远远驶来,由米粒大小渐渐放大,小老头紧张地从原地站起身,心中忐忑不已。
小老头真的会输吗?
老狐狸船长心中全是如此疑问,而他的疑问在见到从船上下来的九公子时变成了茫然。
因为除了当初借船的几人,好像多出来两三个人,其中一个九公子,一言不发,身着白衣,古怪又完美地融入所有人之中。
时隔多日踩着地面,玉天宝的脚有点软,手一伸,叫阿武撑住自己。
阿武默不作声地伸手。
玉天宝一转头,咸鱼派掌门双手背在身后,那张笑脸面具正对着他。
“……?”
玉天宝十分奇怪,但阿武强硬地将他往前拖走了。
老狐狸船长忐忑不安地前去迎接宫九,短暂的路被他走得漫长无比,尤其是望见戴着笑脸面具的黑衣人后他心中更是沉甸甸的。
到了宫九跟前,老狐狸不知该说什么,瞥见一旁的岳洋,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能透露点消息。
岳洋收到了视线,无动于衷。
宫九将钱袋扔给老狐狸,叫他去采买粮食食材。
老狐狸握着钱袋,有点琢磨不透九公子的用意,宫九又道:“不必多问,等你买好之后我自有吩咐。”
不用管多余的事反而更省心,老狐狸笑眯眯地点头,临走之前不忘将自己在此地见到白云城主叶孤城的事告诉宫九。
叶孤城和无名岛毫无关联,这些年小老头也尽量不招惹白云城的注意。
宫九并没有放在心上。
其余人也听到了,因为老狐狸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在听力灵敏的习武之人听来,依旧十分清晰。
乌渡望向老狐狸离开的背影,收回视线时同宫九对上了视线。仍旧戴着面罩的少年杀手,眼神平静而温和,看不出任何波动。
*
叶孤城的到来与无名岛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他本该再往南边乘船去飞仙岛,不过是途经此地、在此地暂且停留罢了。
在收到乌渡提供的消息后,叶孤城便想办法借他人之手将这些消息传递出去,自己本人并不露面。
为此他借助了神通侯方应看的能力,这位宠臣手眼通天,叶孤城一至汴京,便被他发现踪迹,来了个有意为之的“偶遇”。
叶孤城没有计较,因为方应看是亲自来见他的,这对叶孤城来说反而更加方便。
方应看并未提出什么越界的条件,想与叶孤城交好的目的几乎摆在了明面上,而叶孤城也对不用暴露他与白云城的事感到满足,两方商谈的结果令彼此都很满意。
而方应看曾问过叶孤城一个问题,问他的消息是否是从万物楼得到的。
这个疑问在情理之中,叶孤城并不意外于方应看的猜想,只是摇摇头,给出否定的回答。
方应看有点意外,除了万物楼以外他想不到谁还能有如此能力,但叶孤城没有向他解释的打算。
他和乌渡的交集除了重溟与玉少主,没人知道,至今还未传出,以后也还会是秘密。
纵然没能在白云城度过新年,但南王这一潜藏的威胁被排除,叶孤城返程的路上心情十分平和,并听说了许多有关咸鱼派的消息。
咸鱼派的弟子们闹腾不已,做了许多事,但叶孤城所听到的却是几月前的旧消息,没有什么新消息。
这次经过此地,叶孤城只打算休息一晚,便继续上路,趁早回到白云城,以免城中属下特意前来相迎。
然而当天傍晚,叶孤城从客栈小二楼中听说有人从海上回来的事,似乎是咸鱼派的人。
其中有一个戴着笑脸面具的男人,就是咸鱼派掌门。
叶孤城犹豫片刻,决定前去看一看。
第 145 章 世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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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九在离开之前找到步早,问他之后有什么计划。
步早笑眯眯地说:“都说了,有事我会找你,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的时间很宝贵。”宫九不喜欢步早漫不经心的态度,眉头轻蹙。
“但你很闲,不是吗?”步早反问道,“世子殿下,我更喜欢你以前毫不在乎的样子。”
宫九沉默一瞬,一时之间找不到话反驳,思考须臾,回应道:“我也更喜欢你以前手脚麻利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步早笑了。
“……”宫九一直紧皱眉头,没有松过。
背景板步早是个相当无辜的路人,当时他的言行更是伪装得天衣无缝,形象深入人心,而在身份暴露之后,掌门偶尔表现的姿态与之前的步早堪称天壤之别。
一言以蔽之,有点神经质。
即使是宫九也不例外,他对步早前后不一的形象难以接受,但从未表现在明面上,今天是步早第一次鲜明地看到宫九面对掌门时有了其他的情绪。
步早琢磨了一下,觉得在宫九眼里可能类似于“旺财不再朝他摇头晃脑吐舌问好,而是毫不留情地朝他狂吠吧”。
这件事告诫世人,不要轻易吃代餐,因为不管怎么说都不是本尊啊。
步早伸手移了移面具,露出半边脸,琥珀似的眼睛映出夜幕上的圆月,闪闪发光,他对宫九笑道:“世子殿下,你的眼神真可怕。”
“一想到以后要同你打交道,我就满心不情愿。”
宫九如此说道。
步早微微侧头,望向漆黑的树丛,嘴角微勾,重新戴好面具,声音从面具后传来,闷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不要赌气啊九公子。”
宫九意识到他称呼的变化,看向步早方才望的方向,这时,宫九隐隐听到有人踩过草丛的声音。
在宫九的注视下,来人缓缓现身,一袭白衣,腰间长剑存在感相当鲜明,而双瞳如星,神色沉静。
与宫九对上视线的瞬间,叶孤城的表情出现了松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白云城主与太平王世子自然是见过面的,毕竟宫九在江湖中行走不爱易容,以真面目示人,堂堂正正。
步早在面具后笑得很开心,道:“九公子,怎么不说话?”
宫九冷冷地瞥了眼步早,但看到的只有一张诡异、看厌了的笑脸面具。
叶孤城心中暗忖,九公子?太平王世子有过这个称号么?
顺着宫九的视线望去,叶孤城看到了那张被月光照得惨白的面具。
……是咸鱼派掌门。
一路上听着咸鱼派的事情,叶孤城一眼就将传闻的形容同本人对上了。
步早道:“城主大人,多谢你对乌渡的照顾。”
叶孤城微愣,随后道:“各取所需。”
乌渡打晕重溟,接下自己的委托,究竟是想做什么?
与乌渡分别之后,叶孤城其实一直隐隐有如此疑问,如今想来,有可能是与这位咸鱼派掌门有关。
除了面具有些古怪,叶孤城与掌门初见,印象不错,无论是语气还是姿态,都有一种难言的气度。
在宫九离开之前,掌门向叶孤城询问,要不要与他去见一见乌渡。
叶孤城觉得自己与乌渡之间的交易并不算公平,乌渡的效率很快,比预想中还要快的解决白云城的麻烦,于情于理,需得亲自与他见面。
话说回来……他明明都叫乌渡保密了。
仿佛知道叶孤城的想法似的,掌门慢悠悠地开口,笑道:“他是个守诺的人,但重溟不可能不知道。”
反正不会有人知道真相,也不会有人清楚咸鱼派私底下的相处模式,而掌门与叛出师门的大师兄说过什么,没人清楚,仗着这点,步早会在一些小小的地方叠buff以加深印象,充实任务形象。
叶孤城闻言微微敛目,一路无话,等见到乌渡时,圆眼睛的少年正在客栈后院默默地洗衣裳。
“……”有点意外。
叶孤城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和乌渡见面。
乌渡抬眼,看到叶孤城时显然相当惊讶,站起身,擦擦手,礼貌地向叶孤城问好:“叶城主,是我提供的消息不对吗?”
叶孤城摇摇头,道:“你做得很好,多亏了你,我少了很大的麻烦。”
乌渡真心实意地微笑起来:“那就好。”
叶孤城见他有点疑惑,解释道:“我是被你师父带过来的。”
“……掌门师父。”
乌渡似乎发出了一声叹息,叶孤城凝眸看他,有点困惑。
而乌渡似乎误会了什么,对叶孤城道:“叶城主,请你不要误会,不是我不想见你,之前我一直没有找到掌门师傅,对他带你来见我有点惊讶。”
叶孤城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和太平王世在一起商量什么。”
乌渡的反应出乎叶孤城的预料,只见乌渡双目微睁,惊讶而不解地道:“太平王世子……?”
“谁是太平王世子?”
又一道少年的声音冒了出来,与乌渡相比听起来相当轻快活泼。
叶孤城循声望去,只见屋后冒出来一个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面上带着满满的求知欲。
叶孤城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撞见了太平王世子的秘密,沉思片刻,回答道:“我听咸鱼派掌门称呼他为九公子。”
王怜花面色微变。
无名岛上的人中只有“九公子”的身份不明不白,而问遍岛上众人,没有人敢透露宫九的身份。
而有可能知晓其底细的咸鱼派掌门和重溟也懒得多说,与宫九之间有种奇妙的默契感。
虽然知道九公子的身份不一般,但实在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是皇室子弟……
王怜花咂舌。
堂堂世子殿下能缺得了什么,要和小老头沆瀣一气,那老头子难道能提供什么很了不得的东西吗?
乌渡的表情变化不大明显,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问叶孤城今夜是否有地方歇息。
叶孤城说自己在镇上的另一家客栈订了房间,只是听说他们上岸才特意前来相见,为了向乌渡道谢。
乌渡眨了眨眼,眼里露出笑意,道:“没什么好谢的。”
面对这样认真乖巧的笑眼,叶孤城,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吗?”
闻言,乌渡双目微黯,摇了摇头,道:“我也有点不知道掌门师父究竟在想什么了。”
叶孤城默然,他对咸鱼派掌门的初印象虽然很好,但也察觉出对方的心思难以揣摩。
王怜花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讨论什么,白云城主与乌渡相识的事令他感到意外,但乌渡所做的让人意外的事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
他朝前院走去,既然叶孤城是被掌门带来的,那掌门有可能还没来得及离开。
到了前面大堂,王怜花一眼便望见了宫九那身醒目的白衣,他有点困惑,因为在此之前,宫九是毫不犹豫离开的,这会儿却又跟着掌门来到了客栈。
而掌门与宫九正在用筷子交手,声音清脆响亮,甚至有些刺耳,宫九眉头紧蹙。
王怜花再往前走,被柜子遮挡住的另一桌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只见司空摘星和陆小凤也在用筷子交手,而一点红正聚精会神地望着掌门那一桌。
“……”
在搞什么鬼。
不过短暂地出了会儿神,桌子的碎裂声便响彻大堂,王怜花清楚地听到身后的客栈掌门发出一声惨叫。
王怜花无言。
桌子裂开的是掌门和宫九那桌,筷子散落一地,筷筒咕噜咕噜滚了几圈,在一点红脚边停下。
一点红弯下腰捡筷筒,而掌门将筷子掷向宫九:“满意了吗?”
宫九用手中握着的筷子打掉朝自己掷来的筷子,神情中终于出现一丝怒意。
尽管相当微小,步早却笑得拍掌:“你看,这也是一种让你觉得活着的情绪啊。”
宫九喜欢被鞭打,是因为觉得高处不胜寒,无法体会到快乐,没有情绪,没有感情,但愤怒是比快乐更原始的情感。
掌门这么说,一部分是符合人设,还有一部分是玩家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在其他旁观者眼里,掌门的话有点莫名其妙,但他的行为十分之无礼是有目共睹,陆小凤难免忍不住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可一看到那张笑脸面具,他的话就说不出口。
如果是卖给他小木鱼的步早……大概是不会做出这种无礼之举的,只是究根结底,陆小凤印象中的步早和眼前的掌门是同一个人。
王怜花若有所思,咸鱼掌门是在知道宫九身份的情况下还故意这么做的吗?
这样来看的话,这个人真不嫌事大。
司空摘星被陆小凤拿筷子抽中手背,正搓着手背龇牙咧嘴,望见王怜花,朝他招招手。
王怜花看热闹不嫌事大,慢悠悠地走过去,轻声笑道:“咸鱼掌门,你对世子殿下这么做,不怕小命不保?”
另一桌的三人露出惊愕的表情,掌门隔着面具向王怜花投去赞赏的眼神。
“他不会这么做的,对吧,世子殿下?”
众人看向宫九。
世子殿下的表情像是想要立刻扭断步早的脖子一样。
第 146 章 一桩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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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大人对世子殿下的愤怒视若无睹,而陆小凤等人对“世子殿下”这个称呼十分好奇,司空摘星毫无顾虑地询问:“什么世子殿下?”
“什么世子殿下?”掌门重复了一遍,看向宫九。
宫九发现步早真的很会惹他生气,也许是因为那张笑脸面具太过欠揍的原因。
“太平王世子。”王怜花回答道,“白云城主叶孤城也来了,你们方才见到他了吗?”
几l人点点头,因为叶孤城要单独见乌渡,所以他们谁也没去打扰。
陆小凤倒是对叶孤城很感兴趣,毕竟是与西门吹雪齐名的剑客,闻名已久,他打算过会儿就去和叶孤城聊聊天。
当前最要紧的是眼前杀意翻涌的宫九与毫无自觉的步早,以及他们中间裂成两半的桌子与散落一地的筷筒。
桌子并非步早压裂的,宫九自己没收住力气,按理说不该步早出钱赔偿。
只是瞧着宫九生闷气的模样,步早知道他大概没心情想赔偿的事,为了日后的长线投资,步早摸出银子,递给掌柜。
“对不起。”步早说。
掌柜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最古怪的人会是最好说话的人。
他接过银子,朝步早笑了笑。
步早转过身,身后几l人都表情微妙地看着他。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很意外。”王怜花表情古怪地说,“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混蛋。”
从见到笑脸面具下的面容后,王怜花一直认为,自己当初所见到的厨子步早是假象,真正的掌门是对弟子不管不顾任凭弟子之间争吵的混蛋。
他已经不知道步早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
“你这么说就有点过分了。”步早淡定地回应道,“我可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没人开口。
步早:“不说点什么吗?”
宫九兀自站起身,转头离开,似是一刻也不想听到步早的声音。
步早看了眼他的背影,笑了一下。
等宫九走远,王怜花终于有时间问道:“他之前不是已经走了么,为什么又坐在这儿同你用筷子打架?”
步早道:“因为遇见了叶城主,被点出身份,想来堵住咱们的嘴,但一进客栈就遇到了他们。”
陆小凤点点头。他当时也很惊讶,宫九跟着步早身后,像是被威胁带回来的,但后来叶孤城离开,两人坐下没交谈几l句宫九便拿起一双筷子。
两人交谈的几l句似是而非,听不太清楚,但步早把宫九惹得相当生气倒是一清二楚。
“真是这样?”
王怜花不太信。宫九若是不想自己的身份暴露,根本不会以真面目示人。
“我猜的。”步早耸耸肩,笑声爽朗,“他不说,我只好猜啦。”
王怜花:“……”
搞不懂步早究竟在想什么。
有相似想法的不止他一个,一点红沉默地望着步早,眸色复杂,似有许多话想说,然而一旦对上那张笑脸面具,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
叶孤城同乌渡走到前面大堂,他心中其实相当疑惑,因为他听说了咸鱼派的另两名弟子也在镇上,但大堂中这么多人,偏偏就少了他们二人。
而乌渡表露的态度也令叶孤城察觉到咸鱼派内不和的事实——他早有猜想,其实并不意外。
步早友好地向叶孤城打招呼:“两位聊完了吗?”
语气轻快,像是在“饭吃完了吗”一般。
叶孤城沉默地颔首。
步早带着笑意的声音和永远灿烂微笑的笑脸面具很搭,所以更有一种微妙的非人感。
陆小凤笑着朝叶孤城打招呼,属于正常人的灿烂笑容让叶孤城看向他的目光柔和了稍许,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后,掌门将脸凑向叶孤城,强行地挤入城主的视野之中,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叶孤城:“……”
他眉头轻蹙,又放下,而这时,乌渡说送他回客栈。
陆小凤道:“不要急着走啊,叶城主,我请你喝酒。”
司空摘星道:“我也能去吗?”
陆小凤见到叶孤城,心情很好,笑道:“你们都来!我请客!”
掌门当然要去,玩家无所畏惧,暴露身份不意味着他要躲着背景板时期认识的人。
问过掌柜,掌柜向他们介绍了一个位置很不错,视野开阔、能够看见海的酒馆,距离不远,众人告别客栈掌柜,一路欢快地去喝酒。
路上几l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地飘向掌门,叶孤城也禁不住瞟了两眼,不知道掌门届时会不会揭下面具。
万物楼楼主是咸鱼派中最年长的人,但也只有二十左右,那咸鱼派掌门应当更加年长一些。
叶孤城如此思忖,猜测着掌门的年纪。
而掌门无论身姿还是身形,看起来都相当年青。
到达小酒馆,点了几l样下酒菜,众人拼了两张桌子入座,在叶孤城若有若无的视线下,掌门伸手揭下面具。
神清骨秀、容貌端正的青年,琥珀似的眼睛泛着蜜一般的笑意。
叶孤城:“……”
掌门歪头望向城主大人:“怎么了?”
“……”叶孤城实话实说,“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年轻。”
“其实我今年已经三百七十岁了。”掌门煞有介事地说道。
被司空摘星毫不留情地揭穿:“别骗人了,你上回还说自己二百零一岁!”
“哈哈哈哈哈哈。”步早大笑。
叶孤城敛目,余光瞥到身边的乌渡还在握着抹布擦板凳,模样认真,仿佛在做一件极为神圣的事情。
“……”
“他就是这样,无视就好。”王怜花经验丰富,撑着脸颊向叶孤城解释。
“……”叶孤城默默点头。
随后他不经意间和一点红对上视线,两位剑客视线交错一瞬,默契地移开。
陆小凤纵观全局,摸摸胡子,嘴角翘起的弧度几l乎遮不住,同时又有些遗憾,重溟和与晓谷主不在这里。
步早就坐在他手边,道:“陆小凤,你真是个大好人。”
“嗯?”陆小凤摸胡子的手停了下来,疑惑地看向步早。
步早道:“有感而发。”
陆小凤无奈道:“你是有感而发了,我却是一头雾水,算了,就当你在夸我吧。”
步早为自己斟了盅酒,朝陆小凤笑一笑,没说话。
本来就是夸奖的话。
此处视野开阔,可见海面闪着凛凛月光,犹如天海倒悬,天际星子明灭,圆月如盘。
众人赏月观海,涛声不绝于耳,叶孤城话少,喝了好几l盅酒,一向冷冽的面容柔和了许多。
陆小凤喝着喝着,不经意间想起了晓谷主曾告诉他的事——重溟酒量不好,醉后容易发疯。
他心中不禁有些可惜,在无名岛上见到的重溟情绪激动,却依旧自持,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
从相遇之处,重溟一直给陆小凤十分压抑沉重的感觉。
假如酒醉后能将所有的心绪发泄出来,对重溟应当也是件好事。
陆小凤琢磨着什么时候找机会和重溟喝点小酒,最好咸鱼派几l人都要在场。
……
重溟正在和玉罗刹谈话。
玉天宝倒是很想和乌渡等人同住一个客栈,但罗刹教教徒遭受了深深的心理打击,打死都不想再同咸鱼派待在一个空间,加上他们特意从西域赶来接他这位少主,人又多,罗刹教一行人便另寻了可容纳多人的宽广住处,玉天宝也跟着他们住。
在玉罗刹前去和重溟见面时,玉天宝正在呼呼大睡,睡得死沉死沉。
重溟道:“有事求我么?”
尽管早有重溟不会说什么好话的准备,但他第一句话就叫玉罗刹绷不住,心道该死的咸鱼派,一个个的都不好说话——除了旺财。
“是生意。”玉罗刹纠正道,他在这方面不愿低人一头。
重溟点头,但眉眼间透露的漠然彰示着他不以为意。
玉罗刹道:“听说你同咸鱼掌门的关系不是很好。”
重溟道:“如果你是想拉拢我同咸鱼派为敌的话,劝你息了这份蠢心思。”
叛逆大师兄不想借助任何组织的力量,要凭自己让掌门承认他。
玉罗刹:“不是的,我想知道的是,你们为何如此强大。”
重溟大概算例外,不提毒术机关阵法,他的实力在咸鱼派中垫底——这是在刨除吉祥物旺财的情况下。
玉天宝透露了许多情报,那位玉罗刹无缘得见的隐秘首领小老头本该是相当强大的人物,却败于咸鱼派掌门之手,只能证明一件事。
——咸鱼派所习的功法不同于江湖中的任一件功法。
弱者仰慕强者,强者之上有更强者时,强者也成了弱者。
玉罗刹这等人物,自然不甘于平庸,眼见强大的功法近在咫尺、摆在眼前,怎可能无动于衷?
顶着普通男人易容的玉教主,眼神灼热,满是野心……
重溟见此笑出了声,道:“你这是想拜入咸鱼派、还是希望我泄密?”
玉罗刹微笑道:“我是在同你做生意,更何况你不是说自己已经不是咸鱼派的弟子了么?只要你开价格,我会满足你的条件。”
重溟道:“倘若我狮子大开口呢?”
玉罗刹道:“那我只能尽量满足你的条件。”
重溟露在外边的脸上方才还带着笑意,闻言却骤然冷了下来,道:“我不要尽量,要做生意就得让我满意得提不出任何刁难。”
玉罗刹嘴角微抽,觉得重溟着实难对付。
“说白了,你就是不愿。”
重溟冷嗤一声,没有否认道:“与其同我做生意,何不光明正大的以教主身份同他打交道?”
玉罗刹的神色阴郁一瞬,咸鱼派掌门是比重溟还烦的人,他肩头至今仍在隐隐作痛。
“……”
见玉罗刹不语,重溟又笑了起来,情绪一升一降,极为阴晴不定,玉罗刹莫名地有点头疼。
他以为自己教训手下时已经足够多变了,没想到重溟比他还要厉害。
重溟笑过之后,缓缓开口:“我不是在挖苦你,你若是以教主的身份同他商量,他会让你满意的。”
玉罗刹望着他,心中升起一丝困惑。
因为重溟不像在说假话,他是认真地在提建议。
可重溟与咸鱼派掌门十分不睦,玉罗刹亲眼所见。
玉教主的视线太直白,重溟瞥他一眼,道:“你在惊讶什么?怎么说我曾经也是他的弟子。”
掌门与大师兄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复杂,了解,但又陌生,厌恶,但又仰慕。
“……”玉罗刹眨了眨眼,微笑着说,“只是有点意外。……我这次来见你也不算白跑一趟。”
重溟表情漠然。
“我倒觉得见你不划算,浪费我的时间。”
第 147 章 带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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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的夜晚,晓轻舟和旺财这边则相当舒适,两个马甲正在快快乐乐地散步。
岳洋不知为何也跟在他们身后,步早猜到他可能有话想对“咸鱼派掌门的弟子”说,便任由他一路跟在自己身后,耐心地等待岳洋开口。
而从岳洋的视角来看,是晓轻舟对他视若无睹,丝毫没有理睬他的意思。
眼见两人愈走愈远,岳洋深知不该继续沉默,整理好措辞,开口询问道:“你知道步掌门有什么打算么?”
晓轻舟奇怪地看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岳洋一怔:“你是他的弟子……”
晓轻舟在江湖上所做之事,张狂又肆意,恶人谷与幽灵山庄先后成了他的所有物,他名声大噪的同时,咸鱼派也紧跟名扬江湖。
这不得不让岳洋多想,晓轻舟做的事情最多,其中有步早的授意也说不定。
晓轻舟微笑起来,如夜昙绽放,岳洋移目,不敢直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晓轻舟说,“我做的那些事只是因为我乐意,和他的想法无关。”
岳洋不大相信,在他看来,步早的三名弟子对步早都相当执着。
晓轻舟道:“和我那两位师兄不同,我只听自己的话。”
岳洋颔首道:“我明白了。”
“你投奔掌门又有什么打算?”
晓轻舟望着岳洋的眼睛含着笑——也许那只是映在他眼中的月光,但被岳洋误认为笑意。
岳洋毫无隐瞒地道:“做出一番事业。扬名立万。”
“不错的选择。”晓轻舟笑了起来,“你很聪明。”
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评价,岳洋眉头轻蹙,抬眼看晓轻舟,漂亮的五官、灼目的泪痣,在昏暗的夜晚中相当有攻击性。
岳洋再度移目。
步早已经习惯了别人在面对晓轻舟时闪躲的视线,不以为意,他大致明白了岳洋的目的。
因为掌门大人说的话总是模糊不清,所以岳洋相当没有安全感,想从弟子晓轻舟那里探知步早的真正目的。
看来还是掌门不够靠谱,岳洋依旧没有完全信任掌门。
“你在担心什么?”晓轻舟语气平和地问道,“他既然允许你跟在他身边,不可能是耍你玩的。”
岳洋微微垂眼,不知该如何向晓轻舟说明心中的种种思绪。
他如今还年轻,离家出走下定了决心要闯出一片天,而小老头是他原先选定的领导。
在无名岛上,步早揭露身份,情况骤变,岳洋几乎没有犹豫地做出选择,到后来却也忍不住怀疑自己的选择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一句话概括,掌门大人与几名弟子重逢后的表现令他心中很不安。
晓轻舟道:“你与其来找我,不如亲自去问他。毕竟你们之间的关系肯定比我和他的关系好。”
岳洋神色惊愕,晓轻舟笑得止不住:“他可从来没有摘下面具同我们好声好气地说过话,就算只是演给你们看,也一定比面对我们时真挚。”
“……”岳洋忍不住反驳,“你说得太绝对了。”
晓轻舟扬眉,似是对岳洋这么说感到意外。
岳洋想了想,道:“他在你们登岛前准备了许多。”
“那是为了逗人玩。”晓轻舟凉凉道,“你也是假扮他的人之一,我知道。”
“……”岳洋努力搬出事实说话,“无名岛上吃的年夜饭,他特意做了一条鱼。”
“因为他不爱吃鱼。”晓轻舟说。
岳洋自己也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发展,他似乎不该站在这里劝晓轻舟承认掌门其实很在乎他们。
这好像也不是他的责任。
步早也觉得纳闷。
小伙子是这么操心的角色吗?
“他很强,万物楼楼主对他出言不逊,掌门也不曾对他下重手。”
岳洋给的论据让人无法否认,但晓轻舟可以不承认。
“他救下的命,生死自然由他。”晓轻舟表情微冷,“你说了这么多,这个例子最可笑。”
岳洋困惑道:“你们……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晓轻舟轻轻道:“我也想知道。”
旺财在一旁歪脑袋,尾巴拍在地面上,咚咚作响。
*
喝酒的众人回到客栈时,岳洋在大堂的角落,正趴在桌上发呆。
他的表情极为深沉,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落在步早身上。
步早没戴面具,黑衣披发,姿态潇洒,面上没有丝毫醉意,见到岳洋,朝他挥挥手。
戴在面具时的步早就算语调中带着笑意,也有一种难以接近的气场。
岳洋果然更喜欢不戴面具时的步早。
他走过去,步早摸出一条小木鱼,交给岳洋。
岳洋低头看着手心里带着红穗的木鱼,有点困惑。
陆小凤瞥见,骤然清醒,其余人各自回房间,只有他与乌渡留了下来。
“这条木鱼究竟是什么意思?”陆小凤摸出了当初步早卖给他的木鱼,由于多次摩挲,小木鱼的外表相当光滑。
他看出岳洋的小木鱼和自己的鱼一模一样,眼睛部分是个整圆,里面套着小圆,与咸鱼派的信物不尽相同。
“自己人的象征。”
步早说。
自己人……
陆小凤一下子便觉得手里的木制小鱼烫手起来:“……你从那么早之前就有这种打算了吗?”
步早望着他:“你想听实话还是好话?”
“……实话。”
“不小心刻了一个完整的圆,当作残次品卖给你,后来才发现可以以此作咸鱼派的凭证。”掌门如此说道。
“如此看来,你得谢谢我了。”陆小凤嘴角贼微抽。
掌门大人微笑。
岳洋收起木鱼,轻声道谢。说话的时候,他看到乌渡正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掌门大人打了个哈欠,说自己要去睡了,瞥向乌渡,拉着他离开。
被留在原地的陆小凤和岳洋对视,陆小凤想了想,主动开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睡不着。”岳洋回答道。
和晓轻舟聊完之后岳洋便一个人在外闲逛,心中思绪如潮,不知道晓轻舟的话是否可信。
陆小凤是个非常非常正常的人,岳洋对他的印象非常好,态度也相当友好,不涉及隐私的问题可谓是有问必答。
陆小凤的酒醒了大半,处于精神和犯困中间,同岳洋来了番友好交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第二天,他俩醒得最晚,日上三竿,岳洋才悠悠醒转,洗漱后出了门,见到大堂中陆小凤正苦着脸喝解酒茶。
陆小凤见到岳洋,微微一笑。
不知道乌渡与掌门谈了什么,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屋时任谁都能看出乌渡的脸色有点沉郁。
岳洋将掌门昨日送的木鱼佩在腰间,红穗晃晃悠悠。
一点红提着买来的干粮走入客栈,瞥见岳洋腰间的小木鱼,表情微微一变。
之前他看到步早在雕木鱼……难道那不是给万物楼楼主的么?
这一发现让一点红看了掌门好几眼,掌门隔着面具和他对视,没有解释的想法。
等司空摘星叫嚷“为什么我没有自己人的象征”“说什么一如既往你这不是在明显差别对待吗”的时候,步早拿出一条小木鱼扔给他。
司空摘星接了个正着,一点红恍然大悟。
他也看清了岳洋佩戴的信物的真正模样。
乌渡将一点红的那条小木鱼给了他,眼睛亮晶晶的,十分高兴。
一点红接下。
乌渡看向王怜花,后者一脸警惕:“我可不想成为你们的自己人!”
掌门笑着拍拍他的肩,道:“毕竟是不值钱的东西嘛。”
王怜花压根没有躲闪的空隙,被掌门按着肩膀,仰着头瞪掌门,对上一双藏在阴影中的眼睛。
他想亲手摘下掌门面具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掌门很快收回了手,玩家是一种特殊的生物,压根不会为欺负人而感到抱歉。
相反,非常快乐:P
众人启程离开。
乌渡强行拉住重溟与晓轻舟一手一个,表情严肃,单独坐一辆车。
车夫的表情相当复杂,王怜花和司空摘星窃笑,毕竟那场景怎么看都奇怪又微妙。
一点红犹豫了下,打算和乌渡他们乘一辆车。
掌门扛着旺财在原地转圈,衣角翩飞,步伐轻快,看得司空摘星想伸腿绊他一脚,但理智制止了他。
因为……步早说不定能一脚狠狠踩在他脚上。
众人启程,掌门那车有司空摘星和陆小凤,还加上一个旺财,热闹不已,汪汪声传出老远。
而咸鱼派的三个弟子所乘的马车则相当安静,除了一点红,王怜花也在车上。
玉天宝就是这时叫停马车的,真情实感地道:“带我一起走吧!乌渡!”
“……?”
王怜花在马车里瞪他。
这个魔教少主在说什么呢。
第 148 章 恳切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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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上赶着给乌渡送钱吗?”
王怜花费解地看他。
刚登岸不久,罗刹教的人便去钱庄换了钱,补了玉天宝欠的债和雇乌渡做护卫的佣金。
双方已经理清了债,玉天宝大可以回罗刹教继续做他的少主。
玉天宝道:“这次我自己带了护卫,阿文阿武!”
两个男人从他身后冒头,个子高挑,表情严肃,重溟盯着阿武看。
步早真不知道玉教主是怎么想的,正常人听了他的话后还会打算用假身份演吗?
玉教主不正常,但玩家也不正常,乌渡没有表露出拒绝之意,而是道:“车上坐不下人了。”
“没关系,我们有马车。”玉天宝高兴地说。
玉罗刹忍不住侧目。
从和玉天宝重逢之后,他就发现玉天宝在与教中时相比简直非同一般的脾气好,面对乌渡时笑得一脸灿烂,像朵花儿似的,在其他人面前乖巧不已,哪里能见着在罗刹教时天天大发脾气耍赖的样子?
乌渡弯弯眼睛,点头答应。
马车继续行驶,前头马车上的司空摘星和陆小凤纷纷收回脑袋,只有旺财还扒在窗子上摇尾巴。
司空摘星一把抓住旺财的尾巴,手感非常好,于是一边顺毛撸,一边道:“乌渡对罗刹教做了那种事,怎么罗刹教还准他们的少主跟着乌渡走?”
玉天宝时不时透露的情况很有问题,司空摘星本来不想惹事,但实在是难以抑制住心中的好奇。
陆小凤其实也有点疑惑,道:“他毕竟是是罗刹教的少主。”
旺财说:“汪汪。”
司空摘星一把抱住旺财揉脑袋:“你也觉得奇怪吗?没关系,小狗什么都不用懂,就是不知道你的掌门是怎么想的呢?”
旺财一口叨住司空摘星的手腕,掌门大人悠悠开口:“还能有什么,自然是因为有利可图啊。”
把心知肚明的事明着说出来了。
陆小凤眨了眨眼。
掌门大人愉快地甩着面具玩,面具在他手上晃出一道残影,步早语调轻快:“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我怎么觉得你们把我想的很坏?”
“绝对没有的事。”陆小凤笑着说,“毕竟咱们如今是自己人了。”
掌门:“……真肉麻。”
陆小凤:“……是你先这么说的啊。”
*
快马加鞭赶了半天路,众人在傍晚时分到达了更为繁华的城镇,由于还在年节里,路上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他们找了家客栈入住,在马车内挤了半天,玉天宝腰酸背痛,还很困,一伸手,搂住“阿武”,叫他扶着自己走。
玉罗刹忍不住反思,为什么之前玉天宝对乌渡时从来不这样,就因为一个是自己人,一个是赊账雇来的护卫?
话说回来,他知道“阿武”总被玉天宝折腾,但从没放在心上,但现在来看……这个笨蛋儿子是把阿武当成什么都能做的家伙了啊。
玉罗刹忍辱负重,撑扶着笨蛋儿子,在心里琢磨自己究竟有没有机会去与咸鱼掌门正面对峙。
如果可以,玉罗刹希望能够获得更多与咸鱼掌门有关的信息,能去咸鱼派的话更好。
“……”
陷入沉思的玉教主察觉到来自斜后方的目光,十分之尖锐,如芒在背,无法忽视。
玉教主脚步未停,缓缓扭头,看见一张神色淡漠的脸。
重溟的视线从他扶着玉天宝的手上扫过,眼神有点讽刺,似乎在说:让你找掌门好好说话,你在这里照顾儿子,怎么想的?
玉罗刹嘴角一抽,烦躁不已,瞪他一眼,收回视线。
客栈不大,被王怜花看个正着,心想魔教少主的护卫都比玉少主本人有底气,都敢瞪重溟了。
步早的计划是先回到咸鱼派,那些教徒们还没有全部见过他这个掌门呢。
要让他们见识一下掌门的威风。
玉天宝上楼躺了半个时辰左右,看着东西被阿文打点好,自己腰不疼了腿不酸了。便乐颠颠地下了楼。
楼下几个人正围在桌边喝汤,热气腾腾。
玉天宝兴冲冲地乌渡身边坐下。
“阿武”递给他一碗汤,玉天宝夸奖道:“阿武,我感觉你越来越懂我了,回去我让我爹给你加月薪。”
“……”玉罗刹的心情太复杂,礼貌笑一笑,不说话。
玉天宝也用不着他回应,问过乌渡,得知其余人都出了门,目的不明。
他对这趟形成的终点相当好奇,语调中难掩兴奋:“咸鱼派有其他的人么?除了你们三个弟子和旺财,应当也有其他人吧?”
“原本只有我们三个人,还有旺财。”乌渡实话实说,“去年开始多了许多人。”
“许多人?”玉天宝吃惊,“掌门还收了新弟子吗?”
“不算弟子。”乌渡说,“掌门说弟子很难教,不想再收,所以让他们自己学习。”
一点红望着乌渡:“但我们都是咸鱼派的人…是你的人。”
“……”
乌渡眨了眨眼,神色有点不赞同,但没有说出口,因为说了也是徒劳,一点红的想法几乎代表了其余人的想法。
步早纠正过他们的说法,说是咸鱼派的人无妨,但不能说是“乌渡的人”。掌门弟子与教徒之间只是身份的不同,但不是级别的不同。
也许是多年来在杀手组织的经历,以及在石林洞府的遭遇,他们想要归属感,安全感,对咸鱼派有归属的同时,对靠谱又正经的二弟子也有着非同一般的信赖感。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大师兄和小师弟在二师兄为“招收教徒”奔波时,他俩连信息都还没加载全,存在都不曾为人所知。
这次一点红又这么说,步早也懒得纠正了,他能理解他们心中的不安。
玉天宝没听出一二三来,玉罗刹和王怜花都微微变了脸色,心情微妙。
不管是石观音曾经的男宠、魏无牙与薛笑人的手下,都归附于咸鱼派……咸鱼派招收那么多成员,究竟有什么打算?
……
第二天,众人找了新的马车,再度启程,司空摘星和陆小凤昨晚去比拼酒量,躺在车厢里一脸菜色,属于是人菜瘾大,
掌门大人抱着旺财才踏上马车,立刻放下帘子,转身下车。
司空摘星:“呕——你做什么……呕。”
旺财:“汪汪汪汪汪汪。”
步早:“‘一股酒臭,难闻死了,我要和掌门去乘另一辆马车。’旺财是这么说的。”
陆小凤:“旺财怎么会说那么过分的话!”
“知狗知面不知心。”步早一本正经。
“汪呜汪呜呜。”
咸鱼派的掌门和吉祥物离开,车厢内司空摘星深吸一口气:“走得真爽快。”
陆小凤嗅嗅衣袖,困惑:“真有那么难闻?”
岳洋面无表情道:“相当难闻。”
陆小凤哈哈笑了起来:“你怎么不走?”
“忍一忍就没什么。”岳洋如是说。
这话说得他俩像是什么臭味集合体似的,司空摘星捂住脸,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人多麻烦多。
原本可不会有人嫌弃他一身酒臭的。
咸鱼派三名弟子的马车差不多坐满,掌门便直接去了罗刹教的马车。
事件告一段落,放在之前大概是一路走一路有人离开,但如今咸鱼派掌门就在跟前,还打算回咸鱼派,所有人都不想离开,打算趁这个机会看看咸鱼派的真面目。
与阿文进行商量之后,掌门抱着旺财登上马车。
于是等玉天宝和假阿武真教主姗姗来迟,看到车子里坐着的人时,两人都微微一怔。
之后的反应就各不相同,玉天宝立刻变得内敛文静起来,而玉罗刹则眼睛发光,火热不已。
“打扰了。”掌门的笑脸面具笑得相当灿烂。
玉天宝慌忙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之前玉教主总是与掌门错过,只能悄悄观察,而越观察,越觉得掌门是个谜团。
马车缓缓驶动,车厢内一片安静。
掌门和旺财依偎在一起,姿态闲适无比。
一直没有等到人开启话题的玉罗刹:………………
玉天宝眼观鼻鼻观心,内敛文静得让人无语,而少主不说话,阿文也不会主动开口。
“阿武”也该如此的。
玉罗刹对玉天宝失望无比,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玉天宝即使没有接受完整的少主教育,也应该对自己的身份有意识吧。
他有点恨铁不成钢。
除此之外,玉罗刹总觉得咸鱼派掌门正在面具后注视着他,目光肆无忌惮,令他心中不悦。
步早确实在看着玉罗刹,他正在听系统分析玉教主的心理活动。
系统最近想出了一个新办法,通过程序分析游戏人物的微表情,进而推测人物的情感波动……但相当不靠谱。
比如说此时明显心绪翻涌的玉教主,总不可能是“焦躁、想洗澡”的状态。
就算是没有易容的玉天宝,也不可能是“开心、饿了”的状态。
步早正默默听着系统的心音播报,外界传来了声音,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说话的是玉天宝,年轻人看向掌门的目光激动又炽热。
“掌门大人……”玉天宝问道,“我也能变得像你一样强大吗?”
步早看着他,在面具后微笑起来。
有些时候不亲眼看看是无法理解自己同他人之间的差距的,坐井观天的青蛙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在重重打击之下,意识到自己的渺小,生出一丝野心。
玉天宝不是纯粹的笨蛋,有着正常感知的人当然会在与旁人的交流中察觉到自己身上的违和感。
“不要用疑问句。”掌门说,“我懒得搭理对自己没有信心的人。”
“……我想变得像您一样强大。”玉天宝说。
玉罗刹望着他。
第 149 章 他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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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罗刹方才还恨铁不成钢,这下铁成了钢,他的心情又有点微妙起来。
步早啪啪鼓掌,真心实意为玉少主高兴,但他不言不语,一张笑脸面具笑得阴森又灿烂,玉天宝的神色渐渐地变得不安起来。
“玉少主,你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吧?”
见到玉天宝坐立难安,步早适时地开口,伸手搭在旺财身上,从漆黑的孔中投来的视线、以及旺财澄澈天真的目光,更让玉天宝忐忑不已。
玉天宝迟疑,没有说话。
“喂,你,替你家少主说一说。”
掌门大人朝安静当摆设的“阿武”扬了扬下巴,语气相当轻佻,面具上月牙般的笑眼传递出恶劣的笑意。
玉罗刹:……
好气哦。
但还是得尽职尽责地解释。
“乌渡是罗刹教的敌人,他是乌渡的师父。少主,若是你想与他交好,需要考虑到咸鱼派与罗刹教之间的关系。”
玉罗刹以“阿武”的身份平静的阐述了自己的看法。
玉天宝臭着脸,道:“那种事情,我当然知道!”
玉罗刹心想,有本事对他发火,怎么不对咸鱼掌门发火?
步早看得直乐,饶有兴致地问道:“玉少主,你打算怎么办?”
玉天宝的神色看起来颇为纠结,犹豫片刻,说道:“我和罗刹教的想法都不重要,只要您愿意指点我,即使罗刹教视咸鱼派为敌,也拿你们没办法。”
他跟在乌渡身边见世面,对咸鱼派的行事风格深有体会。
一旁的阿文看向玉天宝的目光饱含震惊,与他相比,“阿武”的神色则沉静得不合时宜。
步早也有点意外,转念一向,玉天宝说的是实话,只是从他这个魔教少主的嘴里说出来比较古怪而已。
也许是因为没怎么承担过魔教少主的责任,玉天宝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但能主动恳求掌门指点自己,也证明玉天宝对自己的身份有认知,否则早就快快乐乐回老家继续当米虫了。
好像聪明了又好像没聪明,如聪。
步早忍不住再次鼓掌,啪啪啪,还是相当真心诚意,毕竟看到一个炮灰挡箭牌凭借自己的意志做出选择,当然会让人高兴的。
玉天宝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如坐针毡,忍不住动了动脚,一脚踩在“阿武”。
玉罗刹默默挪走自己的脚,收获一个来自玉天宝的瞪视。
“……”
不知为何,玉教主现在很想暴揍玉天宝一顿,只会窝里横算什么?实在当不上罗刹教的少主之名。
步早不说话,他兴致勃勃地等玉罗刹忍无可忍出手教训逆子,但沉默的时间一久,玉天宝的表情就像要哭了一样。
他只好遗憾地开口,笑着道:“你平日里看起来畏缩,没想到在正事上如此直接。难怪你会在被乌渡放走的时候出钱雇他做护卫……”
不知道该说是想的太多还是太少,有时候思考回路太简单又令人难以揣测。
玉天宝眼睛一亮:“你、你的意思是——”
“好哦。”
掌门懒洋洋地梳着旺财的毛发,光滑柔顺的黑毛从他指间穿过。
旺财趴在他身边,眯着眼睛,尾巴轻晃。
“嫌少不嫌多,你要在咸鱼派久待也无法,反正该烦忧的不是我。”
这样说着的同时,掌门微微撇了撇头,向一旁的“阿武”投去意味不明的视线。
尽管看不见他的脸,但面具上的笑眼还是令玉罗刹有点恼怒。
而面具之下,步早确实在笑。
〖系统认为,人物“玉罗刹”的心理状态概括为“恼怒、想打人”。〗
小伙伴统子哥还在沉迷于分析玉教主的心理活动。并且一定程度上十分正确。
之后的玉天宝对咸鱼掌门可谓是毕恭毕敬,在马车上悉心聆听掌门大人的教诲,掌门说要探探他的实力,叫他伸手,玉天宝也毫无犹豫地将伸出手,将脉门展示在掌门面前。
玉罗刹有点头疼,就算玉天宝武功平平,将脉门给别人看也太随便了。
步早不会真的对玉天宝做些什么,但玉罗刹的眼神真的相当微妙。
掌门大人收回手,没有说话,玉天宝紧张地望着他,生怕他说出类似“没救了”的这种话。
但掌门一直没有开口,马车中的其余二人都忍不住向他投去充满疑问的眼神。
步早毫不留情地说:“你的水平太差了,即使想要指点你也听不懂的,之后给我好好练基础。”
玉天宝点头如小鸡啄米,忽然听到掌门又问:“你爹没有指点过你吗?”
玉天宝道:“我爹很忙的。一教之主,事务繁忙嘛。”
“哦——”掌门拉长语音回应,面具微微对向玉教主,没以为审查个。
玉罗刹:“……”
教主大人杀心顿起。掌门大人腿一伸,“不小心”踢到了安安静静的少主护卫“阿武”。
“啊,抱歉。”一句毫无歉意的道歉。
“……”
“没关系!”
玉天宝飞快地替自己的护卫回应。
玉罗刹:……!@3@#¥^。
*
其余人清楚地感知到了玉天宝和咸鱼掌门之间氛围的变化,以往对咸鱼掌门退避二舍的玉天宝变得有些……狗腿了。
在休息的间隙,玉天宝告诉一点红,他之后也要去咸鱼派了。
一点红诧异,王怜花惊奇:“你爹知道了不得揍死你?”
一旁的教主大人默默看他一眼,这人明明雇了乌渡将柴玉关抢走,却在外过年,是闲得慌吗。
玉天宝摸摸下巴,十分自信地说:“我爹从来没有揍过我呢,假如我学成归家,我爹夸我都来不及。”
王怜花看他一脸得意,有点手痒,幽幽道:“这样来看,你挺欠揍的嘛。”
玉天宝敢怒不敢言。
步早的决定令许多人都感到意外,司空摘星问他:“你知道罗刹教和你的徒弟不对付吧?”
“当然知道。”步早说,“你如果想加入的话也无妨,我不是小气的人。”
陆小凤一脸费解:“……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连罗刹教的少主都要招揽,一点都不将乌渡与罗刹教的仇怨放在心上,在加上掌握江湖情报的万物楼、将幽灵山庄改名为幽灵谷的谷主,以及得罪了不少人的乌渡……咸鱼派即使只有二人一狗,但影响已经非同一般。
咸鱼派里也还有其他的人,那些人必定对咸鱼派十分忠心。步早不答反问:“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一旁的司空摘星琢磨了一下,飞快地回答道:“称霸江湖。”
步早闷笑一声:“如果打算称霸江湖,我何必救人呢?吃力不讨好。”
他的回答没有解开陆小凤的疑惑,反而让他更加困惑了。
司空摘星倒放心了许多,起码步早还是很好说话的,总比拥有力量后毫无底线作恶的人好上百倍。
“说起来……重溟竟然愿意跟你一起回咸鱼派呢。”司空摘星若无其事地说。
步早和陆小凤顺着他的话望向不远处的重溟,乌渡手里正握着绳子,而重溟阴沉着脸,将手背在身后。
一旁的晓轻舟举着旺财的前肢,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夺目。
该场景名为“二师兄想将自己和叛出师门的大师兄连在一起带回门派,而小师弟和吉祥物在看戏”。
陆小凤:“…………”
最终登上马车时,重溟手上没有绑绳子。
司空摘星有点遗憾,否则他能好好笑话一下重溟。
*
在前去咸鱼派的路上愈来愈冷,众人不得不逐渐添衣,而与此同时,年节结束,江湖再次开始活泛起来。
陆小凤在路程中写信将无名岛的事情告知神侯府,并说明他们会前往咸鱼派,而收到消息的神侯府立刻有了动作。
他们一行人在山脚下遇见了冷血。
少年捕头的双手被冷风吹得通红,神情复杂地看着一行数人跳下马车。
陆小凤很是意外,冷血说他的信虽然将事情交代得很清楚,但不知道无名岛的位置,六扇门根本无法安排人手前去。
话是这么说,但未免太急了些。
众人上山。
咸鱼派掌门一下马车便不见了踪影,乌渡说掌门师父自有打算,不用管他。
司空摘星大步向前,比谁都要领先,众人只能望着他的影子。
冷血和一点红重游咸鱼派,四周枯树如怪物的利爪,地面仿佛布满昏暗的阴影,远山朦胧,狂风呼啸,山林间阴森无比。
玉天宝和他的两名护卫几乎贴在一起,王怜花在问乌渡有关咸鱼派的事情,晓轻舟姿态优雅,赏心悦目,岳洋一个人走在石阶边缘。
冷血的视线从他们几人身上扫过,悄悄望向最后方的重溟。
重溟垂着眼睛缓缓走在石阶上,面上的半边银面具泛着冰冷的光泽。
对重溟来说,这应该是旧地重游。
冷血收回视线,却正对上前方晓轻舟的视线,漂亮美人不慌不忙,对冷血微微一笑,像这苍茫天地间的唯一一抹亮色。
陆小凤向冷血介绍了玉少主和他的护卫,冷血说他认得玉少主,简短地介绍了自己和玉天宝那次见面发生的事。
于是陆小凤顿了顿,看向王怜花:“这位……是小王公子。名字不知道。”
冷血:“……”
但和乌渡很熟悉的样子。
“那位是岳洋。”陆小凤说。
他在写给神侯府的信件里提过,岳洋是咸鱼派掌门招揽的人。
提到咸鱼派掌门,就不得不说他的身份。
冷血的眼神中充满疑问。
陆小凤的信经过掌门审阅,不能写的内容全被他揪出来不准写,冷血只知道无名岛上发生的事情,连他们为什么要去无名岛都不知道。
面对冷血捕头的求知眼神,陆小凤的心情相当沉重。
现在说出去的话,步早会对他做什么吗?
陆小凤想了想,道:“你也许见过他。”
冷血当然见过咸鱼派掌门,还是在咸鱼派里,闻言有点不解,随后微怔。
同样怔住的还有玉罗刹。
他们都意识到,也许咸鱼派掌门早就以真面目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
第 150 章 智能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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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声呼啸,窗外枯枝张牙舞爪,天色昏暗,而室内燃着炭火,温暖如春。
屋内相当热闹,江徵默默地听他们说话,跟着乌渡来到咸鱼派将近一年,人数越来越多,身份不同,经历不同,按理说会有难以避免的矛盾,但薛笑人的手下和魏无牙的手下一个比一个沉默寡言,接受了所有安排。
在被石观音掳去做男宠之前,江徵等人都接受过正经教育的人,其中江徵又是靠谱冷静做出决断的人,来到咸鱼派后自然而然地成了所有人的负责人。
江徵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听到乌渡的行踪了,在与他的两位师兄汇合之后,便没人清楚他们的去向。
度过春节,新的一年到来,依旧没有咸鱼派真正主人的音信,这种被放养的状态让江徵百思不得其解。
但大部分人却没有太多顾虑,放养状态总比在狠辣小气的领导手下做杀手来得强,尤其是薛笑人与魏无牙曾经的手下之间更有共同话题。
曾经在石林洞府遭受的一切恍如昨日,即使过去那么久,他依旧无法忘记那些事情,午夜梦回,恐惧如潮水翻涌。
如今的处境与过去相比截然不同,江徵很感激乌渡,但这样类似于被晾着的状态,让江徵总觉得十分不安。
风愈来愈大,外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江徵站起身,出门查看。
门一开,江徵不由得微瞪双目。
院门原本用椅子抵住,此时椅子上的石头落地,门缝之后,是一张惨白、诡异的笑脸面具。
如此惊悚的登场方式将江徵吓了一跳,察觉到他反应不对的几人纷纷起身前去,屋门大开,与此同时,院外掌门推门,椅子腿蹭在地上,哐当哐当的响。
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撑着院门,一言不发,月牙般的黑色笑眼空洞而深邃,似乎在打量他们。
江徵开口道:“掌门大人?”
由于只见过掌门一面,其余事情都是从江湖传闻中拼凑而来,对掌门相当不了解,面对他时的心情更多的是忌惮而不是尊敬。
系统在分析江徵以及其余众人的心理活动,这一路以来它乐此不疲,步早以为它迟早会放弃,结果一直保持着相当浓厚的兴趣。
虽然本体与马甲都不在咸鱼派,但门派智能管家一直在忠实地记录门派成员的行为轨迹,系统作为协助玩家的助手,与玩家共享使用智能管家的权限,并不是凭空揣测他们的心理活动。
但坦白讲,系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比如此时此刻,他将江徵对掌门的忌惮认作了畏惧。
身为当事人,步早十分清楚江徵以及其余人传达出的情绪,因为是乌渡的师父所以没必要畏惧,但由于太深不可测,所以忌惮。
这两种感情是不同的。
“是我。”戴着面具的缘故,掌门的笑声相当沉闷,“你们在做什么?”
“在烤火。”江徵回答道,观察着掌门的态度,他小心地询问,“掌门大人,您是独自一人吗?”
“不是。”掌门说,“山路难走,风又大,你们多备些热茶点心,他们随后就来。”
“……好的。”
如此正常的对话让江徵有些恍惚,他顿了顿,看出掌门有离去之意,立刻撇下犹豫,开口道:“掌门大人,您知道我们的名字吗?”
掌门歪歪脑袋:“知道,乌渡对我提过你们。”
“……多谢您的收留。”江徵微微垂眼,代表了自己的同伴,诚挚地说道。
“……。”掌门大人似乎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你们还不懂吗?你们已经是咸鱼派的一员,以后要听从我的吩咐行事——才不是什么大发善心的收留。”
“……”江徵默默点头,“我们知道的。”
他们早就做好为咸鱼派做事的准备,也有了一定的归属感,这次这么说,只是为了正式向掌门表达感谢。
但掌门似乎一点也不在乎他们的感谢。
步早不管他们在想什么,按照人设演完掌门的戏份,快快乐乐地离开,至于之后的事情则交给马甲处理。
本体前往咸鱼派深处,那是真正的大本营。
这半年来从未有活人踏足、本该集满落叶残枝、布满灰尘的地方,干净而整洁,一尘不染,大理石铺起的地面仿佛能倒映出人的面孔。
【欢迎回来,掌门大人。】
智能管家没有发声装置,步早面前跳出一面光幕,上面写着这样的话语。
步早好奇地挪了挪步子,光幕如影随形,纹丝不动地处于他的视野之中。
“真有趣。”步早新奇地说,“你升级了?”
【是的。】
智能管家如此写道。
原本咸鱼派是没有智能管家的,步早下山前做好了时隔多日回去后要做大清洁的打算,但中间系统没在协议上写明全部条件的事情暴露,步早还没说什么,系统主动提出了补偿。
智能管家是补偿之一。编号136,被步早命名为“步小碗。”
系统对此提出过疑问,但被步早的胡扯说服,接受了“按照常理来说早一定会对应晚,我也确实是对应着取名的,但写出来的字却不一样,这不是相当符合咸鱼派的门风嘛。”这样的理由。
步早在小碗的带领下去看门派内的各处设施,由于当初兴致上头,在后院的地底建造了许多不符合当前科技水平的建筑——说到底商城会售卖那些工具和材料才是最奇怪的,要知道《模拟江湖:我是掌门》中的商城所售卖的物品除去交通工具,其余商品完美符合武侠游戏的定位。
他就是在看到游戏商城售卖的商品时意识到古怪之处的。
系统很是欣赏步早的手艺,七年间说话的次数寥寥可数,但明显对某一层的建筑风格表达了鲜明的喜爱。
步早首先去了那一层。
那一层在小碗的维护下,丝毫不见灰尘,墙壁与地面皆是雪白,而当步早踩上地面,以脚为圆心漾开了七彩的涟漪,漫上墙壁,直到头顶,宽大的房间中流光溢彩。
〖系统对玩家的审美再次表达了赞赏。〗
机械的电子音竟然能听出快乐的情绪。
陪着系统体会了一下各种颜色的变化,步早赶快溜走,去往别的楼层参观。
一共六层,全部出于步早个人的兴趣,在见识了小碗的工作成果之后,步早直到第二天天亮之前,一直待在属于他的第六层,计划之后的安排。
招待前来咸鱼派做客的任务,本该由乌渡和晓轻舟承担,但他们也有咸鱼派的其他成员帮忙,几乎没有他们忙碌的地方,在他们见到江徵之前,得到掌门通知的江徵等人已经做足了充分的待客准备。重逢之后,乌渡向江徵等人介绍:“这是我的大师兄,重溟。”
重溟面无表情,毫无波澜地纠正:“过去是。”
叛逆大师兄和掌门之间的矛盾一定要有一方主动服软,但谁也不会主动开口,所以重溟依旧坚持自己的说法,而他之所以回来,是因为耐不住乌渡的恳求才重回咸鱼派。
大师兄虽然是个逆徒,但他是个好师兄。
江徵的眼神相当困惑,乌渡仿佛没有听见重溟的话,紧接着又先后向他们介绍了晓轻舟与旺财,随后是一同上山的其余人。
冷血与他们打过交道,点头致意便算是问候。
一通介绍下来,江徵脸上的笑脸有些僵住。
不是因为天冷,屋门紧闭,窗子只开了一角通风,而是因为这次随乌渡到来的每个人都很不一般。
陆小凤的眼神有些好奇,但很友善,江徵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他们到山下时便有些晚了,众人没有多说,各自回屋歇息。
深夜。屋外冷风呼啸,江徵躺在床上,在心中思考咸鱼派掌门的目的。
掌门让他们学习那些五花八门的知识一定是因为有用,也许日后掌门会交付给他们相关的任务。
但是连罗刹教都被卷进来,掌门究竟有什么打算?
……
所有人都好奇步早的打算,但步早的目的从始至终都很明确,他要让咸鱼派成为天下第一大派。
不会做生意的玩家不是好掌门,同理可推,咸鱼派要多方面开花。
除了不当皇帝,咸鱼派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天亮之后,步早舒展身子,从第六层离开。
陆小凤正在和王怜花一起研究通往咸鱼派内围的阵法,听过冷血的描述之后他们相当好奇,大清早地便出门探索,结果便是被困在森林中、迷失方向。
王怜花的神色难掩兴奋,比起被困的焦灼,他心中更多的是遇见谜题的欢欣,他道:“既然是迷阵,一定有出口。”
陆小凤的肚子在咕咕叫,摸摸下巴,安静地看王怜花满地乱转。
步早站在树枝上往下看,在他眼里,王怜花与陆小凤像两块大石头。
什么时候能发现他呢?
步早没有主动现身的意思,而是饶有兴致地想道。
王怜花专注不已,率先发现了他的存在的是陆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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