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绑架
霍骁拳头都硬了, 刚想说话,就被叶婉宁拉了一下。
他一个男人,不能跟两个妇孺计较, 这事还得是她出面。
叶婉宁看向蔡阿婆, “你真想让你孙子来我们家吃饭?”
蔡阿婆眼睛一亮,“那不然呢。”
叶婉宁点头,“可以, 不过我有个问题要先问你, 这次我们要是给蔡小东饭吃了, 下次他还来咋办。”
“来就来呗。”蔡阿婆斜眼道, “霍团长这么大的官, 总不能连个小孩都养不起吧。”
霍骁都差点被气笑了, “我是养得起小孩, 那也得是养得起自家的小孩,蔡小东又不是我生的, 谁生的谁养。”
人群里, 蔡营长面色臊红。
叶婉宁也道,“我们今天可以给蔡小东饭吃,可明天呢, 后天呢, 他要天天来, 谁受得住。”
蔡阿婆不耐烦地道, “你给个一次两次又能咋地, 都是住在一个大院里的, 一点情面都不讲。”她朝两人翻着白眼, “抠门。”
“你不抠门,你让自己孙子上别人家吃饭。”人群中,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看来蔡阿婆也是惹了众怒了,讨厌她的人不在少数,不然也不会有人混水摸鱼喊这一声。
蔡阿婆也不是省油的灯,见状,她悄悄地掐了蔡小东一把。
蔡小东“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饿了,我要吃饭!”
蔡阿婆是讨人嫌,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大院里不少人是这么想的。
看蔡小东哭的可怜,有些心软的军嫂就替他说话了,“霍团长,小叶,你们就让他吃一顿吧,孩子都饿了,看着怪可怜的。”
“就是,才一顿,当初蔡小东可是上我家吃了三四顿呢。”
“三四顿,呵呵,他之前在我家连着吃了一个星期,我家孩子都没他吃得多。”
也有些人,不是可怜蔡小东,只是因为之前蔡小东去他们家蹭过饭,心理不平衡,想看到更多人被占便宜,所以才站在蔡阿婆和蔡小东那边说话。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数都站在祖孙两那边。
这也很好理解,霍骁一向独来独往,叶婉宁也是刚来军属大院,没几个相熟的人,自然少人替她说话。
除了何春雨和孙红秀、范大嫂她们替两人说了几句话,也很快被嘈杂的声音给淹没了。
蔡阿婆很是得意,她用这招,带着蔡小东吃遍了整个军属大院,整治了不知道多少脸小心软的小媳妇。
她扫了叶婉宁一眼,年纪轻轻的,估计很快就败下阵了。
待会还不是得捏着鼻子,乖乖地迎着她们家小东进去吃饭。
叶婉宁环视人群一圈,直接问蔡阿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道理,好人做一百件好事,都抵不过坏人做一件好事。懂事的人一旦不配合,就会被认为没良心,而任性的人,稍微乖巧一点,就会被夸个不停。”
她声音不疾不徐,口齿清晰,条理清楚,甫一出声,人群也tຊ不吵闹了,都静下来听她说话。
叶婉宁又接着道,“倘若我每天都给蔡阿婆你孙子吃的,有一天不给,你岂不是要天天在外面骂我是个没良心的人?所以,为了避免你在外面乱说,我决定一次也不给。”
谁也别想道德绑架她!
不知道哪里传来嗤笑声,蔡阿婆脸都臊红了。
因为她就是这样做的,曾经王副团长的媳妇,天天给蔡小东吃的,有一天家里饭做少了,没给,蔡阿婆就在人家家好一阵撒泼打滚,到处跟别人说,王副团长媳妇是个没良心的人。
王副团长的媳妇气得不行,好心还办出坏事了?
那些个军嫂也醒过味了,是啊,凭什么呢。
她们好心,给蔡小东吃的,还要被赖上,做了好事还惹一身骚。
何必呢,给了得不到夸奖,不给了还要被蔡阿婆败坏名声。
干脆谁都别给算了,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伸那个援手。
王副团长的媳妇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哼,我也不给了。”
“你不给?那我也不给。”
“你们都不给?那我也不给了。”
一听大家都说,不给她孙子饭吃了,蔡阿婆顿时急了,“不是,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啊。”
王副团长的媳妇说:“我们怎样啊。”
蔡阿婆往地上一坐,使出了老伎俩,“你们这群没良心的人哦,都住在一个院里,看我们家困难,也不伸把手,简直比我们村里的人都丧尽天良,还军人、军嫂呢,我呸!”
“你们家困难?你们家就蔡小东一个小孩,别人家生了好几个小孩的都没说话呢。”
“就是,要人人都像你这么做,赶明儿我也不做饭了,让我家孩子上别人家蹭饭去。”
“蔡营长又没死,困难个屁!”
叶婉宁道:“蔡阿婆,你也别在我们家哭了。”
她道,“真正没良心的人是你。”
她指着那些军嫂,“这几位嫂子都帮过你,给过蔡小东东西吃,让蔡小东去她们家吃过饭,那你呢,你又帮了她们什么呢?”
几个军嫂被叶婉宁这么一说,犹如当头一棒,她们简直是纯纯的大怨种啊!
蔡阿婆不记得她们的好,蔡小东估计也是随蔡阿婆,是个白眼狼,那她们图什么呢,图帮别人家养孩子吗。
王副团长媳妇眉毛一竖,“以后蔡小东要再来我家蹭饭,别怪我不讲情面,拿扫把给他轰出去。”
“就是,敢来我家,我也给他打出去。”
还有军嫂朝蔡阿婆伸手道:“你之前吃了我们家的,也给我吐出来,我也不要多,折算一下,两块钱得有了吧,赶紧给钱。”
面对这么多疾言厉色的军嫂,蔡阿婆顿时害怕了。
她可以欺负叶婉宁一个小姑娘,但是面对这么多人,蔡阿婆还是怂的。
她也怕这么多人都叫她还钱啊,赶紧拉了拉蔡小东,“小、小东,我们走。”
蔡小东闻着秃黄油的香味,还不肯走呢,“奶奶,我不走,我要吃饭!”
蔡阿婆只好拽着他,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道,“人家都不肯给你吃的了,你还赖在这干嘛,非得等人家赶我们走你才肯走吗。”
这个‘人家’说的是谁,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反正叶婉宁听得像在骂自己。
因为蔡阿婆一边说,还一边拿白眼翻她。
又故意卖惨抹泪,“小东,走吧,谁让你爸没本事,没人家霍团长职位高,挣不到钱呢,”
叶婉宁也是忍了这老婆子很久了,之前只是碍于大家都在替她说话,现在没人帮她了。
叶婉宁顺手抄起院子一角的铁锄头,“你走不走,你不走我送你走。”
蔡阿婆吓得跳起来,赶紧拉着蔡小东往外跑。
走到院子外头的时候,趁着没人注意,她啐了一口口水到地上,“死丫头,等着瞧吧!”
终于把人给打发走了,看热闹的人群也散了。
可秃黄油也冷了,叶婉宁又把它又热了一遍,米饭和面条也加热了一下。
然后将热气腾腾的秃黄油倒在米饭和面条上,尝了一口,果然,饭就是要热的才好吃。
霍骁也饿了,他先夹了一小撮秃黄油塞进嘴里,尝到味道后顿时眼睛一亮。
然后迅速将秃黄油和面条拌在一块,每根面条都染上了那诱人的金黄色。
面条劲道弹牙,秃黄油咸鲜味美,绝对是最佳的搭配。
霍骁吃完一碗还不够,又去厨房盛了一大碗,自己浇了一大勺秃黄油。
叶婉宁还是更喜欢秃黄油配着米饭吃,咸鲜味美的秃黄油渗入米饭中,均匀地包裹着每一粒饱满的白色大米,绵密软滑的蟹膏在舌尖跳跃,戴来充盈的满足感。
吃到一半,再往饭里淋上一小勺酱油,更加激发了秃黄油的浓香。
这顿饭,叶婉宁吃得很是满足。
“这黄黄的东西,不错,挺好吃的。”霍骁把碗放下,筷子搭在碗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居然能从霍骁的嘴里听到好吃两字,看来他是很满意了。
“这叫秃黄油,喜欢我就多做点,还能吃到十月。”叶婉宁道。
霍骁不乐意了,“十月之后呢,就不做了?”
叶婉宁乐了,“九月、十月都是螃蟹的季节,螃蟹肥美又鲜甜,蟹膏也很多,就适合做秃黄油,十月之后,螃蟹就不肥了,要做也行,只是可能口感没那么好。”
她眼睛一亮,“对了,我可以提前做了储存起来,要是密封的好,也能存上一两个月呢。”
霍骁这才满意了,他又说:“对了,今天这事,你处理得挺好的。”
他没想到,叶婉宁面对蔡阿婆这么难缠的一人,也不落下风,反倒是噎得她说不出话。
霍骁又多看了叶婉宁两眼,没想到她也有跟别人吵架的那一面呢。
不过一点都不凶,跟他想象中的女人吵架,一点都不一样。
倒是有理有据,说的话让人不得不信服。
“你说蔡阿婆啊。”叶婉宁道。
“嗯。”霍骁顿了顿,道,“你这样挺好的。”
他咳嗽一声,“继续保持。”又补充一句,“别跟孙红秀学啊。”
“红秀?”叶婉宁愣了愣,“红秀怎么了。”
霍骁深深看她一眼,“我有一次见到孙红秀和老季吵架,把锅碗瓢盆都扔出来了。”
又何止是孙红秀呢,整个军属大院里住着那么多对夫妻。
上牙还有磕到下牙的时候,家家户户,隔几天就得吵一次。
也就是那时候,给霍骁震撼到了。
他宁愿终身不娶,也不要整天陷入那种没日没夜的吵闹中。
想着,他又看了叶婉宁一眼,“你,应该不会跟别人吵架吧?”
叶婉宁想了想,“看情况吧,吵架应该还是会的,别人要惹了我,我总不能忍气吞声吧。”
霍骁抿抿嘴,“那会摔锅砸盆吗?”
“不会。”叶婉宁噗嗤笑了出来,“锅碗瓢盆多贵啊。”
她指了指桌上的空碗,“这些个,都是定量供应,凭票购买的,要是摔了,我们拿什么吃饭。”
霍骁嘴角抽了抽,就因为抠门,所以才不摔碗?
叶婉宁道:“别说这个了,你跟我说说蔡营长呗。”
“蔡阿婆的儿子?”霍骁道,“你问他干嘛。”
叶婉宁:“没,我就是好奇,蔡阿婆天天带着蔡小东去各家各户吃饭,蔡营长应该是知道的吧,他就不拦着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揭不开锅了,连亲妈亲儿子都养不起,这名声多难听啊。
可转念一想,也许蔡营长就是要这种所谓的,‘清廉’的名声呢?
霍骁:“没见他拦着,谁知道他咋想的。”想想又道,“他不光不拦着,他自己在部队也这样。”
叶婉宁眨了眨眼睛,有些八卦,“蔡营长在部队也这样?”
“嗯。”霍骁道,“差不多吧,部队食堂的饭是免费供应的,所以没见他蹭饭,不过其他人的烟酒茶啥的,没见他少蹭。”
叶婉宁好奇,“那他有找你蹭过吗。”
霍骁:“有。”
叶婉宁双眼亮闪闪地追问,“那你给了吗。”
霍骁:“不给,我也不说话,就看着他,等过一会,他就自己走了。”
叶婉宁都快笑裂了,她都能想象得到蔡营长那副吃苍蝇一样的表情了。
吃完饭,叶婉宁开了一个大西瓜。
西瓜摆在盘子里,绿色的皮,红色的瓜瓤,看着清清爽爽,还未吃便觉得暑气消了。
突然听见敲门声,是季学琛:“老霍,是我,找你有点事。”
霍骁给他开了门,“咋了。”
“上次阿姨寄给你的蛤蜊油,还有没,再给我点。”季学琛搓搓手。
宋雪梅听说海浪岛日头晒风又大,怕霍骁脸tຊ起皮,就去百货大楼买了一堆蛤蜊油给他寄过来。
一个大男人,天天擦蛤蜊油像什么样。
所以霍骁收到都扔在那,一点没用。
倒是季学琛时不时来蹭个两盒,说是拿给孙红秀的。
霍骁看他一眼,“又惹你媳妇生气了。”
季学琛一脸烦躁,“别提了,我就跟韦雪说了两句话,她就气的直接冲过来,把我们两个骂了一顿,当着一堆人的面呢,多丢人啊,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啊。”
难怪要来找霍骁要蛤蜊油呢,原来是为了讨好媳妇。
不过霍骁知道孙红秀脾气火爆,但也不是无缘无故发火的人,“你确定只是说说话?”
季学琛回想了一下,“她还说天气热,给了我帕子擦汗,还把自己做的凉茶给了我一份。”他舔舔嘴,“韦嫂子那凉茶做的实属不错,怪解暑的嘞。”
季学琛嘀咕道,“她回去还骂我,说我不该接别人的凉茶,我就说,你要是有这份手艺,我也不会接别人的凉茶啊。”
叶婉宁从厨房里端茶出来,就听到这一句,听完额头直抽抽,就季学琛这张嘴,孙红秀跟他吵十次架都是该的。
霍骁深深看他一眼,“你离韦雪远点,那不是个省油的灯。”
“不至于吧。”季学琛挠挠头,“我觉得她人挺好的啊。”
在季学琛眼里,韦雪就是个邻家大嫂,还是很关爱邻居的那种,时不时递个帕子,给个凉茶或者自家做的糕点啥的,多体贴啊。
他真没多想。
霍骁点到为止,说:“我上楼给你拿蛤蜊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他下楼,就看到季学琛已经吃上西瓜了。
他边吃边砸吧嘴,“老霍,你们家这西瓜不错啊,肉多籽少,咋挑的,教教我呗。”
“不知道,叶婉宁挑的,你让你媳妇改明儿问她去。”
霍骁也拿了一块西瓜吃起来,确实如季学琛所说,这西瓜挺好吃的,应该是放在凉水里湃过的,吃起来冰凉解暑,一块下去,暑气都散了。
季学琛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道:“你这小日子过得真舒坦,三餐都有好吃的,时不时还加个餐,吃完饭还有西瓜吃,啧啧,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
霍骁愣了一下,确实如他所说,叶婉宁把他的生活照料得挺好的。
自打她来了以后,他就没有为了什么生活上的事发愁过。
“吃你的西瓜吧。”
季学琛继续往嘴里塞西瓜,一边往院子里走,看到屋檐底下放着的竹躺椅,“哟,啥时候买的啊,挺会享受的啊。”
说完,他就往上面一靠,“不行,我真是羡慕死你了,这竹躺椅买的好啊,睡着多舒服。”
“有这么舒服吗?”霍骁挑眉。
他天天都看叶婉宁在上面躺着,也没觉得舒服到哪里去。
季学琛一下跳起来,拍了拍竹躺椅,“不信你来试试。”
“试就试。”
霍骁扫了厨房一眼,叶婉宁在里面洗碗呢,没注意这边,他学着叶婉宁平时的样子,躺了上去。
头靠在竹躺椅微微拱起的弧度上,脚搭在下边的脚架上,整个身体和凉席贴合。
还别说,真的怪舒服的。
又凉又软,一点也不硬,带着点弹性,霍骁靠上去就不想下来了。
他本以为这竹躺椅他躺起来会小的,没想到它本来就是做大了一号,他躺的正合适,十分服帖。
季学琛看着心痒痒,“你快下来,让我也坐会。”
“不给,这是我家的竹躺椅。”霍骁闭目养神,“你想要,自己去集市上买去。”
季学琛真想给自己一嘴巴,早知道就不告诉他这竹躺椅躺着舒服了。
霍骁努努下巴,“蛤蜊油在桌上,不是惹你媳妇生气了吗,赶紧拿回去讨她开心啊。”
别来跟他争竹躺椅。
他现在是越来越能体会到竹躺椅的舒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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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叶婉宁这么喜欢呢。
想想,往竹躺椅上一靠,边看书,边吃西瓜,感受着徐徐凉风,该是多舒服的一件事啊。
季学琛走了,霍骁又躺了一会,突然听到客厅有脚步声,他动作麻利地从竹躺椅上翻了起来。
叶婉宁揉了揉眼睛,不是,刚才她眼花了吗,怎么好像看到霍骁从竹躺椅上面下来,“你——”
“干嘛。”霍骁故作镇定。
叶婉宁:“大晚上的,你站在院子里干嘛。”
霍骁瞥她一眼,“赏月不行啊。”
“行行行。”叶婉宁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西瓜吃完了皮别扔,我留着有用。”
霍骁:“西瓜皮?留着干嘛。”
“做菜啊。”叶婉宁理所当然地道,“西瓜皮也能做菜的,还特别好吃,不过这种大西瓜的西瓜皮没有那种拳头大的小西瓜的西瓜皮好,我先用来试试,等试成功了,再用小西瓜皮做。”
霍骁扫她一眼。
她总是能做出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且味道还不错。
“知道了,我给你留着。”
叶婉宁又道:“对了,明天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霍骁意识到自己问得太急了,咳嗽一声,“要不要我送你去。”
“不用。”叶婉宁眼里划过一丝兴味,“你关心我啊?”
霍骁偏过头,“你自己说的,怕你遇着拐子,到时候我妈来找我麻烦。”
骗人,明明就是关心她。
叶婉宁心里划过一丝暖意,“不去远,就想去趟市里的百货大楼。”
她指了指身上的衣服,“你说的,让我去扯两块布料,做几件新衣服。”
上回霍骁提醒她了,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自个的衣服确实是少了点。
主要是少了一套睡衣,她那个年代,睡觉必须要换上舒适的睡衣,甫一穿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和衣而睡,她很不习惯,但没办法,也只能强行适应。
现在有条件了,当然是要给自己做个睡衣。
叶婉宁都想好了,扯棉布,做一条棉睡裙,穿来睡觉一定舒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霍骁点头,“需要什么,可以跟我说。”
叶婉宁也不跟他客气,“有工业券吗,给我两张吧。”
上回买竹躺椅她就看出来了,工业券在这会可是硬通货,比什么烟酒都好使,她准备带两张出去,要是看见什么喜欢的了,也能商量着买下来。
霍骁回了趟自己的房间,下来塞了一把工业券给叶婉宁,“喏,拿去用。”
叶婉宁粗粗一数,这何止两张啊,至少有九、十张。
这就是抱大腿的感觉么?
叶婉宁知道工业券霍骁多得是,也不跟他客气,“那我就收下来了,对了,你有什么要买的吗,我帮你带回来,衣服要不要?”
霍骁说:“不要,我的衣服都是部队发的,质量比成衣店卖的好多了。”
这倒是,这年头,部队发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也是最时髦的。
有很多人都把什么军用水壶,军大衣,部队发的胶鞋,当作是时尚单品,出街的时候,套上个军大衣,踩着胶鞋,偶尔再把军用水壶掏出来喝口水,那简直就是街上最靓的崽,回头率杠杠的。
罐头
第二天吃完早饭, 叶婉宁给院子里的菜地浇过水,就跟霍骁说,“我出门啦。”
霍骁:“中午回来还是晚上回来?”
叶婉宁也不知道, “我第一次去市里, 估不好时间,只能说,中午有可能回来, 晚上一定回来。”
霍骁:“你好好想一下, 这关乎到我中午要不要回家吃饭。”
叶婉宁乐了, “那你中午还是在食堂吃吧, 晚上再回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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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她中午不回来, 岂不是耽误他吃饭。
“行吧。”霍骁起身。
叶婉宁看着他的背影, 总感觉有几分萧瑟?
管他的呢。
叶婉宁跟着霍骁后脚出门, 先去找了何春雨,“我要去百货大楼, 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何春雨一听到她要去百货大楼, 忙说,“你不用给我带,我跟你一块去。”
魏城去部队了, 她一个人在家也没啥事做, 叶婉宁来的正好呢。
两人又去找了孙红秀。
孙红秀一听, 便道, “那我也去逛逛。”
季平安听到她们要去市里玩, 连忙扒上孙红秀的大腿, 嚷道, “妈,我也要去玩。”
叶婉宁:“我们不是去玩的, 是去买东西的,到时候还要拎着重重的东西赶路,可不轻松呢。”
季平安转了转眼珠,“那我帮你们拎。”
孙红秀瞪眼:“听话。”
季平安撅着小嘴,手也没松开,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叶婉宁乐了,“安安听话,你乖乖在家呆着,我们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季平安咽了咽口水,“什么好吃的?”
叶婉宁佯装想道tຊ,“嗯……我看看,有水果糖、绿豆饼、爆米花……”
季平安大喊:“我都要!”
何春雨噗嗤笑出声,“你个小馋猫。”
孙红秀:“知道啦,都给你带,行了吧,祖宗,我们能走了不。”
季平安把手松开,嘻嘻一笑,挥挥手,“快去快回哦。”
到底也不敢让他一个人呆在家,孙红秀就把他托给了范大嫂。
范大嫂家就一个女儿,已经成年了,在外地工作,庄师长要去部队,家里平时就范大嫂一人。
对季平安的到来,她面上不表,内里却十分高兴。
顶着一张严肃的脸,季平安一来,她就往他手里塞了一块桃酥,还跟叶婉宁她们说,“你们去吧,我会照顾好安安的。”
孙红秀:“谢谢嫂子了。”又叮嘱季平安,“只能在院子里玩,别乱跑。”
季平安正吃得香甜呢,点点头算答应了。
三人告别了范大嫂,就去赶车。
在车上颠簸了一个多钟,总算到了市里的百货大楼。
叶婉宁还是第一次去市里呢,眼睛都不够用了。
孙红秀笑道:“是不是比我们那繁华多了。”
部队驻军的地方包括军属大院,都在临海的边境,城市化做的自然没有市里好。
叶婉宁点点头,其实跟祁省那边差不多,不过楼房要比祁省少一些。
这年头的店的店面都很宽敞,却不像后世的商店一样,琳琅满目,让人看花了眼,里头卖的东西很少,还要凭票购买,店里的人不多。
而且基本上都是平房,所以三层楼高的百货大楼就十分显眼了,一下就看到了。
孙红秀急忙拉着叶婉宁和何春雨进去,一进门,三人都舒了一口气。
有了楼房的遮挡,晒不到火辣的太阳了,可不松口气嘛。
三人逛了两圈,就在二楼找到了卖布的柜台。
货架上全是布,有的确良的,有抖抖布,还有棉布、斜纹布,只有她们想不到的,没有店里没有的。
何春雨悄悄说,“要是能全部买下来就好了。”
孙红秀嗔她一眼,“你想得美。”
售货员走出来,“三位要买什么布啊?”
叶婉宁早就想好了,她先说:“同志你好,我要买棉布,棉布多少钱一尺啊。”
“棉布一尺两毛五。”售货员道。
叶婉宁从口袋里拿出钱票,数出十尺布票和两块五毛钱,递给售货员,“给我来十尺。”
售货员上下打量叶婉宁一眼,长得不算好看,穿的也不好,没想到居然能一下掏出这么多布票,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又多看了叶婉宁一眼,虽说其貌不扬,但腰板挺得很直,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气质很好。
估计是干部家庭的吧。
想着,她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我这就给你拿。”
叶婉宁:“先别急,我朋友也要买。”
叶婉宁刚才买布的时候,何春雨也看好了。
不过她不买布,她要买的是成衣,买布还要自己裁衣服,多麻烦啊,她选择直接买成衣,省事。
何春雨:“我要这条,这条,还有这条。”
她一连串指了两条的确良的碎花裙子,外加一套男人的衣服。
售货员皱眉:“你这买的也太多了。”又道,“不行,你少买两件。”
何春雨急了:“凭什么,我有钱还买不到东西了。”
这话一出,路人纷纷朝她看来,‘有钱’两个字,颇为刺耳啊。
叶婉宁拉了拉何春雨,示意她小点声,然后朝售货员露出一个笑,“同志,你看我们大老远来这一趟,也不容易,这衣服也不全是给我们自己买的,大多是给别人带的。”
售货员点点头,这句听着像人话,“那也不行,你这朋友忒自私了,她都买走了,别人买什么。”
何春雨面上一红,她买的是有点多,可一年到头,也就添这几件衣服。
“算了,那我就要——”
叶婉宁止住她的话,跟售货员握手,悄悄往她手里塞了一张工业券,眨了眨眼睛,“同志,你就宽容宽容呗。”
售货员在柜台这么久了,哪里不知道叶婉宁这是给好处的意思。
她背过身子,打开手一看,居然是一张工业券!
她眼睛一刺,“嗯……也不是不能商量……”
有戏!
叶婉宁拿过何春雨替魏城挑的那件白背心,指着道:“这上面有块小黑点,应该是瑕疵品吧。”
说着,又往售货员手里塞了一张工业券。
售货员眼睛一跳,“嗯,你别说,是有块小黑点,那你们就一并买走吧,也省得拿去工厂返工了。”
其实哪有什么小黑点,就算有,那也是一点,不是一块,根本就不明显。
这样的成衣,是完全不影响销售的。
接下来,售货员又顺着叶婉宁的话,指出了几件衣服上的‘缺点’,何春雨如愿买下了那几件衣服。
叶婉宁干脆又扯了五尺抖抖布,反正工业券都给了,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倒是孙红秀,只买了两件衣服,一件是季学琛穿的成衣,剩下一件是季平安的,至于她自己的,一件都没买。
何春雨说她,“你怎么不给自己买啊,多亏了婉宁,这次才能买到这么多衣服,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孙红秀:“你们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我们家每月就这点布票,当然是要紧着男人孩子用,我嘛,旧衣服还能穿,缝缝补补又三年。”
叶婉宁不赞同:“你给季参谋长省钱干嘛,他工资高,衣服鞋子啥的,都是部队发的,倒是你,这衣服穿多少年了,你都不心疼你自己,难道指望男人心疼你。”
孙红秀辩解道,“我才不是给他省钱呢,我是给安安省钱,攒老婆本。”
“安安要是学习好,以后上大学了,学校包分配工作,给他发工资,哪还有你省钱。”何春雨道。
“上大学……安安才几岁呢,再说了,现在这个形势。”孙红秀噤了声。
反正不管叶婉宁和何春雨怎么劝,她也不回去给自己添一件衣服,打定主意了要省钱。
何春雨也就不劝了,问叶婉宁:“婉宁,你刚才是怎么说服售货员同意我们买这么多衣服的。”她吐了吐舌头,“我们三个人,才挑了几件,她就死活不同意了,那成衣店又不是她开的,真是,有票都不能买了。”
叶婉宁挥了挥手里的工业券,“用这个说服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她道:“这法子倒不是我想出来的。”
把霍骁用工业券买竹躺椅的事跟两人说了一遍。
孙红秀叹道:“难怪我家那口子总跟我说霍团长脑子灵呢,别人办不成的事,他就能办到。”
何春雨小声道:“这算不算投机倒把啊?”
孙红秀:“这怎么能算投机倒把呢。”她乐了:“顶多算活学活用。”
私底下,大家不都这么来的么。
脑子灵活的人,才能买到别人买不到的东西。
怪道都是一样收入的人家,有的人家过的十分滋润,有的人家却是抠抠搜搜。
三人坐车回到军属大院,先陪着孙红秀去把季平安把范大嫂那里接回来。
季平安早都等得不耐烦了,看到孙红秀的身影,一下窜出去,大喊:“妈!”
范大嫂走出来说:“他一下午都在往院子外面看,看你们回来没有。”
大半天不见,孙红秀也想儿子了,从叶婉宁手里接过给季平安买的爆米花和绿豆饼,“呐,给你买的,不许吃多,等会还要吃饭呢。”
季平安咬了一大口绿豆饼,含糊地道,“知道啦。”
叶婉宁拿了一包枣泥酥给范大嫂,“嫂子,这是给你的。”
范大嫂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叶婉宁强行把枣泥酥塞到她手里,“使得,要不是你帮忙照顾安安,我们还不一定去的成百货大楼呢,一点心意,你别客气。”
孙红秀意识到叶婉宁在帮她还人情,也赶紧道,“是啊,嫂子你就收下吧。”
范大嫂推辞了一番,实在拗不过两人,这才收下了,“下回你们要是再出去,我还帮忙照看安安。”
孙红秀笑道:“谢谢嫂子。”她拍了拍季平安:“跟奶奶说再见。”
季平安大声道:“范奶奶,再见。”
走出范大嫂家一段路,孙红秀从口袋里掏出钱,“婉宁,我给你枣泥酥的钱……”
叶婉宁嗔道:“不用,你跟我客气啥。”
“就是,咱们谁跟谁啊,你要这么客气,我不也得还婉宁一张工业券。”何春雨道。
叶婉宁摇了摇手里的棉布,“到时候我还要找你教我怎么做衣服呢,就当是提前交的学费了。”
孙红秀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跟人情练达的人相处起来,就是舒tຊ服,“那我就先谢谢你这个徒弟了。”
叶婉宁眨眨眼睛,“那就说好了,明儿个我找你去。”
告别了孙红秀和何春雨,叶婉宁回到家,屋里的灯是灭的,霍骁居然还没回来,明明是他下班的点了,这倒是奇了。
叶婉宁想把昨天剩下的西瓜皮拿来炒菜,却发现忽略了海浪岛的温度,西瓜皮在高温下已经不能吃了,看来还是得用新鲜的西瓜皮做菜。
叶婉宁又重新切了半个西瓜,把红色的瓜瓤和瓜皮分离,只留下浅浅的白色一层瓜肉。
昨天的西瓜皮也没浪费,扔到地里当肥料了。
瓜瓤吃了,瓜籽就吐在院子里,兴许明年能结西瓜呢。
新鲜的西瓜皮加上一点肉沫,和白糖生抽等调料一起翻炒,一道适合夏天吃的,清清爽爽的西瓜皮炒肉就做好了。
叶婉宁把锅洗干净,正打算做第二道菜呢,就听到门外有人喊她:“有人在吗?”
叶婉宁赶紧用围裙擦擦手,跑出来,“在的,有什么事吗。”
她打眼一看,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驾驶员小李。
他今天似乎是特意打扮过的,穿着一条白色的衬衫,军绿色的裤子,衬衫下摆紧紧扎在裤子里,露出黑色的皮带,头发也用水打理过,全都往后梳,看着很是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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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叶婉宁实在欣赏不来……
“李驾驶员,你是来找霍团长的吗,真是抱歉,他刚好不在家,要不你晚点再来?”
“你叫我小李就行。”小李摸了摸后脑勺,磕巴道:“那、那个,我是来找你的。”
找她?
叶婉宁:“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李脸色一红,把一个竖圆形的东西往她怀里一塞,“这是给你的。”
说完,扭头便跑了。
叶婉宁在后面怎么叫他也不肯停下来。
跑得还特别快,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撵着他似的,一眨眼就不见了。
叶婉宁都傻了,拿起小李塞给她的东西一看,居然是一个铁皮的黄桃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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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送这东西给她干嘛?
不管了,明天再还给他了。
叶婉宁进了屋,把罐头随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小李跑出一段路后,见叶婉宁没有追出来,松了一口气。
她这是答应收下了吧……
想着,小李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看着很有些傻气。
“哎,你傻笑什么呢,东西送出去了?”跟小李在同一个驾驶队的黄驾驶员道。
“送出去了。”
黄驾驶员啧声道:“不会吧,人家女同志真的肯收啊?”
小李道:“干嘛不肯收。”
看出黄驾驶员有几分不信,小李嘴巴瓢了,编道:“叶同志不光收了,还很高兴呢。”
黄驾驶员嘀咕道:“没想到居然有女同志欣赏你这套,送罐头,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人家处对象,不都是送本子,送钢笔,再不济送个帕子啥的,小李,可真有你的。”
五十年代处对象,多是送帕子,贴身戴着是甜蜜,藏在箱底就是回忆。
六十年代处对象,实用又‘红色’的伟人语录,就成为恋人之间最好的定情信物。
到如今,就流行送钢笔和本子了,这两样东西,又贵又难寻摸,拿在手里,还能彰显自己是个文化人。
送罐头……倒还真是第一次见,总感觉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黄驾驶员试着想了一下,要是他收到了这样的礼物……他摇摇头,那他肯定不要。
小李洋洋得意,“这你就不懂了吧,你不懂没事,叶同志肯定能理解我的心意。”
他倒是也想过送钢笔和本子,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送罐头最好。
小李有一次回家探亲,带了几个部队发的罐头回去,他随手就分给了家里的亲戚,亲戚各个都夸他能干,出息了。
罐头多稀罕啊,还能填饱肚子,不比那些劳什子的钢笔本子顶用?
要是饿了,还能吃笔吃本子不成?
所以啊,还是罐头实用。
他们农村人,面子都是虚的,里子才是实的。
叶婉宁跟他一样是农村人,肯定能理解他那份心意。
想到叶婉宁打开铁皮罐头,一勺一勺地挖着里面甜甜的黄桃吃,再喝完里面甜津津的糖水,脸上露出满足的笑意……
小李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叶婉宁刚把饭菜端上桌,霍骁就回来了,他额头上有一层薄汗,明显是跑回来的。
“我回来拿点东西,晚上就不在家里吃了。”
叶婉宁点头,愣愣地应了声好。
霍骁从楼上拿了一个封的严严实实的文件袋下来,余光瞥见放在茶几上的罐头,顿了顿,“这罐头你买的?”
“不是啊。”叶婉宁道,“小李给的,他傍晚来了一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塞了个罐头给我,然后就跑了,我怎么喊他他都不停下来。”
霍骁突然想起韦雪也做过类似的事,难道,小李还没死心?
他眼皮一跳,拿起罐头,细细观察。
铁皮的黄桃罐头,一看就是部队发的,没想到,小李居然把这东西送给了叶婉宁。
叶婉宁见他拿起来,道,“你别拿去吃了,我明天还要还给小李呢。”
听到‘还’这个字,霍骁心底一松,“知道了,我这就给你放回去。”
他往门口走了两步,顿了顿,“明天我正好有空,要不要我帮你还给小李。”
“行啊。”叶婉宁一口答应下来,“对了,你晚上大概几点回来啊,要不要我给你做宵夜吃?”
别像上次那样,又大半夜回来,把厨房弄得丁零当啷响,吵她睡觉。
霍骁:“我也不知道,晚上临时开会,回来估计挺晚的了,你不用等我了。”
“成。”叶婉宁道,“你现在就要走吗,急不急,要不等我几分钟呗。”
霍骁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成。”
几分钟的时间还是有的,倒不急于这一时。
叶婉宁进了厨房,过了一会,拿了几个铝饭盒和一个军用水壶给霍骁,“饭盒里装的是我自己晒的凤尾虾干,还有刚烤的鱿鱼丝,盐水煮毛豆,两个茶叶蛋还有几个卤鸭爪和酱牛肉,水壶里装的是山楂茶。估计你开完会,部队食堂也不开了,你要是饿了,可以拿这些垫垫肚子。”
霍骁心里似有一股暖流涌过,暖暖的,涨涨的。
还是不告诉她,部队食堂会开到十二点了。
他接过铝饭盒和水壶,微微弯起嘴角,“知道了。”
叶婉宁笑道:“去吧。”朝他挥了挥手。
橘色的灯光底下,她的笑容似乎也带着几分暖意。
霍骁看着她嘴角的笑容,心脏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突然觉得,她比刚来的时候,又好看了几分。
而且,她是一天比一天好看。
是错觉吗?
他咳嗽一声,落荒而逃,“我走了。”
脚步却有些慌乱,差点左脚绊右脚摔倒。
霍骁揣着几个铝饭盒和军用水壶,迈着轻快的步伐往部队走。
路上碰到人,还微笑着点头打招呼。
倒是把路人吓了一跳,这活阎王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
到了部队,霍骁把饭盒和水壶放到办公室,然后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军官,但是主位上还没来人。
他落座,和其他开会的军官们等了快两个钟,等九点了,庄师长才走进来说:“司令有事,会议改到十一点钟,辛苦大家了。”
司令事务繁忙,延时开会也不是头一回了。
众位军官习惯地将桌上的笔记本一收,往咯吱窝里一夹,井然有序地往外面走。
霍骁也顺着人群往外走,季学琛走过来,揽住他的肩膀,“十一点才开会呢,肚子饿了没,要不咱们先去食堂点两碗面,垫垫肚子。”
霍骁:“行,你等我一下,我回趟办公室。”
他回办公室,把叶婉宁给他的铝饭盒和军用水壶揣上,跟季学琛一块去了食堂。
到了食堂一看,得,刚才开会的军官几乎都在,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
估计跟他们一样,也是饿了来食堂弄点夜宵吃。
这倒不奇怪,任谁坐到这个点,肚子都得打鼓啊。
季学琛说:“老霍,你去找个位置坐下,我去窗口打两碗素汤面。”
霍骁刚找到位置坐下,季学琛就端了两碗面回来。
说是素汤面,还真是素汤面,碗里就只有面条,还有几粒葱花,一点油水也没有,真是素得不行。
霍骁挑眉:“就这点东西啊?”
季学琛呲着牙道:“知足吧你,要不是我跟老梁关系好,他才给我下了两碗面,你瞧瞧其他人,吃的不都是馒头和饼。”
说完,努了努嘴,示意霍骁往旁边看tຊ。
霍骁扭头张望了一下,果然如季学琛所说,其他军官手里拿着的,除了馒头就是饼。
也有人有面吃,不过也是素汤面,而且估计还是给炊事员塞了好处,才得的这一碗面。
东西简单归简单,大家都吃的津津有味。
毕竟都这个点了,有的吃就不错了。
季学琛吸溜着碗里的面条,看了霍骁一眼,“你咋不吃啊?”
霍骁:“你吃吧,两碗都给你了。”
季学琛眼睛一亮:“你说的啊。”
他怕霍骁反悔,赶紧把霍骁面前的那碗素汤面,揽到自己面前。
他刚弄完,就见霍骁打开了他带的几个铝饭盒。
栽了
锃亮锃亮的铝饭盒里, 装着红色的凤尾虾干,虾肉饱满丰腴,深红色的虾尾微微翘起。
炙烤过的鱿鱼干被撕成条状, 边缘的白丝微微泛黄, 飘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毛豆被盐水煮过,翠绿的毛豆上点缀着红艳艳的辣椒,红绿相间, 令人食指大动。
茶叶蛋是剥了壳对半切开的, 露出流沙一般的溏心, 卤鸭爪上着一层好看的酱色, 不用吃都能想象得到那是何等的美味。
最诱人的还是酱牛肉, 一看就是用牛腱子肉做的, 整齐地码放在铝饭盒里, 色泽油润光亮,肌肉中的部分牛筋色黄而透明, 愈发显得肉的部位纹理分明。
饭盒一打开, 香味飘出去。
霍骁就清晰地听到周围传来响亮的咽口水声。
季学琛怪嚎了一声,“你个老霍,真不仗义, 有这么多好吃的, 早说啊。”
害他还去打什么素汤面。
说完, 季学琛手也不洗了, 随便在衣服上擦了两下, 就迫不及待地抓起一个卤鸭爪啃了起来。
卤鸭爪麻辣鲜香, 肉质鲜嫩, 十分入味。
季学琛细细地把肉都嗦完了,连骨头都没放过, 咀嚼成渣才吐出来,“唔唔唔,好吃,太好吃了!”
吃完卤鸭爪,他又捏了一块酱牛肉塞进嘴里,软烂入味,牛筋又有着独特的嚼劲,“就是这个味儿!”
一块不够,他还想拿下一块。
刚伸手,就被霍骁拍了一下,“你给我留点。”
他捏起一个盐水煮毛豆,轻轻一挤,翠绿的豆子就争先恐后地往嘴里跳,咸鲜味浓,口感清脆,带有一丝甜味的回甘,吃着十分上头。
霍骁一个没注意,桌上就堆起了毛豆壳的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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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自己吃了太多的盐水煮毛豆,霍骁喝了一口山楂茶,清口的同时顺便消消食。
他又抓了一只凤尾虾干塞进嘴里,虾肉弹牙,十分富有嚼劲,舌尖传来一阵阵鲜味,仿佛在大海上遨游。
霍骁跟季学琛仿佛比赛似的,从铝饭盒里拿出各色美食,往自己的嘴里塞。
周围的军官都看不下去了,口水声愈发响亮。
凭什么啊,凭什么他们只能吃馒头,吃素汤面,霍骁就有这一堆好吃的。
不行,忍不住了。
王副团长仗着跟霍骁有几分交情,期期艾艾地挤过来,说,“哎,你们吃啥呢,这么香,给我分点呗。”
霍骁嘴里叼着根鱿鱼丝,努努下巴,“自己拿。”
王副团长眼睛一亮,“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抓了一把盐水煮毛豆啃了起来,越吃眼睛越亮,“这毛豆煮的好啊,味真足儿,要是再有瓶酒就好了。”
魏城走过来,拍了他肩膀一下,“还喝酒呢,想得美,这是在部队,不怕违反纪律你就喝。”
王副团长撇撇嘴,“我就说说而已。”
魏城搓搓手:“霍团长……”
“吃吧。”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霍骁截住了。
魏城:“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顺走季学琛的筷子,夹了半个溏心蛋塞进嘴里,“嗯嗯,好吃,这是婉宁做的吧。”
季学琛:“那不然呢,总不能是老霍做的吧。”
霍骁将凤尾虾干一把塞进他嘴里,“吃你的吧。”
一时间,食堂里的军官都纷纷涌了过来,一边跟霍骁套着交情,一边你拿一点,我拿一点,瓜分铝饭盒里的零嘴。
还好叶婉宁提前想到这种情况,多做了一些,不然还不够这些‘饿鬼’们分的。
可份量再多,也有瓜分完的时候。
最后季学琛按人头排队,一人只能拿一点。
还有军官为了一根鱿鱼丝,差点打起来呢。
王副团长嚼着从下属那里抢来的盐水煮毛豆,问魏城,“魏营长,你刚才说的婉宁是谁啊,这些东西是她做的?”
魏城:“婉宁啊,就是霍团长家的远房亲戚,现在暂住在霍团长家,她厨艺可好了,你们吃的这些,凤尾虾干、酱牛肉、卤鸭爪……都是她做的,厉害吧。”
“哦哦。”王副团长眼珠子转了转,“那这个婉宁多大岁数了,处对象没有啊?”
魏城:“二十左右吧,具体年龄我也不知道,还没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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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副团长一拍大腿,“哎呀,这多可惜啊,就这手厨艺,嫁到哪家,哪家不得享福。”他搓搓手,“霍团长,那个,我有个侄子,今年二十二,也没处对象,他在纺织厂做工人……”
李团长插嘴道:“霍团长,你别听他的,我有个外甥,在省机关大院当司机……”
怎么好端端的食堂聚餐,变成了相亲大会?
霍骁面沉如水,嘴角紧抿,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攥住。
早知道就不带这些东西来食堂吃了。
这些没良心的,吃了他的东西,还要肖想他的人!
没门!
霍骁还没开口拒绝,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一个远房亲戚会费心思给你做这么多东西,呵呵,名不正言不顺的,人家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他扭头一看,是郑文炳。
这人爱跟他别苗头习惯了,总爱刺他两句,说话老不中听了。
可今天这话说的,有几分水平啊。
什么叫叶婉宁对他有意思。
霍骁强压住嘴角的笑意,“哪里哪里,没有的事。”
郑文炳一脸诧异。
不是,他吃错药了?
又抬头看看天,大晚上的,也看不到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啊。
只能归结于,霍骁今天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越是这样,郑文炳越气不过,继续喷洒毒液:“你别不信,人家一个未婚姑娘,又是帮你打理院子,又是给你做饭,不过一个远房亲戚罢了,谁知道安的什么——”
他话音戛然而止,面对着大家投来的诧异的目光,突然意识到,他这话说的有些没有水平了。
郑文炳咳嗽一声,“我这也是关心你,多说两句。”
霍骁冷冷道,“那我就谢谢郑团长你的关心了,不过——”他拉长了声音,若有所思地道,“一个远房亲戚都能对我那么好,给我做这么多好吃的,那请问,郑团长你媳妇怎么不给你做啊,难道她对你的一片心意,还比不上我的一个远房亲戚了?”
“你!”郑文炳脸色又青又白,却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这要他怎么解释呢。
以前怎么没发现霍骁还有这样的口才呢,这话两头堵,他要是解释了,反倒是越描越黑。
季学琛憋着笑,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马上要开会了,大家都少说两句。”
说是打圆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偏袒霍骁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王副团长等几个军官,也笑着打哈哈,“哎呀,老郑,人家霍团长跟你开玩笑呢,走吧,去开会吧。”
郑文炳脸色更阴沉了。
开完会已经是早上六点了。
通宵开会已经是常事了,霍骁也不觉得困顿,舒展了一下身子便觉得精神抖擞。
他回了趟办公室,手里除了洗干净的铝饭盒和军用水壶,还领着一个大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
季学琛在大门等他呢,见他拎着东西,问,“你拎的啥啊,看着这么重。”
霍骁:“罐头。”
“罐头?”季学琛愣了愣,探头一看,袋子里装的可不就是罐头么。
一部分是部队发的军用罐头,一部分是宋雪梅寄的百货大楼里买的罐头,霍骁懒得吃,平时都放在办公室的柜子里,怎么今天一下全拿出来了。
季学琛转了转眼珠,“你这么多个罐头,分我点呗。”
霍骁:“不给。”
季学琛啧声道:“之前找你要蛤蜊油你都给了,两个罐头就不舍得了。”
霍骁:“我有用。”
“你往哪去呢?”季学琛瞧着,这不像回军属大院的路啊。
霍骁:“去趟车场。”
有古怪。
季学琛小跑上前,赶紧跟上。
车场是部队集中停放、保管、维护军用车辆和实施车场勤务的场所,也是车队执勤的地方。
换言之,李驾驶员也在这。
霍骁给传达室的老头递了根烟,不一会,李驾驶员就出来tຊ了。
他挠挠头:“霍团长,你找我啊。”
霍团长可是叶婉宁的亲戚呢。
小李挺直了背,想给霍骁一个好印象。
霍骁斜斜倚在传达室的外墙上,双手交叉,上下地打量了小李一眼。
他明明没有站直,却比站的笔直无比的小李有气势多了。
小李莫名觉得矮了一截,手心出汗,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那个,霍团长,有啥事吗?”
霍骁没有接话,而是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黄桃罐头,“这是你给的吧。”
小李怔了怔,这不是他昨天给叶婉宁的罐头吗,“……是。”
霍骁:“叶——”他顿了顿,“婉宁让我跟你说,她不要你的罐头,让你收回去。”
小李紧紧攥着罐头,张口道:“霍团——”
霍骁抬眼扫他,目光冷峻,“还有什么事吗。”
小李沮丧地低下头,“没了。”
霍骁拔腿便走。
看霍骁已经走远了,黄驾驶员才走过来,安慰一脸沮丧的小李,“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嘛。”又道,“不过,你要真喜欢那女同志,可以再努力努力。”
“咋努力啊。”小李哭丧着脸,“你看见霍团长手里的袋子没,里面装着的全是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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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省吃俭用,才能给叶婉宁一个罐头。
霍骁随手就拿出了一大袋,而且啥样的都有……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季学琛站旁边听了个全乎:“我没听错的话,刚才那黄桃罐头是小李送给叶婉宁的?不对,应该说,小李居然对叶婉宁有意思?”
霍骁:“嗯。”
季学琛:“然后你还替叶婉宁拒绝了他。”
“不是替,是帮。”霍骁嘴角几不可见地上扬,“是她让我帮她拒绝小李的,她没看上小李。”
季学琛双手环胸,围着霍骁转了几圈,“不对劲,不对劲,咱俩都认识多少年了,你是那种热心助人的人吗,那必须不是啊。”
霍骁咳嗽一声:“你管我。”
季学琛眯了眯眼睛,“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叶婉宁了吧。”
赶跑喜欢的人身边的追求者,只有情敌才会这么干啊。
霍骁脚步顿了顿,“我要说是呢?”
“那我就笑你。”季学琛道,“当初是谁说绝对不可能喜欢上叶婉宁,让人家别肖想你,还想把人赶走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啧啧啧,打脸啊。”
“打脸就打脸。”霍骁扫他一眼,做了个嘴上拉拉链的动作,“你知道就行,别乱往外传,否则,后果你自己知道。”
“我不传,我不传,连我媳妇也不告诉。”季学琛挤眉弄眼道,“不过,你真喜欢上那丫头了啊?”
霍骁沉默一会:“有好感。”
他可以扯谎骗季学琛,但他骗不了自己,他就是对叶婉宁有好感,而且不止一点。
季学琛眼角跳了跳,能让霍骁说出有好感三个字,那肯定是相当喜欢啊。
他还是忍不住道,“你确定你是真喜欢人家,万一你喜欢的是她做的饭呢。”
霍骁迟疑了一会,好像有这个可能。
季学琛道:“是吧,你又没处过对象,怎么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万一是误会呢,那岂不是耽误人家。”
霍骁挑眉,疑惑的表情柔和了他刚硬的眉眼,“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你当初又是怎么喜欢上你媳妇的?”
居然能在霍骁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季学琛憋着笑,给他解释,“我跟我媳妇啊,就是相亲认识的呗,然后就处对象,处着处着就结婚了。”
“说重点。”
季学琛想了想,“反正喜欢一个人就是,她要是不在身边你就会想她,她身边要是有别的异性在,你就会吃醋,她要是遇到困难了,你会想帮她解决……大概就是这样。”
季学琛:“叶婉宁不在的时候,你想她不?”
霍骁回忆起叶婉宁去市里那天,只有他一个人在家,确实觉得屋里空落落的,挺不自在,就……挺想她快点回来的。
他道:“想啊,想她快点回来给我做饭吃。”
季学琛:“啧啧,嘴硬。”他继续问,“那叶婉宁身边要是有别的异性在呢,你吃不吃醋。”
霍骁:“不吃。”他扫了季学琛一眼,“你不就是异性。”
季学琛翻了个白眼,“我不算。”补充道,“魏城也不算,我两都已婚了,跟媳妇好着呢。”
霍骁斜眼看他。
季学琛噎了一下,“偶尔吵吵架,也是感情好的一种表现。”
他道:“你别偏题,像小李那种才算异性呢,你想象一下,要是小李站在叶婉宁身边,跟她一块逛街,你生不生气。”
霍骁抬头,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
小李跟叶婉宁走在街上,小李不知道说了什么,叶婉宁笑着推了他一把,两人之间充满着浓情蜜意。
只要一想象到那样的画面……
霍骁拳头死死攥紧:“我——”
季学琛伸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打住,别说了,你的表情和行动已经告诉我了,好,下一个问题,她要是遇到困难了,你会不会想替她解决。”
想的。
当初叶婉宁告诉他,她家里的那些事的时候,他有过一瞬间起了替叶婉宁出气的念头。
哪怕朱爱国、叶前进那些人再坏,他们也只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他身为一个人民子弟兵,是不应该那样做的,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霍骁良久没有说话。
季学琛明白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口气,“兄弟,恭喜你,栽了。”又道,“以后想知道怎么藏私房钱,来找我,我有经验。”
霍骁嘴角抽了抽,“我才没你这么窝囊。”
季学琛小声嘀咕道,“谁比谁窝囊还不一定呢。”-
叶婉宁早上起床的时候,霍骁还没回来。
她做了两份早饭,一份自己吃了,另一份留在锅里,留着等霍骁回来吃。
今天天气很是不错,她看了眼院子里的菜地,欣喜地发现,有不少种子出苗了,两片嫩芽就像两个小豆芽似的,可爱极了。
韭菜更是疯长,高的已经有手指长了,郁郁葱葱的,甚是喜人。
再过段时间就能收获了吧。
叶婉宁给菜地浇过水,就分出五尺棉布,去找孙红秀了。
孙红秀问她:“你想做什么样的衣服,裙子?衬衣?要不做个苹果领或者海军领的上衣吧,现在正流行呢。”
叶婉宁摇摇头,“我想做套睡衣。”
孙红秀:“睡衣?”
“对。”叶婉宁道,“就是睡觉的时候穿的衣服。”
孙红秀还是头一回听说,睡觉的时候还要另外穿衣服,“那是咋样的啊?”
“就是短袖的,圆领的长裙,也不要太长,刚好过膝盖一点就行了。”叶婉宁道,“大概要做多久啊。”
孙红秀:“这个做着简单,又不用缝扣子啥的,就裁两块布,缝一缝就行了,最多两天能做好,快的话一天就行了。”
她遗憾地道,“要是有缝纫机就好了,有缝纫机更快,只要半天,那可是个好东西,做衣服都不用自己动手缝,直接用脚踩两下就行了。”
叶婉宁眼睛一亮:“春雨家有缝纫机,我去找她借。”
她和孙红秀拿着布去找何春雨,何春雨听到是借缝纫机的,一口答应下来,“行啊。”
孙红秀便借了何春雨家的桌子,教叶婉宁裁布。
裁布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叶婉宁忙活了近两个小时,才将棉布裁好。
然后借了何春雨的缝纫机,有孙红秀手把手教,果然只废了半天功夫,就将睡裙缝好了。
浅蓝色的棉布,圆领短袖及膝裙的款式,看着得体又大方。
何春雨忍不住上手摸了摸,“这也太好看了,真的只是睡觉的时候穿吗,这都能穿出去了吧。”
叶婉宁也很喜欢她自己做的这条睡裙,“就是睡觉的时候,还有在家的时候穿的,出去我可不穿这。”
这年头布料稀缺,有些贫穷的人家,兄弟姐妹共穿一条裤子,谁出门做客谁穿。
哪怕是后世,大部分人的观念都是,在外面要穿的光鲜亮丽的,在家随便穿穿就行了,反正又没人看。
叶婉宁跟他们持相反观点,在外穿的得体就行了,在家才要穿的好。
毕竟舒不舒服,只有自己能感受出来。
做完睡裙,还剩下很多碎布头,叶婉宁便说,“红秀,你教教我怎么做鞋子吧。”
上回她见到孙红秀纳鞋底,做鞋子跟纳鞋底差不多,想来孙红秀是会的。
孙红秀果然会,“行啊,你要做怎样的鞋子。”
叶婉宁比划道,“鞋底就像你纳的鞋垫那样,不过要厚一点,鞋面要能露出脚趾和后脚跟,就像拱桥那样,只遮住半个脚面。”
她说的就是后世的拖鞋,也tຊ不知道孙红秀能不能听懂。
因为现在市面上卖的大多是塑料胶鞋和包脚趾有系带的凉鞋,再就是胶鞋了,哪样都不符合她说的拖鞋。
好在,孙红秀听懂了,“这个简单,你打算啥时候做。”
叶婉宁看了看天色,太阳快升到正空中了,马上就是饭点了,“你大概教教我,我拿回去做就行了。”
孙红秀便简单地讲了一下做鞋子的要点,“……你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我就行了。”
何春雨还对叶婉宁的睡裙念念不忘呢,“我也想做一件睡裙。”她抿了抿嘴,“可是我没有布。”
她买的都是成衣,现在看叶婉宁做的睡裙那么好,心动得不行,早知道也扯几尺布了。
叶婉宁想了想,“那你有没有不要的旧衣服,裁下来,拼接一下,应该也能做一条睡裙。”
何春雨眼睛一亮,“有有有。”
她上楼回房间翻找了一番,果然找到两条旧裙子,“这两条是我还没结婚的时候买的了,红秀你帮我也改成睡裙吧。”
何春雨拉着孙红秀,不让她走。
孙红秀乐了,“知道了,这就教你。”
别说何春雨看睡裙眼热,孙红秀也有些心动呢,只是可惜没布料罢了。
心里盘算着,等她回到家,也看看家里有没有旧布,拿来改改也能做一条睡裙啊。
叶婉宁看天色不早了,跟两人告了别。
回到家,她看到屋檐底下挂着的海军帽,就知道,霍骁已经回来了。
澡房里传来水声,他应该是在洗澡。
叶婉宁心想,不知道他帮她把黄桃罐头还给小李没有?
念头刚落下,就看到茶几上放了一个白色的袋子,袋子里露出一角,里面装的全是罐头。
有红烧牛肉罐头,午餐肉罐头,豆豉鲮鱼罐头,橘子罐头……从肉类到海鲜再到水果,什么种类的罐头都有。
叶婉宁:……
不是,霍骁把人家供销社搬空了?
吵架
霍骁洗完澡出来, 就看到叶婉宁正站在茶几边,翻看他拿回来的那些罐头。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叶婉宁的注意。
叶婉宁果然看了过来, 说道:“你这些罐头——”
“送给你的。”霍骁言简意赅道, “全都是给你的。”
叶婉宁嘴角抽了抽,“我吃不完这么多罐头。”
霍骁:“吃不完就放着慢慢吃。”
他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 柔和了那刚硬的眉眼。
许是因为天气热, 他只穿了一条白色的衬衫, 而且没有像往常一样, 将扣子系到最上面一个, 而是解开了两个, 线条优美的锁骨若隐若现, 叶婉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把玩着手里的罐头,“你怎么突然给我这么多罐头。”
霍骁习惯性地想怼说, 想给就给。
可话到嘴边, 又改了口,这个时候,似乎不应该跟她犟这个嘴。
他走到叶婉宁身边坐下, 直视她的眼睛:“小李是不是对你有好感。”
叶婉宁:“应该吧。”
不然小李也不会送她一个黄桃罐头, 还表现的像个害羞的大姑娘似的。
霍骁深吸一口气:“好, 我告诉你, 我也喜欢你。”他道, “小李送你一个罐头, 我就送你十个罐头, 一百个罐头,我要证明, 我比他更喜欢你,也做的比他更好。”
他挑了挑眉,眼带笑意,“我现在无比庆幸一件事,就是当初把你留下来了,还让你住在我家,这样我就有更多的时间和你相处,也比小李有更多的机会追求你。”
终于,终于把这件日日夜夜煎熬着他夜不能寐的事说出来了。
霍骁长舒一口气,然后心立刻吊了起来。
他马上低下了头,不敢看叶婉宁的眼睛,更不敢看她的嘴。
他怕,怕她说出拒绝的话。
他紧紧握拳,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这么嘴快了。
等了片刻,也没见叶婉宁开口。
霍骁忍不住疑惑地抬起眼睛,“你,就不说点什么?”
叶婉宁:“比如?”
霍骁:“比如惊讶,说,你怎么可能喜欢我,或者是给我翻个白眼,又或者是直接给我一拳。”
这些都是他在洗澡的时候预想的可能,可一个都没有发生。
叶婉宁嘴角抽了抽,“霍团长,你想象力太丰富了。”
霍骁咳嗽一声,“那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他也是头一回跟女人表白,她什么都不说,他也很尴尬的好吗?!
叶婉宁叹口气,“我倒是想惊讶,可我表现不出来。”
霍骁眼露惊讶:“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了。”
“不然呢。”叶婉宁深深看他一眼,“霍团长,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是藏不住的。”
还……真没有。
霍骁嘀咕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可我明明藏得很好。”
“那是你自己以为的。”叶婉宁嘴角弯了弯,“不管我走到哪里,你的视线总是追随着我……”
那天她穿上他给的白衬衫改的衣服,他眼里露出的除了惊艳,还有势在必得。
她想做什么事,央他两句,他就许了。
一桩桩一件件,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叶婉宁:“霍团长,谢谢你喜欢我,你是个好——”人。
话还没说完,就立马被霍骁打断了:“停,你别再说我是好人了。”
他不想当一个好人,他想当她的恋人。
他双目赤红:“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总得给我个机会吧。”
叶婉宁:“什么机会?”
“一个追求你的机会。”霍骁顿了顿,“我是不符合你心目中的潘驴邓小闲,可我也有别的优点。”
“比方说,毒舌,说我做的饭菜不好吃?”叶婉宁挑挑眉。
霍骁咳嗽一声,“我不太善于表达。”他直视叶婉宁的双眼,“现在我要告诉你,你做的饭很好吃,我很喜欢。”
如果叶婉宁是一个厨子的身份,对霍骁的夸奖,她应该是感到很欣喜的。
可要是作为一个被追求者,叶婉宁表示,一言难尽。
她抿了抿嘴,“霍团长,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霍骁眉眼冷峻:“不考虑,我下定决心的事情就不会变。”
他一直都是这样,只要下定了决心,就直接向前冲。
他从来都不是那种畏畏缩缩,吞吞吐吐的人。
叶婉宁突然起身,把霍骁吓了一跳,“你干嘛?”
她该不会接受不了,想立马收拾行李走人吧。
“你别走。”霍骁咬牙,“我刚才跟你开玩笑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叶婉宁叹口气,“我去做饭。”她意有所指,“喜欢又不能当饭吃。”
“哦。”霍骁默默收回想拉住她的手,装作不经意似的插进口袋。
叶婉宁进了厨房,把门一关,隔绝了霍骁的视线。
她靠在门上,闭上双眼,心脏砰砰直跳。
午饭吃的是几样简单的家常菜,糖醋脆皮茄子、干煸豆角、辣炒花蛤,外加一锅冬瓜海白汤,两个人吃尽够了。
饭菜很美味,但霍骁却有些食不下咽,时不时往叶婉宁那看一眼。
叶婉宁将花蛤肉吃进嘴里,壳吐在桌上,“霍团长,别看了,我的脸又不能当饭吃。”
霍骁低头扒饭。
吃完饭,他上楼补觉,昨天通宵了,困意上头,睁开眼的时候都已经是傍晚了。
他起床下楼,看到叶婉宁坐在桌前,手上拿着两个像鞋子一样的东西。
她眼睛一亮,“搞定。”
叶婉宁吃完午饭,把睡裙洗了,晾好衣服后就按照孙红秀教的方法开始做拖鞋。
别看看起来简单,做起来还挺麻烦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双拖鞋,花了她一个下午的时间。
是的,两双,她一双,霍骁一双。
不过霍骁那双,因为没有量过,不知道他的鞋码,她是估着做的,不过碎布头多,要是长了或者短了还可以补补。
她抬眼看到霍骁从楼梯上下来,“醒了,正好,来试试拖鞋。”
霍骁:“拖鞋?”
睡了一个下午,心情也平复不少。
叶婉宁都不介意了,他还扭捏个啥,搞得像个大姑娘似的。
霍骁接过叶婉宁手里的鞋,打量了一下,这鞋是碎布头拼的,鞋底大概有半个指头厚,脚趾和脚后跟都没有包住,只有一个拱形的鞋面。
“对。”叶婉宁道,“就是在家里穿的,你试试。”
霍骁扫了叶婉宁一眼,她已经穿上了所谓的拖鞋,十只脚趾圆润可爱,透着淡淡的粉色。
他喉结滚动,“好。”
霍骁没穿过拖鞋,宋雪梅不会做,也没人为他操持这些。
一年四季,无论冬夏,他穿的都是部队发的胶鞋。
胶鞋耐穿,但有一点不好,就是容易闷汗tຊ。
训练一天,脱下鞋子,袜子都能拧出水来。
霍骁穿上拖鞋,走了一圈,这种十个脚趾头松快的感觉,令人很是舒服。
他忍不住赞道:“这拖鞋做的好。”
“那当然了。”叶婉宁翘起小尾巴,“对了,这拖鞋是不是小了点,要改大些吗?”
霍骁摇摇头,“不用。”他弯弯嘴角,“很合适。”-
翌日,霍骁起床,习惯性地想穿上胶鞋,余光瞥见放在胶鞋旁的拖鞋,顿了一顿,换上拖鞋下楼。
他脚步轻快,显然心情很好。
叶婉宁从厨房端了两碗面出来,放在桌上,“早安,霍团长。”
“早。”霍骁扫了她一眼,突然愣住了。
叶婉宁今天穿的是她自己做的家常穿的睡裙,白色的棉布很是修身,勾勒出她玲珑的身段,裙摆刚好及膝,露出匀称修长的小腿。
她没扎头发,而是随手将辫子编到一侧,有几缕碎发轻拂在耳畔,更显下巴精致小巧。
她言笑晏晏地站在向光的地方,和煦的阳光照射在她身上,就像镀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那一瞬间,就像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霍骁心上。
他突然觉得浑身发热,口干舌燥,全身的热量仿佛都往一个地方汇集。
他赶紧就近坐在了茶几旁的椅子上,双腿大大岔开,又拿起一张报纸,挡在前面。
叶婉宁疑惑道:“霍团长?来吃饭呀。”
霍骁咬牙,“你先吃,我——等一会。”
报纸上写的什么,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等那处的火热平复下来,他才缓缓起身,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
面是鲜虾云吞面,高筋面透着一股淡淡的黄色,一看就劲道十足,用整个虾包的小云吞在汤里起起伏伏,再点缀上绿色的葱花,卖相十分诱人。
还配了几样小菜,腌黄瓜条、辣白菜、萝卜干,清脆爽口。
面条劲道,云吞美味可口,叶婉宁吃的很满足,但还是有点遗憾,“要是有韭黄就好了,洒一把韭黄在面上,味道更好。”
霍骁会意,“等会我找块不用的布,把韭菜盖上。”
韭菜盖上,不透光,就长成了韭黄。
就着小菜,霍骁将面吃干净,面汤也喝得一滴不剩,“我吃饱了。”
“好。”叶婉宁道,“我等会去一趟红秀家。”
她指了指茶几簸箕上放的碎布头,“还剩很多碎布头,我准备拿去找红秀,问问她要不要拿来纳鞋底。”
霍骁:“我跟你一块去,正好我找老季有点事。”
洗完碗,叶婉宁换了身外出的衣服。
一看,霍骁早就换好衣服在门口等她了。
虽说已经入秋了,但阳光依旧很烈,叶婉宁往头上扣了顶大草帽才出门。
霍骁瞥她一眼,“你那样只遮住了脸,身上又遮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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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婉宁鼓着脸,“我有什么办法。”
霍骁弯起嘴角,“过来。”
他张开一把大大的黑伞,叶婉宁也不客气,“往我这边遮点。”
霍骁:“不给,你不是嫌我黑,喜欢小白脸那种类型的么,那我要养白点。”
叶婉宁:“……我现在喜欢黑的,黑的能衬我白,你把伞挪过来点。”
霍骁跟她斗嘴:“那不行,谁知道你哪天又变了主意咋办。”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把伞往叶婉宁的方向挪过去了一些。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突然见到几个军属急匆匆地往前走。
其中一个男军官看了霍骁一眼,忙道,“这不是霍团长么,季参谋长和他媳妇吵架了,你跟季参谋长关系好,快去劝劝。”
什么?
季学琛和孙红秀吵架了?
男军官媳妇也道:“何止吵架,听说都动手了,锅碗瓢盆乱飞呢。”
听到事态这么严重,霍骁和叶婉宁也不敢慢悠悠地走了,赶紧加快了脚步。
到了季学琛家一看,不少军属围在院子外面,时不时能听到屋里传来孙红秀的哭骂声,还有季学琛的告饶声。
叶婉宁和霍骁对视一眼,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红秀,是我。”
里面的骂声顿了一下,孙红秀探出半张脸,“婉宁进来。”又看了霍骁一眼,“男人都出去。”
叶婉宁进去了,没一会,季学琛一脸尴尬地走出来了。
外头都是军属,很多跟他都是一个团的,被战友们看了笑话,季学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霍骁:“没事了,都散了吧。”他拉着季学琛,“先回我家。”
季学琛回头望了屋子一眼,“我媳妇那——”
霍骁:“没事,婉宁会帮着劝的。”
季学琛扫他一眼。
哟嚯,还婉宁,叫的挺亲切的啊。
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季学琛哭丧着一张脸,跟着霍骁回家了。
屋里,孙红秀哭坐在凳子上。
季平安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眼神惊慌,小脸也满是泪水。
叶婉宁环视屋子一圈,锅碗瓢盆碎了一地,都没个落脚的地方。
叶婉宁叹口气,父母吵架,遭殃的还是孩子。
她招招手,示意季平安过来,“安安来帮姐姐一个忙,帮姐姐拿两块毛巾好不好。”
季平安点点头,往澡房里跑。
叶婉宁在后头喊,“小心碎瓷片啊!”
季平安拿来毛巾,叶婉宁也接好了一盆水,两块毛巾过水拧干,一块递给孙红秀,“给,擦擦脸。”
另一块她拿在手上,把季平安揽过来,帮他把小脸抹干净。
季平安擦过脸,神色平静不少。
叶婉宁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安安乖,上楼玩一会,好不好,我有话跟你妈妈说。”
季平安怯怯地点头,“好。”
他走上楼梯,一步三回头。
孙红秀接过毛巾抹了把脸,强行露出微笑,“婉宁,让你见笑了。”
“咱俩谁跟谁啊。”叶婉宁将还能用的东西捡到一边,剩下的用扫帚将碎片扫到簸箕里,“说说吧,到底发生了啥事。”
孙红秀咬牙道:“季学琛这个乌龟王八蛋!”
孙红秀咬牙道,“老季他妈身体不好,每个月我们都是要拿一笔钱寄回去的,根本就攒不下什么钱,今天就是寄钱的时间,我打开存钱的布包一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里面就剩下五毛钱了,五毛钱,别说给老季他妈的医药费了,连这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够。”
“我一开始以为是安安拿的,问了他,他说不是他拿的,我才怀疑到了老季身上。一问,果然是他拿的,我就纳闷了,他又没什么花销的地方,这钱能花到哪去,他一开始还不肯承认,后来在我的逼问之下,才知道他把钱都给韦雪了。”
说到这,孙红秀火气上头,恨不得再砸个碗出出气。
“啊?”叶婉宁也愣住了,“季参谋长把钱给韦嫂子干嘛。”
孙红秀木着脸,“他说,韦雪家有困难,韦雪爸在地里干活,摔断了腿,孙连长工资又低,她们家没钱医治,就找他借钱,他想着都是邻居,韦雪也挺关心照顾他的,借就借了,再说了,孙连长跟他又是战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钱不怕他们家不还。”
“他不光给了这个月的工资,还提前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一块给韦雪了。”
孙红秀说完话,泪就滚滚落下,“他倒是知道体谅别人家的困难,也不想我们自己家的难处。”
季学琛的妈得的是脑血管方面的疾病,具体是什么名称,孙红秀也不知道,这个病到了后期会导致瘫痪,季学琛的妈已经半瘫痪在床上了,现在由季学琛的大哥一家来照顾。
老年人一瘫痪,脾气就不太好,更别说季学琛的妈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了。
这个月没寄钱回去,她是肯定有话要说的。
但她不会指责季学琛这个儿子,只会说孙红秀这个儿媳妇,觉得是孙红秀把钱都揽到了手里。
不光季学琛的妈有话要说,季学琛的大哥一家肯定也颇有微词。
本来季学琛远在海浪岛驻军,照顾老人一家的担子都落在了他们一家的身上。
不过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季学琛能挣钱,每个月都付医疗费,他大哥一家倒也没说什么。
现在可好,拿不出钱了。
都入秋了,眨眼就是年底,孙红秀都不敢想象,今年若是回家过年,会听到多少难听话。
她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发火。
季学琛还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做善事,有啥错的。
夫妻两个话赶话,就吵起来了。
也就成了现在这样。
孙红秀道:“不行,我得去找韦雪要回这笔钱。tຊ”
“那季参谋长会更加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叶婉宁道,“给了韦雪的钱又要回来,他说不定还觉得内疚嘞,以后韦雪要什么他就给什么,那不是适得其反。”
孙红秀想了想,以季学琛的性子,肯定会这样做的,叶婉宁猜的没错。
她急了,抓住叶婉宁的手,“那怎么办啊,婉宁你帮帮我。”
叶婉宁想了想,“我觉得,这笔钱得要回来,但不能找韦雪要,应该找孙连长要,你这样……”
她给孙红秀出的主意很简单,就是把季学琛借了韦雪钱的事,大肆宣扬出去。
最好让军属大院的人都知道。
大家就会想,对啊,韦雪爸出事要医药费,为什么要季学琛预支两个月工资,不让孙连长预支啊。
孙连长肯定坐不住,自己就会还了这笔钱。
退一步讲,他要是不还,正好,让孙红秀直接借这名义,在军属大院替韦雪爸募捐。
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对季学琛那也有说头了:光他们家借钱,这钱杯水车薪,倒不如让大家都一人出一份力。
最重要的是,阴韦雪一把,你们家不是缺钱么,好啊,这名声给你们打出去,以后韦雪要是添衣服了,花钱大手大脚了,或者家里添大件了,谁都会出来指责她。
孙红秀越听眼睛越亮,“婉宁,你这法子好,我听你的。”
叶婉宁:“我这法子是好,但你自己也能想出来,不过是关心则乱,一时没想到罢了。”
孙红秀抿嘴,“钱是一码事,还有一点,我心里老是膈应。”
她道,“韦雪老是往老季那边凑,要么就是借机给他擦汗,要么就是给他送她自己做的吃食,我让老季别接,他说这是人家的一片好心。你说膈应不膈应人。”
这是挺膈应的,叶婉宁想了想,“这也好办,季参谋长不是觉得接韦雪的帕子没什么,拿她做的吃食也没关系么,简单啊,你就问他,你也照韦雪那样做,你看他膈不膈应。”
依她看,季学琛那不叫神经大条,察觉不到韦雪的心思。
他那叫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孙红秀眼睛一亮,“我才不问他呢,赶明儿,我也做几块糕点,然后怀里揣上个手帕,我也给其他男的擦汗,送吃的去。”
霍家。
霍骁给季学琛倒了杯茶,“说说吧,又因为啥吵起来了,不是我说你,你们一年到头要吵几回,吵架就算了,背着安安点啊。”
季学琛接过茶,一饮而尽,“你以为我想吵啊,分明是那母老虎不依不饶。”
他把事情说了一遍,“你说,我做没做错?帮助战友还有错了。”
他压根没往那是韦雪的爸那方面想,他就是觉得,那是孙连长的岳父,一个团的战友,能帮就帮吧。
而且估计是孙连长不好意思出面,才让韦雪来借的。
这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霍骁觉得自己一个外人,还是不点评了。
“没吃饭吧,我去给你拿点东西。”
他起身走进厨房,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
季学琛吹了个口哨,“哟,几天不见,鸟枪换炮啊,你这鞋哪买的?”
霍骁把脚伸出去给他看,抬起下巴,“不是买的,婉宁给做的,穿着可舒服了。”
季学琛脸一垮,“你在我一个刚跟媳妇吵架的人面前秀恩爱,合适吗?”
“秀啥恩爱啊。”霍骁抿嘴道,“我跟她表白了,她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他摸了摸下巴,“但是我觉得我还是有机会的。”
醉
季学琛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你有没有发现,你兜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点, 叶婉宁本来不就是阿姨给你介绍的么。”
“所以, 我追她,有啥不合适的。”霍骁抬眸,“你跟我说说, 你当初都咋追你媳妇的。”
季学琛:“我想想啊, 约她去看电影算不算?”
霍骁:“露天电影啊?”
季学琛翻了个白眼, “你傻啊, 当然是去电影院看电影了, 大屏幕一亮, 底下黑黑的, 到时候就说看不见,不小心摸个小手, 哎嘿。”他两手一拍, “感情不就升温了。”
霍骁拍拍他的肩膀,“不错,有时候你还是能派上用场的嘛。”
季学琛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少说废话, 快去给我拿吃的。”
叶婉宁不在, 正经饭菜没有, 但是她之前酱好的牛肉, 拌好的小菜, 倒是在五斗橱里放了一些。
季学琛也不挑, 就把这当饭吃了,还使唤霍骁:“光吃这个不够, 给我拿点酒。”
霍骁翻了翻,只找到了两瓶地瓜酒,“就这个了,老乡送我的,自家酿的地瓜酒,度数有点高,你悠着点啊。”
“拿来吧你。”季学琛一把夺过地瓜酒,将瓶盖一扭,直接仰头灌了起来,边喝边说,“女人就是母老虎,结婚前还装的好好的,柔情小意,结完婚全暴露了,你瞧瞧她,就夫妻两拌个嘴,她都能摔锅砸盆的,闹得大半个军属大院的人都来看热闹了。”
他拍拍自己的脸,“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啊。”
“你爱往哪搁往哪搁。”霍骁道,“你把酒给我搁下!”
季学琛才不听呢,他把酒瓶子往霍骁嘴边凑,“来,你也陪我喝点。”
霍骁拗不过他,只得喝了一口。
一口又一口。
季学琛喝完酒就上头,脸颊通红,像浮了两朵红云,晕陶陶地道,“老霍啊,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不结婚多好,没老婆孩子,一身轻松。”
他拍了拍霍骁的肩膀,“可惜啊,你也想不开了,兄弟掏心窝子跟你说句实在话,就我们家那只母老虎,谁见了都害怕,叶婉宁居然能跟她处得好,显然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你呀,还是悠着点吧。”
不省油的灯——叶婉宁站在屋外,死劲拽着孙红秀,“别生气,别生气,别人生气我不气,气死自己无人替。”
她好不容易把孙红秀劝好,问了其他人,原来季学琛跟着霍骁回霍家了,便带着孙红秀来接丈夫了。
哪想到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季学琛的‘长篇大论’。
这年头墙都薄,他那些话,两人是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
孙红秀眉角的青筋直抽抽,“你瞧瞧他说的是人话吗。”她撸起袖子,“我今天不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我就跟他姓。”
“你打死他事小,安安没爹事大。”叶婉宁卖力劝道。
如果可以,她也想孙红秀好好修理季学琛一顿。
他才是个不省油的灯。
瞧瞧他给霍骁出的什么主意,还看电影,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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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现在是在他们家,要是打起来,摔碎的碗啊盆啊啥的,可全都是他们家的了。
还是那句话,这年头的碗,贵啊!
还是得劝。
叶婉宁:“一切为了安安,忍忍吧,就当他是个不成器的,甭跟他计较。”
孙红秀深呼吸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
把门一推,大声道:“季学琛!”
季学琛打了个激灵,缓缓看向霍骁:“老霍,我是不是酒喝多了,幻听啊,那娘们不是在家吗。”
霍骁叹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的身子扭转过来,面对孙红秀,“接受现实吧。”
季学琛缓缓抬起头,看到怒形于色的孙红秀,第一个反应就是。
“哎呀,我头咋这么晕啊,一定是这地瓜酒度数高,上头了,哎呀哎呀,我昏过去了。”
说完,他扶着额,晕晕陶陶地倒在了椅子上。
手还正正好先搁在椅子上,垫了一垫,防止头先磕到。
要不是场合不对,叶婉宁都差点笑出声,这演技也忒拙劣了。
看来他约孙红秀看电影这么多回,人家电影演员的演技,一点没学到,光研究怎么摸小手了。
孙红秀上前踹了他一脚:“别跟我装死,要睡回家睡去。”
她朝霍骁和叶婉宁点点头,“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完,就扯着季学琛往外走。
季学琛也不敢真醉啊,手搭在孙红秀肩上,眼睛是闭着的,腿脚还是利索的。
等两人走了,叶婉宁上楼换了套家居的睡裙,说:“你也真是,给季参谋长喝什么酒啊,到时候耍起酒疯来,你收拾啊。”
“我、我收拾就我收拾。”霍骁还坐在凳子上,他打了个嗝儿,道,“不过……我、我不收拾他留下的残局,我收拾他。”
叶婉宁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不会吧,你也醉了?”
她脚一动,踢到了装着地瓜酒的瓶子,一瓶已经空了,一瓶只剩下底,地瓜酒度数又高,喝这么多,难怪醉成tຊ这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霍骁一点反应也没有,双眼发直,红意从脖子蔓延到耳后根,一看就是醉了的表现。
叶婉宁叹口气,将他扶到长椅上,让他侧卧,又把他的鞋脱下,让他能躺的舒服一些,最后再盖上一件外套,大功告成。
她忙这些的时候,霍骁一直盯着她,目光片刻不离。
叶婉宁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霍骁:“没有。”
叶婉宁:“那我去给你倒杯蜂蜜水,喝了会好受一些。”
她刚起身想离开,手腕就被一直铁钳似的大手抓住了,“别、别走。”
叶婉宁:“不想喝蜂蜜水,好歹头上也盖块湿毛巾吧,不然头会痛的。”
她想挣脱开霍骁的手,霍骁却死死拉住她不让她走,一个惯性,她就跌落到他怀里,趴在他的身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叶婉宁伸手撑住他的胸膛,想离远一些。
却不小心摸到他衣服下藏着的紧实的肌肉,硬梆梆的。
“你——”
“别走。”
霍骁眼里露出一丝渴求。
醉酒的他,眉眼不似往常那般凛冽冷峻,柔柔的,像个小孩子。
叶婉宁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好,我不走。”
她用眼神示意霍骁看她们现在的姿势,“但你是不是得把手松一松,好歹让我先起来吧。”
霍骁稍微松了点劲,但手还是紧紧地环在了叶婉宁的手上。
叶婉宁松了一口气,起身。
她起身时,睡裙本就宽松的前襟张开了些,领口处露出一抹如雪的肤光。
霍骁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瞪大眼睛:“好大——”
“啪——”
“臭流.氓!”
叶婉宁脸色憋红,仿佛要喷出火来了。
霍骁何时看到她脸上露出这副表情,她生气起来,非但不可怕,反倒可爱极了。
眼若秋水,两颊飞起桃色的云霞,牙齿紧咬着下唇,倒是把那张樱桃小嘴抿得如滴血般红润。
诱.人极了。
霍骁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了她嫩腻如玉的脖颈,眸色深邃,深不见底。
叶婉宁突然觉得这样的他有些吓人,用劲挣脱开他的手,“你,你今晚睡客厅,吹吹凉风,正好醒醒脑子。”
霍骁嘴一动,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他困意上头,头一歪,睡了过去。
翌日便是周日,霍骁从长椅上醒来的时候,也已经是中午了。
他扭了扭脖子,浑身酸痛,“我昨晚怎么睡在了椅子上……”
经过一晚,叶婉宁心情也平复了不少,她从厨房走出来,“谁让你和季参谋长喝这么多地瓜酒,我又扶不动你回房间,只能让你睡在客厅了。”
“哦。”霍骁用手敲了敲头,“嘶,头真痛。”
他问:“午饭吃什么啊。”
叶婉宁一边将菜端到桌上,一边道:“酱烧黄鱼,姜葱蟹,蒜蓉粉丝扇贝。”
霍骁眼睛一亮:“不错啊,挺丰盛的。”
叶婉宁假假笑了一下:“丰盛吧,丰盛那也是我吃的。”
她端了一碗白粥出来,“你吃的是这个。”
霍骁看着眼前的白粥,眉头都快打结了。
米用的是好米,煮的粒粒开花,米汤清淡宜人,一看就很好入口。
但卖相再好,也架不住它就是一碗白粥的事实啊。
“还有别的吗?”
“有。”叶婉宁道,“厨房的腌菜坛子里有小菜,你自己去拿。”
霍骁垮脸:“不行,我也要吃酱烧黄鱼,姜葱蟹,蒜蓉粉丝扇贝。”
叶婉宁:“想得美,谁让你昨天喝酒了。”用哄小孩子的口吻道,“听话,今天先喝粥,明天再给你做好吃的。”
霍骁叹口气,行吧。
他走到厨房,打开腌菜坛子,用筷子夹了点腌黄瓜和糖蒜。
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叶婉宁做的腌菜味道也是一绝了。
菜打好,他才想起来,还没洗漱,赶紧进澡房,抬眼看到镜子。
右脸好大一个印迹,隐隐透着红,瞧着,有点像是巴掌印。
“不是,我这脸怎么了,谁给了我一巴掌。”
叶婉宁心虚了一瞬,又打起精神,那明明是他的错,虽然他眼睛乱瞟。
随口糊弄:“客厅有蚊子,你自己打的吧。”
“真的假的。”霍骁把自己的手盖在脸上比了一下,“这大小,瞧着不像我自己打的啊。”
叶婉宁心虚地转移话题,催促道,“就是你自己打的,磨蹭啥,赶紧出来,不然粥要凉了。”
反正巴掌印很浅,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霍骁:“行吧。”
他抹了把脸出来,就听到自行车的叮铃声,应该是有邮递员送信上门了,“是不是送信的来了,我去接。”
他出门,果然看到穿着蓝色工服的邮递员小哥,一辆黑色的自行车停到一边,车后座上全是信件和包裹。
霍骁:“祁省的宋女士寄来的吧,我就是霍骁,把信给我吧。”
不出意外,又是他妈寄的催婚信,他都习惯了。
估计还要问一下叶婉宁在他家住的咋样了,两人感情如何如何。
以霍骁对他妈的了解程度,这极有可能。
而且大概率还从催婚信升级到了催生信。
他不禁扶额,干脆拒收算了。
没想到,邮递员小哥扫了他一眼,“是祁省的一位姓宋的同志寄的,不过不是寄给霍同志你的,所以不能给你,我看看收信人是——”
他把信件翻了个面,“是寄给一位姓叶的同志的,我看这名字,像是个女同志啊。”
邮递员小哥举着信大喊:“叶婉宁,叶婉宁同志在不在,有你的信。”
叶婉宁小跑出来,“来啦来啦,谁寄给我的信啊。”
她用衣服下摆擦了擦手,接过信,一看寄件人,顿时眉开眼笑,“是宋阿姨寄的。”
她哼着小调回了屋。
只留下霍骁和邮递员小哥面面相觑。
霍骁:……
不是,怎么叶婉宁到他家后,他妈都不寄信给他了,改成寄给叶婉宁了?
霍骁很好奇,他妈会在信里跟叶婉宁说什么。
他走回屋,一步三挪地凑到叶婉宁身边,试探地道:“我妈说啥啊。”
叶婉宁把信一合,递给他:“没说啥啊,就问我适不适应海浪岛的气候,在这边住的习不习惯,吃的咋样,大概就这些。”
“对了,纸跟笔在哪,我得给阿姨回个信。”
霍骁接过信,“在我的房间,左手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又道,“信封也在那。”
“好。”叶婉宁脚步轻快地上了楼。
霍骁把信展开,一目十行。
呵呵,果然如叶婉宁所说,通篇下来,他妈问的全是叶婉宁,至于他,连一个字都没提。
他还是亲生的么?
叶婉宁拿了纸和笔下楼,伏在桌上,提笔写信,先是问宋雪梅身体好不好,然后说她在岛上过得挺好的,吃的好,玩的好,还认识了几个新朋友,跟朋友一起去赶海,打青梅……
她扫了霍骁一眼,提笔夸了霍骁两句。
平心而论,霍骁对她确实不错。
她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然后把信纸塞到信封里,“这里要怎么寄信啊?”
霍骁把信拿过来,“得去邮局,正好我明天要去一趟,我帮你寄了。”
“成。”叶婉宁道,“快吃饭吧,待会凉了。”
蒜蓉粉丝扇贝虽然热气不再,但是那浓郁的蒜香味和鲜美的扇贝肉,还是十分可口。
叶婉宁将扇贝凑到嘴边,轻轻一吸,扇贝肉连带着粉丝和蒜末,一起滑进嘴里,满口都是蒜香和扇贝的清甜,还有粉丝的嚼劲,最后再把扇贝壳上被烤出来的汁水一喝,她忍不住咂了咂嘴。
太鲜了,简直能鲜掉眉毛。
吃完蒜蓉粉丝扇贝,再吃姜葱蟹。
每只巴掌大的螃蟹,用刀斩成好几块,被姜葱煸炒过,带着一股浓油赤香。
抓起最肥的一块,将蟹肉吸出来,蟹壳也不放过,嗦到没味了才把蟹壳吐出来。
酱烧黄鱼鲜美可口,鱼肉更是轻轻一抿就化了。
叶婉宁吃的津津有味,她厨艺是好,但海浪岛的海鲜又新鲜,个头又大,也是占了很大的一份功劳。
她倒是吃香了,却把霍骁看馋了。
姜葱蟹的香味一直往他鼻子里窜,嘴里的白粥更是寡淡无味。
霍骁:“你给我吃点呗。”
“不行。”叶婉宁说,“昨天喝了酒,今天又想吃海鲜,干嘛,想痛风啊?”
霍骁嘀咕,“我又不是一块吃的。”
“那也不行。”叶婉宁将小菜往他面前推了推,“吃点小菜,腌黄瓜和糖蒜也很好吃的。”
再好吃,那也是素的,又不是肉。
霍骁跟她讨价还价,“那tຊ你给我打碗干饭,我不吃菜,就用汁拌饭吃,这总行了吧。”
叶婉宁想了想,同意了,“行吧。”
霍骁毕竟是个成年男人,光喝稀粥,确实有些太难为他了,还是得吃点实的,垫垫肚子。
叶婉宁进厨房给他打干饭。
霍骁的目光在她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弯了弯嘴角,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也许有些欠,但他就喜欢跟她斗嘴的那种氛围。
用书上的话说,就是人间烟火气吧。
家里有个人陪你说说话,哪怕说的不是甜言蜜语,只是一些家常琐事。
那感觉也是不一样的,心里满满当当的。
叶婉宁把碗怼到他面前,扫他一眼,嘀咕道,“傻笑什么呢。”
“我就爱笑,你管我。”
叶婉宁嘴角抽了抽,很是怀疑,他昨天是不是喝酒喝坏脑子了?
霍骁拿起碗,饭打的很满,都冒尖了,他用勺子舀了一勺酱烧黄鱼的汁,铺在饭上,拌了拌,那股子咸鲜味,浸入在米饭里,十分入味,他三两口就把饭吃了个干净。
他把碗一放,“我吃饱了。”
叶婉宁要收拾碗筷,却被他给止住了,“先别急,我有两件事想跟你说。”
“你说。”叶婉宁看了眼他的脸色,挺正经的,说的应该是重要的事。
霍骁咳嗽一声,“还记得上回我让你抄了一份荔枝虾球和话梅排骨的菜谱吗。”
“记得啊。”叶婉宁道,“你不是说拿给炊事班,让他们学着改良改良吗。”
霍骁:“嗯,他们照着菜谱改良了一下那些创新菜,虽然味道还比不上你做的,但是也比之前的好吃不少。”
叶婉宁:“味道比不上我做的正常,做菜又不光是靠菜谱,不然全部厨子做的菜味道都一样了。”
做饭这门手艺,说头可大了,除了菜谱,还有食材、火候、刀工……各方面的因素。
不然怎么有的人做了一辈子菜,也只是厨艺普通,而有的人,却做成了名厨。
霍骁看了叶婉宁一眼,“炊事班班长还一直抓着我问,这菜谱是谁写的,想让我引见引见你。”
叶婉宁乐了,“引见就不必了,他要是有什么问题,你再转告我就行了,要是能帮得上忙,我都尽量帮。”
“你可能躲不掉了。”霍骁,“因为我把这事跟庄师长提了一下,庄师长说,既然你有这个才能,就不要浪费。”
叶婉宁瞪大眼睛,这意思是——
她眼睛一亮,“庄师长要招我进炊事班?”
“嗯。”霍骁道,“不过不是正经的炊事员,炊事员都得是军人,换句话说,你是去帮忙的。”
海浪岛正处于发展的阶段,部队也很是缺人。
来随军的军属们,只要有才能,都会被分配到各个岗位上工作。
像何春雨,她是初中学历,就被分配到了小学当老师。
叶婉宁真没想到,霍骁给了她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霍骁看她一时没说话,便道,“你别看只是去帮手的,部队也一样给你发工资,工作也挺稳定,炊事班男人多,女同志还是会清闲一些。”
他顿了顿,声音很轻,“你年纪轻,总不能一直在我家替我做饭,做那些琐碎的家务,总得正经找份工干。”
有了在炊事班帮忙的这份履历,以后叶婉宁要是想找其他工干,那也是事半功倍。
叶婉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真的很替她着想。
她抿抿嘴,“谢谢——”
霍骁不自在地扭过头,“谢我干什么,别以为我是为了帮你,我是为了自个,你去了部队食堂,我就不用天天吃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了。”
叶婉宁脸上漾开大大的笑容,“霍团长,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嘴硬心软。”
霍骁:“没有,你是第一个。”他想了想,“说我心硬的人倒是很多。”
就他手底下那些兵,天天被他操练来操练去,负重跑十公里往上都是基操,恨不得骂他做活阎王了,只觉得他心硬如铁,哪会觉得他心软呢。
叶婉宁乐了,又道:“那第二件事是什么呢?”
“哦,第二件事啊。”霍骁摸了摸鼻子,“后天就是国庆节了,老季跟我说,有一部电影叫《闪闪的红星》,说是同名小说改编的,到时候会上映,听说挺好看的,你——”
他拉长了声音,“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霍骁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先把给叶婉宁找了工作的事说了,然后再说约她去看电影的事。
嘿嘿,吃人嘴软,拿人手软。
她还能拒绝么?
乖乖答应吧。
霍骁忍不住翘起尾巴,美得冒泡泡。
叶婉宁——还真是很难拒绝。
一来,霍骁刚帮了她一个大忙,二来么,她对这个年代的电影,也挺好奇的。
叶婉宁道:“行吧,不过。”
“不过什么。”霍骁急了,“你别说不去啊。”
叶婉宁乐了,“没说不去,但能不能晚上再去。”
她脸上闪过一抹羞红:“我,我早上得去找一下红秀,找她有点事。”
昨天霍骁虽说流.氓了一些,但也提醒她了,她这具身子,之前在红旗公社被叶前进和周秀兰苛待,身体没发育好,十分纤瘦。
现在来了海浪岛,吃好睡好,长了不少肉。
偏偏还只胖该胖的地方。
之前的内衣就不太合身了,得央着孙红秀,帮她做一条新内衣。
电影
霍骁也没多问, 只是道:“好。”
叶婉宁又问:“那我什么时候去炊事班报道啊。”
她双眼发亮,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霍骁看着好笑,说, “没那么快, 得过完年呢。”
“啊——”叶婉宁有些失望,她还以为马上就能去炊事班了,又或者国庆过后就可以去了, 没想到要等这么久。
霍骁:“你接的是齐嫂子的位置, 她爱人是钱团长, 年后就要调到兰州军区去了, 她也要跟着一块去。”
炊事班除了炊事员外, 还有一些来帮手的军属, 都是部队安排过去的。
一个萝卜一个坑, 得有人走了,叶婉宁才能接上。
也是赶巧了。
晚上吃完饭, 叶婉宁拿了纸和笔, 在灯下画了起来。
原先穿的内衣,是七十年代流行的那种,没有钢圈, 没有内垫, 还特别薄, 肩带也很宽, 乍一看跟个小马甲似的, 穿着还特别不舒服。
她想凭借记忆, 将现代穿的内衣画下来。
细细的肩带, 背后的排扣……她用了三视图的画法,将内衣的前面后面侧面都细细描绘了。
“你这画的啥啊。”霍骁凑过来看了一眼, “口罩?还是双面的?”
罩你个头!
叶婉宁脸一红,把纸盖住,“不告诉你。”
“切。”霍骁嗤了一声,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我是提醒你,都九点了,该睡了,别明天起不来。”
“知道啦。”叶婉宁把画纸夹在书里,伸了个懒腰便上楼了。
见二楼拐角处没了她的身影,霍骁张望了一下,悄悄从书架上把叶婉宁夹在里面的画纸拿出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他嘀咕道:“这就是口罩嘛,还是两块拼在一起的,就这还藏来藏去的,女人真是奇怪。”
翌日,叶婉宁起床,刚做好早饭,霍骁便下楼了。
他吃过早餐,跟叶婉宁说,“我今天也会回来晚一些,晚上留在部队吃了,不用做我的饭。”
叶婉宁点头,“知道啦。”
他这段时间确实比平时要忙,听说国庆过后上头有大领导要下来视察,得加紧操练士兵。
送走霍骁,叶婉宁把昨天画内衣的画纸拿出来,又描补了一些,添了一些细节。
然后把剩下的碎布头拿出来,拼了两双拖鞋,一双男式的,一双女士的。
晚上霍骁回来,就看到地上多了一双男式拖鞋。
他挑挑眉,“怎么又做了一双。”
叶婉宁:“一双室内穿,一双室外穿。”
现在的鞋都挺闷汗的,好看又透气的凉鞋,很难买的着。
那次去百货大楼,何春雨想买一双,都没买到,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了一双白色胶鞋。
海浪岛又太热了,穿布鞋在外走上一天,踩在热气腾腾的地面上,又是闷汗又不透气,脚特别难受。
而室内穿的拖鞋,穿到外面去容易踩脏,回来还得拖地。
所以叶婉宁就想着做一双外穿的拖鞋,平时出去的时候穿。
她想得很好,可惜,霍骁不买账。
他看了拖鞋两眼,说,“两双我都留在家穿。”
“不穿出去?”叶婉宁问。
霍骁:“不穿……不太体面。”
军人流血流汗不流泪,再冷再热,那也tຊ得着装整齐,军容整肃。
拖鞋,露脚趾的,在家穿穿可以,穿出去给人看着了,他脸往哪搁。
叶婉宁飞了个白眼给他:“臭讲究。”
十月一号,到了霍骁约叶婉宁看电影的这天。
叶婉宁中午吃完饭,便将做睡裙剩下的五尺棉布裁出一尺,还有那天因为孙红秀和季学琛吵架,忘记给她的碎布头,连带着画纸,一并放在篮子里,便去找孙红秀了。
孙红秀:“婉宁,这么早的,你来找我有啥事啊。”
叶婉宁扫了屋子一圈,“季参谋长不在吧。”
做内衣这事,还是得避着点男人。
她倒是不避讳这个,但这年头,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的,不然风言风语都能淹死她。
孙红秀:“不在,他一大早就去部队了。”
叶婉宁:“红秀,我想让你帮我做件内衣。”
孙红秀一听是做内衣,脸腾地红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问她季学琛在不在呢。
孙红秀想了想,道:“我倒是想帮你,可我也没做过这个,这又不像你上次弄的那啥睡裙,这是穿在里头的,万一弄坏了可咋整。”
她会纳鞋底,会裁衣服,就是没做过内衣。
“没事。”叶婉宁把画纸从篮子里拿出来,递给她,“我都画好了,你只要照着做就行了。”
孙红秀接过画纸一看,叶婉宁画的很细,每个地方都有标注,这样一看,还真是能做。
她想了想,“那我试试吧。”
“做坏了也没事。”叶婉宁道,“大不了我拿去剪碎,然后做拖鞋穿。”
孙红秀:“拖鞋,你回去这么快就做好了。”
叶婉宁伸脚给她看,“露趾的,夏天穿很不错。”
其实叶婉宁刚来的时候孙红秀就注意到了,虽说这拖鞋是她指点叶婉宁做的,但真正做出来,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碎布头拼的,却一点也不寒碜,反而看着很是洋气,主要还是舒服。
海浪岛这么热的天,脚趾和脚后跟都露出来,能不舒服嘛。
孙红秀跺了跺脚上的胶鞋,突然觉得有些闷脚了。
她接过叶婉宁手里的棉布,照着画纸上的样子,裁剪布料。
内衣就那小小一块,而且叶婉宁的画纸也画的很详细,孙红秀虽然嘴上说着自己不会做,但还是手脚麻利地做出来了。
只有一点,孙红秀道:“这个后面的扣子……”
叶婉宁:“排扣。”
孙红秀:“对,排扣,没有材料呀。”
叶婉宁也有些为难了,她一开始想过用回形针代替,有没有先不说,也不知道这年头的回形针是什么材料的,就怕是铁的,沾了水生锈。
孙红秀倒是有了主意,“你看这样,我绕两个活扣,成不成。”
她说的活扣,有些像是旗袍上的那种盘扣。
叶婉宁想了想,“试试呗。”
孙红秀就缝了两个活扣代替了排扣,递给叶婉宁,“你试试。”
叶婉宁借了间房间,将旧内衣脱下,换上新内衣,再穿上衬衫,整个人焕然一新。
她走出来,孙红秀眼睛一亮,“这玩意,还怪显身材的嘞。”
其实叶婉宁本来身材就好,只不过原先那个内衣,掩盖住了她的优点,而且原先那个内衣有些薄,如果挺直了背,就很容易显形。
新内衣的罩层,叶婉宁特意让孙红秀多缝了几块布,果然不容易显形了。
她站得愈发直了,好内衣也勾勒出她的玲珑身段,整个人精气神就不一样了,难怪孙红秀觉得显身材。
看孙红秀喜欢,叶婉宁便道:“那你也做一件。”
她拍拍胸脯,“布料我包了。”
横竖棉布多得是。
而且孙红秀已经替她做过一件了,再做她自己的,熟能生巧,想必很快就能做出来。
孙红秀摸着画纸,眼里有些不可置信,“我也能做么……”
孙红秀一共就两条内衣,还是她妈给她姐做的,她姐长个了,做了新内衣,旧的内衣就留给她了。
姐两身形差不多,亲姐妹也不嫌弃,更何况那会家里穷,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
就这两条内衣,孙红秀穿了十来年了,起先觉得有些宽松,后来她也长个了,就觉得合身了,再后来,她生了季平安,产后丰腴了一些,就有些勒了。
内衣下摆紧紧勒着肉,有时候活干多了,路走多了,就容易喘不过气。
可再难受,孙红秀也没舍得换,也没人说过要让她换。
因为这年头家里有布,都是紧着孩子男人做衣裳的,谁会管她们女人内衣勒不勒。
横竖都是穿在里头了,外面又看不着,里面难受,外面还是体面的。
忍着忍着,孙红秀就习惯了。
现在叶婉宁说,让她也做一件,孙红秀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她也能做么。
好好的棉布,用来给季平安做衣服差不多,用来做内衣,太抛费了。
孙红秀很是舍不得。
她道:“我现在穿的内衣虽然平时穿着有些勒,但忍忍还是能接着用的,还是别浪费了。”
叶婉宁摁着孙红秀坐下,“哪里浪费了,你都说自己的内衣穿着勒了,得赶紧换一条啊,不然勒出病来了可咋整。”
孙红秀还是头一回听说,内衣勒人还能勒出病来的,“不会吧?”
“我骗你干啥。”叶婉宁道,“内衣太紧勒住胸部,会影响那里的血液循环,长期下来会乳腺增生,还可能导致各种疾病。”
叶婉宁吓唬她,“我们村有个老太太,就是胸上得了病,直接割掉了半边。”
孙红秀想象了一下,吓得脸都白了,“不行,我得赶快做一条你那样的内衣。”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婉宁,我家里没布了,你先借我一点,等下个月老季领布票回来,我再还给你。”
“借啥啊,你刚才帮我做内衣,我还没谢你呢,就当是抵工费了,你要是说是借,那我不也算借了你的巧手一回。”叶婉宁道,“你啊,就放心的用吧,要是不够,再来找我,我那还有四寸棉布呢。”
她又拿出碎布头,“还有这个,上回忘了给你了,你看拿去拼拖鞋也好,做小件的东西也行。”
虽说是碎布头,里面也有些大块的,最大的有巴掌那么大,别的不说,缝个口袋或者假领子,还是可以的。
孙红秀心里暖洋洋的,“嗯,我这就做。”
叶婉宁看天色不早了,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边只剩晚霞的余晖。
再不回去,估计霍骁要找来了,赶紧跟孙红秀道了别。
她回到家,果然,霍骁早就准备好了。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中山装,更显英俊不凡,显然是特意打扮过的。
这身中山装,叶婉宁只见过他穿过一次,跟平时的蓝白色海军服不同,是一种肃正、刚毅的感觉。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注意到叶婉宁的视线,霍骁不自在地紧了紧中山装的领子,嘴角悄悄弯起一个弧度。
这套衣服,是很早之前宋雪梅给他做的,他嫌这身衣服太正式,而且平日里穿的都是军装,就一直藏在柜子里了,很久很久才穿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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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次倒是派上了用场。
霍骁起身,“走吧。”
叶婉宁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七点半钟的电影,现在才六点不到,“我想冲个澡,来得及吗?”
在孙红秀那里坐了一下午,身上出了不少汗,洗个澡会清爽一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在霍骁耳里,却以为她为了看电影,要洗个澡,打扮一番。
说明她很重视这次约会。
霍骁坐下,拿起报纸,装作不经意地道,“你去吧,来得及。”
虽然他说来得及,但叶婉宁也不敢太耽搁,万一迟到了可咋整。
她迅速冲了个战斗澡,连头发都没洗,“走吧。”
霍骁上下扫了她一眼,“你就穿这个啊。”
叶婉宁低头看了看,上身穿的是霍骁给她的白衬衫,有了睡裙之后她就把衬衫给改小了,当上衣穿。
下身穿的是黑色的阔腿裤,因为小了,所以短了一截,露出半截小腿,但反而还清凉了呢。
简简单单,大大方方,挺好的啊。
叶婉宁:“穿这个咋了。”
霍骁抿嘴,怎么说也得穿个裙子啥的吧,话说回来,他唯一见过她穿的裙子,就是在家穿的睡裙。
他道:“你有时间,再去趟百货大楼的成衣店,布料或者成衣,随便你买,布票和钱我出了。”
这是什么霸总语气!
叶婉宁想了想,“衣服就不tຊ用了,够穿就好,要是有电风扇就好了,这个我想要一台。”
电风扇?
霍骁听说过,好像是那种会摇头,能吹凉风的电器。
海浪岛天气热,尤其是夏天,能捂出一腿一后背的痱子,痱子这玩意,大人怕,小孩更怕。
不知道多少军嫂央着丈夫,想买一台电风扇。
军官们工资高,咬咬牙,攒个几年,也是能买得起的,可钱到位了,电风扇的外汇券难弄啊,那可是进口电器。
除了司令家,也就吴军长家买了一台,送货上门那天,不知道多少军嫂去看了热闹。
看完回来眼热,为着电风扇这事,军属大院里连着一个月,家家户户都有人吵架。
要是别人说要电风扇,霍骁会骂他一句小资。
可要是叶婉宁说要……霍骁脚步顿了顿,没吭声,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弄外汇券的事了。
但他一点口风都不给叶婉宁露。
他这人就是这样,没做成的事不会说。
工作的事是,电风扇的事,也是。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出门,走到部队大门处,小李已经开着吉普车等着那了。
叶婉宁和霍骁上了车,小李一眼也没扫后视镜,只是道一声,“霍团长好。”
说完,便踩下油门。
跟之前的侃侃而谈相比,现在沉默寡言的小李,简直是两个人。
叶婉宁好奇地看了霍骁一眼。
也不知道他退回黄桃罐头的时候,跟小李说了什么,才导致小李变成了现在这样。
不过,叶婉宁倒是松了一口气。
车子一路向前开,偶尔硌到石子,有些颠簸。
叶婉宁突然想起,“还没吃饭呢,等会要不买两个饼垫一垫?”
“不用,电影院门口应该有小摊贩卖吃的。”霍骁道,“你要实在饿,我们就先去国营饭店吃饭了再去看电影。”
说到‘看电影’三个字的时候,他特意用了重音。
果然就看到,小李打着方向盘的手一歪。
好在,小李开车的车龄也不短了,只是失态片刻,又调整过来。
叶婉宁完全没察觉,说,“那就吃小摊吧,再买点什么花生啊瓜子的进去吃,吃完那些,还不吃不得下饭都不一定。”
她还惦念着,刚从红旗公社跑出来,没吃上的那口花生瓜子呢。
也不知道被打办大爷抓到的那个二道贩子,给放出来没有。
想着想着,思绪就飘散了,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到市里了。
叶婉宁下了车,看到霍骁给小李递了包烟,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小李便笑了起来,笑容疏朗,不见郁卒。
人情这一块,霍骁一向做的很好。
叶婉宁经过小李身边的时候,小李便笑道,“叶同志,今天是国庆,打办的也松了一些,听说很多人都悄悄出来摆摊呢,应该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你和霍团长多玩一会再回来,不用急着走,我就在这边等你们呢。”
叶婉宁:“谢谢你,小李。”
小李笑笑,没接话。
好姑娘是好姑娘,可惜啊,没缘分。
霍骁给小李递了烟后,就把叶婉宁是宋雪梅介绍来的事透露了一点给他知道。
人家本就是一对,他何必去插足呢。
小李看着叶婉宁和霍骁并排走着,一个高大,一个娇小,很是般配,最后一点郁气也疏散了。
国庆节,人还挺多的,到处是人挤人的。
叶婉宁瞧着,比赶集那天都热闹了。
这也难怪,赶集也就是附近几个公社的人来,而国庆节,整个市里都热闹了。
霍骁护着叶婉宁往电影院那边走,他看了眼手表,“还有半个钟,先吃点东西垫垫。”
他拉着叶婉宁找了一个巷子里的馄饨摊子,摊子很小,只有一张桌子,上一桌客人刚走,他们也是赶巧了。
老板把桌上的空碗收走,“两位要点什么,我们这里有馄饨,馄饨面,红油馄饨……”
基本都是馄饨做的。
霍骁:“来一碗馄饨面。”又问叶婉宁,“你呢?”
叶婉宁想了想,“那我也要一碗馄饨面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面上来了,还冒着热气。
霍骁尝了一口,跟叶婉宁做的鲜虾云吞面没得比,面没她做的弹牙,鲜虾云吞更是不似她做的那样皮薄馅大。
也能理解,成本压低,好赚钱嘛。
这家馄饨摊子的馄饨面虽然一般,桌上用来调味的辣椒却很是不错,香而不辣,辣度很适口,就连霍骁这样不能吃辣的,也是一勺一勺地往碗里加,吃得很是痛快。
辣椒吃多了,难免上头,越吃到后面,越觉得辣。
叶婉宁看他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也不知道是辣的还是热的,便说,“我去买两支汽水。”
汽水买回来,一支橙子味的,一支白桃味的。
霍骁拿过橙子味的,一口灌下去,长舒一口气。
叶婉宁捡他剩下的那支白桃味的喝,甜甜的,带着一股桃子味,清新爽口,每一口都能感觉气泡在嘴里迸发。
喝完汽水,叶婉宁把空瓶拿回去还了,这玻璃瓶也值钱呢,要是弄丢了,得赔一毛钱。
霍骁看了眼手表,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分钟。
两人往电影院走,叶婉宁本来是不急不慢的,看到电影院门口的售票处排了长龙,登时急了,“早知道早点来了,这么多人,得排到猴年马月才能买上票。”
今天该不会看不到电影了吧。
她念头刚起,就见霍骁变戏法似的变出两张电影票,“放心吧,票我早托人买了。”
要不是早买了票,他也不敢磨磨蹭蹭到现在。
叶婉宁放心了,检票处排队的人,可比售票处排队的人少多了。
霍骁说,“你去检票那里排队,我去买点吃的。”
叶婉宁拿过票,点了点头。
差不多排到她的时候,霍骁怀里抱着几个纸袋,挤了进来。
有花生、炒瓜子、绿豆饼,甚至还有麦芽糖。
叶婉宁都怀疑,他把人家摆摊的东西,全都买了一遍。
验过票,两人进了电影院。
这年头的电影院还没后世那么发达,到处都是黑洞洞的。
两人找了好一会,总算在电影开场前,找到了座位。
大屏幕一亮,底下就暗了,刚才还交头接耳的人,说话的声音都小了。
这年头难得看一次电影,谁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片头闪过八一电影制片厂的标志,音乐一响,正式开始。
霍骁心思压根就没放在电影上。
电影院的座位很小,他和叶婉宁几乎是紧挨着的,那些零嘴就放在两人中间。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动了动手,想拿油纸包住的花生,问叶婉宁吃不吃。
结果因为太黑了,看不清楚,一下碰到了叶婉宁手上。
黑暗里,传来叶婉宁幽幽的声音:“霍团长,你约我看电影,不会就是为了摸我小手吧。”
霍骁目视前方,看着屏幕,一脸正经地道:“怎么会,我是正人君子。”
“那你把手拿开。”
“就不。”
霍骁非但不拿开,还往她那靠了靠,两人的手背几乎贴在了一块。
狐媚子
叶婉宁眉角直突突, “季参谋长虽然平时不着调,但他有句话说得对。”
霍骁:“狗嘴吐不出象牙,他能说出啥话。”
叶婉宁:“物以类聚, 人以群分, 我爱跟红秀在一块处,是因为我两脾气相投,你跟季参谋长天天呆在一块——”估计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霍骁急了, 辩解, “你以为我愿意跟他呆在一块, 这不是部队安排的么。”
叶婉宁弯了弯嘴角, 拿了绿豆饼吃, 趁机把手抽开, “行了, 快看电影。”
《闪闪的红星》讲的是农村小孩潘冬子,在经历了母亲去世后, 在党的革命号召下, 挫败了村中恶霸胡汉三的一系列阴谋诡计,最后穿上军装,跟着抗战大军奔赴前线杀敌报国, 成为了一个革命小英雄的故事。
电影的画面和声音肯定是不能跟后世的电影比的, 不过很有时代特色。
尤其是反派胡汉三, 锲而不舍, 多次被红军打败, 但又多次逃脱, 每次回来都得意地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叶婉宁总算明白了, 后世那句,我胡汉三还会再回来的名言, 是从哪来的了。
她笑得前俯后仰。
霍骁奇了,“你笑什么。”
叶婉宁眼底划过一丝狡黠,勾了勾食指,“你过来,我告诉你。”
霍骁把耳朵附过去。
叶婉宁凑到他耳边,轻轻吹气,大喊,“我胡tຊ汉三又回来啦!”
她眨眨眼睛,“怎么样,吓到没有?”
吓到个屁!
她离他离得太近了,柔软的嘴唇都快碰到他的耳垂,她一吹气,他全身的热量都往一个地方涌,哪还有心思注意她说的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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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骁脸蹭地涨红,还好电影院黑,叶婉宁发现不了,磕巴道,“吓、吓到了。”
“切。”叶婉宁扁扁嘴,他这反应,一看就是没吓到,这是哄她呢吧。
霍骁深呼吸,平复心情,说,“把手伸过来。”
“什么?”
叶婉宁懵懵地把手递给他,白嫩的手掌心上突然多了一把花生,还是去了红皮的那种。
“嗯?”叶婉宁疑惑地歪了歪头。
“给你的。”霍骁道,他抬起下巴,“不吃还我。”
“吃。”叶婉宁将花生倒进嘴里,炒过的花生带着一股香酥味,她咬的嘎嘣嘎嘣脆。
霍骁看她吃的两颊鼓鼓,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来之前,他问季学琛,看电影的时候要怎样做,才能让叶婉宁对他加点好感。
季学琛当时没说话,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时候他就知道了。
霍骁还觉得他打谜语呢。
现在明白了,就是看着叶婉宁,就想让她专心看电影,吃好喝好,饿了给她递剥了壳的花生,渴了给她递汽水,总之一切他来,就是忍不住替她服务。
就是这种奇怪的感觉。
霍骁真想抽自己一巴掌,是不是欠的。
一只白嫩的小手伸过来,“花生还有没,再来点。”
“有有有。”霍骁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身体就已经诚实地把花生给她递过去了。
电影总时长近两个小时,在这年头算是时长比较长的电影了,不过剧情节奏很好,跌宕起伏,演到恶霸胡汉三死在潘冬子复仇的砍柴刀下时,电影院里还响起观众觉得大快人心的轻嘶声。
电影再好看,两个小时屁股也坐痛了。
叶婉宁抻了抻肩膀,说,“走吧。”
她说完,没得到回应,扭头一看,霍骁已经闭上眼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他睡相还挺好的,也不打呼噜,更不会把头歪到别人肩膀上流口水,后脑就静静地靠在座位上,要不是怎么叫都不应,叶婉宁还以为他在闭目养神呢。
下一场电影还有半个钟开始,叶婉宁就先不叫他了,让他休息一会。
他这段时间确实挺忙的,叶婉宁有时候半夜起来,还能看到他房间亮着灯。
下午见他眼睛还有红血丝。
这么忙,还抽时间来陪她看电影……
诚意满满。
“电影结束了吗?”霍骁睁开眼。
刚醒,他眼神有些茫然,片刻又目光炯炯,锐利如电。
“早结束啦。”叶婉宁扫了一眼入口处,断断续续有人走进来,下一场电影应该快开始了。
霍骁:“那我们走吧。”
他把座位上的垃圾都捡到油纸袋里,让叶婉宁跟着他往外走。
霍骁:“对了,我刚才是不是睡过去了。”
“你说呢。”叶婉宁眼珠子转了转,骗他,“你不光睡过去了,头靠我肩膀上,还流口水了。”
故意拿领子给他看,“瞧瞧,我这块都湿了。”
霍骁左看右看,都没看出湿了的印迹,“你骗我吧。”
“不信啊,你回去照照镜子,你脸上都睡出红印了。”叶婉宁道。
霍骁嘀咕一句,“就算睡出红印,回到家也消了。”
叶婉宁问:“你啥时候睡的,不会都没看到什么电影吧。”
霍骁梗着脖子道:“我是快结束的时候,才浅浅地眯了一会。”
叶婉宁:“那你说,你睡的时候,剧情演到哪了?”
霍骁一本正经地道:“潘冬子把盐化成水,躲过搜查那一段。”
叶婉宁笑得乐不可□□才演到中段呢,承认吧,霍团长,你睡了半截电影。”
霍骁眼神飘忽,转移话题,指着不远处道,“看,小李找我们呢。”
叶婉宁也不揭穿他,伸出手,“把电影票给我吧。”
“你要电影票干嘛。”霍骁把电影票给她。
叶婉宁揣进兜里,“留作收藏啊。”
这年头的电影票,是红色的票根,上面用墨水印着电影院的名字,摸起来有些毛糙。
不过她还是第一次见呢,回头夹在书里,做收藏好了。
留作收藏……留作收藏……
风将叶婉宁的话吹进霍骁耳朵里。
他心脏砰砰直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应该是对他有好感的对吧,对吧?
不然不会连一起看电影的电影票都要拿来收藏。
确实值得纪念,这可是他们两第一次看的电影。
霍骁偏过头,不让叶婉宁看到他上扬的嘴角。
叶婉宁顿了顿,两张电影票她都拿走是不是不太好啊?万一霍骁也想收藏呢。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你要不要?”
霍骁:“不要,你留着吧。”
他单手插兜,装作不经意地道,“不就是两张电影票嘛,你什么时候想看,我什么时候带你来。”
这年头娱乐活动少,去电影院看电影这种消遣可不便宜。
想看随便来这种话,也只有财大气粗的霍骁能说出来了。
叶婉宁感慨道:“霍团长,你真是土豪。”
她伸手去戳他的手臂,“土豪胡汉三,吃我正义的小战士潘冬子一刀。”
叶婉宁比霍骁足足矮了一个头呢,手臂没戳到,倒是戳到了他腰上的痒痒肉。
霍骁忍俊不禁,抓住她的手,“别闹!”
两人都愣住了。
叶婉宁颊边晕开红意,飞快地抽出手。
霍骁把手握成拳头,凑到嘴边,不自在地咳嗽一声,缓解尴尬。
小李靠在吉普车上,一边抽烟一边等两人。
他还以为霍骁和叶婉宁要去到至少十点半才回来,毕竟是难得的节日嘛。
没想到这两人十点钟不到就回来了。
而且两人还不怎么说话,之间的距离也隔的有点远,看着,很有几分尴尬啊。
这是发生了啥?
小李纳罕地多看了两眼。
回去的路上,一路无话。
回到家,叶婉宁的肚子适时响起咕咕声,她看向霍骁,“要不要吃点面条。”
还以为花生瓜子能顶饱呢,没想到该饿还是得饿。
霍骁点头,他也饿了。
叶婉宁便简单地下了两碗面条,用中午吃剩下的肉剁的碎碎的做臊子,铺在面上,卧一个鸡蛋,放一把青菜,滴两滴香油,简简单单,却十分美味。
霍骁吃着面,心里顿觉舒坦,夹一筷子青菜,咬在嘴里,又脆又嫩,他问,“哪来的青菜。”
平时叶婉宁做面条,上面都会卧一把小青菜,按她的说法就是,荤素搭配,丰富口味。
不过中午的菜已经吃完了,不知道这把新鲜的小青菜哪来的。
“院子里的菜呀。”叶婉宁道,“我看鸡毛菜有些已经熟了,就试着摘了一把,味道怎么样?”
霍骁又吃了一口青菜,“味道不错。”
菜市场的票都是凭票限量供应的,还没那么新鲜,自家养的菜,想吃了就摘一把,最主要是方便,也省钱了。
叶婉宁看向院子里的菜地,“等菜地里的西红柿、白菜呀都熟了,再去菜市场买点海鲜和肉,冬天的时候一起打火锅。”
她眼里满是期待,嘴角弯弯,身上透着一股磅礴的生命力,很吸引人。
霍骁看着她,眼神就挪不开了。
巴掌大的小脸,乌梅一般的大眼睛,鼻子挺翘又不失圆润……
霍骁抿嘴,嘴里不知道嘀咕了一句啥。
叶婉宁挑眉,“你说啥?”
霍骁瞥她一眼,“你最近是不是白了些。”
叶婉宁眼睛一亮,连声追问,“白了吗?真的白了吗?”
不枉她没事基本不出门,出门也都戴斗笠,只往树荫底下走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总算养白了一些。
女人,哪个不希望自己更白一些呢。
叶婉宁心里美滋滋的,她的努力还是有成果的。
霍骁又看她一眼,“比之前刚来的时候,白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光皮肤白了,头发也乌黑柔顺不少,瞧着不打结了,那芝麻没白买啊。
叶婉宁翘起尾巴,“那当然了。”
在海浪岛又不用像在红旗公社一样,天天下地干活,这具身子底子不错,很快就养白回来了。
霍骁皱眉:“要这么白干嘛。”
她现在白了,五官上的优势就尽显了出来,下午在外边走,不知道多少男人偷偷瞄她,背着叶婉宁,霍骁不知道瞪走了多少不怀好意的目光。
还是黑了好,黑了没那么多人惦记。
叶婉宁轻哼一声,“那总比黑好吧。”
霍骁想了想,也是,她现在tຊ的皮肤,白里透着红,是比之前黑瘦黑瘦的时候,看着健康多了-
下过几场秋雨,冬天就悄悄来了。
早上叶婉宁推开窗,一阵冷风吹进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赶紧从衣柜里拿出厚衣服换上,幸好这段时间,她陆陆续续添了一些衣服,其中有不少的冬衣,不然还不知道怎么熬过这个冬天。
海浪岛的夏天是热,可冬天冷起来也是真的冷。
跟北方的冷还不一样,是那种钻到骨头缝里的冷。
叶婉宁将扣子系到最上面一个,确定没有一丝风漏进来才出了门。
马上要过年了,下面公社送上来几头猪,部队就商量着把猪杀了,给军属大院每户人家都分些猪肉。
她现在出门,就是领猪肉去的。
分猪肉的地方在军属大院办公的二层小楼楼下,叶婉宁去的时候,有不少军嫂已经来了。
队伍分成了两条,排的长长的。
叶婉宁刚随便找一条队伍排队,就听到有人喊她。
“婉宁,婉宁,过来排这。”
叶婉宁扭头一看,是孙红秀,她手里牵着季平安,后面排着何春雨,也是来领猪肉的。
叶婉宁走过去。
何春雨笑道:“她们看人太多了,又分了第三条队伍,红秀眼尖,从队伍里拉了我一块排这。”
然后又看到了叶婉宁,把她一块喊过来了。
孙红秀爽利地翻了个白眼,“那不然呢,有捷径就得上,你看看排这老长的队伍,来的晚了,有没有肉都不一定。”
叶婉宁踮起脚,看了眼铺在芭蕉叶上的肥瘦相间的猪肉,道:“也不知道能分几斤。”
孙红秀:“我打听过了,按人头分,大人一人一斤,小孩半斤。”
那叶婉宁只能领两斤回家,两斤,不多也不少吧。
季平安闹着叶婉宁,“婉宁姐姐,你抱我起来,我也要看。”
叶婉宁抓住他的咯吱窝下方,把他举起来,“看,人家分猪肉呢,怕不怕。”
负责分猪肉的是军属大院妇委会的几位女干事,都是手脚麻利的人,拿着剔骨刀,也不见怎么用力,一片猪肉就切了下来,场面看着还是有些唬人的。
尤其是旁边还放着猪皮,一些猪下水,血呼呼的。
季平安却不怕,他咯咯直乐,拍着手道,“安安不怕,好玩,好玩。”
叶婉宁举的手有点酸了,把他放下来,何春雨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这小馋猫,怕才怪呢。”
她又问,“分了猪肉,你们打算做什么好吃的。”说着,咽了咽口水。
季平安朝她做鬼脸,“何姨姨你还说安安是小馋猫呢,你也是馋猫。”
何春雨揉他的脸,“我是大馋猫。”
季平安五官被扭成一团,可爱极了。
叶婉宁想了想,“两斤肉啊,我应该会做炸肉丸吧。”
“炸肉丸?!”何春雨眼睛一亮。
叶婉宁:“对,肉剁碎,加点马蹄丁,白萝卜丝,一点荠菜,吃起来脆脆的,好吃又弹牙……”
她这么一说,别说何春雨和孙红秀馋了,季平安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拽着叶婉宁的衣角不依不饶,“安安也要吃,吃炸肉丸。”
叶婉宁乐了,“好,做好了给你送一份去。”
季平安这才罢了,甜甜地笑道,“谢谢婉宁姐姐。”
何春雨挠他咯吱窝,“好啊你,季平安,叫我就是何姨姨,叫婉宁就是婉宁姐姐,明明我们差不多大,怎么差了辈分。”
季平安像麻花似的左扭右扭,小嘴撅起,“因为何姨姨你结婚了呀,婉宁姐姐又没结婚,当然叫她姐姐。”
小孩还怪懂的呢。
叶婉宁逗他,“那我要是结婚了,你是不是也喊我叶姨姨?”
季平安陷入了沉思,小脸皱着,纠结了一会,然后伸出两根小手指,“你要是请我吃两份炸肉丸,你要是结婚了,我还叫你婉宁姐姐。”
这鬼灵精!
孙红秀没忍住,拍了他屁股一下,“你怎么不说等你长大了把你婉宁姐姐给娶回家,以后天天都有炸肉丸吃。”
季平安眼睛一亮,小嘴微张。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季平安拽着叶婉宁的衣角,不依不饶,奶里奶气地道,“婉宁姐姐你等等我,等我长大了,我就娶你,以后天天给我做炸肉丸吃。”
他咽了咽口水,掰着小手指头数,“我还要吃南瓜饼,红豆酥,椰浆斑斓糕……”
他小脸严肃,明显是认真的。
小孩一副大人模样,可把叶婉宁逗坏了。
她笑得前俯后仰,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加上那窈窕的身段,那出众的五官,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今天来领猪肉的,可不光是军嫂们,还有不少的军官。
人群中出现一个美人,可不吸引了他们的视线。
不少单身的军官,眼角的余光若有似无地朝叶婉宁的方向瞟,更有甚者,已经开始跟周围的人打听了。
狐媚子!
詹茜躲在人群中,暗暗咬牙骂着。
今天分猪肉,她自然不会缺席。
但是来晚了一步,只能排在后头了,看着长长的队伍,等排到她,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本来就气不顺,又看到叶婉宁在那笑得‘花枝招展’的,可不气的咬牙嘛。
詹茜一向自诩在军属大院里是数得上号的美人。
这倒是事实,她长相不错,又会打扮,因为是老师,身上还带着一股书卷气,确实是个美人,她这么想也不错。
可突然多了一个叶婉宁,刚来的时候还不见相貌如何出众,可一天天过去了,她皮肤越来越好,身段越来越苗条,完全把她的风光给压过去了。
现在大家说起军属大院里好看的军属,提的第一个都不是她,而是叶婉宁。
可詹茜再气,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叶婉宁长得不好看。
她五官本就出众,只不过之前皮肤黑,明珠蒙尘。
现在一天天变白,优越的五官可不就显露出来了。
要是叶婉宁刚来的时候就这么好看,詹茜可能还没这么气。
可叶婉宁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一天天变美的,想到自己之前还在心里嘲讽人家,说她又黑又丑,现在啪啪打脸了,詹茜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就,好气哦!
叶婉宁正说着话呢,突然背后一热,似乎有人朝她投来不善的目光。
她扭头一看,就对上詹茜淬毒的双眼。
叶婉宁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位詹嫂子,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这段时间,总是偷偷在暗地里观察她,还每回都被她发现。
有时候是院子里,有时候是在路上,没想到今天分猪肉,她还来这一套。
叶婉宁才不惯着她呢,眼神倏地锐利,瞪了回去。
她强硬起来,詹茜就怂了,哼了一声,躲回人群里。
何春雨看到两人的眉眼官司,说,“婉宁你别理她,詹茜那人就那样。”
她左右张望一下,小声地道,“她跟郑团长一样,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夫妻俩,就爱跟人比呢,以前是只有霍团长住在他们隔壁,现在你来了,她可不就盯上你了。”
叶婉宁挑挑眉,听何春雨的意思,詹茜也和她‘比’过?
果然,就听到何春雨说,“我刚去学校当老师那阵,她听说同年级来了个新老师,而且和她一样是女老师,我文化程度还比她高,她就不服气,天天拿着书来考我。”
叶婉宁无语,“真是闲的,有那时间,不如多给学生多上两堂课。”
“可不是嘛。”孙红秀道。
季平安再过几年也该上小学了,她还挺关心教育问题的,只能祈祷,别碰上詹茜那样的老师,“你们说,她天天跟人比,图个啥呢?”
“谁知道她图啥。”叶婉宁总结道,“做人不要太攀比,踏踏实实做自己。”
何春雨点头,很是赞同。
说着话,就排到她们了。
负责分猪肉的干事,其中一个居然是范大嫂。
她看到是叶婉宁三人,分猪肉的时候特地多割了一些,放到秤上,抬高声音,“刚好两斤,不多不少。”
叶婉宁接过肉,沉甸甸的,打开袋子一看,除了猪肉,居然还有一根大筒骨和一些猪下水。
她弯嘴一笑,露出两个酒窝,甜甜地道,“谢谢嫂子。”
她笑起来特别可人,范嫂子光是看着心情就很舒畅。
她抿了抿嘴,多提醒一句,“嗯,快点回去吧,猪肉还是新鲜的做了好吃。”
告别了范大嫂,叶婉宁她们三一路往回走。
孙红秀说,“我也想做炸肉丸呢,可惜家里没什么油了。”她提了提袋子,“就这点猪肉,炼的油要是都拿去炸丸子了,这个月我们家可就得吃开水煮白菜了。”
何春雨提议tຊ,“干脆我们三合一块,一人拿些油出来炸肉丸吧。”
你正经点
她这个法子好, 炸肉丸费油,一人出一份,油还多了, 肉丸也能炸的更好。
叶婉宁和孙红秀都应了, 何春雨又问,“婉宁,你会不会做糖三角啊?”
“糖三角?”
“对。”何春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这不马上要到春节了嘛, 想做点糖三角、猫耳朵那样的炸货, 放家里备着吃, 也能招待客人。”
这叶婉宁倒是会的, 以前每年过年, 叶妈妈都会领着她炸这些, 然后放到罐子里存起来,看春晚的时候拿出来吃。
想到这, 她眼里流露出一丝怀念。
叶婉宁:“会的, 你要做多少?”
何春雨想了想,“一样做个一两斤就差不多了吧。”
季平安嚷嚷,“我也要吃糖三角和猫耳朵。”
孙红秀:“你又没吃过, 你就想吃。”
季平安嘟囔, “婉宁姐姐做的, 肯定好吃。”他拉着孙红秀的袖子撒娇, “我不管嘛, 我也要吃。”
孙红秀看向叶婉宁, 不好意思地道, “婉宁……”
“没事。”叶婉宁摆摆手,道, “反正也要炸肉丸,剩下的油再炸一遍糖三角、猫耳朵,还不浪费了。”
她自己也打算炸一些,过年到时候吃呢。
最后商量好,孙红秀和何春雨多出一些油,叶婉宁出力多,她出的油还是原来那份。
回到霍家,孙红秀负责切处理做炸肉丸子需要的马蹄丁、白萝卜丝,何春雨负责调做糖三角和猫耳朵的面糊糊。
叶婉宁则撸起袖子,把猪肉焯水,放到锅里熬出猪油。
肥肉也慢慢变小,颜色由白变得焦黄,成了脆乎乎的猪油渣。
她熬猪油的时候,季平安就时不时探出个小脑袋,想看她弄的咋样了,现在猪油渣一出来,这小馋猫哪还忍得住,连声喊,“婉宁姐姐,婉宁姐姐!”
“知道啦,知道啦。”叶婉宁把猪油渣捞出来,放到碗里,洒上白糖递给季平安,“喏,拿去吃吧,小心烫。”
季平安抓了一块,先放到嘴边吹了吹,“安安呼呼就不烫了。”
估摸着不太烫了,他才踮着脚,将猪油渣凑到叶婉宁嘴边,“婉宁姐姐,吃。”
叶婉宁很给面子地将一块猪油渣吃进肚子里,“谢谢安安。”
猪油渣又酥又脆,洒上白糖后还多了一股子甜味,实在是这年头难得的零嘴。
季平安又依葫芦画瓢,给孙红秀跟何春雨一人喂了一块猪油渣,等三人都说不要了,他才捧着白瓷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猪油渣。
霍骁在厨房外面走了两圈,都没等到季平安分他猪油渣。
实在忍不住了,才咳嗽一声,试图引起季平安的注意,“安安。”
季平安歪了歪头,脆生生地道,“怎么啦,霍叔叔。”
霍骁瞥了眼厨房,看叶婉宁她们三没注意,朝季平安指了指猪油渣,又指了指自个的嘴。
叶婉宁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嘴角直抽抽,“霍团长,跟小孩子讨吃的,可真有你的。”
霍骁嘀咕道,“你管我。”拉长了声音道,“安安——”
季平安还是很给他面子的,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过来,“差点都忘了霍叔叔了。”
抓起一块猪油渣,凑到霍骁嘴边,“霍叔叔,啊——”
霍骁张大嘴,把一大块猪油渣吃进了肚子里,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又把目光放到了猪油渣上。
季平安将白瓷碗往后藏了藏,小脸上满是警惕,“没有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霍骁:“说谎可是要被打屁股的哦,我都看到了,还有满满一碗呢。”
他放软语气哄季平安,“乖,你再给我吃一块猪油渣,等会我带你去供销社买汽水喝。”
季平安摇了摇小脑袋,奶声奶气地道,“不要,汽水什么时候都有,猪油渣难得才吃一回呢。”
嘿,这小破孩算的倒是清。
霍骁也不跟他掰扯了,长手一伸,直接抓了把猪油渣塞进嘴里,含糊地道,“那就再给你包奶糖,这总成了吧。”
季平安眼睁睁地看着碗里的猪油渣少了一大半,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泪花在眼里打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叶婉宁用围裙擦了擦手,赶紧走出来,“安安,怎么了?”
季平安看到有人给他做主了,一把扑进叶婉宁怀里,皱着小脸道,“霍叔叔坏,他抢婉宁姐姐你给我的猪油渣吃。”
叶婉宁目光投向霍骁,语带威胁,“霍团长,安安说的是真的?”
霍骁眼神飘忽,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叶婉宁嘴角抽了抽。
看来再怎么成熟稳重的男人,都有幼稚的一面啊。
她把季平安放下来,“乖,我们不理你霍叔叔哈,姐姐给你炸肉丸子吃。”
正好,肉丸子也炸好了,叶婉宁把炸肉丸子从油锅里捞出来,放到盘子里晾凉,又从中挑了几个,用菜刀切成两半,热气散得更快一些。
炸肉丸子晾好,赶紧拿出来哄季平安。
“安安,不哭啦,你看这是啥。”
季平安扭头一看,是几个对半切的炸肉丸子,外面是炸的酥酥的外皮,里面是包着淡黄色马蹄丁,白色萝卜丝的肉馅。
他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叶婉宁捏了一个放到他嘴边,“试试好不好吃。”
对半切的炸肉丸子,小了一半,季平安都能直接吃进嘴里。
他张大嘴,啊呜一下将炸肉丸子吃进去,嚼了嚼,外酥里嫩,马蹄丁和白萝卜丝带着一股脆劲,十分解腻。
季平安吃完一个,又忍不住道,“婉宁姐姐,我还要一个。”
叶婉宁把一盘炸肉丸子放在桌上,抬抬下巴示意霍骁哄他。
她还得去炸猫耳朵和糖三角呢。
霍骁拿过炸肉丸子,举得高高的,“还气不气我吃你猪油渣了。”
季平安眼巴巴地盯着炸肉丸子,踮起脚,挥着小肉手乱抓,却怎么也够不着。
小屁孩很懂识时务者为俊杰,眨巴着大眼睛,“不气了。”讨好地对霍骁笑了笑,露出洁白的小米牙,“霍叔叔,给我吃一块吧。”
霍骁嗤了一声,将炸肉丸子给他,“吃吧。”
季平安一口咽下去,吃饱了拍拍肚子,朝着厨房大喊,“婉宁姐姐,霍叔叔欺负我!”
嘿,这小子。
霍骁环住他的腰,将他一把抱了起来,拍了拍他肉嘟嘟的小屁股,“跟我耍花招是吧,你爹都玩不过我,你小子,再修练个三百年吧。”
季平安抿了抿小嘴,大喊,“妈,婉宁姐姐,何姨姨,快救救我啊。”
孙红秀都懒得理他,横竖知道霍骁跟他玩闹会有分寸的,“别嚷嚷了,再打搅我们,你过年就没糖三角吃了。”
季平安愣了一下,小脑筋急速运转,炸肉丸子……过年……糖三角……
还喊不喊呢?
霍骁捏了捏他的小脸,“还喊不喊了,叫破喉咙都没人应你。”
季平安撅着小嘴,都能挂酱油瓶了,“霍叔叔你欺负人。”
霍骁乐了,“就欺负你了,谁让你比我小呢,快说两句好听的,不然今年过年不给你红包了。”
季平安:……
叶婉宁听到外面闹了一会,又没动静了,也懒得搭理了。
还得做猫耳朵和糖三角呢,这可是个技术活。
这年头,一包好的糖三角和猫耳朵,能卖好几块钱,还有价无市,想买都买不着,过年别人来家里做客,要是有一份这样的炸货招待客人,那面儿足足的。
哪怕是后世,在网购没那么发达的年代,想买上一包好的糖三角、猫耳朵,那也只能等过年的时候,看有没有会做这个的炸货师傅开摊,排长队了才能买着。
毕竟这玩意,做起来也不难,因为食材就那些,可要做的好吃,那就有门道了。
叶婉宁将红糖化水和面粉搅拌在一块,揉成深色的面团,白糖和面粉揉在一块,做成白色的面团。
两种面团摊平,深色面团铺在白面团上面,用白面团裹着深色面团,卷成长条状,有点像是卷寿司的法子。
长条面团晾凉发硬后,从侧面开始,用刀切成薄片,切下来的面团片,就能看到那种漩涡状的,猫耳朵的雏形。
再就是下锅油炸了,关键就是这一步,火候控制的好,猫耳朵炸出来就又酥又脆,要是控制不好,那就软塌塌的,一点也不好吃。
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厨,火候控制这一块,叶婉宁是得心应手。
猫耳朵下入油锅,不停翻面,炸至表面金黄的时候,她就眼疾手快地捞出来。
何春雨没忍住,捏了一块尝尝,又酥又脆,咬的嘎吱响。
然后做糖三角,糖三角做起来跟猫耳朵差不多。
做tຊ出来的糖三角,外面是金黄酥脆的外皮,里面是花生芝麻和红糖一块炒香的花生芝麻碎,一口下去,回味无穷。
做好的糖三角和猫耳朵,都放在玻璃罐子里密封起来。
何春雨说,“这样放,应该能放挺久的,能吃到春节以后了吧。”
“放是能放到春节以后,就怕你忍不住,春节前就吃光了。”孙红秀道。
何春雨脸一红,这还真有可能。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叶婉宁捡了些炸肉丸子和糖三角、猫耳朵放到篮子里。
孙红秀看到了,问她,“婉宁你要去哪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叶婉宁,“去找下范大嫂。”
她看了眼窗外,天色不早了,估计范大嫂也分完猪肉回家了。
“找范大嫂干嘛?”
叶婉宁:“今天要不是范大嫂,多饶了我们些猪肉,咱们也不能炼这么多猪油,我送点炸肉丸子、糖三角、猫耳朵给她,算是谢谢她了。”
人就得知恩图报,有来有往的,才是邻居嘛。
孙红秀和何春雨会意,一人分了些出来,“那我们也给些。”
叶婉宁揣上篮子出门,经过客厅的时候,看到季平安已经不闹了,小脸反而笑开了花。
他抓着霍骁的手臂,双眼亮晶晶,不依不饶地道,“霍叔叔,我还要,我还要嘛。”
霍骁瞥了一眼叶婉宁,看她要出门,嘴上应着季平安的话,“知道了。”
他举着季平安,高高抛了起来,“这么高够不够。”
季平安咯咯直乐,“不够,不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这么高够不够。”
“不够!”
叶婉宁扫了他两一眼,真没看出来,霍骁哄小孩还挺有一套,估计没有炸肉丸子,他也能把季平安哄好吧。
她出了门,拐了几道弯,找到范大嫂家,“嫂子,在家吗?”
范大嫂也是刚回到家,“在的。”
她给叶婉宁开了门,迎了她进来,“怎么了,小叶。”
叶婉宁举了举手里的篮子,“今天不是分猪肉嘛,我跟春雨和红秀炼了些猪油,炸了点东西,分一些给嫂子你送来。”
范大嫂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除了叶婉宁她们三外,范大嫂也给一些丈夫手底下军官的媳妇手松了松,多给了些猪肉。
可来送东西的,也就叶婉宁一人。
范大嫂心里一暖,就更加不想要了,“你留着吃吧。”
叶婉宁掀开篮子上的棉布给她看,“就是一些炸肉丸子,还有糖三角和猫耳朵。”她佯装生气道,“嫂子你要是不收,下回我可就不来了。”
范大嫂这才收下了,“那,那行吧。”
她看了看篮子里的糖三角和猫耳朵,惊讶地道,“小叶,你还会做这东西呢。”
叶婉宁:“嗯,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嘛,做些放着过年吃。”
范大嫂捏了一块糖三角放进嘴里,入口先是酥脆的外皮,然后是甜甜的花生芝麻碎,她不由得瞪大眼,“好吃。”
她又尝了一块猫耳朵,一样好吃。
范大嫂不是没吃过糖三角和猫耳朵,有些甚至是庄师长的下属寄来的,说是老字号店的大师傅做的,可没有一个像叶婉宁做的那么好吃。
范大嫂忍不住道,“小叶,能麻烦你帮我个忙嘛?”
叶婉宁爽利地道,“嫂子,你说。”
范大嫂:“是这样的,我女儿春节要带对象回来,她跟我说她对象特别喜欢吃馓子,我买不到正宗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能不能麻烦你,到时候帮我做些。”
叶婉宁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就是做馓子罢了,一口应了下来,“好的,到时候你喊我就成。”
送走叶婉宁,范大嫂提着篮子回了屋。
庄师长从报纸里抬起脸,“谁啊?”
“小叶。”范大嫂举了举篮子,“她来给我送点吃的。”
听到是叶婉宁送的,庄师长报纸也不看了,迫不及待地掀开棉布,“送了啥好吃的,我瞧瞧,哟,糖三角……猫耳朵……还有炸肉丸子呢。”
东西多,而且每样的份量都很足,庄师长忍不住道,“咋送了这么多。”
范大嫂:“小叶心好呗,她估计是猜到我分完肉回来也晚了,来不及做饭,就给我送点吃的。”
庄师长也饿了,捏了一块猫耳朵放进嘴里,嚼的嘎嘣脆,“嗯,不错,是这味道。”
范大嫂捡了碗碟筷子出来,“尝尝这炸肉丸子,得快点吃,小叶说凉了就不好吃了。”
炸肉丸子整齐地码在碟上,颜色金黄,看着令人食指大动。
庄师长用筷子夹了一个,放到红醋里蘸了蘸,炸肉丸子外酥里脆,肉馅很有嚼劲,红醋酸酸甜甜,又解了腻,实在好吃。
他忍不住感慨,“我算是知道那群兔崽子们,咋为了根鱿鱼丝都能打上架了。”
“咋回事?”范大嫂一边吃着炸肉丸子,一边问道。
庄师长就把上回霍骁带了叶婉宁做的卤鸭爪、烤鱿鱼丝、凤尾虾干等好吃的去食堂,结果一群军官抢着吃,差点为此打起来的事跟她说了。
范大嫂听着,不由得乐了,问他,“那你咋没抢呢。”
庄师长狼吞虎咽地吃下一个炸肉丸子,“这不是不好意思嘛。”
那些军官,职级低,讨巧卖乖找霍骁要点吃,也没啥事,他堂堂一个师长……还是要点脸的。
庄师长忍不住舔了舔嘴角,“要知道小叶做的东西这么好吃,我哪还管什么面子啊。”
不过,年后叶婉宁就去炊事班帮手了,到时候还愁吃不着嘛。
庄师长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在的。
炸肉丸子和猫耳朵、糖三角吃完,两人也吃了个七八分饱了。
庄师长拍了拍肚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儿,“要不明儿个,你拿些面粉和糖,央着小叶,再做些呗。”
“你还没吃够啊?”范大嫂问。
庄师长:“当然没吃够,这玩意好吃的很嘞。”
他都想着,拿猫耳朵和糖三角来配茶吃,味道一定不错。
范大嫂:“那你等过年,妮儿带对象回来,我找小叶帮我做馓子了,到时候有的是你吃的。”
跟女儿庄春妮带对象回来的事比,吃喝倒是小事了。
庄师长道:“她去外地也才一年,就找着对象了?”
快的有些不对劲啊,庄师长心里直犯嘀咕。
范大嫂倒没多想,“女儿找着对象了,你还不高兴啊,依我看,她要是不找对象,我两才该发愁呢。”-
二月十号,除夕。
叶婉宁一大早便起来了,她问霍骁:“哪有卖红纸啊?”
霍骁:“你要红纸干嘛。”
“写对联,贴春联啊。”叶婉宁想了想,“要是有时间,还能剪个窗花。”
然后贴窗上,多喜庆啊。
叶婉宁扫他一眼,“你过年都不贴春联和窗花的嘛。”
霍骁:“……不贴。”
他往常过年,都是在部队里过的,贴春联……对他来说太遥远了。
叶婉宁:“得讨个好意头呢。”
霍骁:“供销社有红纸卖。”
叶婉宁:“那我去供销社一趟。”又道,“你帮我摘些院子里种的韭菜,我等会包饺子吃。”
她出了门,去供销社买了红纸,回来的路上一看,有不少人家门上已经贴上了对联,各种寓意的都有,很是喜庆。
回到家,霍骁已经把韭菜摘好了。
叶婉宁看了,眉头直抽抽,“你这韭菜摘的,都得跟它道个歉。”
霍骁也嘴角抽抽,“我跟韭菜道哪门子歉。”
叶婉宁招手,示意他跟在她身后,“你跟我过来,我摘给你看。”
她走到菜地旁,蹲了下来,手指放在韭菜根上一厘米的地方,“从这摘,韭菜以后能越长越旺,按你那样摘,韭菜能断根咯,你能不道歉嘛。”
霍骁双手环胸,“我看你是想让我跟你道歉吧。”
那不然呢,她辛辛苦苦地照料着这一院子的菜地,也就是过年了,才舍得摘一些韭菜下来做饺子,“晚上还想不想吃饺子了。”
霍骁认怂,“去写春联。”
他把红纸铺在桌上,“想写什么。”
叶婉宁想了想,眼睛一亮,“就写个,日日财源顺意来,年年福禄随春到吧,横批就写,万事如意。”
这意头好。
霍骁提笔一挥,洋洋洒洒地写下对联。
叶婉宁探头一看,他的毛笔字写的怪好看的,铁画银钩,行云流水,忍不住心痒痒,“我也要写。”
霍骁把笔递给她,“那你给我写一副,福满门庭春气暖,源清流远岁华新,横批,喜迎新春。”
小意思。
叶婉宁把红纸展开,提起毛笔,似模似样地写了起来。
她眉眼专注,很是投入。
霍骁的目光,不由得从红纸上tຊ,移到了她的脸上。
叶婉宁似乎在跟笔画做斗争,她轻轻瞥眉,两道如弯月一般的眉毛皱起。
霍骁放在裤子一侧的手,不由得动了动。
真想替她将眉心抚顺。
总算是写好了,叶婉宁将墨迹吹干,献宝似的将春联展给霍骁看,“看,我写的好不好。”
问了两遍,霍骁都没接话。
叶婉宁一看,他的注意力压根就没放在春联上,而是一直放在她身上,看着她呢。
她咬了咬下唇,“你看什么呢。”
“看你啊。”霍骁勾了勾嘴角,眸中带着些莫名的神色。
叶婉宁心跳加快了一下,“你正经点。”
自从捅破那层窗户纸,霍骁就愈发敢说了。
就好像,就好像撕去那层严肃正经的假面,里面才是最真实的他。
叶婉宁不自在地紧了紧手,“让你看春联呢。”
霍骁也不想把她逼得太紧,煮熟的鸭子都能飞呢,万一这只有脾气的小鸭子跑了可咋办。
他收回视线,放到春联上,赞了一句,“写的不错,你打算贴哪里。”
叶婉宁把她写的春联和霍骁的放在一块,对比明显,她写的还真不如霍骁写的好,跟他的一比,她写的春联,简直拿不出手。
她扁扁嘴,“你的那副贴院子外面,我的贴门上。”
霍骁弯了弯嘴角,“行,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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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嗓音低沉暗哑, 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叶婉宁心跳漏了一拍,说,“我去熬浆糊。”
浆糊熬好, 霍骁往红纸上糊了浆糊, 就往门上贴。
叶婉宁站在一旁指挥,“往右一点,再往右一点, 不对, 往左, 往左!哎呀, 我说往左!”
霍骁无语了, 把春联递给她, “要不你来?”
净知道瞎指挥。
叶婉宁接过对联, “我来就我来。”
浆糊有些干了,她又糊了一点, 对准院门, “是不是这个位置。”
霍骁单手支着下巴,“嗯……往左一点……这下差不多了。”
他可没叶婉宁这么挑剔,贴个大概大概, 歪的不是太明显就行了。
叶婉宁将那副‘福满门庭春气暖, 源清流远岁华新’的春联贴在了院门上, 用手拍了拍, 让春联贴紧, 松了一口气, “总算贴好了。”
霍骁晃了晃横批, “横批还没贴呢。”
“我知道。”
叶婉宁接过横批,努力踮脚, 却怎么也够不着。
她手都举酸了,还没贴好。
霍骁双手环胸,微微勾起嘴角,“要不要我帮你。”
叶婉宁单手叉腰,喘一口粗气,摆摆手,“不用,我今儿个就不信了。”
她继续踮脚举手,“你瞧好了。”
然而,脚下一个没站稳,直直向后倒去。
叶婉宁赶紧闭上眼睛,坏了,屁股要摔成八瓣了。
下一刻,她突然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叶婉宁睁开眼,直直和霍骁的目光对上。
他眸色深邃如夜空,眨眼间,又恢复了清明,“你还不起来。”
“哦,哦。”叶婉宁反应过来,跳了起来。
两人都有些尴尬。
霍骁咳嗽一声,“还贴不贴对联了。”
叶婉宁:“贴,怎么不贴。”
霍骁:“那你倒是贴啊。”
叶婉宁单手叉腰,理直气壮地道,“我倒是想贴,这不是够不着嘛。”
霍骁弯弯嘴角,“那你求我帮你。”
“不求,反正也不是我家的春联。”叶婉宁抬抬下巴,“你不贴,回头别人经过你家,一看,嘿,这家怎么光贴对联不贴横幅啊。”
贴春联什么的,他才不在意,陪她玩罢了。
霍骁嗤了一声,“浆糊拿来。”
叶婉宁屁颠屁颠地递上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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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纸上的浆糊已经有些干了,霍骁又糊了一层上去。
叶婉宁怎么努力都够不到的门楣,他都不用踮脚,伸手轻轻一拍,就将横幅贴在了上面。
叶婉宁嘴巴嘬成一条线,嘀咕道,“长得高了不起啊。”
“是了不起。”霍骁扫她一眼,“你什么时候能长得像我一样高。”
叶婉宁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霍骁比她高出足足一个头还有余。
她心虚地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女人到了二十岁还能长高,男人就不行了。”
霍骁嘴角抽了抽,“那你啥时候长高,我等着。”
叶婉宁眼神飘忽,撸起袖子,“我得赶快去做饺子了,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她走后,霍骁又看了看院门上贴的春联。
红色的春联喜气洋洋,耳边听着大院里小孩玩笑着放鞭炮的声音,他头一次感受到过年的氛围。
屋里,叶婉宁把发好的面团擀成一摞面皮。
馅料做了三种,韭菜鸡蛋是一种,虾仁干贝是一种,猪肉白菜是一种。
就连饺子的形状,她也有讲究,最普通的饺子、四角饺子、铜钱饺子、元宝饺子……
家里就她跟霍骁两个人,估摸着也吃不下太多饺子。
叶婉宁就打算只包一屉,没敢包多,还有其他菜呢。
主打一个份量少,花样多。
她包饺子的时候,霍骁就在一旁看着她。
也不见她怎么动作,十指却像翻花一样,一排排形色各异的饺子就包了出来。
霍骁有点手痒,说,“我试试呗。”
此言一出,叶婉宁顿时警惕地将面皮和馅料护到身后,“不给。”
霍骁:“干嘛,只许你包饺子,不许我包啊。”
叶婉宁看着他,脸色一言难尽,吞吞吐吐地道,“那个,我在祁省的时候,在宋阿姨家住过一段时间。”
霍骁挑挑眉,“我知道,然后呢。”
叶婉宁扫他一眼,“……宋阿姨跟我说过,你们家三个人,厨艺最好的是你爸,然后到宋阿姨,最后才是你。”
想起宋雪梅那差点把厨房炸了的架势,很难想象霍骁做出来的饺子会是啥样的。
她越不让,霍骁反倒是来了劲,撸起袖子,“我今天非就证明给你看,我们家厨艺最好的明明是我。”
他文能写文件,武能领军打仗,就不信征服不了一盘小小的饺子。
叶婉宁还想再劝一劝,“要不算了吧。”
“不行。”霍骁伸手,“面皮拿来。”
叶婉宁只得把面皮给他,“你悠着点啊。”
“放心。”
霍骁大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左手面皮,右手馅料,右手倒左手,馅料一填,他得意地朝叶婉宁飞了个眼神过去,意思很明显,这还不简单。
难的还在后头呢,叶婉宁抬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霍骁拿着面皮,倒是犯了难,好在他脑子转得快,学着叶婉宁的样子包了起来。
一个,两个,三个……
他轻轻松松地就包了一屉,“你看,包饺子有什么难的。”
“是不难。”叶婉宁挨个捏起饺子,“这个,褶子没捏好,下到锅里肯定露馅了,这个,馅填这么多,饺子皮都撑破了,还有这个——”
她叹口气,“咱家是买不起菜了么,就填这点馅料,饺子几乎是空心的,这是吃的面皮还是吃的饺子,吃进嘴里,能塞牙缝不?”
霍骁看了眼自己包的饺子,再看了看叶婉宁包的饺子,她包的饺子,各个都像用模具摁出来的一样,精美无比,再看自己的,奇形怪状……这都什么妖魔鬼怪,他都不好意思承认这是他包的了。
他嘴硬道:“你就说包没包好吧。”
叶婉宁懒得跟他斗嘴,拿过他那屉饺子,能补的都补上,忙了一番,那屉奇形怪状的饺子,总算能看得过眼了,就算看不过眼的,至少下入锅里也不散架了。
饺子总算包完了,叶婉宁看着两屉饺子,却是犯了难。
她看了霍骁一眼,两个人估计吃不下吧?
“要不,你去送些给红秀她们?”
“不行。”霍骁立马否决。
要是让人家知道,那盘奇形怪状的饺子是他包的,他的面子往哪搁?
还是吃了吧。
怎么说也是他亲手包的饺子呢。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行吧,叶婉宁也不纠结了。
难得过次年呢,吃得丰盛些也不为过。
包完饺子,叶婉宁又把各色鱼丸肉丸、蔬菜、肉片洗好切好。
此时天色已黑,外面的鞭炮声也小了,估计是小孩们回家吃团圆饭了。
饭桌上起了一个锅子,锅里是大筒骨和酸菜鱼头煮的锅底,奶白色的汤汁卷着酸菜起起伏伏,屋里回荡着一股令人垂涎的香气。
霍骁吸了吸鼻子,嘴巴不禁分泌口水。
叶婉宁将鱼丸、肉丸tຊ、肉片都下入锅里,肉片在咕嘟咕嘟冒泡的汤汁里起伏两下,就由淡粉色变成浅灰色。
霍骁用筷子将肉捞起来,蘸上特制的麻酱碟,一口下去,肉汁四溢,那味道绝了。
鱼丸肉丸也煮好了,颗颗弹牙,肉丸还是那种包了馅的乒乓球大小的牛肉丸,吃起来劲劲的。
两人都不说话,只见筷子纷飞,盘子里的菜在飞快地减少。
外面天气寒冷,屋里却是暖洋洋的,再吃上火锅,鼻尖都能沁出汗了。
吃完肉再下蔬菜,院子里刚摘下来的水灵小青菜,在吸饱了油星的锅里涮过,吃起来一点也不素,带着一股子肉味,又十分清脆爽口,很是解腻。
叶婉宁吃了有五分饱,“霍团长,还吃得动不?”
霍骁一挥手,“把饺子下上。”又道,“先下我包的那屉。”
叶婉宁乐了,用筷子把他包的饺子拨到锅里。
锅是热锅,饺子熟的很快,不一会,汤面上就浮满了白白胖胖的饺子。
霍骁自个去厨房里倒了两碟陈醋,一碟给叶婉宁,一碟放他面前。
霍骁用筷子夹起饺子,饺子边蘸了点陈醋,吃进嘴里,他瞪大眼睛,“是鲜虾干贝馅的。”
新鲜的虾肉富有弹性,干贝丝吃起来很是清甜,仿佛在味蕾上跳舞,鲜美无比。
不得不说,他这饺子虽然没包好,但是叶婉宁的馅料调的好,一样好吃不是。
就着陈醋,霍骁饺子吃个不停。
叶婉宁数了数,两屉饺子,她只吃了半屉,霍骁吃了一屉半。
她忍不住道,“吃不下就别吃了,大不了放窗台晾着,天气冷,又不会坏,你别撑着了。”
霍骁打了个饱嗝儿,“撑不了,我还能吃。”
最后,还剩下十来个饺子,叶婉宁不让他吃了,强行收走。
霍骁一个劲在那打饱嗝,“收走干嘛,我还能吃呢。”
“拉倒吧你。”叶婉宁把冲好的山楂水给他,“喝吧,能消食。”
霍骁接过山楂水,小口小口地抿了,肚子涨涨的,他也不敢喝快。
山楂水喝下去,总算舒服了不少。
屋外的鞭炮声愈发大了,估计是大院里的小孩们吃完团圆饭了,都出来玩了。
叶婉宁看着屋外的火树银花,眼里满是笑意。
她那个年代,城市里都禁烟花了,说是会污染空气,虽说是出于保护环境考虑,但是过年不放烟花,总感觉少了几分年味。
鞭炮一响,这才是过年嘛。
她看着屋外,霍骁看着她。
他双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霍骁开口打破沉默,“你……想家吗?”
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有叶前进周秀兰那样,要把女儿卖了换彩礼给儿子娶媳妇的父母,叶婉宁又怎么会想家呢。
叶婉宁却以为他问的是现代的家。
“想啊。”
那里有妈妈,还有会笑着做一桌她爱吃的菜的爸爸……
叶婉宁笑着笑着,眼里突然泛起了泪花。
可惜,她回不去了。
等霍骁反应过来,手已经抚上了她的脸,替她擦去泪珠,“别哭。”他扭头,不自在地道,“只要你愿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这是求婚吗?
叶婉宁瞳孔一缩,她忍不住道,“霍团长,你喜欢我什么呢?”
喜欢她什么……
每天夜里,霍骁也在反反复复地想着这个问题,夜不能寐。
他自己也搞不懂,到底喜欢叶婉宁什么呢?
是喜欢她长得好看,还是喜欢她永远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还是喜欢她做的那一手好菜……
霍骁发现,他说不出来。
喜欢就是喜欢,就是一种感觉,就是一刹那的心动,没有理由。
他动了动唇,“我也不知道……”
叶婉宁心里好像塞了铅块似的,沉重极了。
果然,他说喜欢她,也就是一时兴起罢了。
一男一女同处在一间屋子,时间久了,总会生出几分莫名的情愫,但那不是爱情,对吧?
下一秒,她的心情就像坐了过山车一样。
只听见霍骁说,“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喜欢,就是……想天天和你呆在一块,要是看不到你我心里就会烦躁,我喜欢和你斗嘴,喜欢看见你笑,喜欢……”
“笨蛋。”
霍骁吊起眉梢,“我在这里真情流露,你怎么骂人呢。”
真是破坏气氛。
叶婉宁破涕为笑,扑进他怀里,“我就骂,你是笨蛋,大笨蛋。”
霍骁是第一次和女人拥抱,手都不知道放哪了。
只觉得,怀里的她,小小的一只,软软的,香香的,无限美好。
他深吸一口气,手调整了一下位置,放在她腰上。
好软,真的好软,鼻尖刚好能嗅到她的发香,像是皂角味,又像是淡淡的花香,比他妈在百货大楼买的天天擦的雪花膏的味道还要好闻。
她怎么这么香啊。
霍骁忍不住耸起肩膀闻了闻,他还没洗澡,身上不会有什么味道熏到她吧。
叶婉宁等了半天,他都没说话,抬头一看,这货不知道在闻啥呢。
她忍不住道:“你干啥呢?”
“闻味道啊。”霍骁不假思索地道。
叶婉宁娇俏地嗔他一眼,抬抬下巴,“这个时候,该说点啥?”
“说啥?”霍骁试探性地问,“你好香?”
叶婉宁真想揍他。
她环住他的腰,掐了他腰上的肉一把,硬梆梆的,“你说呢。”
霍骁摇了摇头,“不懂。”
叶婉宁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不气不气。
环住他腰间的双手紧了紧,身子又靠近了一点,“那这样呢?”
“你,我——”
霍骁现在全副心神都被叶婉宁占住了,脑海里就像断了根筋,完全反应不过来,只能吐出简单的单字了。
他屏住呼吸,将叶婉宁紧紧搂在怀里。
此时无声胜有声。
霍骁将下巴搭在叶婉宁的头顶,单手摸着她柔顺的发丝。
屋外的鞭炮声就像被静了音,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
“可以,和我处对象吗?”
“嗯。”
此时,天空中突然绽开一个巨大的烟花,火树银花不夜天。
叶婉宁用食指勾了勾他的手心,笑得眼睛弯弯,“你看,烟花真好看。”
她这一挠,他从手心痒到了心底,酥酥麻麻的。
霍骁看了眼窗外的烟花,是挺好看的,不过……“烟花哪有你好看。”
叶婉宁斜他一眼,“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嘴这么甜。”
霍骁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能抱的更舒服一些,“你要是早点答应跟我在一起,你会发现我嘴更甜。”
叶婉宁被他逗乐了,拍了下他的肩膀,“好啦,快松手。”
“不松。”霍骁抱得更紧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媳妇,松手你万一跑了咋办。”
叶婉宁脸一红,颊边就像飞了红色的云霞,“说什么呢,我们只是处对象,还没到那一步呢。”
她抬着下巴看他,“你现在还是考察期。”
“好好好,考察期。”
霍骁就喜欢她这小模样,劲劲的。
他忍不住抓住她的手,凑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叶婉宁瞪大眼睛,十分惊讶,“你咬我!”
她忘记在哪看到过的,如果另一半忍不住咬你,说明他已经对你上头到了极点。
心理学上说是因为太喜欢了,大脑为了中和这种过分激动,所以喜欢捏和咬。
比方说喜欢捏婴儿的脸。
当然,是适度的那种。
他居然这么喜欢她?
叶婉宁这小模样可爱极了,霍骁强行忍住咬她的冲动,继续把她的手凑到嘴边,“还考察期不,信不信我还咬你。”
叶婉宁挑眉,挑衅道:“那你咬。”
他刚才咬的一点都不疼。
话音刚落,食指上又挨了一口。
叶婉宁瞪大眼睛,“不是,你还真咬。”
霍骁很得意,“有种你咬回来啊。”
叶婉宁气不过,抓起他的手,咬了一口。
啊呜,下一刻立马呸了出来,“好硬。”
他的手怎么这么硬。
叶婉宁拿起他的手,细细观察。
他的右手虎口有老茧,应该是经常拿枪的缘故。
枪啊……离她很遥远的一个词。
叶婉宁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他身上似乎总是带着些伤。
有时候是手,有时候是大腿,有些是淤青,有些就严重了,整块皮都破了,家里也常备药油……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或者说,她tຊ看到了,但是没怎么在意。
叶婉宁心里突然酸酸的。
保家卫国,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随便就能说出来的成语啊。
霍骁注意到,叶婉宁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他以为是自己的肉硌着她了,很是紧张,“疼吗?”
叶婉宁眼里闪着泪光,嘴角却是上扬着的,“不疼。”
她嗓音柔柔的,尾音流转,像是在撒娇。
霍骁弯了弯嘴角,将她的手凑到嘴边,这回没咬,只是轻轻亲了一下,蜻蜓点水般的吻。
叶婉宁心里软成一滩,她眨眨眼睛,“你,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呗。”
“以前什么事?”霍骁心跳漏了一拍,行了个军礼,“报告叶同志,我以前一没处过对象,二不花天酒地,清清白白,正人君子。”
叶婉宁娇嗔地斜他一眼,“谁问你这个了。”
霍骁把玩着她的头发,“那是啥事。”
他回顾自己这二十八年,寻思着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啊。
“痒死了。”叶婉宁把他的手挥开,“就是,打仗的事,跟我说说呗。”
她道:“要是涉及到保密的地方就不用说哈。”
她是想听听他打仗的事,但又不想他违反部队纪律。
“没事。”霍骁弯了弯嘴角,“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近几年太平多了,他上战场的时间也少了。
真要涉及到保密的地方,就算他说了,恐怕叶婉宁也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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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不是他小瞧她,而是光是那些枪械型号,都够普通老百姓绕晕了。
霍骁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我是十六岁那年参的军,印象最深刻的一场战役……师长拍我们班的人掩护潜伏部队,敌人摸不清我们的动向,就开飞机盲目投下□□,一颗□□正好落在我身边,飞进的火星溅落在我的左腿上……”
叶婉宁倒吸一口凉气,问道:“很疼吧?”
霍骁笑道:“疼,但是我运气好,旁边就是水塘,我就地一滚,腿伸进水塘里,火就扑灭了。”
叶婉宁难以想象那个场景,火都烧肉上了,他为了不出声,得忍下多大的痛苦,“那……留疤了吗?”
霍骁:“留了,硬币这么大的疤。”
他看到她眼里流露出心疼,皱起了弯弯的两道细眉,用手抚平她的眉间,“没事,都过去了,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一点小疤而已。”
他挑挑眉,很有几分漫不经心,“又不是留在脸上,在大腿上,衣服一遮,不就看不见了。”
叶婉宁看着他,心里酸酸软软的。
刚来军属大院的时候,她觉得这里的人,不管是田娟,还是韦雪,都把霍骁当成香饽饽,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现在,她不这么看了。
其实她早该意识到的,他这么年轻就做了团长,他的能力和头脑该有多么的出众。
真正的天之骄子。
他这么优秀,得到别人的崇拜和喜爱,是他应受的。
如果,她一开始就了解他,不抱着后世人特有的优越感来看待他……也许,她会对他更早改观。
她凭什么用潘驴邓小闲来评判他呢。
可笑。
“霍骁。”
叶婉宁直视他的双眸,嘴角弯弯。
“嗯?”
叶婉宁脸上绽开了大大的笑容,“新年快乐,新的一年,重新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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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霍骁眸中满是她的身影,清丽动人。
招惹
大年初一, 叶婉宁是被鞭炮声吵醒的。
她披上外套,趿拉着拖鞋下了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问道:“你起这么早啊, 想吃什么早餐?”
霍骁兴奋了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他坐在长椅上,从叶婉宁下楼开始, 眼神就没离开过她, 那目光都能拉丝了, “只要是你做的, 我都喜欢。”
“咦——”叶婉宁搓了搓胳膊, “你正常点。”
霍骁认真道:“我是说真的。”
叶婉宁想了想, 说, “做年糕吧,意头好, 年年高升。”
霍骁弯了弯嘴角, “行,就做年糕。”他挽起袖子,“我来帮你。”
叶婉宁:“那你帮我煮红豆汤, 咱们吃红豆年糕汤。”
霍骁往锅里加一瓢水, 下入红豆和白糖。
叶婉宁用筷子夹起年糕, 放到炉子上烤至两面鼓起。
即便只是简单的烤年糕, 但只要是跟做饭有关的, 她就十分专注和认真。
霍骁盯着她柔美的侧脸, 不禁失了神。
大年初一, 两个人一起做红豆年糕汤啊……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霍骁眉头轻轻皱起,去年的大年初一, 他在干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起来了,去年的这个时候,突然来了紧急公务要处理,他一大早就爬起来,顶着鞭炮声,别人家的欢声笑语声,空着肚子,顶着严峻的寒风去部队……
叶婉宁把煎好的年糕浸到红豆汤里,用白嫩的小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你在想啥呢?想这么入神。”
“没想啥。”霍骁眼里满是笑意,他道,“我就是觉得高兴。”
红豆年糕汤端上桌,雪白的年糕在赤色的红豆汤里起起伏伏,甚是诱人。
霍骁先用勺子舀了一勺红豆汤尝了尝,红豆的甜香跃入舌上,再夹起年糕咬一口,香甜软糯,白白嫩嫩的年糕都能拉丝了。
在寒冷的冬天吃上这么一碗红豆年糕汤,真是从头顶暖到了脚后跟。
吃完早饭,霍骁说,“你等我一下。”
他上楼回了房间,不一会,就抱了一个铁盒子下来,“喏,给你的。”
叶婉宁嘀咕,“给我干嘛。”她打开盒子,一沓花花绿绿的钱票映入眼帘,“这——”
霍骁挺了挺胸膛,“我这些年挣的工资、补贴,都在这了。”
这么多钱呢,他很有些得意,要是长尾巴了,那都能翘到天上去。
“我知道,但是你给我干嘛。”叶婉宁把铁盒子给他塞回去。
这太贵重了,这里面的钱票,粗粗一数,有好几千,在这年头无疑是一笔巨款。
她拿着烫手。
万一弄丢了可咋办。
“不给你给谁。”霍骁想说,你是我媳妇呢。
伟人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对象都处上了,结婚还远吗?
叶婉宁已经是他的人了,想跑,没门!
但话到嘴边,怕叶婉宁生气,又改了口,加了两个字,“你是我未来媳妇呢。”
男人高大俊朗,说这话时,神情无比认真,眼神炙热的吓人。
叶婉宁像是被他的目光烫到了一样,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反应过来,立即反驳,“谁是你未来媳妇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霍骁急了,“你昨晚答应我了,你可不能反悔。”
叶婉宁斜眼嗔他,“我怎么就不能反悔了。”
她用食指点了点他的胸口,硬梆梆的,但是手感不错,“你有没有听说过,男人向女人告白,女人答应了以后,第二天,百分之八十的女人都会后悔。”
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得这么快,单身不香嘛!
叶婉宁现在也有些后悔,怎么动作就这么快呢,都怪当时的气氛太好了。
霍骁眼神很是吓人,仿佛丛林中的野兽,择人而噬,“你的意思是,你后悔了。”
叶婉宁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小指,“一点点吧。”
“你敢!”霍骁从身后抱住她,下巴顶在她的头顶上,“是你先招惹我的。”
叶婉宁咽了咽口水,小声反驳,“我哪有招惹你……”
“你没招惹我,你住在我家,给我洗衣做饭。你没招惹我……”霍骁脸一红,“你把我给你的衣服穿的这么勾人……”
都这样了,她还敢说她没招惹他!
叶婉宁:“……讲道理,我住你家是因为不得已,给你洗衣做饭,是因为你给我发工资呀。”
至于穿衣服这个,就更没道理了,她身材好,衣品好,怪她咯?
“我不管。”霍骁凑到她耳边,嗓音低沉暗哑,“反正你答应跟我处对象了,就不许反悔。”
把铁盒子往她手里一塞,“这个你也收着,都给你了,你负责保管。”
叶婉宁弯了弯嘴角,回身抱住他。
他的腰很紧实,猿臂蜂腰,说的就是他这样的身材吧。
她嘟囔道:“你就不怕我卷款逃跑了。”
霍骁嗤一声,“跑什么跑,你没那么傻,现在跑了,你得到的就是这一盒子的钱。”
叶婉宁接话道:“那我要是不跑?”
“以后我挣的都给你,全都是你的。”
叶婉宁打趣道:“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跟你在一块,比较划算诶。”
免费获得一个劳动力,给tຊ她打工挣钱?
霍骁捏了捏她嫩滑的小脸,说,“知道就好。”
他居然捏她的脸,就像捏小孩子一样。
叶婉宁耸了耸鼻子,刚想说他两句,就听到门外有人喊她,“小叶,小叶你在不在家?”
叶婉宁跟霍骁对视一眼,说,“是范大嫂,她来找我好像有事。”
霍骁把脸往她发间埋了埋,嘀咕一句,“扫兴。”
叶婉宁掐了掐他腰间的痒痒肉,“你松手,等会范大嫂进来看到了。”
霍骁:“我就不松,你咬我啊。”
这人真是!
叶婉宁努力拿眼睛瞪他,“你快点松手!”
她的眼眸晶莹剔透,如琥珀般美丽,睫毛又卷又翘,扑闪间迷离动人,瞪人一点都不可怕,反而娇俏无比。
霍骁心痒难耐,就是不松手。
“范大嫂进来看到更好,我还在纠结怎么告诉整个军属大院的人在一起了,宣誓宣誓所有权,她要是看到了,还省我功夫了。”
叶婉宁斜他一眼,“那你不应该抱给范大嫂看,应该抱给田娟看。”
范大嫂就算知道他两在一块了,估计也不会多嘴。
要是田娟那样八卦的人知道了,才会传的军属大院风风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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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骁单手支着下巴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什么时候抱给她看,牵个手也行呀。”
叶婉宁都懒得搭理他,推着他硬梆梆的胸肌,抿着嘴道:“你起来。”
院门外,范大嫂继续大声喊:“小叶,小叶在吗?”
她心里犯嘀咕呢,咋喊了这么久,叶婉宁都没出来,就算叶婉宁不在,霍骁也该出来啊。
难道两人都不在家?
可是,这大年初一的,他们能去哪?
范大嫂觉得不对劲,抬高声音,“小叶,我进来了啊。”
叶婉宁瞪大眼睛,紧抿下唇,急道,“范大嫂要进来了,你快点!”
见她真有些生气了,霍骁也不敢再招惹她了,“知道啦,知道啦。”
他松开手,叶婉宁赶忙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一边跑出去一边道:“嫂子,我在呢。”
范大嫂上下扫了叶婉宁一眼,“小叶,你脸咋这么红?”
而且头发、衣服,都乱糟糟的。
叶婉宁用手背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磕巴道:“红、红吗,哈哈,可能是天气太热了,我热的。”
范大嫂:“……小叶,这是冬天。”
叶婉宁一本正经地忽悠,“那就是在灶房里闷红的,我刚才在里头做饭,炒菜的声音太大了,所以没听见。”
她面上正经,心底快把霍骁骂了个死臭。
要不是他,她至于扯这谎嘛!
范大嫂狐疑地看她一眼,“是吗?”
叶婉宁转移话题,“对了,嫂子你来找我啥事啊。”
说到这个,范大嫂立马把刚才的事忘了,心里浮起几分愧疚。
她拽着衣角,拧巴道:“我……那个……”
这大年初一的上门,范大嫂也很是不好意思,要不是她,叶婉宁也不用做饭做到一半匆匆忙忙跑出来。
叶婉宁看范大嫂吞吞吐吐的,便爽利地道:“嫂子,有什么事,你直说就好了。”她想了想,道,“是来找我帮忙做馓子吗?”
范大嫂拍掌道:“就是这个。”她不好意思地道,“本来我女儿预定的是,年初五才带着对象回来,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提前了,今天下午就到了,我,我,这馓子可怎么办。”
害,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她还以为啥事呢。
叶婉宁挽起袖子,“春妮姐和她对象是下午到对吧,下午几点呢?”
庄春妮比叶婉宁大两岁,叫一声姐也不为过。
“对。”范大嫂算了算,“应该三四点那样。”
“那没事,现在还不到十二点呢,有的是时间。”叶婉宁道,“这样,嫂子,你等我吃完午饭,我就去你家找你,到时候咱们再做馓子成吗?”
“成,成。”范大嫂连声道,“那我在家等你啊。”
送走了范大嫂,叶婉宁回了屋。
霍骁把报纸放下,看向她,问道:“范大嫂找你啥事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叶婉宁就把范大嫂央着她做馓子的事简单的说了说。
霍骁吊起眉梢,“就这?”
“不然呢。”叶婉宁道,“范大嫂女儿的对象爱吃,她又买不到正宗的,只能央着我帮她做了。”
大年初一呢,就为了一个破馓子打扰他跟亲亲对象的相处时光?
霍骁忍不住道:“不就是馓子嘛,过完年我去给她批发两车,她爱啥时候吃,啥时候吃,爱吃多少吃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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