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方建安过来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见到地上湿了一块,而刚才有人拿着碎掉的瓷片出去,他就知道娘娘这会心情不好,他先跪了下来,“娘娘……”
“方建安,你平日去拿月例就是这样拿的嘛,你拿回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这内务府剩的东西差的东西才发放到永和宫,拿来糊弄本宫,他们不长眼,难道你也不长眼吗?”
德妃一掌拍在方桌上,冷冷盯着跪在中间的人。
方建安抬头看一眼娘娘身边的凌薇姑娘,快速回想自己拿月例的时候有没有少拿什么,除了跟咸福宫的才公公拌几句嘴,互相看不顺眼之外,好像没什么不对劲,也没少拿什么,正因为娘娘是宫妃,内务府的人甚至还会多给一些份例。
“还请娘娘明示。”方建安小心翼翼开口,仍然不明所以。
凌薇开口说道:“方公公,娘娘这的茶叶是铁观音,可是内务府给密嫔娘娘的是六安瓜片,密嫔娘娘只是嫔,她得到的茶叶却比娘娘得到的要稀罕,这是内务府的人失职还是公公没有好好跟内务府的人交代清楚,娘娘这自然是要最好的茶叶。”
方建安听明白了,是密嫔得到了更好的茶叶被娘娘知道了,密嫔现在位份比娘娘低,按理说得到的东西不应该比娘娘得到的要好,只是听明白是一回事,怎么让娘娘不生气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密嫔即将封妃,得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内务府的人哪敢得罪密嫔,谁都知道密嫔不是一般得宠,皇上白天都常去咸福宫,那咸福宫可是六宫中离乾清宫最远的,皇上都不在乎距离。
内务府的人哪敢亏待密嫔,都紧着巴结,好东西往密嫔那里送,像茶叶,皇上去咸福宫时也能喝到,自然不能给次等的茶叶。
况且这内务府的人其实一半都是皇上的人,都是听皇上的指令,哪怕是惠嫔跟宜妃协理后宫,她们顶多是在内务府那边安插几个奴才,其实内务府那边更多是随着皇上的喜好而动。
得宠的主子自然比不得宠的主子更受优待一些。
要说这茶叶一事,方建安其实也知道一二,只是他也不敢告诉娘娘,就是怕娘娘生气,他也没办法使唤内务府的人,让他们全部听他的话,照他的吩咐做事,那内务府的人做事也有他们的章程,他是娘娘身边的奴才也不管用,他们更害怕皇上生气动怒。
今年的六安瓜片进贡得少,听说是种植的地方雨水少,而茶叶又需雨水充足才能长好,所以不是每一位主子都能分得六安瓜片。
“娘娘,是奴才不对,奴才这就去内务府跟他们说一说。”
“本宫是妃,密嫔只是嫔,他们敢这样糊弄本宫,是当本宫不会发飙吗?今日本宫要是见不到新鲜的六安瓜片,本宫便去回禀皇上,让皇上替本宫做主,还有你,这内务府的人轻待本宫,你当做不知道吗?就任由他们这样欺负本宫,你先下去领十个板子。”
十个板子还好,方建安松一口气。
“奴才知错了,奴才这就去领罚。”
方建安下去先被打了十个板子,托着疼痛的屁股又去内务府一趟,把娘娘的意思转达一遍。
许是内务府那帮奴才不想把娘娘得罪狠了,不情不愿地拿出五斤六安瓜片给他,他也跟内务府的人说以后他们家娘娘的份例不可以比密嫔少,更不可以比密嫔低一等。
那帮人只是敷衍地应下,之后会不会阳奉阴违,他就不知道了,反正这事也算是解决了,可能谁都不想闹到皇上那去。
……
王秀花不知道这事,她让人给德妃送去五斤六安瓜片,这茶叶轻,五斤其实不少了,她一年也就得个十几斤,并非是每个月都会有。
送一两斤显得她小气,她有意向德妃炫耀,自然给多一些,气气她也好,省得德妃以为她是软柿子。
送出去后,她就当没这回事了,不会管德妃怎么处置那些茶叶,喝不喝是她的事。
先前饥民入京一事,听说皇上让人将饥民都送回原籍,不愿意回去的也强行送回去,不再施粥赈济。
到了九月初,襄贵人胎儿过了三个月,已经稳定下来,王秀花过去看一次,失去两个孩子的襄贵人很保护这一胎,但心态好很多,人变得没有那么多棱角了,柔和许多,不想着侍寝的事,只想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本以为佟贵妃中毒一事会不了而了,但佟贵妃势要找出下毒之人,许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还真让她找到买毒的人,应该说是她的阿玛父兄帮她找到买毒的人,可以说是搜遍京城才找到人。
佟贵妃过来跟她说人已经找到,只是那人什么都不肯说,她已经让家里人对他用刑,用不了几日,他就会开口。
“这是好事,等凶手找到,娘娘往后就不用担惊受怕了。”
佟贵妃也点点头,她怕对方二次下手,这条命再中一次毒,绝对没有上一次那么幸运可以捡回来一条命,凶手找到,至少她不用担心在宫里被人再次下毒,担心送过来的膳食被人下了什么东西,成天提心掉胆的,找到凶手,心里的恨意也能找到对象发泄。
“皇上有说什么时候下旨封你为妃?”
“皇上没说。”
佟贵妃诧异,“没说?这是什么意思,那些传闻是假的吗?皇上不会封你为妃?”
“娘娘,等圣旨下来才知道是真是假,嫔妾也等着圣旨了。”
“若是假的,皇上应该制止那些传闻散布广传,可皇上没有,说明是真的,皇上喜欢你,肯定会封你为妃的,你不用担心。”
“那就承娘娘吉言。”
两人相视一笑。
……
翊坤宫。
林常在自从从行宫回来后就惴惴不安,她给贵妃下毒,本以为贵妃必死无疑,结果贵妃被太医救活了,如今贵妃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她恨贵妃两次害她小产,可是她也是第一次下毒害人,害的还是贵妃,但贵妃没死,她就担心贵妃知道是她下的毒,怕皇上或是查到下毒的人是她。
在不安惊惧与害怕事情暴露的恐慌下,回到皇宫的她就病倒了,尤其是知道佟贵妃身子越来越好时,她就病得越来越重。
本来她去行宫避暑时偶尔被翻牌子,病了之后,绿头牌撤下去,自然不能侍寝。
这一病病了三个多月,贵妃中毒一事好像没什么进展,也逐渐被人遗忘后,她才好起来。
她以为这事只能这样了,事情发生时查不到她,过去这么久就查不到她头上,她才慢慢放宽心。
九月七日,她过去金鱼池那边喂鱼时见到佟贵妃还愣了一下,过后才想起给佟贵妃行礼。
“听说林常在病了许久,本宫都好久没有见到林常在了。”
“是,嫔妾病了几个月,只待在翊坤宫,鲜少出门。”
“看常在的气色,病应该好了吧。”
“已经好了,多谢娘娘关心。”
许是心虚,林常在见佟贵妃在池边,她很快寻了一个借口提出告辞,转身离开,没继续待下去。
等走回翊坤宫时,她又不由心想,她为何要心虚,是贵妃先害她先,两条人命都死在贵妃手上,是贵妃先做了恶事,她不过是报复回去而已,她没有害死她的孩子,她也不会给她下毒。
况且贵妃也没死,好好活着,她就更不用心虚了。
林常在挺了挺腰,这样一想,心虚愧疚之感就少了一些。
回去翊坤宫之后,她问宝珍皇上最近都翻谁的牌子。
“密嫔娘娘、和贵人还有勤常在。”
这不令她意外,听说密嫔都快封妃了,她得宠是她进宫后就知道的事,这么多年,密嫔恩宠就没断过。
她病好之后就把绿头牌挂上去了,只是不知她病了三个月,皇上又把她给忘了,反正许久没翻过她的牌子。
林常在叹口气,说到底是皇上没有真正把她放在心上,只是侍寝的工具,她不侍寝,自然会有人补上。
“娘娘,有信。”太监小平子进来,把信递给她。
能给她传信的只有家里人,她阿玛是吏部尚书,官职不低,但没想到她在宫里竟然混到这种程度,没有恩宠,没有子嗣,不能给家族带来什么荣耀。
她拆开一看,看完后脸色微微发白,佟贵妃竟然还在叫人暗暗查她中毒的事,这事情是在行宫那边发生的,等于是塞外,怎会查到京城这边。
难不成佟贵妃怀疑是宫里的人做的,所以才叫人查京城各大药铺,他们家相较于佟家绝对是势弱不少,佟家在京城可以说是半边天了。
当时去买毒药的人已经被佟家的人抓到了,会不会查到他们家,查到他们家就查到她了。
林常在心里一惧,早知道不让家里人从宫外买毒药给她了,她千叮嘱万叮嘱家里人不要直接去药铺买,要小心一些,迂回周转几番让旁人去买,不要直接露面,怎么还会让佟家找到买药的人。
林常在捏着信的手微微颤抖,心想不会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佟贵妃哪怕是找到买毒药的人,又怎么知道那人买的毒药是给她了,怎么知道是她下的毒,她只要否认,佟贵妃拿不出证据证明是她下的毒。
只是佟贵妃拿不出证据,没法定她的罪,却可以让她在宫里不好过。
明明是贵妃先谋害皇嗣,杀死她的孩子,她为什么要害怕,是她罪有应得。
林常在眼神冷了冷,没有证据的事又怎么能证明是她做的,当初她被佟贵妃身边的奴才推倒,害她小产,不就是因为没有证据没有证人才拿贵妃没有办法的嘛。
所以佟贵妃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林常在的心定了定,她把信烧了。
日子还是照样过,林常在强迫自己别想着这事,过了几天,隔了这么久,皇上终于想起她了,翻了她的牌子。
她跟以前一样去侍寝。
皇上待她也如以前,不冷不热,侍寝过后,她便去偏殿歇息了。
又过一个月,林常在没等到贵妃来找她,也不知道他们查到什么,她阿玛是吏部尚书,她也是宫里的主子,若是贵妃光明正大地害她,她不信皇上会不追究。
不过为防意外,她现在吃的膳食都会先用银针测一遍看是否有毒,不敢就这样直接吃下去。
……
另一边的佟贵妃直到十月底才真正查到林常在这个人,那买毒药之人跟林家辗转有着一点关系,虽然没法十足十地确定是林常在给她下的毒,但至少她有了怀疑的对象。
佟贵妃等了两日后才带着人过去翊坤宫找林常在,在林常在见到她时那神色不自然,而带有一点慌张的样子,她就确定是林常在下毒害她。
她过去在她房间里的雕花坐椅上坐着,示意雁冰她们把门关上,屋内只有她们。
“林常在,你可知本宫过来找你所为何事?”
林常在站在一旁,没有贵妃的示意,她不能坐下来,她假装不懂佟贵妃在说什么,装糊涂回道:“嫔妾不晓得,还请娘娘明示。”
“本宫先前中毒一事,你可还记得?”
“自然是记得的,娘娘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可是娘娘身子又有不适了?”
佟贵妃盯着人,目光凌厉,嘲讽道:“多亏林常在的福,本宫好得很,并无不适,只是本宫突然查到些什么,林常在想知道吗?”
“嫔妾愿闻其详。”
“是愿闻其详还是心知肚明?林常在,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以为本宫查不到是不是?”
佟贵妃不想跟她绕弯子,挑明说,语气森寒冰冷,她是恨不得将面前的人都杀了,五马分尸,竟然敢下毒害她,她这条命就别想要了!
林常在跪下来,听着这些话内心反而不慌了,彻底镇定冷静下来,她微微抬眸,依旧假装不知:‘娘娘,你在说什么?为何嫔妾听不明白。”
“你听不明白?林常在,那毒就是你下的吧,你是听不明白还是给本宫装糊涂?”
林常在立即否认道:“娘娘,你怎么会这样说,嫔妾是万万不敢给娘娘下毒,绝对不是嫔妾做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嫔妾没有给娘娘下毒,还请娘娘明鉴。”
佟贵妃见她否认,起身上前对着她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啪的一声,她戴的一个指甲套飞出去了。
“给本宫装糊涂是不是?本宫来找你,你以为本宫是随便过来的嘛?你还敢不承认,本宫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给本宫下毒,早知道在几年前本宫就杀了你。”
“娘娘,嫔妾真的没有,嫔妾没有给娘娘下毒,娘娘误会嫔妾了,嫔妾什么都没有做,娘娘冤枉啊。”
佟贵妃气得又连扇几个巴掌,直接让林常在多了巴掌印,变得又红又肿。
林常在发髻都变得凌乱,她捂着自己的脸,继续否认:“娘娘,不是嫔妾做的事情,嫔妾不认,娘娘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嫔妾做的,嫔妾是无辜的,娘娘不要冤枉好人。”
“你是仗着本宫没有证据是不是?本宫哪怕没有证据,一样能置你于死地信不信。”
“嫔妾信,娘娘心狠手辣,在宫里只手遮天,嫔妾两个孩子都丧命在娘娘手上,娘娘是可以置嫔妾于死地,只是娘娘这么做了,皇上一定追究娘娘的责任的,嫔妾是常在,是主子,嫔妾十几日前还被翻了牌子,娘娘,你中毒也许是报应,娘娘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也许是娘娘害死的人找娘娘索命。”
“还说不是你?你恨本宫至此,还不承认,贱人,死不足惜!”
佟贵妃抬脚狠狠踢了林常在一脚。
林常在后倒在地。
“娘娘,嫔妾两次小产,肚中两个孩子都死在娘娘手里,嫔妾是恨你,恨极了你,可是嫔妾没有下毒害你,也许是娘娘的报应到了,嫔妾的孩子找娘娘索命了。”
佟贵妃拧眉,狠狠地盯着地上的人,她何时害过她两次,林常在两次怀孕,只有第一次是她让人推倒她害她小产,第二次不是她害的。
“本宫只害过你一次,何时害过你两次?”
“所以娘娘是承认了,是娘娘害嫔妾小产,害死嫔妾肚中的孩子,娘娘是罪有应得。”
“是本宫又如何,本宫让人推倒你,但你第二次怀孕可不是本宫害的你,给你下红花,本宫只做了一次,让人推倒你,另外一次才是你自己倒霉。”
林常在才不信她,两次都是她,除了她没有别人,她想减轻身上的罪状才这么说的,她也冷冷地回道:“娘娘,何必急着推掉责任,是娘娘做的,娘娘为和不认?是怕遭报应吗?”
“本宫说了本宫只让人推倒你一次,你膳食里面有红花不是本宫做的。”
“只是让人把嫔妾推倒,娘娘莫不是忘了本宫当时怀孕一个多月,娘娘说得轻巧,你差点让嫔妾一尸两命,让嫔妾年纪轻轻就丧命,娘娘中毒就是报应,是老天的报应,让娘娘这样心肠歹毒的人早点死,免得再祸害其它人!”
“可惜啊,本宫没死,本宫活过来了,倒是你……一定会死在本宫手上。”
佟贵妃抬起林常在的下巴,冷冷说道。
到这个时候,林常在已经完全不害怕了,她轻蔑一笑:“嫔妾的阿玛是吏部尚书,虽比不上娘娘的家世好,但娘娘想杀嫔妾,恐怕没那么容易,娘娘两次谋害皇嗣,那也是重罪。”
“你没有证据。”
“娘娘又有什么证据是嫔妾下的毒?娘娘手上那么多条人命,就没想过会遭报应,是你先害嫔妾先。”
佟贵妃见到林常在终于承认了,她用坚硬的鎏金指甲套狠狠划她的脸,划出两道血痕,随即掐着她的脖子。
“本宫就是害死你肚中胎儿又如何,你能拿本宫怎么样,你给本宫下毒一事,本宫绝不可能放过你,你最好祈祷自己活得久一点。”
“娘娘想杀我?呵……娘娘有本事就杀,我们看谁会死在谁的手上,娘娘最好也祈祷自己不会再次中毒,到时候娘娘就没那么好运了。”
佟贵妃想再划第二次时,被林常在抓住手,狠狠往后一推。
“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贵妃要杀人了,贵妃要杀人了……”
林常在开始大喊,想往外面走去,被佟贵妃抓住衣领,两人互相纠缠起来。
不过佟贵妃带来三个宫女,而林常在身边只有一个宫女宝珍,两人挨打更多。
同住在翊坤宫的宜妃娘娘听到动静后,已经赶过来,在外面敲门。
“林常在,开开门,发生什么事了?贵妃娘娘,有话好好说,别犯什么大错啊,快,快去请皇上。”
宜妃知道凭她可能还压不住贵妃,一定要请皇上才行。
听到里面的动静有点大,宜妃怕出什么事,便让人把门撞开,见到林常在跟佟贵妃几人完全纠缠在一块互相扯头发时都有点吓一跳。
“别打了,皇上在过来的路上了,快把人分开,这到底是怎么了?”
宜妃一脸着急跟不解,将人拉开后她见林常在脸上好几道血痕,脖子上也有,很明显伤得比佟贵妃重一些,林常在这人刚进宫时是有点倨傲,谁都不放在眼里。
只是过了这些年,她的性子有所改变,只是今日怎么突然跟佟贵妃打起架来,不分尊卑起来了。
“娘娘,可是林常在做错了什么,让娘娘如此动怒?”
佟贵妃没有说话,只是整理自己的衣裳。
林常在已经开始哭了,只是她也没有说话。
宜妃左看看右看看,谁都不开口,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有点无奈。
“那你们等皇上过来再说吧。”
佟贵妃不想等皇上过来,林常在说得对,她手头上没有证据证明是林常在下的毒,正如她没有证据说她谋害皇嗣一样,没有证据的事,皇上估计也不会处罚林常在。
她示意雁冰给她整理好发髻,等又变成高贵的贵妃后,她直接走出去了,离开前狠狠瞪林常在一眼。
“娘娘……”宜妃唤了一句。
等佟贵妃走后,宜妃又看向林常在,“林妹妹,你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你跟贵妃怎么会打起来?”
“是我们起了口舌之争,贵妃打嫔妾,嫔妾反击回去。”
“为何会起口舌之争?你怎么能打回去,那可是贵妃。”
林常在勾勾嘴角,都这样了,贵妃也已经认定她是下毒之人,她哪里还在乎她是不是贵妃,她也不想就这样白白挨打,只能打回去了。
“娘娘,嫔妾是问贵妃是不是推倒过嫔妾,贵妃不认,于是我们争执起来。”
宜妃皱眉,怎么又为这事,这没证据的事,贵妃哪里会认,都几年过去了,林常在怎么还想着这事。
“娘娘,嫔妾第二次小产也定是贵妃所害。”
“林妹妹,你没有证据,又如何能指证贵妃,你真是……糊涂啊,你跟贵妃闹成这样,贵妃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你,纵使是本宫,怕是也护不住你。”
林常在不在乎,轻轻一笑,“反正只有一条命,没了就没了,嫔妾总得为嫔妾的孩子报仇。”
“你怎么不想想你的家人?他们怎么办?”
“嫔妾想不了那么多了。”
宜妃叹口气。
皇上过来时,佟贵妃已经离开,皇上问一遍林常在事情经过,林常在没说孩子的事,只说她与贵妃争吵,进而到肢体冲突。
皇上问为何争吵时,林常在说是一些陈年往事。
宜妃见皇上神色不大好,想说什么时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说让皇上去问问佟贵妃。
皇上见林常在不肯说,冷脸离开,过后去问佟贵妃,佟贵妃也不说起因,只说她见到林常在对她不敬,她一时生气便跟林常在吵起来,气不过又跟她打起来。
皇上晓得两人没说实话,她们不愿意说,他朝务繁忙,也懒得去追究谁对谁错,觉得这是琐事,后宫女子常有这种口舌之争,不过她们闹这么大,失了主子的体面,便罚她们三个月月银,禁足十五天,便不管这事了。
……
宝珍给自家小主往脸上擦药。
那天佟贵妃用足了力气跟狠劲,将自家小主的脸挠出很多血痕,过了几天才开始结疤,女子毁容可是大事,宝珍天天给自家小主脸上擦药,就怕小主脸上留疤。
“宝珍,你说那天贵妃说的是真的假的?”
这几日,林常在反复想贵妃说的话,她两次小产,一次被推倒,一次被下药,贵妃只认了她让人推倒她那次,后面被下药的那次,贵妃没认。
“小主指的是什么?”
“她只让人推倒我,没指使人给我下药。”
“奴婢也不晓得。”
贵妃认都认了,为何只认其中一次,难不成第二次不是贵妃害的她,这第一次小产跟第二次小产中间隔了好几年。
贵妃是减轻罪孽还是她说的是实话?以贵妃的性格,她既然都承认谋害皇嗣了,多一次少一次应该对她而言都没关系,她没必要说谎,她没有说谎的话,那她第二次小产时是谁给她下的红花,害她小产堕胎。
她当时都怀孕五个多月,胎儿都成型了。
不过不管贵妃害她一次还是两次,终究是害了她,她死了也是活该,只可惜没能毒死她,如今轮到她自己担心受怕了。
贵妃不可能放过她,当时贵妃看她的眼神中充满恨意,她若真的对她下手,她要怎么防备察觉。
林常在这个时候才有点害怕,她还年轻,还不想死,若是贵妃也对她下毒,她不会有贵妃那么好运躲过一劫的。
她只是一个常在,在宫中没什么势力,比起佟贵妃,她要势弱得多,她住在翊坤宫,想要提防抵挡贵妃的磋磨,只能倚靠宜妃娘娘。
林常在想了想,等宝珍擦好药之后过去宜妃娘娘那里,见到宜妃,扑通一声跪下来。
“娘娘,救救嫔妾。”
“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说话。”
林常在被搀扶起来,她眼眶泛红,哽咽道:“娘娘,嫔妾那日冲动,跟贵妃撕破脸,得罪了贵妃,嫔妾觉得贵妃一定不会饶过嫔妾的,嫔妾害怕她暗中报复嫔妾,嫔妾求娘娘的庇佑。”
“妹妹,你是宫里的小主,贵妃应该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顶多是在你份例上动些手脚,你要是缺什么的话,本宫再贴补给你。”
林常在怕的不是份例缺少,而是贵妃往她膳食里下毒,她能拿得到毒药,贵妃更能。
“娘娘,嫔妾怕贵妃想杀嫔妾,嫔妾怀孕时有人往嫔妾的膳食掺入令人堕胎的红花,若是贵妃也往嫔妾的膳食里下毒药,嫔妾怕是不能活命了。”
“不会的,你是主子,你阿玛又是吏部尚书,贵妃不会这般乱来的,她要是真害你的命,皇上也会追究的。”
“可嫔妾不是密嫔,皇上对嫔妾没有真心,贵妃家世显贵,贵妃若真的对嫔妾做什么,只怕皇上为了安抚佟家,也不会轻易动贵妃的,嫔妾的阿玛比不过佟大人。”
宜妃问道:“若你们只是普通的口舌之争,贵妃为何要要你的命?妹妹,你是不是多虑了,贵妃顶多会为难你一二,不会要你的命,这宫中出人命可都是大事,贵妃不是如此冲动莽撞之人。”
林常在脸色微微一变。
宜妃不傻,一试探就知道林常在跟贵妃之间不是普通的口舌之争,她稍稍正了正身子,凝眸看着林常在,语气变得严肃一些:“林妹妹,你若是不说实话,本宫怕是也帮不了你,你跟贵妃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如实告诉本宫。”
“嫔妾……嫔妾……娘娘……”林常在欲言又止,犹犹豫豫。
宜妃也没有催她,只等着她开口。
林常在似下定决定,抬起头,“娘娘,贵妃害嫔妾小产,失去孩子,嫔妾往后怕是再无子嗣,嫔妾当真是恨极她,她害死嫔妾的孩子,嫔妾也想要她死,嫔妾做过糊涂事。”
“是你下毒害贵妃?”宜妃灵光一闪,目光诧异。
“是,是贵妃活该,她若是不害嫔妾,不害死嫔妾的孩子,嫔妾也不会害她。”
宜妃真没想到给贵妃下毒的人是林常在,当时的篝火晚宴可是几个蒙古部落的人坐在一起,她可是差点让大清跟蒙古族生出嫌隙,产生冲突,也好在皇上理智,只让人全力救贵妃,没有过多指责质问蒙古族的人,将此事揭过,没有大肆追查盘问,搞得两方形势紧张对立。
是林常在下毒的话,皇上当时若是质问蒙古族的人,岂不是冤枉人家,没做过的事情要如何自证清白。
“林常在,你的确糊涂。”
“娘娘,嫔妾知错了,嫔妾一时想不开才冲动行事。”
宜妃叹口气,她不可能为了一个林常在跟佟贵妃闹掰,她既然敢给佟贵妃下毒,差点害死佟贵妃,她就该想到后果,一句冲动行事是不能抹灭她做过的事情的。
这会林常在怕佟贵妃也下毒害她,才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她说得对,真出什么事,皇上也会为了维护安抚佟家,而对佟贵妃犯下的错轻轻揭过的。
先前佟贵妃的姐姐已经死了,虽说宫里还有另外一位佟常在,不过佟贵妃才是佟国维的女儿,是真正维系佟家跟皇家关系的人,只要佟贵妃没犯下很严重的错误,皇上不会真的处置佟贵妃的。
林常在说得没错,她不是密嫔,她的死怕是都掀不起皇上情绪的波澜。
“娘娘……”
“林常在,你犯下的可是死罪,佟贵妃若想杀你,本宫怕是也拦不了,佟贵妃差点死了,她哪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你。”
“娘娘……”
宜妃无奈:“本宫只能保证你吃喝不愁,还有膳房那边,本宫也会叮嘱他们不要让外人接近膳食,你的膳食由本宫信任的师傅给你专门炖煮,你自己吃进嘴里的食物前,自己用银针试毒,本宫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其它的,本宫不能保证,佟贵妃要是真想要你的命,本宫也拦不住,你只能求佟贵妃宽宏大量,饶你一命,你现在还在禁足,等禁足结束后,你去跟贵妃认错吧。”
林常在知道宜妃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很保护她,是宜妃心善了,她也不会为了她跟佟贵妃结仇,只是贵妃害死她的孩子,她为何要跟贵妃认错,是贵妃有错在先。
她知道宜妃是为了她好,可是她怎么那么不甘心,她恨极了贵妃,却要向她低头认错。
她明明没错,错就错在当时没能毒死贵妃。
“林妹妹,去跟贵妃认错吧,别犟着,此事你有错,贵妃一条命差点没有了,死里逃生,你跟她诚恳地认个错,也许贵妃心软,就饶过你一回,听本宫的,本宫不会害你。
你的孩子还没出生,你看襄贵人就知道,这出生的孩子也不一定养得活,不说襄贵人,本宫的十一阿哥,你也是知道的,所以你没出生的孩子跟佟贵妃一条命比起来,孰轻孰重,你应该知晓,佟贵妃有错在先,但你下手狠了一些,你们都有错,不过佟贵妃位份比你高,你若想活着,你去跟她低个头,命比尊严重要。”
林常在听进去了,朝着宜妃磕几个响头。
“娘娘,嫔妾知道了,嫔妾等禁足结束后会跟贵妃低头求饶,会跟她道歉,谢谢娘娘指点。”
“知道就好。”
林常在这才走出去宜妃的房间。
第132章
林常在不想跟佟贵妃认错低头,只是她怕自己会死在佟贵妃手上,宜妃说得对,命更要紧,结束禁足后,她便过去承乾宫求见贵妃,脸上那些划痕结的痂还没退,能看出来当时贵妃多用力。
承乾宫的奴才进去通禀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领她进去,林常在还以为贵妃不愿意见她,一进去后她没有打量贵妃屋内的一切,先咚的一声跪下来。
“娘娘,嫔妾来给娘娘认错,嫔妾所做之事罪大恶极,嫔妾该死,嫔妾两次小产,往后子嗣艰难,嫔妾以为都是娘娘所害,才心生恶念,还请娘娘恕罪。”
林常在抬头看一眼上位的佟贵妃,见佟贵妃一言不发,只冷冷地坐在梨花木椅上,这次手上没有戴长长的鎏金指甲套,只是莫名让她更加害怕,眼神幽冷的样子仿佛是一条蛰伏的毒蛇。
贵妃一定会要她的命,她心里生起不好的念头,硬着头皮继续求饶:“娘娘,嫔妾知错了,还请娘娘饶命。”
贵妃依旧没说话。
林常在就开始磕响头,一个接着一个,过一会儿,她头也磕破了,额头上的血流进她的眼睛里,只觉得额头上传来一阵一阵疼意,比当初小产的时候还疼。
屋内安静一片,只有她磕头的响声。
“好啦,别磕了,林常在若是想这种伎俩让本宫放过你,那你可太小瞧本宫了,当初你没想过放过本宫,给本宫下毒时,林常在怕是没有犹豫,现在认错会不会太晚了。”
“娘娘,嫔妾真的知错了,是嫔妾不对,娘娘想怎么处置嫔妾都行,只求娘娘饶嫔妾一命,嫔妾给娘娘做牛做马,任由娘娘差遣。”
“呵……林常在说这些无非是想让本宫放过你,本宫念在你两次小产,实在可怜,本宫会放过你的,林常在回去吧,别磕了,真磕死了,皇上怕是又要怪罪本宫。”
“娘娘,你当真愿意放过嫔妾?”
“毕竟一命换一命,本宫先前的确害你小产,就当是本宫还你一命,回去吧,本宫不想再被皇上责罚。”
“多谢娘娘,娘娘的大恩大德,嫔妾永世铭记。”林常在大喜过望,贵妃愿意饶她一命就够了,平日被克扣份例没有关系,宜妃会出手帮她的。
“那嫔妾先告退。”
“捂着你的伤口,免得被人瞧见又说本宫打你。”
林常在擦擦自己脸上的血,重重点头说她不会让人瞧见她的伤口的,她被宝珍搀扶着起身,随即捂着自己的额头离开。
“娘娘,你当真愿意放过林常在?”雁冰问了一句。
佟贵妃冷嗤一声,嘴角划过一抹嘲讽,“你说本宫会饶过一个想要本宫命的人吗?本宫当初可是躺了好几个月,差点死了,她给本宫下的不是一般的毒药,可是剧毒致命的,她没想让本宫活着,本宫又岂会放过她?”
“那娘娘……”
“不着急,先等等。”
她跟林常在大打出手被众人所知,此时林常在出什么事,大家肯定会怀疑到她身上,佟贵妃想着先让林常在再活一段时日。
林常在的阿玛不是吏部尚书嘛,她要让她阿玛他们把林常在阿玛的官职先降一降,寻出她阿玛犯下的罪行上禀给皇上,到时候她阿玛被撤职降罪。
等林常在失去家族的庇佑,看她在宫中还敢不敢嚣张。
敢给她下毒,她怎么可能放过她,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佟贵妃目光中泛着杀意。
……
林常在跟贵妃之间的事,王秀花没有放心思,贵妃要怎么做,她更不会阻拦,她也隐隐猜到林常在是下毒之人,所以贵妃才会针对她,只是她没在贵妃面前挑破此事,只当做什么都不知,不掺和其中。
胤禑跟胤禄两兄弟过来给她请安。
王秀花问了一句太子最近如何,胤禑面有难色。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阿玛对太子哥哥冷淡许多,有很多要职重任,阿玛让其他人做了,太子哥哥闲散下来了。”
王秀花听到也不例外,皇上总得做什么威慑一下太子,让太子安分一些,太子独大对皇上而言不是好事,皇上自然要扶其它阿哥起来跟太子抗衡。
“你就别管了,你太子哥哥有应对的方法的。”
“儿臣只是为太子哥哥不值,太子哥哥当了这么多年太子,为大清做了那么多事,阿玛却不相信太子哥哥,让人开始孤立他,让他在朝中孤立无援。”
胤禑为太子鸣不平。
“好啦,太子再怎么孤立无援都是太子,只是他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有人将对太子的支持从明面转到暗地里而已,只是不想引起注意。”
太子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低调蛰伏,而不是为了彰显他这个太子能力都出色,推出更多人支持太子,与皇上反着来,皇上本来就忌惮太子,太子越张扬越显摆,越多人支持太子,皇上就越想压制太子不能冒头,皇上是不容许有人觊觎皇位,更别说太子这种离皇位已经很近的人,一旦太子强大到不可控,那么皇上的皇位就不保。
“你也收起对你太子哥哥的怜悯还有不平,你太子哥哥自有分寸,反倒是你,心思显在脸上,容易被人利用。”
“额娘,不会的,儿臣也有分寸。”
王秀花看了看他,也没有说太多,如今胤禑长大了,可以说是到了叛逆期,她怕她越反对,他逆反之心越重,他已经完全站在太子那一边,说也不大管用了。
她只让人摆膳,她许久没跟他们一起用膳了。
“吃吧,在额娘这要放开吃。”
“额娘,我可以喝酒吗?”胤禑问。
“行,额娘让人去拿。”
这古代的酒水不容易醉,因为大多是甜酒,度数不高,王秀花让人把青梅酒跟马奶酒都拿上来。
“额娘,我也要喝。”胤祄在一旁插话道。
看着四岁的胤祄,王秀花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好,待会额娘也给你喝一口。”
“哥哥,我也跟你一样。”
胤祄有些得意地冲着他两位哥哥扬扬眉。
王秀花示意香彤待会给胤祄倒一杯甜糖水,虽说度数不高,但依旧是酒,四岁的小孩喝酒怕是消化不了里面的酒精,她不敢让他喝。
她们母子几人坐在一块用膳时,外头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她示意胤禑他们起来迎接,她直接抱着胤祄到房门口迎接皇上。
“胤禑也在,你额娘平日念叨你,你该多过来看看你额娘,别成天出宫去玩。”
王秀花也愣了一下,她好像很少在皇上面前念叨胤禑,说的最多还是胤祄,皇上这么说重点是放在最后一句话,胤禑是不是出宫玩太多了。
当着皇上的面,王秀花没有问胤禑。
“阿玛……”
胤祄想要皇上抱的时候,王秀花就赶紧放他下来,胤祄四岁了,一般人抱不动他,她怕五十岁的皇上闪着腰,毕竟胤祄身上肉多,她抱都有点费劲。
“好啦,先用膳,待会阿玛再抱你,想让你阿玛坐下。”
胤祄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很快拉着皇上的手到膳桌前坐下。
今日胤禑他们过来,膳房那边做的菜够多,王秀花就没让人再添菜,毕竟一来一回要许久,她先给皇上倒酒。
“这青梅酒听说是酿制了三个月,从八月开始酿制的,用最新鲜的青梅酿的,臣妾前几日开封喝了一次,果香浓郁,酒味温润,一点都不呛口,皇上也浅尝一杯。”
康熙听到王氏的话,拿起白瓷酒杯,昂头一饮而尽。
“是很温润,有酒的香味也有青梅的香味,开封的日子刚刚好,没有过酿。”
王秀花笑了笑,也给胤禑胤禄他们倒了一杯。
“额娘,我要这个。”
“这个更好喝,额娘给你的是最好喝的,你喝喝看这个,阿玛他们的不好喝。”
胤祄喝的是莲子百合糖水,她让胤祄先喝一口糖水,吃到甜味的他也就不惦记其他东西,埋头专心喝起糖水。
胤禄看她,说道:“额娘,你是不是在我小时候也这样骗我?”
“没有,额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胤禄歪着头,眼里透着不相信三个字,胤禄已经十一岁了,自然没那么好骗。
王秀花给他夹菜,让他好好吃饭,转移话题。
康熙在一旁听到他们母子两的对话,嘴角也微微上扬,觉得刚才王氏差点露馅,怕是在胤禄小时候这样的谎言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在小孩子吃东西上,大人不能让他们随便乱吃,不知道编了多少谎言。
用膳结束后,胤禑他们就离开了,胤祄也被奴才抱回他的房间。
“皇上,你没喝多吧?”
“不过是一些青梅酒,朕怎么会喝多。”
“那皇上先坐一会消消食,臣妾命人切些瓜果过来。”
康熙拉了拉她的手,沉声道:“别忙活了,朕刚吃饱,没有肚子吃别的了,还是你想把朕喂得跟胤祄一样,白白胖胖的,你才安心。”
“臣妾还真是这么想的,只是皇上怎么喂都不胖。”
皇上自从大病一场后,身形一直属于修长干瘦,胖不起来,她都胖了,他还没胖,这人一上年纪,太瘦的话显得老,她觉得皇上就显得老,不过人家本来就是五旬老人了,她也就不过多苛责他保持年轻力壮,只要身子康健就好。
“你把胤祄养胖就好,就不用操心朕了。”
“臣妾怎么不操心皇上?臣妾始终记挂着皇上,盼着皇上能吃好喝好,每日都吃得开开心心的,皇上别因为忙就忘记吃东西,饿着肚子,再忙也是要用膳的。”
王氏絮絮叨叨,康熙摸了摸她的脸,本还想消食的,不过吃饱喝足容易犯困,他拉着她到床上睡个午觉。
王秀花醒来时已经不见皇上了,想来是回去乾清宫了,想到一个时辰皇上说胤禑常出宫的事,她又让人把胤禑叫过来。
不过小伍子回来说胤禑不在阿哥所,又出宫去了,只有十六阿哥在阿哥所午歇,要说阿哥出宫也不稀奇,尤其是胤禑长大了,这紫禁城怕是都待得腻烦了,出宫是必然,宫里也没有规矩阿哥不能出宫,只要在宫门落锁之前回来即可。
只是皇上还特意说一句让她觉得奇怪,难不成胤禑出宫在外面做什么被皇上知道,皇上不喜,所以才说一句提醒胤禑。
亦或是她多想了,皇上可能只是随口一句而已。
“红莹有没有随着十五阿哥出宫?”
“没有,奴才见十五阿哥不在,正是见了红莹姑娘,红莹姑娘告诉奴才的。”
“可有问十五阿哥出宫是为了什么?”
小伍子摇摇头说没有问。
“要不奴才再过去问问。”
“你把红莹给本宫叫过来吧,本宫亲自问问她。”
小伍子很快走出去。
过了一刻钟,小伍子把红莹带过来,红莹依旧戴着面纱,先给她行礼。
“快免了。”
王秀花示意小伍子出去,只留下香彤一人,门也关上,她看向红莹,直截了当地问道:“十五阿哥为何频繁出宫?他身边可有带人?”
“娘娘,十五阿哥身边带了先前太子给他的侍卫,十五阿哥常常出宫找他的伴读玩。”
胤禑的伴读大多是王公宗室里的孩子,有一两个是朝中官员的孩子,大多跟胤禑年纪相仿,跟胤禑玩在一块也不稀奇。
“只是出宫找伴读玩吗?”
“是,他们常常约着在宫外骑马,十五阿哥说皇宫狭窄,不适合骑马,他们常去京郊围场那边骑马。”
胤禑小时候还是很爱读书了,怎么现在喜欢骑马了,王秀花听着没觉得哪里不对劲,许是皇上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并非要警告胤禑别玩物丧志之类的,她也松一口气。
她晓得胤禑这个年纪正是好玩的年纪,宫里拘不住他。
“十五阿哥有什么不对,你要及时过来告诉本宫,本宫不希望你们隐瞒本宫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红莹摇头:“娘娘,十五阿哥没有做不该做的事情,只是贪玩一些,但十五阿哥不会忘记读书的。”
“那就好,总之有什么事及时过来告诉本宫。”
“奴婢晓得了。”
王秀花摆摆手让她下去。
再过几天,王秀花就收到她大姐夫的死讯,信中说她大姐夫是病死的,她大姐夫也快五十岁了,不知道算不算寿终正寝。
她让胤禑胤禄两兄弟出宫去悼念,她不便出宫,只托话给两兄弟,让他们跟她大姐节哀顺变。
皇上听闻此事后也让人给她大姐五百两的丧葬银。
她大姐两个女儿已经嫁人,只是小儿子才十五岁,还没成婚,还在学堂读书,准备考举,听胤禑说她这个侄子学识不错,不是不学无术的人,之前有在用功读书,只是十五岁还看不出什么,只盼着他是有能力之人,将来能助胤禑一二。
眨眼间到了十二月初,又是一年年末。
皇上这阵子不常翻牌子。
天冷,王秀花只待在屋子里,袁常在跟常贵人过来她这跟她说话。
“我看和贵人好像怀孕了。”常贵人说了一句。
她们看向她,和贵人上个月侍寝过几次,要是怀孕的话也不意外。
袁常在:“这怎么知道的?她好像没找太医。”
常贵人说她的婢女注意到和贵人身边的婢女很久没有洗月事带了。
袁常在这才肯定地点头:“那应该是怀孕了,她性子收敛许多,这个孩子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应该能生下来。”
和贵人现在可不敢像刚进宫得宠那样目中无人,敢让当时是常在的荣妃让出主殿给她住,让她当一宫之主,荣妃先前暗中让奴才苛待她,她虽是贵人,但领到的份例很少,她也都忍下来了,没有声张。
荣妃见她安分了,才恢复她的份例,不再苛待她。
袁常在觉得她若真的怀孕了,应该能生下来,她想起怀孕许久的襄贵人,问道:“是不是襄贵人要生了?我记得她们还是同一年进宫的。”
“没那么快,襄贵人是六月才怀上的,过完年才会生。”王秀花记得襄贵人怀上的日子,襄贵人也与她说过预产期,至少要到明年二月才满月。
袁常在感慨道:“一晃又过去一年,这宫里的日子每日过着都觉得慢,可是一到年末又觉得日子过得很快。”
常贵人点头附和袁常在的话,“我也是这样觉得,不知不觉中我们好像要到四十岁了,听说明年要选秀,等秀女进宫,我们见到那些十几岁的秀女,怕是更觉得日子过得快,我们都已经成上年纪的老人了。”
“哪有那么夸张,我看两位姐姐脸上没什么皱纹,看起来跟二十几岁的人差不多,还很年轻。”
袁常在拍一下她的手背,“你可真是会说话,还二十几岁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吃了什么不老药,我们跟二十岁的和贵人她们站在一块,你还会觉得我们年轻吗?你是有皇上恩宠滋润着,看起来才像是二十几岁的。”
王秀花笑了笑,她可是生了三个孩子,恩宠管什么用,只会催人老,她比袁常在还小两岁,可是她觉得自己看起来比袁常在要苍老一些。
再好的脂粉都抹不去那些皱纹。
“反正我们都不年轻了。”她笑道。
一晃,她们至少在宫里待了十几二十年,哪可能一直年轻,她们在宫里可是送走不少生老病死的小主嫔妃。
“额娘,我想吃饺子。”胤祄跑进来,莫名说想吃饺子。
“好,额娘让人给你做,巧梅,你去跟膳房的人说小阿哥想吃饺子,让他们尽快做好。”
“额娘,你真好,做好了再叫我。”
胤祄很快跑出去。
她们几人都被胤祄逗乐。
这孩子想吃什么就想立刻吃到,王秀花看着他胖胖的身子跑远,露出无奈的笑容。
……
另一边的和贵人月信迟了,以为自己怀孕了,又不想那么快宣布自己怀孕,想等胎儿再稳定一点再说,只是她被荣妃叫过来。
和贵人可是领会到荣妃的狠,先前刁难苛待她时,她差点熬不过去,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得罪荣妃,先前太白目了,得罪了人,结果失宠加上孩子没了的那段时日,她过得生不如死,谁都可以踩她一脚。
荣妃身为钟粹宫的一宫之主,是视而不见,甚至纵容那些奴才给她送来馊食,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
所以她过来时有些忐忑不安,一见到荣妃就跪下来。
“嫔妾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给和贵人赐坐。”
和贵人坐好后瞥了一眼荣妃,等着荣妃开口。
“和贵人有没有什么事要跟本宫说?”
和贵人稍显疑惑,对上荣妃平静的目光,荣妃面善,看起来是温厚的人,只是没想到那只是表象。
她脑子里过一遍,不知道荣妃这话是什么意思,“嫔妾……嫔妾没什么事要跟娘娘说,不是娘娘唤嫔妾过来的吗?”
“和贵人再想想。”
和贵人再细想,想到她怀孕的事,难不成是荣妃察觉到她怀孕了,她已经知道荣妃不是好相处的人,也不敢隐瞒,只好老实道:“娘娘,嫔妾月信迟了。”
“月信迟了?按照日子算,你是有可能怀孕了,既然有可能怀孕,你该早点跟本宫说,还是说你想瞒几个月再说。”
和贵人赶忙摇头:“不是的,嫔妾月信一向不准,才迟了几天,嫔妾也不敢确定是否怀孕,想等确定怀孕了再说。”
“你又不是太医,又如何确定怀孕,这事还得请太医过来把把脉,来人,去太医院请太医给贵人把脉。”
见荣妃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她也只好顺从道:“多谢娘娘为嫔妾请太医。”
“钟粹宫如今只有你得宠,其他人都没有机会侍寝,你这一怀孕,怕是要有一年不能侍寝,皇上对你恩宠有加,一年后,和贵人还能不能侍寝就不一定了,明年新秀女就要进宫了。”
和贵人也知道自己目前还算得宠,不过恩宠没有子嗣重要,二选一的话,她肯定选择子嗣,上一次她生下的小格格因是早产,没几天就死了,这一次无论如何,她得保住自己的孩子。
不过荣妃这话,让她心里生出一些害怕,不明白荣妃为什么要这么说,是想要她继续侍寝吗?还是她不想要她生下孩子。
她记得她上一次之所以早产是因为有人在钟粹宫的院子放了滚珠,被她不小心踩到,这滚珠从何而来,她至今都不知道,但她隐隐感觉到是荣妃让人放的。
想到这,和贵人心里的不安放大,荣妃要是想害她,她没有一点反击之力,她不由自主地捏紧自己的手帕。
太医被领着进来,她由太医开始把脉,她又期待又紧张地看着太医。
太医把完脉后回道:“启禀娘娘,贵人小主,小主并无孕脉。”
荣妃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和贵人月信不是迟了嘛,怎会没有孕脉?”
“小主应只是月信迟了,月经不调,并非怀孕。”
和贵人听到自己没有怀孕的消息时,忍不住失落,原来她没有怀孕,她还以为自己怀孕了,空欢喜一场。
“那既然和贵人月经不调,太医给开几副药让和贵人调经,这次没有怀孕,可和贵人还有恩宠,身子调养好了,下一次就能怀上了。”
“是,微臣这就写药方。”
“去吧。”
太医退下后,荣妃看向和贵人,安慰道:“和贵人,你别难过,你这么年轻,之后肯定还会有孩子的,不用担心,本宫觉得你是有福气的人,皇上又那么宠爱你,你有孩子是早晚的事。”
在荣妃面前,和贵人只好收起自己的失落,“娘娘说的是,嫔妾不难过,不过是没有怀孕而已,嫔妾会听娘娘的话先把身子调养好。”
“嗯,太医给你开的药,你按时让人熬煮,这月经不调也不是小事,病得尽快治好,拖了反而对身子不好,你是钟粹宫唯一有宠的人,你肯定会怀孕的。”
“嫔妾晓得了。”
“行了,你先回去吧。”
和贵人起身离开,回到自己房间,她颓然地坐下来,她月信迟了十多天,竟然没有怀孕,她还是盼着有孩子的。
“小主,先喝口水吧。”宫女珂卉给她倒了一杯水。
和贵人喝了一口,心情仍然没法平静,这十几天的期待落空了。
过了一会儿,荣妃娘娘身边的奴才小全子把太医开好的药给她拿过来,一共三副,说是一副药熬两次,每日服用两碗汤药,这迟到的月信也会来的。
和贵人今日是没什么心情喝药,让珂卉明日再煮。
和贵人因为月信迟了,觉得自己怀孕,也早早把绿头牌撤下去。
冬日天黑得早,和贵人用过晚膳后就早早歇下了。
翌日,珂卉去熬煮了调经的药,和贵人起来时是先喝了一碗。
连着喝三天,没想到还没到第四天,第三天夜里,和贵人的月信就来了,来得很快,而且她觉得这一次比以往来月信时都要疼痛,那肚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搅着一般,让她只能冷涔涔地躺在床上。
夜里,钟粹宫也安静下来了。
只有她们这屋点着两盏烛光,好在是冬日,她们夜里燃着冬炭。
这么晚,膳房那边估计停火了,想煮点红糖水只能等明日,珂卉只能用冬炭帮她把喝的水热了,她连着喝两碗热水暖身,又有暖手炉放在肚子上缓解疼痛。
和贵人能感觉到血不停地往外流,不知是不是因为迟了十几天的缘故,血量比往常多,也比往常疼,她就这样疼到天亮。
天亮后,珂卉就帮她煮了红糖水,也弄了一碗姜汤,她觉得喝过红糖水之后才好了些许,昨晚等于是半夜醒来,在密密麻麻的疼痛中,她白天睡过去。
等她醒来,她依旧觉得疼,但没有昨夜那么疼了,疼痛少了一些,来月信就是如此,尤其是第一日跟第二日,是疼得最厉害的时候。
“小主,再喝碗红糖水吧,奴婢放在炭盆前温着,还是热的。”
和贵人再喝一碗红糖水,后起来换干净的月信带,月信带一拿出来,发现被血浸湿了,满满都是血。
第一日的血来得很多。
和贵人不作他想。
来月信第二天,和贵人流的血还是多,不过没有第一天多,也没有第一天疼,不过她蔫蔫地躺在床上,都不想站着,只想躺着,躺着这肚子还是泛疼。
她脸色苍白。
“小主,要不要请太医给小主瞧一瞧,开一些止疼药方。”
和贵人摆手拒绝,这是女子的月信,污秽之物,极其隐私之事,哪里能惊动太医,闹得人尽皆知,实在是丢脸,疼个两三日就差不多了,再不济疼个四五日,四五日总能熬过去的。
和贵人觉得这次月信疼得厉害一样,但还能受得住。
到了第三天,和贵人还是疼,不过是闷疼,血还是多,月事带每日要换个五次,荣妃娘娘让青若姑姑过来慰问她,问她身子如何。
她说来月信了,有些不适,不过没有大碍。
青若姑姑让人送来一些人参,说等月信结束后吃些人参对身子好。
和贵人谢过青若姑姑,也让青若姑姑向荣妃转达她的谢意。
和贵人来月信,身子不适,基本都是待在自己房间里,钟粹宫的袁常在进来看过她一次,她觉得钟粹宫也就袁常在心好一些,愿意照顾她一二。
其他人不想得罪荣妃,不会跟她走得太近。
她撑着笑脸让袁常在别担心她,不过是来月信而已。
这是和贵人也没想到自己这次月信来得够久,十天过去了,月信还没结束,每天还是有血流出,不过没有头两日那么厉害。
一般月信顶多来七八日就结束了,这一次月信拖了很久,还没有结束的迹象,连珂卉都觉得奇怪,想让她请太医过来看看,她依旧拒绝,她丢不起这个脸,想着再过五日还没有结束,她再请太医来看看也不迟。
除夕到了,她身子不适,就没有前去除夕宴,只待在自己房间内,依旧躺在床上,好在她肚子没那么疼了。
虽说没有那么热闹,但她们在房间里也很是安宁。
别人还没从除夕宴上回来,和贵人就入睡了。
翌日起来,和贵人发现月信的血量少了一些,肚子也没那么疼了,应该是快好了。
大年初一本该是过去宁寿宫给太后拜年贺春,不过她月信没结束,这女子的经血代表着不祥,她想过去拜年不被允许,只能待在自己房间里。
早上,她也吃了一碗素饺后,觉得这肚子又隐隐作疼,她又躺回到床上去,逼自己睡觉,睡过去才不会觉得疼,等她再次醒来时,她闻到一股血腥味,应是血又浸湿月事带了。
她唤来珂卉帮她换月事带。
“小主,奴婢觉得小主脸色发白,都没有血色了,还是请太医过来看看吧。”
“流了那么多血,自然脸色发白,等月信结束后就没事了。”
“只是这月信来得也太久了吧,什么时候能结束,再这样下去,奴婢怕小主身子撑不住,奴婢看小主虚弱许多。”
“听说有些人月信来一个月都没有结束,我的月信又一向不是很准时,可能再过几天就结束了。”
和贵人换好月事带后又躺在床上,过一会儿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应是去宁寿宫的人回来了,外头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隐隐约约。
咚咚咚,有人敲她房门。
“是我,袁常在。”
和贵人示意珂卉去开门。
袁常在进来时,和贵人不由扬起笑脸,“袁姐姐过年好,新年如意。”
“新年如意,你怎么样?昨天没去除夕宴,今天也没去宁寿宫,身子还没好吗?”
和贵人摇摇头说月信还没结束。
“你这月信是不是来了很久,十天有了吧,怎么还没结束?”
“我也不知道,先前没来过这么久。”
“这有点奇怪,你肚子疼吗?”
“现在好多了,头两天很疼,之后慢慢不怎么疼,疼也是只疼一会。”
袁常在先前听常贵人说和贵人月信迟了,疑似怀孕,结果和贵人月信没多久就来了,自然不是怀孕,只是她这月信来得好多天,和贵人此时脸色发白,看上去很虚弱。
“你是不是来月信前喝了什么药?”
“是,我喝了调经的汤药,喝了三副。”
“调经的汤药?谁给你的?”
“是荣妃娘娘请的太医给我开的药方,也是小全子拿给我的。”
袁常在心里有些了然,怕是和贵人真的怀孕了,不过荣妃不想让她生下孩子,她不是来月信,怕是喝了药小产,之后是恶露吧,排了十几天血,也不知道排没排干净,反正孩子肯定没有了。
和贵人还是年轻,以为荣妃放过她了,对荣妃的人不大设防,以为荣妃真心想让太医帮她调养身子。
只是她该不该告诉和贵人,告诉她又能怎么样,和贵人年轻,在宫中也没什么势力,完全对抗不过荣妃,孩子已经没了,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袁常在在心底叹口气,荣妃太狠了,压根不想放过和贵人,见不得和贵人生下孩子,见不得和贵人好,她说道:“你这月信来得太久了,每日这么流血也不行,我让人去请太医给你看看吧。”
“这样好吗?我是来月信,我不想被人知道,我觉得很丢脸,我真的已经好很多了,袁姐姐不用担心。”
晓得和贵人觉得羞耻,袁常在也怕太医来了被荣妃察觉,她安抚道:“好,那先不请,你自己看着日子,你已经来了十几天,也流了十几天的血,若是再有十天的话,你就要请太医,不然你的血会流干净的,你不想死的话还是得让太医给你看看,你是生病了,请太医是应该的,不用觉得丢脸羞耻,太医见多了。”
“我知道了,谢谢袁姐姐,只有袁姐姐会过来看我。”
“你好好静养吧,我看你脸色苍白得很,不要乱动,你这几日都关在房间里,我还怕你出什么事呢,把身子养好最要紧。”
“有人问起我吗?皇上知道我没参加除夕宴吗?”
“人太多,皇上谁都没有问起。”
和贵人失望地了嗯一声。
“别想那么多,大过年的,皇上事情多,你把自己顾好最要紧,荣妃给你的药,你也别全部吃下去。”
袁常在最后还是提点了一句。
“除了那三副调经药,我没吃其它的。”
“那就好,你歇息吧,我先走了。”
袁常在起身离开。
第133章
袁常在一走,和贵人就沉下脸,捂着自己的肚子,脸色更白了。
“小主,怎么了?”珂卉见自家小主自袁常在离开后坐在床上久久沉默不语,问了一句,顺带给她盖好被子。
和贵人却觉得浑身冰凉,后背窜起冷汗,随后她开始落泪。
“小主……”珂卉一回头就见到自家小主哭了,有些惊讶,“小主,可是肚子疼?奴婢再去煮一碗红糖水给小主。”
和贵人摇摇头,她咬着下唇只默默流泪,袁常在没有把话讲明,但她忽然一下子就听懂了,荣妃让人给她的调经药其实是堕胎药,那太医怕是也是荣妃的人。
荣妃在她面前演了一场戏,说她没有怀孕,其实她怀了,但荣妃让她喝下堕胎药,让她没了孩子,其实她不是来月信,是喝下堕胎药流的血,她怀孕没满三个月,胎儿还没成型,流出来的只会是血,所以她才会出血出这么多天,第一二天才会那么疼。
晚了,一切都晚了,她的孩子没了。
荣妃她好狠,没人知道她怀孕,她就这样小产了,也无人就查她为何小产,因为她在别人眼里从未怀孕过,又哪来的小产,别人只会以为她是来月信。
荣妃是恨她当初在她是常在时,她不知天高地厚,想要住进荣妃的主殿,还跟皇上提出迁宫的要求,自始至终,荣妃都是恨她的,不想要她好过。
和贵人后悔当初的莽撞之举,刚进宫时分不清局势,仗着自己得宠,以为当时为常在,又没有恩宠的荣妃好欺负,连荣妃真正的性格都没摸清就把人得罪了。
说什么都晚了,她的孩子没了,她也没办法怨恨报复荣妃,只能当做没这回事,继续夹着尾巴做人,不再得罪荣妃。
和贵人哭了许久,在珂卉想为她请太医时,她紧紧拉住她,她们得罪不起荣妃,这事只能是这样了,连袁常在察觉到什么都没有跟她明说,只让她小心荣妃给她的药,许是袁常在知道她没法跟荣妃抗衡,只会以卵击石。
错就错在自己一开始太不知深浅。
和贵人只能认了。
她陆陆续续出血出了一个月才结束,后面十几天肚子不怎么疼,出血也少,她就一直没叫太医,结束后,她自己也松一口气,到底是亏了身子,她没把绿头牌挂上去。
……
康熙四十五年二月十九日未时一刻,襄贵人诞下一名小阿哥,王秀花带着礼过去永和宫,她给孩子做了两套新衣,还有一对打好的银手镯跟银脚镯。
襄贵人刚生完孩子,样子有点虚弱,不过整个人都洋溢着喜色。
“密嫔娘娘,嫔妾生了阿哥,你来看看他,他昨日喝奶喝得很有劲。”
“是,恭喜妹妹,本宫瞧着小阿哥是个康健的孩子。”
襄贵人笑了笑,满足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小阿哥正躺在她身侧闭眼睡觉。
王秀花在她房中小坐一会儿,把贺礼放下,叮嘱襄贵人好生静养后才离开。
到了二月底,皇上决定南巡,日子定在三月一日。
在出巡前,宗人府的高公公带着人过来咸福宫宣读圣旨,等钦此二字落下时,王秀花接过圣旨,如今她正式成为密妃了。
她让人给高公公两锭银子,送走高公公后,香彤领着其他人给她下跪。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奴婢给密妃娘娘请安,密妃娘娘万福金安。”
“奴才叩见密妃娘娘。”
王秀花示意他们起来,脸上也不由自主地带有笑意,这回心终于是踏实了,她实实在在是宫妃了,她还怕皇上这一南巡就是几个月,回来后这封妃的事情又一延再延。
“娘娘往后就是德高望重的密妃娘娘了。”香彤起来后凑上来大胆打趣道。
慧心也笑道:“是啊,这奴婢走出去便是密妃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这腰杆都直挺挺的,没人敢小觑奴婢。”
小才子接话:“慧心姑娘说得对,奴才走出去腰杆也直直的,娘娘是密嫔娘娘时,奴才走出去就倍有面子,这会娘娘又成宫妃了,往后奴才见着人都不用点头弓腰了。”
王秀花拿圣旨点一下小才子的头,“原来本宫被册封只是为了让你有面子啊。”
“哟,娘娘这圣旨碰一下奴才,奴才感觉被镀了一层金光。”
其他人被小才子逗笑。
“娘娘,这圣旨奴婢收起来吧。”
王秀花把圣旨递给香彤,圣旨是由一种特殊的布制成,轻易不会被扯坏,十分坚韧,听说这圣旨火都烧不掉,也不知真假,毕竟从来没有人试过烧圣旨。
毁坏圣旨也是重罪。
她封妃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同住在咸福宫的兆佳氏跟定嫔先过来给她道喜,不一会儿,袁常在跟常贵人也过来。
这一天,王秀花见了不少人,也得到不少贺礼。
大家都是给她道喜,面上都是为她高兴,毫无芥蒂的样子。
到了第二天,皇上跟太后都给她赏赐,那些赏赐占满她的房间,都还没来得及一一登记造册就先收进库房,腾出下脚的空间。
第三天,王秀花带着人前去乾清宫给皇上道谢。
乾清宫内的小香炉燃着香。
王秀花跪下。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起来吧,怎么过来了?”
王秀花直接过去搂住皇上,娇嗔道:“皇上这不是明知故问嘛,臣妾为何过来,皇上还能不知道吗?皇上给臣妾这么大一份礼,臣妾自然要过来给皇上道谢。”
“只是道谢?”
“那皇上还想要什么?臣妾再给皇上绣一个荷包?”
康熙轻笑,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吻她脸颊,“你的回礼未免太轻了一些。”
“臣妾也不知道皇上想要什么,对臣妾而言,臣妾整个人都是属于皇上的,皇上不要荷包的话,臣妾也想不到用什么报答皇上对臣妾的好。”
“朕不用你报答,你心里有朕就好。”
“臣妾心里满满的都是皇上,皇上若是不信的话,臣妾把心剜出来给皇上看看。”
康熙捏了捏她鼻子,“少说胡话。”
王秀花紧紧搂住皇上,侧脸贴在他胸膛上,“皇上,臣妾如今是妃子了,终于能配得上皇上,谢谢皇上的册封,臣妾很高兴,臣妾只觉得遇到皇上是臣妾最大的幸事,臣妾这一生交给皇上了,皇上定要长命百岁陪臣妾到老。”
康熙先前还怀疑过王氏不爱他,她本身就是被他强迫,如今听到这些话,他晓得王氏的心里已经有他,他心里一软,能有一人相伴终老是很幸运的事,他也庆幸王氏在他身边陪着他。
他低头,寻找她的红唇,很快吻上去。
两人缠在一块。
其他人已经默默退出去。
最后太后那边,王秀花只差奴才过来道谢。
……
康熙四十五年三月一日,皇上南巡,王秀花也随着一起,胤禑也在随行的队列当中,胤祄跟胤禄留在宫中。
太子留下来监国。
她不是第一次跟着南巡,一路上也还算适应,不觉得劳累,她是唯一跟着出巡的宫妃,在路上的吃喝用度是最好的,没遭什么罪。
皇上这次南巡显然放松许多,一半都在游山玩水,下一次南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皇上年纪上去,可能之后就不会再南巡。
王秀花能感觉到皇上这次经过每一座城市时,停留的时日长了一些,节奏慢下来。
先前皇上都会频频召见当地的官员,让他们述职,这次见官员见得少,中途折子也看得少,反而有空带她去闲逛,体会风土民情。
王秀花这次南巡就是跟着皇上吃吃喝喝,到后面基本上她跟皇上是前后一辆马车,夜里也直接在皇上那歇下。
吃吃喝喝的日子过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了回京的日子。
夜里,他们躺着,没有做别的事情,也没有睡意。
“臣妾有点想胤祄了,出来三个多月,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臣妾这个额娘。”
“他还小,怕是有别人陪他玩,他就忘了你这个额娘。”
“皇上,你怎么不安慰臣妾,你该说他想臣妾的。”
康熙轻笑,安抚她:“好好好,胤祄肯定想你这个额娘,朕不该把你带出去,让他见不到额娘,朕该把你留在宫里的。”
“可臣妾也想出来玩,臣妾会很想念在宫外跟皇上游玩的日子。”
“明年,朕再带你出来。”
王秀花面朝着皇上,笑道:“这可是皇上应允臣妾的,臣妾明年还跟着皇上出来玩。”
“嗯,放心吧,朕不会反悔的。”康熙觉得王氏在皇宫里是拘得久了,有机会出来就很高兴,这次南巡,他也觉得日子过得很快。
虽说带了五位小主出来,但基本上他是跟王氏在一块,其它人都被他遗忘,几乎没有机会侍寝。
“快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启程。”
“嗯,皇上也早点歇息。”
两人这才闭上眼睛。
回京的日子过得更快,十几天后就回到京城,回到皇宫,胤祄见到她回来,哭着朝着她跑过来。
出去这么久,这孩子也是记得她的,要是仅仅过几个月就不记得,那还真是白养了。
王秀花抱住胖嘟嘟的胤祄,只觉得这孩子又重了。
“额娘,我要跟着你出去玩。”
“额娘下次带你,有没有想额娘?”
“想。”
王秀花亲了亲胤祄的脸颊,先把慧心他们叫过来,他们没有跟着南巡,留在宫中照看胤祄,她问他们这几个月有没有事情发生,关于胤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可告诉她。
慧心他们摇头,说没什么事发生,宫里很平静,胤祄除了吃喝玩睡,没做别的事情,而且宫里有佟贵妃照料,佟贵妃几乎日日都会过来陪着胤祄玩,哪怕是她走了,她也是密妃了,所以无人敢趁着她不在欺凌咸福宫的人。
王秀花这才松一口气,刚回宫的第一日,她陪着胤祄玩半个时辰便先去歇息半天。
虽说是吃吃喝喝的轻松日子,但回京途中坐马车还是挺累人的,她好好地睡一觉。
第二日,她带着胤祄过去承乾宫给佟贵妃道谢。
“谢什么谢,胤祄也等于是本宫的孩子,本宫可是看着他长大,陪着他长大的,本宫照顾他是应该的,你们这次出巡没发生什么事,本宫可是听说带过去的几个小主都没能侍寝,恩宠全被你一个人占了。”
“不过是侍寝过几次而已。”
“你如今是密妃了,她们嫉妒你得宠也不敢对你怎么样,顶多在背后嚼舌根而已,想必你也不在乎,算了,不跟你说这些,本宫看胤祄很聪明,他是不是得开始识字了?你得给他找几个好的先生师傅教他识字。”
“不着急,明年再说,他才五岁,怕是心思都在玩上,你让他坐半个时辰怕是也坐不住。”
佟贵妃点点头,“说得也是,这孩子是贪玩的。”
“我没有贪玩。”胤祄在一旁弱弱地反驳。
佟贵妃哈哈直笑,说道:“果然不能当着人的面说人,本宫倒是忘了胤祄在这里,胤祄没有贪玩,胤祄是个勤奋好学的好孩子。”
被夸的胤祄傲娇地微抬下巴。
佟贵妃留他们母子两在承乾宫用膳,王秀花没有拒绝。
佟贵妃给胤祄夹菜,这孩子吃得不亦乐乎。
……
林常在小心警惕了几个月,生怕佟贵妃暗地里给她下毒,但几个月过去,她平安无恙,只是她家里人出了事,她阿玛原本是吏部尚书,皇上南巡回宫后,听说有不少折子弹劾他阿玛收银两买卖官职,将自己的亲信提拔上来,结成党羽。
她便知道是佟贵妃报复她了,她阿玛虽然官职很高,但比起佟贵妃的阿玛是真正的皇亲国戚,跟皇上那是舅甥关系,她阿玛显然不敌佟大人。
她一个后宫小主只能干着急,想去求皇上,可是皇上还没处置她阿玛,她此时去求情为时尚早,万一皇上没打算处置她阿玛,认为她阿玛无罪,她这一求情岂不是认定她阿玛有罪了。
她晓得弹劾的折子越多,对她阿玛越不利,以前能仗着家世好,在宫里不被轻待,她阿玛若是倒下了,她当这常在也没有了倚仗,怕是人人都能欺负她。
她耐不住,又过去承乾宫找佟贵妃,刚好密妃跟十八阿哥也在,她想着佟贵妃若是不放过她,她便求密妃,密妃与佟贵妃的关系好,说不定密妃能帮她。
她带着宝珍一齐跪下来,恳求佟贵妃放过她阿玛。
“林常在,你这是干什么,你阿玛是朝堂大臣,后宫女子不得干政,本宫跟你阿玛素不相识,你怎么会求到本宫这里?”
王秀花见到林常在跪下来,已经不打算继续听下去,况且胤祄还在这,他懵懂好奇地盯着跪下的林常在,不明所以,她只跟佟贵妃点点头便抱着胤祄离开。
林常在想拦住密妃,只是目前贵妃更要紧,她就没有动作,只看着坐在中间座椅的佟贵妃,继续恳求道:“娘娘,嫔妾当真知错了,还请娘娘饶过嫔妾的阿玛,嫔妾的阿玛是无辜的,还请娘娘让佟大人放过嫔妾的阿玛。”
佟贵妃表情微冷,说道:“你阿玛既然是无辜的,你怕什么?况且本宫只是后宫女子,前朝的事,本宫管不了,林常在是不是求错人了,林常在的阿玛究竟出了什么事,让常在脑子如此糊涂,怎么会求到本宫这。”
“娘娘,还请娘娘放过嫔妾的阿玛。”
“你阿玛当真无辜,皇上自然会放过他的,本宫没有能力放过一个从一品大臣,更没有能力任免一个从一品大臣,处置大臣那是皇上的事,常在该去求皇上才是。”
“娘娘,嫔妾真的知错了,娘娘放过嫔妾的阿玛吧,娘娘若是不觉得解气,嫔妾愿意让娘娘再扇巴掌,娘娘想怎么扇都可以。”
“林常在,你回去吧,前朝的事,本宫管不着,你求本宫都没有用,本宫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你找错人了,你该去乾清宫才是。”
林常在见佟贵妃语气坚决,她就知道佟贵妃是下了决心要她阿玛被皇上处置,没有要放过她阿玛放过她的意思。
她心生失望,不由瞪着佟贵妃,明明是她先害死她的孩子先,为何她却能没事,反而她自身难保。
越想越怒,林常在忽然起身,冲过去掐佟贵妃的脖子,想要掐死她。
这一举动让其他人始料未及,连佟贵妃都没反应过来,脖子就被掐住了,林常在的脸放大在她面前。
雁冰雁寒等人赶忙过来把林常在拉开,叫来承乾宫其他奴才,七八个人才把林常在跟她的宫女一起制住。
“你疯了吗?你这是谋害嫔妃!”
林常在冷笑:“嫔妾就是疯了,嫔妾又不是没杀过娘娘,娘娘若是不放过嫔妾的家人,嫔妾也不会放过你。”
佟贵妃走过来,给了林常在一巴掌,冷声道:“本宫倒要看看是谁不放过谁,来人,去告诉惠嫔跟宜妃,说林常在谋杀嫔妃,让她们过来主持公道。”
“有吗?嫔妾何时想要杀佟妃,娘娘别信口喷人。”
佟贵妃知道林常在这是不想承认她刚才对她动手了,她那宫女也会帮着林常在说话,而只有她的人说林常在对她动手的话,惠嫔跟宜妃怕是也不会处置林常在。
林常在又是宜妃宫里的人。
她气不过,又狠狠连扇林常在几巴掌,把林常在的脸打肿,随即掐着林常在的脖子。
“咳……咳……”
“信不信本宫能掐死你!”
“娘娘不敢的,嫔妾若是死在承乾宫,娘娘脱不了干系,娘娘在皇上眼里便是杀人凶手了。”
啪啪啪。
佟贵妃又狠扇巴掌,打到林常在嘴角流血。
“本宫是不能杀你,但本宫能打你,你阿玛这吏部尚书之位一定坐不稳了,本宫就看着皇上把你阿玛杀了。”
“不会的,嫔妾的阿玛不会死的,皇上不会处置嫔妾的阿玛的,嫔妾的阿玛是忠臣。”
“那就等着瞧吧。”
林常在被松开,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意,她晓得再待下去,佟贵妃一定还会折磨她,刚才丧失机会,没能把人掐死,想要再动手是不可能了,这里是承乾宫,里里外外都是贵妃的人。
她只好先带着宝珍离开。
“娘娘,就这样放过林常在吗?”
佟贵妃摸了摸自的脖子,没什么异样后才松一口气,至于林常在,她先让她阿玛出事,紧接着便到她。
林常在一而再再而三想杀她,稍有不慎,她真的可能被林常在得手。
“等着吧,等时日到了之后,本宫一定不会放过她。”
佟贵妃目光森寒。
另一边的林常在回到翊坤宫,便让人去请太医,她的脸现在是又疼又肿,她原本想以这个样子去见皇上,又怕她给她阿玛添麻烦,皇上会认为她在用苦肉计为她阿玛求情。
等伤口处理好之后,林常在还在担心她阿玛,佟贵妃不愿意放过她阿玛,而宜妃估计也不想惹这种麻烦事。
密妃又是站在佟贵妃身边的人,她找不到人帮忙了。
再过几日,林常在就收到家里来信,她阿玛还是被撤职了,庆幸的是只是被撤职,皇上没有处死她阿玛,也没有抄家。
他们林家想要起来只有她生下皇嗣才有可能了,只是她两次小产,皇上可能因为她阿玛的事牵连她,不再召她侍寝,她基本上没什么可能生下皇嗣。
这一切都是佟贵妃的错。
林常在恨极了佟贵妃,只是眼下,她不是佟贵妃的对手,拿她没有办法,她想着要侍寝,要争宠,只有她像密妃一样成为得宠的嫔妃,她才能跟佟贵妃抗衡一二,才有可能求皇上让她阿玛官复原职。
于是林常在每日过去御花园金鱼池等地,想着巧遇皇上,只是皇上刚回京不久,要处理朝务,很少闲逛,她一次都没有巧遇到皇上。
到了九月初,皇上打算到南苑行围。
林常在知道这是她的机会,她去求宜妃娘娘,把她放在随行的名单里,宜妃娘娘答应了,她才暗自松一口气,等着出发的日子。
……
王秀花这边也准备收拾去南苑的行李,这一次三兄弟都随行,听说太子他们也过去行围。
南苑离京城不算特别远,比避暑行宫要近一些,来回用不了几日,在路途中不会太折腾。
胤祄是第一次出皇宫,他不会骑马狩猎,不过听说南苑行宫那边有高台,可以往远处眺望将士围猎的场景,所以就算是出去见见世面。
正值秋季,南苑那边湖沼广布,气温更是阴凉,厚一点的衣物都要带上。
王秀花检查嬷嬷们为胤祄整理好的衣物,胤禑小时候穿过的骑射装也供给胤祄穿,不过她没打算让胤祄骑马,反正胤祄还小,只需远远看着就行。
等到九月七日,一行人出发。
这次随行的小主嫔妃也不少,佟贵妃与她们这些宫妃也随行,还有定嫔、勤常在跟林常在。
阿哥当中除了三阿哥、五阿哥跟七阿哥,基本上都在随行的队列中,京城几家王公亲贵也跟着前往。
每一次南苑行围都是八旗子弟展现身手的时候,不仅如此,在正式围猎前,皇上还会先阅兵校阅,为的就是不让兵士们的骑射打战技能退废,等真正上战场时手无缚鸡之力,要时刻保持警醒。
只用一天时间,他们便已经到了南苑行宫。
到了之后,众人今日先各自歇息,养好心神,明日是正式的阅兵,不过王秀花觉得时辰还早,她也是第一次过来南苑行宫,带着胤祄先过去高台那边往下眺望。
远处的湖泊跟树木都可以见到,甚至一些嶙峋的山石也矗立其中,入目视野广阔,遮掩的地方不多。
“额娘,我冷。”
许是高台上风力大,胤祄穿的衣服不够多,他开始说冷,王秀花便带他下去了,额外给他加了一件马甲,还帮他把小圆帽戴上。
“还冷吗?”
“不冷了。”
胤禑跟胤禄还没成婚,住的宫殿离他们近,王秀花便差人过去把胤禑胤禄喊过来一起用膳。
用膳时,王秀花叮嘱他们在接下来几日围猎中不可逞强,遇到什么凶兽要及时后退,不要为了猎中兽物而只身冒险,不可脱离大部队。
“额娘知道你们会骑马,但是你们不要自傲,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驾驭,胡乱在林中驰骋,胤禑,你要记得你小时候可是从马上摔下来,躺了好几个月的人,一定要万分小心,胤禄也是,你也是第一次过来,不要犯傻,不需要你们在你们阿玛面前彰显本领,要以你们安全为主,额娘不希望你们受伤,一点伤都不行。”
胤禑点头,回道:“额娘,你放心,我跟弟弟会好好跟着太子哥哥的,不会胡来,太子哥哥也会保护我们的。”
“你们是一直跟着太子吗?”
“是,太子哥哥跟四哥哥他们跟我们一起。”
阿哥身边肯定有护卫随从,加起来人应该不少,她也就稍微放心一些,都说这南苑丛林里面是连老虎都有的,她怕他们胡走乱走遇到什么凶兽,赤手空拳的,他们会有危险,人多的话会安全一些。
“额娘,你跟弟弟就等着我们猎中猎物回来就好了。”
“猎多猎多都没关系,你们自己保护好自己最要紧,尤其是在马背上更要小心。”
胤禑晓得自家额娘是担心他们,于是乖巧地点头应是。
“我也要跟着哥哥。”胤祄边吃着羊腿边含糊说道。
胤禑大笑,摸了摸胤祄的脑袋,“等你长大了才能跟着我们,我们可是要骑马的,你又不会骑马。”
“我会骑马。”
“你什么时候骑过马?”
“我就是骑过,我要跟着哥哥一起玩。”
“等哥哥猎中兔子,把它带回来给你玩。”
王秀花看着胤禑跟胤祄说话,胤禑渐渐也有兄长的样子了。
“好,我要玩兔子,兔子长什么样?”
“兔子就是长兔子的样子。”
胤祄还没见过兔子,他可能只见过那些地里的虫子,蛐蛐知了之类的,鸡鸭鹅都见得少,皇宫里这些牲畜都是很少让主子见到,都是摆上来的膳食。
三兄弟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来,三人都兴致勃勃。
王秀花不怎么插话,专心吃饭,偶尔给他们夹菜。
一顿饭吃了快半个时辰,胤禑胤禄他们回他们住的地方。
王秀花让林嬷嬷他们给胤祄洗澡。
到了酉时初,他们就歇下了。
外面风声徐徐,夹杂着虫鸣声,悬月高挂,一切都很恬谧安宁。
翌日一早,他们便起来了,今早阅兵,大家伙都起早,王秀花穿戴齐整后牵着胤祄出来,见到佟贵妃,胤祄撒开她的手朝着佟贵妃跑过去。
“贵妃娘娘,你带我骑马好不好?”
胤祄睡醒还惦记着跟他哥哥们出去玩,他不知道是昨天听到骑马二字,自己也想骑马,跟着哥哥们,只是胤禑他们拒绝,说他不会骑马,不能跟着他们。
“骑马?”佟贵妃疑惑的目光看向她。
“胤禑他们说要去骑马,被他听到了。”
佟贵妃低头笑道:“你还小,不能骑马,本宫也不会骑马,怕是不能带你。”
骑马围猎基本上是男儿的事情,她们这些女眷很少跟着一起的,大多是在高台上围观。
“可是我要骑马,哥哥们能骑,我就能骑。”
“好,我们先过去,到时候看看能不能让你骑马走一圈。”
见佟贵妃答应他,胤祄终于不嚷嚷着要骑马了,牵着佟贵妃的手跟贵妃一起走,没理她这个额娘。
王秀花笑着跟在后面。
她们一行人到了高台上,台上已经摆了不少方桌,最中间的位置自然是皇上的,她们这些小主嫔妃坐在皇上的两侧,再后面是王公亲贵的位置。
人陆陆续续来齐。
底下的八旗子弟将士们已经站成行成列,一眼望过去,队伍齐齐整整,为首的兵将拿着所属旗的旗帜,旗帜迎风飞扬。
王秀花觉得底下的人看上去都神采奕然,蓄势待发的样子,她见到太子在前列,在他身后有四阿哥跟胤禑等人,大阿哥跟太子并排,身后是八阿哥等人,似乎已经自然地分成两个阵营。
今日阅兵先是表演射箭,后是表演角力,最后是围猎,看哪一旗的人射中的猎物最多,太子他们代表的是镶黄旗,其剩下七旗各有旗主率领着旗下的兵将。
皇上到了之后坐下,梁九功代表皇上抬手,鼓声立即响起,等鼓声停止后,站在高台上的一名太监开始宣读第一轮射箭比拼正式开始。
射箭的是谁能在两刻钟内在箭靶留下的弓箭最多,箭靶离得很远,基本上各旗派出来的人都是很孔武有力的,这样的人才能拉得动重重的玄铁弓箭,射出来的箭才会远。
底下的人射箭的同时,奴才们也把点心跟酿制的果酒端上来。
王秀花只让胤祄吃点心,渴的话喝水,酒不敢让他碰,直接将她那一桌的酒放在佟贵妃那一桌。
底下的人随着射的箭越来越多,开始给射箭的武将呐喊加油,那气氛一下子变得燥动起来。
王秀花也往下看了一眼箭靶,不到一刻钟,上面已经有不少箭插在上面,少说那箭靶离得也有五十米,这样都能射中,本来无心看单纯射箭的她也不由引颈观看。
“额娘,好厉害啊。”
“是啊,你长大后也努力变这么厉害好不好?”
“额娘,我可以变这么厉害吗?”
“可以。”
胤祄眼睛一亮,冲着她咧嘴笑了,好像他已经成为这么厉害的人,不过要忽略他嘴边的碎饼渣,他力气是有的,不过那些射箭的人是肌肉,他是肥肉居多,刚吃过早膳,竟然还有肚子吃点心。
王秀花用手帕帮他擦嘴。
“额娘,哥哥有这么厉害吗?”
“哥哥啊,你看就是了。”
“哥哥在哪?”
王秀花把胤禑的位置只给他,他也跟着手指了指,说他看到哥哥了,十分兴奋。
两刻钟后,射箭结束,有人开始清点射中的箭数,最后是正红旗赢了。
比赛角力时也是长得健壮的人出来比试,他们在沙池里角逐,那上半身是脱掉的,赤膊比拼。
胤祄跟她说底下的人没穿衣服,把她逗笑,她说他们这是在比赛才没有穿衣服。
胤祄小大人似的说了一句要穿衣服才行。
王秀花心想这孩子还没长大就这么古板了,长大后还得了,她一直笑笑地一边跟胤祄说话一边看着下面。
康熙坐在前面,是有听到母子两说话的,王氏跟孩子说话时声音都会刻意放柔,从她声音就感觉到她多么爱她的孩子。
等围猎开始后,底下原本站着的兵将冲进树林里面,开始狩猎,都想着要猎中最多的猎物,得皇上的赏赐,听说猎中最多猎物的人可得白银一万两,第二名五千两,第三名有一千两,这是个人的奖赏,而整旗获胜的也会有皇上的嘉奖。
他们一直坐在高台上观赏,不过大多数人进了树林后,走得远就见不到人影了,只是有一些声音传出。
又过了一个时辰,比赛结束后,有些人出来身上都挂着猎中的猎物,每个人把猎中的猎物倒在地上开始清点。
胤祄有些害怕见到血腥的死物,拿她的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不敢再往下看。
王秀花以为能猎中一些鹿之类的,发现更多的是野兔野鸡鸟之类的,真正大只的动物很少,最后只有两头麋鹿被扛回来。
她也不知道谁猎中了多少,最后是正白旗赢了,而射中最多猎物的人是镶白旗汉军副都统,皇上直接升他为三等候。
等到申时,猎中的猎物开始处理,今晚便是进食这些猎物,主子们先回行宫,等着猎物烤好送到他们住处。
王秀花带着胤祄回到他们的房间,没过多久,胤禑跟胤禄过来,兴致勃勃跟他们说猎中了几只兔子。
胤祄本来还有点害怕,不过听到两个哥哥这么兴奋,他又不害怕了,明日依旧是狩猎,他又嚷嚷着跟胤禑他们一起去骑马射猎。
“额娘,要不就让弟弟跟着我们一起去吧,我们有好多人跟着,我们不让弟弟骑马,让弟弟在马车里面。”胤禑回头问他。
“你们去追猎物又不会管他,他去了能干什么,别让他拖你们后腿,你们带着他玩得不尽兴,还得顾着他。”
“额娘,我想跟着哥哥,额娘,我想跟哥哥玩。”矮小胖墩的胤祄扯了扯她裙子,一脸哀求地看着她。
“额娘,没事的,太子哥哥带了很多护卫,我们让护卫看着他,不会让他乱跑的,也不会让他受伤,让弟弟跟我们一起玩,是真的很好玩,弟弟可以学着射箭,马的话,我不会让他骑的,实在不行的话,太子哥哥骑术精湛,让太子哥哥带着他骑马。”
“额娘,我要跟哥哥玩。”
三个人一齐看着她,等着她的同意。
“你得跟额娘保证不让弟弟受伤。”
胤禑保证说不会让胤祄受伤,他们有一群人看着弟弟。
王秀花这才点头答应。
“胤祄,还不快谢谢额娘。”
胤祄听胤禑的话,抱着她的腿说谢谢额娘。
三兄弟笑得很开心。
王秀花知道太子身边肯定跟了很多人,有人看着胤祄应该不会出事,他们也不会进去太荒无人烟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这是她做过最后悔的决定,若是时间可以倒回,她不会让胤祄跟着胤禑他们去狩猎。
当下的他们都没想过后面会发生那么可怕的事情,母子几人坐在一起用膳,其乐融融。
夜深了。
胤祄得知自己明天可以跟着哥哥一起玩时,一整晚都很兴奋,睡都睡不着,非要跟她一起睡,睡在她旁边时拉着她说话,叽叽咕咕,说到后面,王秀花只是敷衍地回他的话,自己眼皮都耷拉下来了,熬夜熬不过一个五岁的小孩子。
“额娘,你怎么睡了,我想跟额娘说话。”
“该睡觉了,明日额娘再陪你说话。”
“额娘,可是我还不想睡。”
香彤过来安抚胤祄,“小阿哥,要不你跟奴婢说话吧,娘娘困了。”
胤祄摇摇头说他想要额娘陪她说话。
“奴婢去把林嬷嬷叫过来,让林嬷嬷陪着你好不好?”
胤祄还是摇头,说他只要额娘。
王秀花感觉到他贴在她怀里,抱着她撒娇要她陪他说话。
她搂着他,又陪他说了一会,可是她睡着后都不知道胤祄几时入睡的,半夜,她醒来时,这孩子睡在她旁边安静无声,她只是醒来看一眼,后又阖眼继续睡了。
第134章
王秀花被胤祄吵醒,原来是胤禑胤禄过来找胤祄,正在外间,胤祄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大喊哥哥。
不过胤禑胤禄两人长大了,不能随随便便闯进来,胤祄见他们没进来,便一直喊,她起来后稍稍捂了捂胤祄的嘴。
“额娘,哥哥要走了。”
“哥哥会等你的,慧心,给小阿哥穿衣服,把骑射装拿过来给他穿上吧。”
王秀花看着胤祄穿着胤禑小时候穿过的骑射装,胤禑八岁时穿的骑射装被五岁的胤禑穿上,刚好合身,只因胤祄胖墩,胤禑八岁才能穿上的衣服,他五岁就能穿上了。
这骑射服上面是一件马褂,衣袖相对较短,中间是开襟的,里面是紫色绣有暗花纹的行服袍,比较宽松,下面是缺襟开叉的,方便上马。
怕胤祄冷,王秀花还额外给他加了一件无袖马甲。
“哥哥等我。”
一边给胤祄穿衣服时,胤祄还一边朝外面喊,生怕他两个哥哥不等他,衣服一穿好,他就急急忙忙跑出去。
王秀花跟在他后面,见到胤禑跟胤禄也穿着骑射装,看上去已经很有英姿,意气风发,跟胤祄比起来,他们两人多了护膝跟护肘的软盔甲,毕竟是要真正上马的人,摔下来能有一层防护。
看到他们这样,她也稍微放心。
“额娘,我们用过早膳了,等弟弟吃饱后,我们就带弟弟过去,其他人不用跟着,我们的人会跟着弟弟,我也会让侍卫保护弟弟的。”
“知道了,太子是不是在等你们?”
“还早,我们跟太子哥哥约了辰时正出发。”
胤祄晓得自己要出去玩,平日里吃得拖沓的他今日吃得很快,吃好后就拉着胤禑的手往外走,边走边回头跟她摆手说道:“额娘,我走了,我要跟哥哥玩,你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慧心等人听到他的话在后头憋笑。
“知道了,额娘等你。”
随后胤祄跟胤禑他们离开。
“真是儿大不由娘。”
慧心笑道:“是小阿哥贪玩,没有小阿哥吵着娘娘,娘娘要不再睡个回笼觉。”
“醒都醒了,哪还睡得着,要是本宫会骑马就好了,本宫也可以随他们过去骑马狩猎。”
“娘娘可以让皇上教娘娘骑马。”
王秀花勾勾嘴角,浅笑道:“皇上日理万机,怕是没空教本宫。”
过了半个时辰,她就被叫去皇上那,皇上还在批折子。
“皇上,臣妾以为你也会去骑马狩猎,在宫里看折子就算了,怎么到这边也要看折子。”
“有些折子总要看的,朕不能因为出来就不看折子,不处理朝政了,你帮朕磨墨吧。”
王秀花心想他估计是年纪大了,骑马狩猎这事需要消耗体力,他就懒得折腾了,不过是一句腹诽,她还是过去帮他磨墨,她说了胤祄随胤禑他们出去骑马这事。
“胤祄年纪不小了,是该学着骑马狩猎了,大清的皇子都应学会骑马狩猎,我们满蒙是马背上的民族,哪能不会骑马,朕在他这个年纪时早就学会骑马了,朕六岁时随着阿玛来南苑,还射中过一头麋鹿。”
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她又没法求证。
“不相信?”
“臣妾看昨日狩猎那么多人只射中两头麋鹿,说明这麋鹿还是比较少的。”
康熙用笔头敲了敲她额头,“你不信朕能射中麋鹿,不信朕箭术精湛,等过几日朕有空了,朕带你去狩猎,让你看看朕的箭术。”
“这可是皇上说的,那臣妾等着皇上带臣妾去见识见识,臣妾还想骑马呢,臣妾看这次出来能不能学会骑马,臣妾也想试试在草原上驰骋的感觉。”
“嗯,朕到时候教你骑马。”
王秀花在皇上脸颊上亲一口,笑道:“那皇上看折子吧,臣妾今日好好为皇上磨墨,这折子早点看完,皇上就可以早点带臣妾出去骑马。”
“晓得了,快磨墨吧。”
王秀花站在一旁磨墨,右手累了换左手,她无聊也会看一眼折子上的内容,皇上也没有避开她,大多是官员上禀当地发生的大事,比如大雨造成水灾之类的,还有一些官员不当的行为,类似于举报。
时辰静静流逝。
皇上坐得久了,累了,便牵着她的手到高台那边看看,清风拂面,站一会后又回去接着看折子。
中午,他们只吃了一些新鲜水果。
王秀花就这样陪着皇上,不知过了多久,御前太监张鹏越急匆匆进来,梁九功来之前生病了,便没有随行。
只见张公公屈膝跪下,说道:“皇上,娘娘,奴才有事要禀。”
没等皇上让他开口,他继续接着说:“是十八阿哥,十八阿哥中箭了。”
王秀花心里咯噔一下,“你说什么?胤祄他怎么了?”
“十八阿哥中箭了,已经送到娘娘住的宫院,太子已经叫太医过去,是香彤姑娘过来通禀的,请皇上跟娘娘过去。”
王秀花想也没想往外走,只想赶快见到胤祄,有无数个念头席上来,让她脑中纷乱不已,她已经没法冷静,全身冰凉。
香彤就站在殿门口,见到自家娘娘,喃喃道:“娘娘……”
“快,我要见到胤祄。”
王秀花朝着她住的地方走去。
康熙跟在王氏后面。
一行人急匆匆往后宫小主住的地方走去。
“胤祄,胤祄……”王秀花拨开房间内的人群,来到床边,胤祄正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胸前有一弓箭直接射穿他的身体,深深插进他的胸膛。
他的骑射服已经被人用剪子全部剪开,上半身已经赤着,那弓箭不是一般的弓箭,那箭柄足足有成人两根手指粗,且是铁质,更别说埋进去的箭头,现下看不到血冒出,可是胤祄脸色已经发白。
“太医呢,太医呢,怎么不拔箭?”王秀花慌乱不已地找人,回头看围在床边的人,其实眼神没有焦距,没法看清面前的所有人,无法聚焦,仿佛都带有重影一般,她声音里已经是止不住的颤抖,极力忍住才有完整的句子出来。
不知道是谁说话,说胤祄的伤口伤着厉害处,他们怕把箭拔出来,胤祄会立即出事。
“可那箭一直留在体内,怎么治愈?”
沉默,一片沉默。
王秀花也不知道皇上在哪,她脑子乱到没法冷静,眼睛里都看不清东西了,仿佛一下子就失去视力,她伸手,想要找皇上,“皇上,救救胤祄,救救他,他不能死。”
康熙握住王氏冰凉的手,沉声道:“你们全力救治,救不了十八阿哥,你们拿项上人头来陪葬,给朕救人,别耽搁!把随行所有太医都叫过来,一定要救活十八阿哥。”
太医们只好应是,围观的人太多,太医们请人先出去。
王秀花不愿意走,她要看着,最后还是有人留在房间内看着太医医治,包括皇上、太子与胤禑等人。
太医们也顾不及在场的人,只想把人救活,救不活,他们恐怕免不了一番责罚,还会殒命,所以他们直接当着皇上他们的面说起伤情。
那箭所中位置太危险,正中心口,穿透心脏了,现在正因为穿过去了,反而没有流血,一旦拔出来就会开始流血,到时候十八阿哥就彻底没有生还的希望。
一群人商量来商量去,迟迟不敢下手,他们知道这箭一旦拔出来,十八阿哥怕是活不久,其实不拔出来,十八阿哥也活不久,因为那箭射中了心脏。
心没法治,箭拔出来,心有可能穿了一个窟窿,想要止血,必须要尽快缝合,不过缝合就意味着要开膛,一开膛,血流得更多,有可能会失血过多而死。
稍微有点资历的太医看到十八阿哥的伤,就知道十八阿哥救不活了,不过是拖延咽气的时辰而已。
不过皇命在此,他们总得救治,只能尽力一搏。
这箭还是得拔出来。
院判傅太医没有随行,只有副院判巩太医在此,最后拔箭交给他,他一咬牙,一用力将箭拔出来。
其他人立即拿着纱布填血窟窿,往上面撒止血的药粉,同时迅速查看伤势,尽管是这样,那血还是汩汩往外冒。
王秀花在一旁见到那血喷出来,她身子更加冰凉,胤祄好像没有知觉一般,只静静躺在床上,她耳边已经有哭声了,她只看得清胤祄,其他人看不清,不知道是谁哭了。
一群太医救治一番后,没有作用,他们感觉到十八阿哥的身子逐渐变凉,最后直接咽气了。
他们的心也凉了半截,回头看到面色阴沉的皇上。
十八阿哥已经死了,没有气了,他们再救治也是徒劳无功。
一群人跪下来。
“不,不,不,胤祄醒醒,醒醒看看额娘,额娘在这呢,额娘陪你说话好不好,你起来跟额娘说话啊,你想说什么,额娘都会听的,胤祄,你醒醒,跟额娘说话。”王秀花扑过来,跪在床边,抓着胤祄的手,还试图把他摇醒。
“额娘……”胤禑哭着抱住自己的额娘,“额娘,十八弟已经死了,额娘别这样。”
王秀花听到死字,第一次对胤禑发火,“是你非要带他出去玩,是你害死他,你把胤祄还回来给额娘。”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额娘,是我不好……”胤禑也哭了,搂着自己额娘大哭。
胤禄在一旁也落泪。
佟贵妃听到里面的动静,也直接推门进来,见到胤祄毫无血色地躺在那,太医们只是跪着,没有救人,她平时看着长大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她只看一眼,忽然眼前一黑,直接倒下去了。
“娘娘……”身后的雁冰雁寒撑住佟贵妃。
王秀花只是握着胤祄的手,将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
在场的人神色都很凝重,神情哀戚,香彤慧心与小才子等人进来后见到十八阿哥已经没有了气息,均是大哭落泪,一时之间,房间内充满哭声。
康熙揽过王氏,其他人都哭了,只有王氏一滴泪没落,只跪在床边固执着握着胤祄的手,他想让她松手,她都不肯。
“胤祄已经走了。”
“没有,他没有,他没死,他还有很多话要跟我说,他不会死的,他才五岁,他不会死的,现在不是他死的时候,他才五岁。”
康熙见王氏整个人又冷静又癫狂,好像分不清现实跟梦境,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他跟她说胤祄已经死了,她也不相信,她拿着手帕一点点把胤祄身上的血擦干净,还让人去打水。
一盆水端上来,她还是很细致地为胤祄擦身,看着胤祄的样子还是跟以前一样,觉得他没死,怕王氏出事,康熙一记手刀敲昏她。
等王秀花醒来,她已经听不到哭声,觉得周围安静得很,她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外面天黑了,床边的两盏烛灯将房间照亮。
“香彤……”
“娘娘,你醒了。”
王秀花见香彤双眼红肿,她问了一句她怎么了。
“娘娘……”
“胤祄呢?把小阿哥给本宫抱过来。”
“娘娘,小阿哥他……娘娘不记得了吗?”
“本宫不记得什么?”
“小阿哥已经死了。”
王秀花立即怒斥:“你胡说,胤祄不会死的。”
“娘娘,小阿哥真的死了,娘娘不记得了吗?”
王秀花坐在床上,捂着自己的头,只觉得自己的头好像被铁锤一下一下地重击,弄得她头疼不已,她不想去想,只抱着头痛苦地哀鸣,重复说胤祄不会死的。
“娘娘,你别这样,你吓着奴婢了。”
原本已经不哭的香彤见状,又开始哭起来,见自家娘娘开始打自己的头,赶忙抓她的手,“娘娘,别打了,娘娘,你要振作起来啊,小阿哥已经走了。”
王秀花只觉得头很疼,想要打自己的头缓解痛苦,过后很多人进来阻止她,她仿佛听到胤祄的声音,偏头一看发现是胤禑跟胤禄。
“额娘,你别打你自己了,你打我吧,是我不对,我不该带弟弟出去。”
王秀花理智稍微回笼,见到同样哭到双眼红肿的胤禑,过分的话说不出口,胤禑带胤祄出去玩也是她自己同意的,胤祄的死最大的责任在于她,她抱住胤禑胤禄两兄弟,默默开始流泪。
康熙进来时就是见到母子三抱在一起痛哭的画面,他见王氏能哭出来,心里也松一口气,小声吩咐奴才去把膳食端上来,王氏昏睡一天,一天没吃东西了。
王秀花也见到皇上,擦了擦眼泪,问道:“皇上,胤祄怎么中箭的?”
她要知道胤祄怎么死的,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胤祄该是在避暑行宫那边得了急病才死的,是八岁才会死,怎么会五岁就没了命。
没等皇上开口,胤禑就在一旁边哽咽边说道:“是太子哥哥带弟弟骑马,弟弟坐在太子哥哥胸前,有人要杀太子哥哥,却误伤了弟弟,额娘,是我不对,我不该带弟弟出去骑马狩猎的,我也没想到有人会暗杀太子哥哥,是有人想要太子哥哥死。”
“你当时在场?”
胤禑摇摇头说他当时不在场,他跟胤禄去别的地方狩猎了,太子哥哥怕弟弟一个人害怕,留下来陪弟弟,没想到有人从林中射箭,想要太子哥哥死。
王秀花看向皇上,眼神询问他是不是真的。
康熙没有开口,在他看来,事情还没有完全查清,不好下定论。
“那射箭的人抓到没有,一共有几人,是谁指使的?”
“不知道有几人,太子哥哥说当时四面八方都有箭射过来,只抓到两人,阿玛正在审问那两人,是有人容不下太子哥哥了。”
王秀花以为这南苑行宫已经被皇家护军侍卫团团包围,这地方每走几步都有护军把守,太子身边更不用说了,带的护军侍卫也多。
那些人不至于在这么多人的视线下刺杀太子,等于是众目睽睽下取太子性命,一举一动均有人盯着,风险很大,且皇上也在这边,她以为那些人不会在这里动手,毕竟一旦查出幕后凶手,那人也会死,是谁冒这么大的风险迫不及待想要杀太子。
她低估这夺嫡情势的紧张,以为有皇上在,那些人不敢生事,谁知那些人铤而走险,耐不住想要取太子的命,结果却让胤祄丧了命。
胤祄何其无辜。
她千不该万不该认为太子身边的人多,胤祄也会安全,不该让胤禑带胤祄出去狩猎,不该同意的,她余生要愧疚死,为昨日的决定而后悔自责。
胤祄的死有幕后主使者的错,也有她的错,要是她不让胤祄跟着胤禑出去好了,她多么想能够重来。
她的心一揪一揪的,自责难过,恨不得她代替胤祄去死。
“额娘,我们一定会找到凶手,将那些人通通都杀了为弟弟报仇。”
“你弟弟已经回不来了,是额娘的错,一切都是额娘的错,额娘没保护好你们,是额娘没用,额娘疏忽大意,都是额娘的错。”
“怎么会是额娘的错,是那些杀人凶手的错,不是额娘的错,额娘不用自责,是我的错才是,我说好要保护好弟弟的,结果弟弟跟着我出去却出了事。”
“我该守在弟弟身边的,我不该贪玩,额娘,也有我的错,额娘别哭了好不好。”
胤禄上手帮她擦拭眼泪,他自己的眼泪还含在眼眶里。
“这件事,朕一定会查明的。”
王秀花听到皇上的话,也没有太多表情,双手还揽着胤禑胤禄。
等膳食端上来,康熙让王氏先吃点。
“皇上,胤祄的尸体呢?皇上要怎么处置他的尸体?”
“朕会命人运回京城,葬在皇陵,予以厚葬。”
“臣妾能看看吗?臣妾还想看看胤祄。”
康熙摇头,此时的胤祄已经开始不一样,不再是鲜活的样子,开始尸僵了,他已经让人封棺了,他怕王氏见到这样子的胤祄更伤心难过,王氏现在处在崩溃的边沿,他不想再刺激她。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城?”
“过两日便回京,胤祄与我们一起。”
王秀花这才点点头。
“胤禑,你让你额娘先吃东西。”
胤禑想想他额娘昏睡了一天,是得吃点东西填填肚子,不然人撑不住。
王秀花哪有什么心思吃东西,她现在闹脑子都是胤祄的样子,昨日她还敷衍胤祄的话,只想着让他早点入睡,这孩子连一句遗言都没有说,她什么都吃不下。
“额娘,你喝点粥吧,不然额娘身子会撑不住的。”
“别劝额娘了,额娘什么都吃不下,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额娘……”胤禑担忧。
“没事,额娘撑得住,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个人洗漱完好好睡一觉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额娘不希望你们两个有事。”
胤禑哪里睡得着,他是恨不得自己去审问抓到的那两个人,因为树林茂盛宽广,那些人第一批箭射出去后被察觉,太子哥哥的护军侍卫将太子哥哥他们挡住,那群人没法再暗中袭击,便四处逃开。
正因为那些人在四处散开,没法每一个都追,最后只抓到两个人,但他知道肯定不止两个人,他也知道胤祄的死是意外,那些人绝对是冲着太子哥哥来的。
太子哥哥也被射中一箭,但射偏了,只是射中肩膀,可能胤祄坐在太子哥哥前面,挡了一箭,不然死的有可能是太子哥哥。
他真的错了,他不该带胤祄出去狩猎的,胤祄若是没有出来,说不定能活下来,太子哥哥也能侥幸从突袭中活下来。
想杀太子哥哥的人只有他那些哥哥,只有太子哥哥死了,他们才有机会登基。
胤禑越发肯定自己想要太子哥哥登基的想法,为了太子哥哥也好,为了胤祄报仇也好,他一定要助太子哥哥一臂,坚定地站在太子哥哥这边。
人在阿玛手里,连太子哥哥都没有权利靠近,不知道审得怎么样了。
不过额娘需要一个人独处,他知道额娘心里怕是也怨他的,是他跟额娘保证不会出事,结果却害死胤祄。
许是怨他,这会也不想见到他,他只能带着胤禄先离开。
屋内很快只剩下几个人。
康熙还是端来一碗粥,亲自喂王氏。
“皇上,臣妾吃不下,臣妾只希望能找到凶手。”
“吃几口,这粥煮得稀烂,你就能当是茶水喝下去,朕不放心你,你快一天没吃了。”
在他的强力要求下,王秀花才勉强喝完半碗粥,不知为何,她还是觉得她脑袋钝痛。
“再睡一会儿吧,朕陪你睡。”
“臣妾想看看胤祄。”
“别看了,你记得胤祄的样子就行,朕已经命人封棺了,过几日便启程回京。”
康熙搂着王氏,给她依靠。
只是王秀花不觉得他的怀抱温暖,他的言语也不能给她安慰,她只是麻木地躺在床上,灵魂好像被人抽走一般,闭上眼全是胤祄的样子。
康熙觉得王氏浑身冰冷,他搓了搓她的手,想把她的手搓热,给她一点温暖。
“皇上,不用了,臣妾不冷,皇上,你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嗯,你夜里别哭。”
“不会的,臣妾哭够了。”
康熙这才闭眼,在睡着前,他想的也是胤祄,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他跟王氏的幼子,平日里好吃,所以才会白白胖胖的,一咯吱咯吱笑起来,脸上的肉就一颤一颤的,很是活泼伶俐。
王氏说胤祄很好养活,没怎么生病,不像他哥哥胤禄,小时候三天两头生病,长大后才好一些。
那也是他的孩子,昨日还活蹦乱跳的孩子,康熙睡着后眼角划出一滴泪。
王秀花只是躺着,没法再次入睡,过后她起来,没惊动其他人,她屋内还放着胤祄的衣服,她拿着胤祄的衣服盯着看。
一旁的蜡烛烛泪流下,她的眼泪也默默流下。
哭了一会儿后,她才擦擦眼泪,静坐到天亮。
本来至少要一个月后才会回宫,不过胤祄的死,加上刺杀太子一事让皇上改变想法,在胤祄死后第三天,一行人便启程回宫。
王秀花这两日总有些恍惚,脑子钝痛,浑身都不适,她强撑着,回到宫里后,皇上已经张罗胤祄的丧事,比起那些年幼早殇的阿哥格格,只是简单埋葬在黄花山上,胤祄被皇上特许可以入葬皇陵,立碑立墓。
等胤祄真正下葬那一天,王秀花还是忍不住扶着棺木痛哭,不愿意她的孩子就这样化为一抔黄土,她总觉得他还在她身边,喊她额娘的声音稚嫩清脆。
最后她是哭昏过去,就这几日,仿佛把她今生的眼泪都要流干了。
等胤祄下葬后,王秀花便开始病了。
“密妃,你要想开一些,人死不能复活啊。”佟贵妃过来安慰密妃,她虽不是胤祄的亲生额娘,但也等于是半个额娘,胤祄的死,她同样不好受,短短几日也哭了好多次,人也跟着消瘦下去。
不过比起她,密妃的样子更悲伤憔悴,如今又病了,躺在床上蔫蔫的,整个人仿佛失去生气一般。
“我只是总能听到胤祄的声音,他在我耳边说话,以前我总觉得他话多,叽叽喳喳吵得我头疼,可是我现在多想他能再跟我说说话。”
对密妃在她自称我,佟贵妃也无视忽略掉了,她真怕密妃就这样随着胤祄去了。
“密妃,你想想你另外两个孩子,想想你宫里的人,想想皇上,他们还需要你。”
王秀花嗯了一声,她没想寻死,她只是病了而已,不过佟贵妃的担忧让她心里划过一抹暖流,跟她说她会好起来的,让她不用担心。
那凶手还没找到,她怎么能死。
不知道那两个人有没有吐露出什么,究竟是何人,能跟着一起去行围的人至少有家有户,太子也受伤了,说明那群人箭术精湛,查到他们的身份可能不难,但是要查到他们幕后的主使者会有点难度。
想要太子死的人,她想到的只有那些阿哥,会不会是某个阿哥指使的,若是阿哥,皇上会重罚他们吗?要他们以一命抵一命,还是像太后那样轻轻揭过?
王秀花思绪纷乱,人又很疲惫,病得人糊涂了,佟贵妃还没走,她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她就见到皇上坐在床边。
“皇上,找到凶手了吗?”
“那两人不肯说出实情,朕已经让人将他们的家人通通都囚禁起来,他们一日不说,他们的家人便少一个。”
王秀花想着既然派过来刺杀太子,那他们至少不是什么一般人,若是轻易地从他们口中撬出什么,他们也不会被安排刺杀储君了。
她只能一遍遍提醒皇上要找到凶手,这次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过凶手,她要的是血债血偿,不管他们当初想杀的是谁,不管是误杀错杀,胤祄的死是事实,他们都应该付出代价。
“放心吧,朕会找到的。”
王秀花心想皇上若是找不到,太子那边也没有动静嘛,那些人想杀的是太子,她不信太子不想知道幕后指使者是谁,皇上若是不想跟她说实情,她便去问太子。
他蒙骗过她一次,她不能再让他蒙骗,他顾着孝义,顾着父子亲情,可她不需要,那些人本来就跟她无关,她们当初杀人时,没有怜悯过她们母子,她为何要怜悯他们而放过他们。
一命偿一命,她不能让胤祄就这样白白死了。
“你老实喝药。”
“臣妾有在乖乖喝药。”
“那就好,你瘦了不少,不仅要喝药,还要用膳,朕不能时时刻刻待在你身边,但你不能糟蹋自己的身子。”
王秀花扯了扯嘴角,勉强地笑了笑:“臣妾何时糟蹋过臣妾的身子,臣妾只是病了,臣妾也想尽快好起来,但病不由人,臣妾也不知道几时能好。”
康熙默了默,虽是这么说,但胤祄没死,她也不会生病,她生病是因为伤心过度,纡郁难释。
王氏多么爱孩子,他是知道的,有些人直接把孩子交给奶嬷嬷抚养,可是王氏是会亲手带孩子的,胤祄的死怕是让她椎心泣血,悲恸欲绝。
他看王氏自胤祄死后,整个人都郁郁沉沉的,眼神里都没有光了。
康熙心疼地看向她,想说什么又忍回去,再提起胤祄,怕是更会触及她的伤心事,他只盼着她早日走出来。
“皇上,臣妾有点累了。”
“那你躺下歇息吧,朕先回乾清宫了,明日再来看你。”
“皇上慢走。”
皇上走后,王秀花也躺下来。
香彤把汤药端过来,她就摆摆手,说先放着,她等会再喝。
香彤想劝几句,娘娘说等会再喝是有可能不喝,一日两碗汤药,可是娘娘这一碗放着等到傍晚又有另外一碗,娘娘只愿意喝一碗,等于是一日只喝了一碗。
再这样下去,娘娘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香彤,只留一人在本宫这伺候就好,你们互相交替,不用那么多人守着本宫,这阵子,你们想必也很劳累。”
她伤心难过可以躺着,但她们难过还得伺候她这个主子,她们也是看着胤祄长大的,心里肯定也难过,不止是她一个人这般难过。
“奴婢知道了,那娘娘歇了吧。”
“半个时辰后把本宫叫醒。”
香彤点点头。
实际上王秀花没法睡半个时辰,她好像只睡了一会就惊醒了,她似乎听到胤祄喊额娘的声音,目光巡一圈,没见到人,她知道自己幻听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捂着自己的脸,不由自主地又默默流泪,听到脚步声时,她才慌乱地擦拭自己的眼泪。
香彤一进来就见到自家娘娘又偷偷哭了,心里很不好受,“娘娘,你别偷偷哭了,太医说你再这样哭下去,眼睛要哭坏了,娘娘,我们痛痛快快哭一会就不哭了好不好?”
“我总能听到胤祄的声音,他喊我额娘,让我陪他说话,让我陪他玩,你说他一个人会不会害怕?我该陪着他的,我该跟他一起去的,我不该让他一个人的,香彤,我好后悔啊,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要让他出去,为什么死的是我的孩子?”
“娘娘,你别说了,小阿哥要是知道娘娘这样会很伤心的,小阿哥平日那么活泼爱笑的人,他肯定不想看到娘娘这样伤心难过的,这不是娘娘的错,娘娘别自责,小阿哥不会怪你的。”
她倒是希望他怪她,怪她这个不能护住他的额娘,跟她说一句话也好,为什么最后一句话都不跟她说,她的孩子好不容易养这么大。
“娘娘,你别哭了,你一哭,奴婢也想哭,奴婢见到慧心、小才子他们也总是偷偷抹泪,娘娘的眼睛别哭坏了,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这阵子也担心娘娘,娘娘为了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也得振作起来。”
王秀花心想是啊,胤禑跟胤禄怕是比她更自责,尤其是胤禑,那日她一时失去理智还骂了他,这孩子要是多想怎么办,她还有两个孩子,不能就这样一蹶不振下去。
“香彤,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振作起来,不会再哭了,让你们担心了,是我的不对。”
“只要娘娘好起来,奴婢做什么都愿意。”
王秀花也抱住香彤,埋在她肩上再痛哭一回,哭过这一次以后就不能再哭了,胤祄这孩子,她只能放在心里想念了。
主仆两都哭了好一会,哭累了才收拾自己。
王秀花也喝了药,让香彤下去歇息,胤祄走了,伺候他的人还留在咸福宫,都算是她的奴才,她叫来金瑶过来伺候她。
她病了,有些虚弱无力,走路需要别人搀扶一二。
过一会儿,襄贵人过来看她,把她的孩子抱过来,她晓得襄贵人是想让她看到她的孩子后能稍稍忘记胤祄一会,转移注意力,只是看到襄贵人的孩子,她是不由自主想起胤祄几个月大的样子。
不好拂别人的好意,她还是逗弄了襄贵人的孩子一会。
“密妃娘娘,嫔妾可以天天抱着他过来给娘娘看看。”
“不用了,本宫还在病中,这孩子还小,别被本宫过了病气,别折腾孩子,本宫知道你的好意,皇上给小阿哥取名了没有?”
“还没来得及,不着急。”
襄贵人的孩子是二月出生的,不过三月一日,皇上便南巡了,一南巡便是三个多月,回来已经是七月,两个月过去,胤祄死了,太子遇袭,皇上这会正忙着这事,估计没什么心思为襄贵人的孩子取名。
王秀花叹口气,看着襄贵人的孩子,心里也产生一抹怜爱,只觉得这孩子跟胤祄真的有几分相似。
“放心吧,皇上会想起来的,你别着急。”
襄贵人温声道:“嫔妾不着急,娘娘,你身子好起来才是最要紧的事,其它事都不要紧,嫔妾知道娘娘难过,不过娘娘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王秀花点点头,“放心吧,本宫没有大碍,会好起来的。”
“这是嫔妾给娘娘编的平安结,娘娘收下吧。”
王秀花接过那个精致的平安结,中间还有一块圆形青玉,编的人很用心,她握在手中,笑着看襄贵人:“妹妹有心了,本宫收下了。”
“娘娘安康顺遂是嫔妾所愿,嫔妾不能替娘娘伤心难过,只盼着娘娘能早日走出来,嫔妾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妹妹已经做了很多了,本宫铭记在心。”
襄贵人的孩子啼哭起来,襄贵人开始哄他。
“许是饿了,让奶嬷嬷给他喂奶吧。”
“那嫔妾先回去了,明日嫔妾再过来看娘娘。”
襄贵人给她福福身后离开。
王秀花坐在铺炕上,目光落在炕窗外面的院子,恍惚间她似看到胤祄在院子奔跑嬉闹的样子,她一眨眼,胤祄又不见了。
她下意识想起身去追,忽而想到什么,又坐了下来,她将平安结紧紧握在手中,依旧看着窗外。
京城进入十月,院子里两棵石榴树树叶开始微微泛黄,地上也有一些落叶,她正专注看着时,又有几片变黄的落叶掉落下来。
从南苑行宫回来,一晃就过去一个月了,可她还在想着胤祄,总觉得胤祄还在她身边,还叫她额娘,音容犹在,总觉得胖乎乎的他会跑过来忽然抱住她的腿,缠着她要她陪他玩。
她怎么说的,她好像说让他去找别人玩,他又继续撒娇,不停地喊额娘,直到她愿意跟他一起玩,他才肯松手,拉着她往外走。
这孩子……
王秀花轻笑一声,笑完后就突然收起笑脸。
胤祄已经不在了,不会再跟她撒娇要她陪他玩耍了。
第135章
王秀花收拾起悲伤的心情,开始慢慢养病,太医每日过来给她把脉看诊,汤药按时喝,表面上她的病情开始好转。
胤禑过来时,她正在喝药。
“给额娘请安。”
胤禑自己就很愧疚,加上她那日指责他,这阵子他同样憔悴,两颊微微凹陷,明明才十四岁的少年,看上去有些沧桑。
王秀花知道自己不能在胤禑面前再展露出一丁点不好的情绪来加重这个孩子的愧疚感,胤祄是她的孩子,胤禑同样是她的孩子,她不希望胤禑出事。
“快起来,以后不要正儿八经地给额娘行礼,显得生疏。”
胤禑嗯了一声,算是应下,随后问道:“额娘身子好些了吗?”
“已经差不多好了,太医都说额娘脉象平稳,已无大碍,连汤药都不用喝了,额娘瞧着你瘦了不少,是不是没有按时用膳,吃得少了?”
“儿臣没有,额娘才是瘦了,儿臣心疼额娘。”
王秀花抬手摸了摸胤禑的脸,“还说没有,额娘觉得都摸得到骨头了,要按时用膳,多吃一些,额娘不用你心疼,额娘好得很,额娘都快四十岁了,额娘什么都想得开的,额娘担心的是你。”
胤禑站着不动,任由自己额娘摸他的脸,从小就跟额娘亲近的他还凑过去贴着额娘的掌心。
“你晓不晓得你还有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你两岁之前,额娘给你取了一个名字,叫林简,额娘希望你的人生过得简简单单的,平平安安就好,不需要你升官加爵,拜将封侯,额娘的心愿到现在都没有变。”
胤禑知道自己两岁之前跟着额娘在宫外住,一岁后才回宫的,不过自己当时那么小,自然不记得额娘有叫过他林简,自打他有记忆起,额娘就没有叫过他这个名字。
“为何是林姓?”
王秀花也怔了一下,她成为王秀花太多年,倒是忘了自己曾经是林月的日子,她说道:“额娘觉得林姓好听,林字也简单。”
“林简是个好听的名字。”
王秀花笑了笑,名字是好,可是她自己也多年没这样唤过他,进宫后,他就是爱新觉罗.胤禑。
“总之额娘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你不能继续瘦下去了,再瘦下去,额娘就日日去阿哥所盯着你用膳,每顿两碗饭,额娘盯着你吃完。”
“儿臣巴不得额娘日日过去看儿臣呢,还有胤禄,他才是挑食的,他不喜欢吃的东西多,膳房那边得变着花样给他做膳食,儿臣不像十七弟,儿臣没有挑食。”
“胤禄是挑食,这孩子从小肠胃就不好。”
胤禄跟胤祄是两个极端,胤禄肠胃不好,挑食,胤祄是给什么吃什么,什么都不挑,想到胤祄,王秀花神色失落一下,不过转瞬即逝,她让胤禑留下来用膳,她今日必须要得盯着他用膳才行。
“娘娘,袁常在过来了。”
“让她进来,我们一起跟常在额娘用膳。”
胤禑点点头。
袁常在进来见到胤禑也说胤禑瘦了,拉着胤禑的手嘘寒问暖。
过后等膳食端上来,三人坐在一块用膳,袁常在也一直给胤禑夹菜,把他的布菜碟堆得满满的。
胤禑也不想让额娘跟常在额娘失望,便一直吃,把自己肚子撑得满满的,实在吃不下才放下筷子,说自己吃好了,他也留意自己额娘的用膳情况,见额娘也正常进食,他才放心一些。
“那额娘,儿臣先回去了,儿臣明日再过来看额娘。”
“回去吧,明日不用过来也行,额娘反正没事,不用日日过来看额娘,你把你自己顾好最要紧。”
胤禑点点头,然后带着随从离开。
王秀花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这会才露出一些愁容。
“娘娘,十五阿哥成熟稳重不少。”袁常在在旁边说一句。
“是啊,长大了。”
胤禑仿佛一夜之间性子沉淀下来,行事规矩周全许多,王秀花回头看了看袁常在,说道:“姐姐,我们进去吧,别站在门口了,风大,吹着冷。”
“是,你还病着,赶紧进去。”
“我已经没有大碍了。”
袁常在露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说她脸色看起来还有点苍白。
王秀花没跟她争辩,跟她互相搀着进屋。
……
十月七日,宫里突然传出是大阿哥命人伏击太子,那些弓箭手都是大阿哥安排的,太子遇袭是因为大阿哥想要太子死,这样他有机会继承大统,没想到太子只是受伤,而十八阿哥替太子挡了一箭被射中,这才丢了命。
被抓到的两个人在种种刑罚下,终于忍受不住吐露出一些实情,想要保全家里人的性命,同时还供出一些同伙。
王秀花把胤禑叫过来,问他知不知道什么。
“当真是大阿哥指使人做的?”
“八九不离十,那两个护军招供了,是大哥的人,他们是大哥统辖佐领下的两名擅骑射的护军,另外找到的四人也均是大哥佐领下的护军,从那些人府邸也搜到他们跟大哥来往的信件与证物,是大哥想要太子哥哥的命。”
王秀花不是特别意外,大阿哥是皇上的长子,许是不甘心屈居太子之下,有夺嫡的心,太子一死,对大阿哥而言就好像胜利在望,毕竟他是长子,只是没想到大阿哥这么早就想杀太子了,还付诸行动。
让胤禑离开后,她按捺不住直接过去乾清宫求见皇上,她要从皇上口中得一个真相,她不能再让皇上糊弄她,将此事轻轻揭过。
“梁公公,还请通传一声。”
梁九功很快进去,又很快出来领着她进去。
皇上坐在雕花座椅上,神色凝重。
王秀花直截了当地问:“皇上,胤祄的死当真跟大阿哥有关?是大阿哥误杀胤祄了?”
“朕还没真正查明。”
听到这句话,王秀花就忍不住嘲讽道:“皇上是没有查明还是不想告诉臣妾,皇上是想包庇大阿哥吗?”
“朕没想包庇他。”
“那大阿哥刺杀储君该当何罪,皇上想怎么处置大阿哥?”
康熙沉默。
“求皇上下旨斩杀大阿哥,大阿哥犯的是死罪,还请皇上杀了他!”
王秀花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皇上,“皇上,还请皇上下旨杀了大阿哥,大阿哥其罪当诛!”
康熙晓得胤褆所做之事是重罪,谋害储君,不顾兄弟之情,冷血无情,僭越不轨,包藏祸心,只是胤褆毕竟是他的长子,要他直接弑子,下令杀胤褆,他自认他做不到。
“皇上,你在犹豫什么?”
“朕会命人削去胤褆爵位,将其终生囚禁,命人严加看守,后半辈子不得走出府邸。”
“不行,要杀了他,一命抵一命,皇上,大阿哥一定得死,他杀了胤祄,为何可以不用死,求皇上下旨诛杀他!”
“他是朕的儿子。”
“胤祄不是吗?胤祄也是皇上的孩子,皇上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胤祄枉死,而杀人凶手可以继续过后半生,胤祄的命却只能终止在五岁,凭什么他可以继续活着,臣妾要他死,只有他死了,才能慰藉胤祄的在天之灵,他若是不让人刺杀太子,胤祄也不会死,求皇上杀了他。”
康熙觉得将胤褆终生囚禁已经是很重的惩罚,他后半生不得踏出府邸一步,他想争夺皇位,他让他再无可能,这就够了。
“密妃,朕将他囚禁便是给胤祄的交代,他往后不会再走出府邸,束于高墙之中,已是很重的处罚。”
“不够,不够。”
王秀花大吼,声音难得凄厉尖细,死死地盯着皇上,“他害死胤祄,为什么他不用死,我的胤祄却要死,当初他也没有让胤祄活着,皇上凭什么可以让他继续活着,他一定要死,求皇上杀了他,求皇上下旨!”
“够了,你别逼朕。”康熙也难得对王氏发脾气,“胤祄已经死了,做什么都不能再挽回他的命,胤褆死了,胤祄也不能复活。”
“可是他可以下去陪胤祄,他得给胤祄陪葬,是他杀了胤祄,他为什么可以不用死,他是皇上的儿子,胤祄难道不是吗?皇上为何要包庇一个杀人凶手?胤祄何其无辜,他才五岁,他可以继续活着,是那个杀人凶手取走他的命,血债血偿,皇上为何不能下旨杀了他?”
“别逼朕。”康熙闷闷地说了一句。
王秀花冷笑,目光凌厉:“是臣妾逼了你吗?臣妾不过是想让杀人凶手死而已,他既杀了人,让无辜的胤祄枉死,他就得付出代价,他就得死,为何不能杀了他?皇上,胤祄也是你的孩子,你看着凶手逍遥在外,可以度过他的后半生,而胤祄只能长埋在地下,你于心何安,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三个字响彻在大殿内。
乾清宫的奴才纷纷低下头,听到这些话都忍不住颤抖,怕被殃及无辜,到时候被杀的人是他们,梁九功站在一旁弓着腰,没想到密妃这么疯狂,竟然敢开口让皇上杀了大阿哥,对皇上大声质问嘶吼的样子仿佛魔怔了一般。
大阿哥终生被囚禁,不得再踏出一步是很重的惩罚,基本上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皇上能下这样的旨意,已经是下了狠心,要皇上杀了自己的亲儿子,怕是有点困难。
“密妃,你冷静冷静,朕不需要你教朕做什么,朕对胤褆已是最重的惩罚,朕不可能杀了他。”
“可是你却让他杀了你儿子,呵……”
王秀花笑出声,那声呵中带有轻蔑,先是太后,后是大阿哥,他们母子几人在他眼前真是低微到极点,他们的命算得了什么,死了便死了,别想再追究什么公正。
她看着坐在上面的男人,至此,她对这个男人彻底失望,一次又一次,他们的命对他而言如同蝼蚁一般。
他不给她公正,那她只能自己寻求公正。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密妃……”康熙只觉得王氏刚才那一眼冷酷至极,他想把人喊住,只是想走的人拦也拦不住,最后他看着她消失在大殿内。
……
没过几日,大阿哥胤禔因谋害储君,残害兄弟而革去爵位,其统辖管理的佐领、包衣等一半赐予十四阿哥胤禵,有十四阿哥接管,皇上下旨将胤褆终生囚禁,不得再踏出府邸一步,其妻儿子女亦不得踏出府邸,若有违背,其看管的护军等通通株连九族。
而射杀太子的那些护军通通处死,连同他们的家人一同诛杀。
惠嫔得知此消息后,先是晕了过去,醒来之后赶去乾清宫为胤褆求情,只是皇上不见她,她只能跪在乾清宫门口。
“皇上,胤褆是无辜的,胤褆没有谋杀太子,他没有,是有人陷害他,还请皇上明鉴啊。”
“娘娘,您还是请回吧。”
梁九功劝道。
惠嫔不死心,继续朝里面大喊:“皇上,胤褆是被陷害的,他是无辜的,还请皇上饶过胤褆一回,胤褆是皇上您的长子啊,皇上怎能这么狠心,皇上,求您见见臣妾吧,皇上……”
任由惠嫔怎么哭喊,皇上都没有出来,亦没有传见惠嫔,惠嫔到后面嗓子都喊到干哑,都没能见到皇上一面。
连续三天,惠嫔都去乾清宫跪着,跪上几个时辰,可是皇上不愿意见她,惠嫔病倒了,才没有过去。
“娘娘,喝药。”
“还喝什么药,本宫就这样死了算了。”惠嫔一开口就是极其沙哑的声音,眼里已经没有光,整个人颓败地躺在床上。
芸月把汤药递给一旁的翠喜,半蹲下安慰自家娘娘,“娘娘,大阿哥他……可娘娘还是娘娘啊,皇上没有牵连娘娘。”
虽然没有牵连她,但把她最大的希望夺走了,她晓得胤褆再无继承大统的可能,甚至他们母子两都没有见面的可能,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这事胤褆做得不周全,竟然被人抓到,还牵扯到一个十八阿哥,牵扯到密妃,如若十八阿哥不是密妃的孩子,她想皇上也不会如此动怒,将胤褆囚禁终生。
她再也没有做太后的可能。
“娘娘……”
“别劝本宫了,本宫不想喝药,让本宫睡一会儿吧。”
惠嫔闭上眼睛。
芸月不敢再劝,只让人把汤药拿下去。
胤褆被囚禁,惠嫔觉得一切都没了希望,加上又病了,便把掌管后宫的权利全部移交给宜妃,让宜妃暂管后宫事宜,不用过来询问她,跟她商量。
惠嫔还想再挽救一二,便让纳兰明珠等人给皇上上折子,至少让皇上撤回终生囚禁的惩罚,只是皇上意已决,将纳兰明珠等人训斥一通,再次强调胤褆没有离开高墙的可能,一辈子都会被囚禁起来。
那些大臣也知道胤褆彻底失势,便没有再折腾。
惠嫔这下终于肯定胤褆没有登上那个位置的可能,她还有一个养子胤禩,胤禩跟她的关系还算亲近,至少比其它阿哥亲近,她算是胤禩的额娘,毕竟胤禩记在她名下,她让娘家人改拥举胤禩。
这样一想,她才稍微恢复一些精神气,不再颓丧下去,也愿意喝药了,只是可怜了胤褆,一辈子只能困在他那座府邸了。
……
另一边,荣妃正在喝茶,这阵子,她的嘴角都是上扬的,谁能想到大阿哥竟然想刺杀太子,却被察觉,太子虽没死了,但大阿哥被囚禁,没有即位的可能,原本拥护大阿哥的大臣已经倒戈,纷纷择新主,站到别的阿哥身后。
大阿哥是彻底失势,除非其它阿哥都死了,不然他不可能继承大统。
胤祉又少一个跟他争夺皇位的人。
而胤祄的死让她同样开心,因为那是密妃的孩子,密妃难过,她就开心。
只是经过这一遭,太子反而更加势盛了,皇上也同情他几分,又给他分了几个佐领,用来保护太子的安危。
不过没关系,太子越势盛,皇上对他越忌惮,等到皇上容不下太子时,便是皇上对太子动手的时候,皇上不容许别人威胁到他的皇位。
“这冬日的龙眼是真甜啊。”
“娘娘若是还想吃,奴婢差人再去内务府要一些。”
荣妃笑道:“不用了,这内务府不敢糊弄本宫的,送过来的份量肯定是足的,本宫今日觉得这龙眼格外甜,那惠嫔病好了没有?”
青若回道:“怕一时半会是好不了啦,出这么大的事,皇上没牵连惠嫔,已经是惠嫔幸运,惠嫔怎么敢去乾清宫为大阿哥求情,应好好呆在延禧宫反思才是。”
“你这张嘴啊,不过本宫喜欢。”
青若继续说道:“惠嫔一时半会好不了,这后宫都是宜妃一人管着,娘娘不妨这个时候去跟皇上说看宜妃劳累,娘娘可以暂管后宫事务,这本来就是娘娘的权利。”
“皇上可以给本宫,但本宫不能主动要,皇上会多心,放心吧,宜妃要是忙不过来,该主动跟皇上说让本宫帮她一二,哪怕是惠嫔病好之后继续掌管后宫也不怕,大阿哥已经被囚禁,她注定当不了太后,一点权利让给她也无妨,反正也没几年了。”
“是,娘娘说的是。”
荣妃又问一句密妃的病好了没有。
青若说是好了,太医都很少召见,听说连药都不抓了。
“大阿哥被囚禁也算是给十八阿哥一个交代,密妃的心该是放下来了,这病好得就快了,十八阿哥也死两个月啦,也该走出来啦,她还有两个阿哥。”
“是啊,密妃孩子多,只是可怜十八阿哥。”
荣妃也记得十八阿哥,白白胖胖的一个孩子,是有点可怜又可惜,不过密妃的孩子,她顶多是可惜一会,可惜过后就没有过多的情绪了,继续开心地吃甜甜的龙眼,让青若给她剥。
……
眨眼间到了十二月初,京城下了第一场雪,不过只下了一会,一刻钟不到,不过这雪过后,京城变冷了,正式进入寒冬。
王秀花在屋子里给胤禑胤禄做一件皮袄,好让他们冬日穿着保暖,两个孩子在这个年纪个子窜得快,这衣服每一年都要重做几套新的,都是加长,她左右无事,只能给两个孩子做衣服。
皇上囚禁大阿哥一事,她已经知道了,不过她没有过多理会,这不是她想要的,那日她跟皇上算是争吵了。
她把绿头牌撤下去,皇上也没有过来咸福宫,两人算是冷着,就这样过了二十几天,到了十二月。
今年只觉得时日过得快,一晃又到年底了。
佟贵妃过来她房间,见到她弄的皮袄,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本宫还想着等年前给胤祄做一件袄子。”
一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自个先忍不住失落,过去快三个月,她还没从胤祄的死走出来,总觉得那孩子还在,孩子在就热闹一些,佟贵妃想到胤祄,只觉得心一揪一揪的。
“娘娘,胤祄要是收到娘娘做的袄子,肯定很高兴。”
“是啊,胤祄肯定会高高兴兴穿上,他胖,还得把袄子做得宽大一些,免得他穿着勒。”
佟贵妃见密妃提起胤祄时已经没有那么多难过伤神,也不避讳提起胤祄,神色平静许多,她也就收起自己的失落,继续说道:“这孩子费布料,给他做的衣服都得加宽。”
“可不是嘛。”
“本宫看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就是估摸着做,合不合身还不知道,往大做,若是不合身的话,还能剪裁一二。”
佟贵妃摸了摸做到一半的皮袄,这皮是羊皮做的,摸起来还挺顺手,她笑道:“放心吧,肯定合身。”
巧梅进来说皇上过来了。
闻言,王秀花下意识皱眉,心里很是厌烦这个人。
过一会儿,皇上果然大跨步走进来,外面穿了一件灰鼠皮大袄,手上也抱着一个暖手炉,进来后把暖手炉递给身边的张公公。
她们从炕上下来行礼,微微屈膝。
“起来吧,在做什么?”
“密妃在给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做棉袄,密妃手艺越发精湛了,这棉袄没几日就完成一半了。”佟贵妃回皇上的话。
康熙瞥了一眼王氏,见她低着头,没有接话的意思,怕是还因为胤褆生他的气,他都这样严惩胤褆了,她怎么还觉得不够。
佟贵妃不知道密妃跟皇上之间发生的事,她只知自己不能继续待在这里打扰密妃跟皇上说话,便寻了一个借口离开。
佟贵妃一走,王秀花让人泡茶,过后她又亲自过去泡,磨蹭一会后才把茶水放在皇上炕几上,示意皇上喝茶。
“朕看你这棉袄做得挺好的,怎么不给朕做一件?”
“臣妾有空就给皇上做,天冷了,先给两个孩子做。”
“孩子比朕重要吗?”
“宫里的绣娘给皇上做的袄子多,皇上又不缺臣妾这一件袄子穿,你跟孩子争什么。”
“争在你心中的地位。”
“自然是皇上排在前面,他们不及你。”
“说谎,朕怎么觉得孩子在你心中比朕重要。”
王秀花扯出笑容,努力跟以往一样,跟他没有芥蒂,笑着拍一下他胸膛,“你都是当阿玛的人了,能不能成熟一些,你快喝茶吧,臣妾亲自泡的,不喝就凉了。”
她心里知道,她虽是笑着跟他打趣,其实心里在作呕。
“你……还生朕的气吗?”
“臣妾为什么要生皇上的气?”
“你那日突然走了,朕觉得你在生朕的气。”
“不过是那日一时气极,糊涂了而已,没真的生皇上的气,大阿哥得到他应有的惩罚了,臣妾往后也不会在宫里见到大阿哥,臣妾满意了,臣妾知道皇上的难处,不会让皇上为难的,臣妾早就不生皇上的气了,倒是皇上许久没来咸福宫了,臣妾总觉得咸福宫冷清得很。”
“真不生气了?”
那日他看得出来她是当真想要他杀了胤褆,歇斯底里的样子让他下旨杀了胤褆,是当真气极气狠了,他也有点生气,气她让他为难,明知胤褆是他的长子,却让他直接弑子,不顾他一个做阿玛的心情,兄弟残杀已经够让他糟心了,再弄死一个儿子,他觉得这一年太难过,太不祥了。
“真的,臣妾骗你干什么,皇上说得对,胤祄已经回不来,杀了大阿哥也无济于事,不如放过他,就当是为胤祄积福了。”
“你这样想是最好的,胤褆也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是,他得到应有的惩罚,臣妾安心了,也把这事放下了。”
康熙搂着王氏,轻抚她的后背,“好啦,都过去了,会慢慢好起来的,胤祄也不想他额娘这样伤心。”
“是,他不想,所以臣妾以后不会哭了,还会每日都开开心心地面对接下来的日子,人总是要往前走的。”
王秀花搂着皇上,静静地倚在他身上,眼神微冷。
康熙还是喝了她泡的茶水,也跟她一起用膳,直到傍晚也没有离开,在咸福宫歇下了。
……
大年初一早晨,王秀花起早,戴上一支镶绿宝石簪子,过去宁寿宫给太后拜年。
太后见到密妃,想到最近发生的那些事,还是宽慰她几句:“密妃,胤祄这孩子走了,希望密妃能节哀顺变,你还有两个孩子,为了胤禑跟胤禄,你也得振作起来,别一味沉溺在悲伤中。”
“嫔妾已经走出来了,不再想着胤祄的事,太后请放心,嫔妾已经将胤祄放下,那孩子是没有福气的,希望他下一次能投个好胎,遇到一个好哥哥。”
太后总觉得密妃说这话哪里不对,听着怪怪的,她瞥了一眼惠嫔,只见惠嫔也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听到密妃的话,脸色有些发白。
要说三个月就走出丧子之痛,她不是很相信,哪那么容易走出来,不过密妃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说什么,大过年的,说多了也不吉祥,她就没继续安慰下去,给密妃发了过年荷包。
皇上要祭天,还要接受朝贺,怕是不能过来跟她们一起吃素饺,太后留后宫女眷在宁寿宫一起吃素饺,顺带围坐在一起看戏。
王秀花无心看戏,素饺也勉强吃完,她晓得此时有很多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或是落在惠嫔身上,可能是想看戏,看她们闹起来,只是要闹的话,也不会是从她开始,况且她们闹起来也只会是拌嘴,无关要紧,不能伤及性命,她就更不会闹了。
时辰差不多了,佟贵妃准备回去,她跟着佟贵妃一起离开宁寿宫。
“本宫看惠嫔那样子不像是假装生病,倒像是真的病了。”
“娘娘为何会觉得惠嫔是假装生病?”
“本宫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个人一向利己,怕牵连到自己就先假装生病,好让皇上不处罚她,但看上去她也瘦了不少,你说……”
佟贵妃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王秀花回道:“皇上没有牵连惠嫔,想来惠嫔是不知道的,不然皇上不会不处置惠嫔。”
佟贵妃偏头看向她,不解道:“你怎么还为她说话?万一她是知情的呢,本宫看惠嫔是个大胆的人,这事很难求证她是否知情,大阿哥是她的亲子,他们母子两私底下的对话内容,我们是不知道的。”
“不管她知不知情,皇上没有处置惠嫔,我们都只当她是不知情的。”
“还是皇上仁慈,依本宫看,惠嫔应褫夺封号,降为庶妃才是,她是教子无方,大阿哥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惠嫔也脱不了干系,她娘家也一样脱不了干系,这事又不是大阿哥一个人做的,肯定找人参谋安排了,说不定这里面还牵扯到一些大臣。”
“不知道,皇上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我们很难知道,谁牵扯其中,怕是只有皇上最清楚。”
“那你觉得皇上对大阿哥的惩罚是轻了还是重了?”
“不管轻重,事成定局,嫔妾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往前走。”
佟贵妃赞同地点点头,这事搁在谁身上都不好受,密妃能这么快恢复正常平静,怕是把悲伤压到最深处,不再展露于人前,她自己有时候都会想起胤祄,更何况是密妃。
“惠嫔该过来向你道歉的。”
“嫔妾不需要,道歉……有什么用,救不回来胤祄的命,她不会跟嫔妾道歉的。”
惠嫔跟她道歉的话,在别人眼里可能是大阿哥的同谋,当初她跟皇上求情的时候可是说大阿哥是无辜的,被人陷害的,惠嫔才不会傻到跑过来跟她道歉,她病的时机刚刚好。
皇上没牵连惠嫔,大概是认为惠嫔没参与其中吧。
王秀花不去想这些,皇上的心思跟她不一样,他们不是一条心的。
鞭炮声在皇宫内响起,她们回到咸福宫时,小才子他们便在门槛处放了一截鞭炮。
王秀花回到房间内坐着,胤禑跟胤禄跟着皇上祭天,胤祄在的话,他肯定就跑到她身边,让她跟他一起放炮。
可是房间内只有香彤等人,不见胤祄。
“娘娘今日起早了,要不要歇一歇,睡个回笼觉,奴婢帮娘娘把发髻拆了。”
“嗯,拆了吧。”
王秀花过去梳妆台前坐着,铜镜里面的自己眼角有许多细纹,脸上沟沟壑壑,苍老不少。
香彤跟巧梅在她身后帮她头上的饰物拆下来,发髻也解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头发,抓起一把放在手中,一下子就发现五六根白发。
“老了,我在这宫里也有十年了。”
巧梅立即说道:“娘娘一点都不老了,娘娘明明很年轻,看不出一点老意。”
“香彤,你听听巧梅的话,这不是哄我开心嘛。”
“不是哄娘娘开心,是娘娘真的没老,娘娘真的还年轻。”
“行行行,你们两凑在一起哄我开心,我还说不过你们了。”
两人在后头偷笑。
头上没有任何饰物,轻了不少后,她让她们帮她把头发简单绑起来就好,她回到床上坐着,拿来一本话本子看。
过年宫外可能喜庆热闹,但宫内还是相对冷清一些,王秀花觉得胤祄不在就更冷清了,刚从宁寿宫那边回来,也见到后宫的小主嫔妃,等于今日是见到了,也就不连着过来串门。
金瑶端着一杯茶水过来,脚下不小心一崴,整个人倾倒,差点摔倒,手上的茶杯也摔在地上,碎了,她有些害怕地看着她。
“碎碎平安,没事吧,别扎到自己。”
金瑶先前是伺候胤祄的,在她身边伺候时还是有点畏惧她,怕自己做错事被送回内务府。
只是她向来不是为难奴才的人,也不会把情绪发泄在他们身上,今年是大年初一,更是应该欢乐喜庆才是,她不会为这点小事指责伺候的奴才,她过去想帮金瑶把地上的瓷片捡起来。
“娘娘,奴婢来吧,娘娘别扎着手,奴婢来就行。”金瑶拦住她,不让她碰地上的瓷片。
“你没事吧,没烫到吧?”她刚才看那茶水还是冒着热气的,关心地问了一句。
金瑶摇摇头说她没事,她没有烫到。
“娘娘小心,别扎着脚,都交给奴婢的,是奴婢不好,做事笨手笨脚的,娘娘别嫌弃奴婢。”
“本宫为何要嫌弃你,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你不用那么紧张。”
金瑶没有办法不紧张,先前奶嬷嬷照顾小阿哥得多,她负责做一些杂活,杂货不用太精细,如今到娘娘身边伺候,她总怕自己做惯杂活,笨手笨脚的,不知轻重,惹娘娘厌烦,然后被送回内务府。
谁知道娘娘这是肥差,多少人挤着过来伺候娘娘,她不想被送回内务府,尤其近身照顾娘娘后,娘娘这么心善,她更不想回去了。
第136章
金瑶拿来鎏金铜渣斗,把碎瓷片都捡进去,再拿扫帚扫干净,就怕有碎片刮伤脚。
王秀花见她弄干净后也就不再管她,又坐回床上,倚在床头上看话本。
金瑶见自家娘娘没有指责她,甚至都没骂她一句,她的心稍微放了放,很快给娘娘端来新一杯茶水,给娘娘喝两口后又放好,怕扰着娘娘清静,她又很快出去。
鞭炮声若远若近,咸福宫本来人就不多,原先有胤祄在,宫里热闹不少,如今没了胤祄,宫里好像安静不少。
外头的小才子等人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走路都尽量放轻动作,怕吵着娘娘,他们晓得娘娘表面上看起来已经走出来了,但心里肯定还没走出来,是在强颜欢笑。
今年过年没有太多欢乐的气氛,即便是过年张灯结彩,入目红彤彤,充满着喜气,咸福宫也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悲伤中,每个人都有点消沉。
王秀花话本看到一半时,香彤进来问她想吃什么,大年初一是戒荤的,只能吃素的,但素食也有多种,不过她没什么食欲,便说她不饿。
“娘娘多少吃一点。”
王秀花抬头,见香彤眼里实在担忧,不想让别人担心的她只好开口道:“那就弄豆皮素菜卷、素烧茄子,再来一份素丸子汤。”
香彤开心地应下,然后走出去。
王秀花自己也低头笑了笑,随后她放下书走出去,叫来小才子跟小伍子他们放鞭炮。
“娘娘,你别烧着手。”
“本宫有那么笨吗?你们还担心本宫烧着手。”王秀花拿着细长香,说完后用香去点鞭炮,随即迅速往后退。
啪啪啪,鞭炮声在前院响起。
在一片白茫茫的烟雾中,他们难得露出一点笑容。
王秀花让小才子他们一人放一截,就当是去晦气了。
接连不断的鞭炮声让他们无暇去想其它。
在院子里站一会儿,看着鞭炮都放完后,王秀花才回屋。
胤禑跟胤禄是在临近傍晚才过来咸福宫给她拜年,这两个孩子怕是起得比她还早,她让他们吃过晚膳后就催着他们回去,今日早点入睡,别累着。
她自己用过膳后也开始困倦,很快睡着了。
大年初一就这样过去。
到了大年初六,太后淑太妃她们领着她们这些后宫女眷到京城有名的广济寺拜佛,为大清祈福。
广济寺特意闭寺一日接待她们。
王秀花手里持着香,倒是很虔诚对着金佛上香,每到一尊佛像前时,她闭眼,跟着其他人一起跪下磕头。
到后面,寺院高僧诵经,她们跪着听经祈福。
一折腾又是一日过去。
……
很快,年节便过去了,宫里传来消息,今年要选秀,上一年宫里也传选秀,只是最后没选,只是谣传,今年倒是言之凿凿,说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距离上一次选秀已经过去六年,其实宫里不缺人,不过选秀还是要选,不仅要为皇上选,还得为阿哥们与皇家宗室里的男子选。
在选秀之前,皇上册封阿哥的圣旨也下来,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册封为亲王,分别为诚亲王、雍亲王与恒亲王,而七阿哥胤佑和十阿哥胤俄与十五阿哥胤禑封为郡王,九阿哥胤禟、十二阿哥胤祹、十四阿哥胤禵被封为贝子。
要说这册封按照年龄排序也不至于,十阿哥是已逝的钮祜禄氏温僖贵妃所生,温僖贵妃来自于钮祜禄家族,钮祜禄一族仍是大清的名门望族,其势力仍然不可小觑,连温僖贵妃的兄长法喀仍是朝廷重臣,当朝为官。
皇上册封十阿哥为郡王也是看在钮祜禄一族的面上才封十阿哥为郡王,只是那十五阿哥又是为何。
不仅如此,皇上还给十五阿哥分了佐领跟包衣,比胤禵先前从大阿哥那边继承的人还要多。
十五阿哥是密妃的孩子,那密妃出身低微,母家不显,皇上越过胤禵先册封胤禑为郡王,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嘛。
德妃气得牙咬紧,她如今都比不上一个密妃了,皇上太偏心了,就因为他喜欢密妃,连密妃的孩子也抬举,让本该是弟弟的胤禑如今越到胤禵头上。
密妃死了一个孩子又怎么样,这宫里又不是她一个人死了孩子,前不久胤禛的长子弘晖也病死了,皇上只让人给了一些丧银,不像胤祄又是大办丧事又是葬入皇陵,凭什么密妃的儿子就处处比别人特殊。
密妃明明是个汉人,卑微低贱,可如今她的儿子因皇上的偏心可以说是步步升高,才十几岁,郡王都封上了,当年胤禛被册封为郡王时都是二十几岁了。
德妃实在生气,可是这册封的圣旨来得很快,似乎皇上年前就决定册封阿哥们,都没给他们事先知道的权利。
“额娘,胤禑竟然被阿玛封为郡王,他在我上面,阿玛他太偏心了。”
没等人通禀,胤禵就直接冲进来,大声跟她抱怨,语气不满。
德妃示意后面跟着的奴才出去,见到怒气满满的胤禵,还是宽慰他道:“你阿玛是看在十八阿哥刚死的份上,才给胤禑这个哥哥一些补偿。”
“阿玛分给他的佐领都比我多,以后他可以差遣的人比我多,就因为死了一个胤祄,阿玛就这么不公平,我也是胤祄的哥哥。”
德妃怕胤禵在皇上也这么说话,还是提醒他几句:“胤祄的死,你不要在你阿玛面前提起,更不要用这么随意的语气提起,最好也不要跟旁人提起,免得别人跑去告诉你阿玛,你看看你大哥的下场,你若不想落得跟你大哥一样的下场,要小心说话。”
皇上在意密妃生的儿子,包括胤祄,所以胤祄一死,皇上必然伤心,将大阿哥终身囚禁可是很狠的惩罚,大阿哥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就因为误杀了一个胤祄。
所以胤禵若是嘴上没个把门,对胤祄的死表现得很冷漠,肯定也会遭到皇上的责罚,被皇上认为没有兄弟情义。
“我就是不服,我到底哪里输给胤禑。”
“你不是输给胤禑,是你阿玛对胤禑的额娘感情不一般,你阿玛是心疼密妃。”
“是我没输,但额娘比不过密妃,额娘是这个意思吗?”
“是,你阿玛偏心密妃,自然也偏心密妃的孩子,不过只是郡王而已,等下一次你阿玛册封,说不定你也会被封为郡王,只是时日不到。”
“那我封为郡王,胤禑岂不是就是亲王了?”
德妃被问得一噎,她想了一下回道:“那不一定,你四哥当年跟你三哥一个是亲王,一个郡王,如今他们两同是亲王了,可见到最后你跟胤禑说不定都是郡王,再者,你难道只想当郡王吗?”
胤禵不解,“额娘的意思是?”
德妃敛了敛神色,严肃道:“你别忘了亲王之上还有什么?你大哥已经被囚禁,削去爵位,你二哥又被你阿玛忌惮,你跟他们一样都是你阿玛的儿子,他们能坐上那个位置,你也一样能。”
胤禵摇摇头,“额娘,我在朝堂上根基不深,你看这次,我只能从大哥手上继承他的佐领包衣,身边可用之人甚少,没有胜算,阿玛也没有给我安排差事官职,我不过是一贝子,没有胜算,额娘就不要想着这个了。”
胤禵没有说谎,他比起上面几个哥哥的年纪,终究是稚嫩一些,他不认为自己有胜算,不像八哥,八哥已经在朝堂上做事,拉拢到一些大臣,所以他是站在八哥这边,若阿玛不封他为亲王,到时候八阿哥坐上那个位置后会封他亲王的。
不过额娘终究是后宫女子,对朝堂上的局势不是特别清楚,他站他八哥这事先不跟额娘说,额娘还有一个四哥,而四哥是站在二哥那边的。
如今大哥倒下,二哥跟八哥是隐隐对立的。
他若是跟额娘说了,额娘再说给四哥,那就不好了。
“你没有坐上那个位置的心思吗?”
“额娘,我没有。”
德妃也叹口气,没有也好,远离纷争。
“总之你别因为胤禑册封郡王一事而冲动,闹到你阿玛面前,要隐忍。”
“额娘,我知道了。”
胤禵跟自己额娘抱怨归抱怨,但没傻到跑去阿玛面前说他不同意胤禑成为郡王,越到他上面,正如额娘所说,十八弟死了,这会还不到半年,还热乎着,阿玛想补偿胤禑的心也热乎着,他过去一闹等于是不把胤祄的死放在眼里,嫉妒胤禑,不顾兄弟情义。
抱怨一通后,胤禵心情才好一些,说到底,是额娘不如密妃娘娘得宠,阿玛偏心密妃娘娘,不顾胤禑身份低微,硬要册封他为郡王。
额娘若是得宠的话,说不定被册封的人就变成他了。
“留下来用膳吗?”
胤禵点点头。
德妃忍不住笑了笑,满目慈爱地看着胤禵,把奴才叫进来,让他们通知膳房那边多做一些菜。
……
另一边,咸福宫。
阿哥们被册封一事让王秀花有些疑惑,她记得皇上第二次册封阿哥是在复立太子的时候同时册封阿哥。
怎么会提前了?不过她想到胤祄也提前两年丧命,也许历史有所改变,也会被改变。
不过胤禑提前被册封郡王是好事,这几个月总算是有一件好事。
等胤禑过来给她请安时,她挪揄他:“如今已经是郡王了,往后额娘见到你也得喊你一声信郡王。”
“额娘别取笑儿臣,在额娘这,儿臣永远都是儿臣,是额娘的孩子。”
“不自傲就好,你年纪小就被你阿玛封为郡王,肯定有很多人盯着你,等着你出错,你不要太自傲张扬,低调点总没错。”
“儿臣知道了,儿臣谨记额娘教诲。”
“胤禄哪去了,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他啊,跟弘皙出宫玩了,一休沐,他恨不得插上翅膀跑出宫。”
王秀花也笑了笑,“难得休沐,那就让他玩吧。”
阿哥们的功课还是不少的,每五天才放一天假,王秀花不指着他们有通天的学识,他们亦不需要考取功名,识字,晓得一些做人的道理就好,其它的,等他们开始有官位,开始做事,会慢慢懂的。
胤禑见自己额娘气色好了不少,他也放心了,陪着额娘用膳,又跟额娘聊一会天才离开。
这冬日快过去了,外面天晴,香彤她们把柜子里一些衣物拿出来晾晒,王秀花来到后院便见到晒衣木架上挂着不少衣服,五颜六色的随风飘动。
“娘娘,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今日阳光真好。”
香彤也抬头看看天,一片蔚蓝。
巧梅从前院那边过来,说是皇上朝咸福宫走过来了。
王秀花这才转身回屋,等着皇上进来,她自己在房间内向来不会穿得太华丽,也不会戴着满头的金银饰物,一切以简单轻便为主,这会头上只别了一根玉簪。
她坐在铺炕上,忍不住看临窗的阳光,光透进来特别明媚,一扫冬日里的沉闷与霉气。
皇上进来时,她依旧看着窗边。
“在看什么?”
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慢慢回过头,起身施了一礼,回皇上的话:“臣妾是觉得今日阳光好,这冬日总算是过去了。”
“是啊,今日天暖了不少,朕只是走过来都觉得身子发热。”
“那是皇上穿得多,你穿那么多干什么?”
“是梁九功那帮奴才怕朕冷着,他们说越是冬末,雪融化之后越是容易着凉,往朕身上穿的衣服就多起来。”
“也好,臣妾今日屋内也没燃炭,皇上穿着就不用脱了,省得着凉,胤禑刚刚来过,不知道皇上有没有碰到刚回去的他?”
“见到了。”
“臣妾还没有谢谢皇上封胤禑为郡王呢。”
康熙笑道:“你们母子两一前一后地谢朕,还真是母子两,胤禑年纪也不小了,册封他是应该的。”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他,可能他觉得会有大臣反对,等于先斩后奏般先颁发圣旨,不给大臣反应的机会,免得他们又上折子阻拦。
王秀花问皇上吃过没有,见他点头,她问皇上要不要躺下歇息半个时辰,睡个午觉。
“你陪朕一起。”
“你又不是小孩子,睡觉还要有人陪。”
“你睡在朕身边,朕才会觉得踏实。”
王秀花嗔了他一眼,最后还是随他一起,本来她没想睡的,不过躺上去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康熙是见到旁人的人睡着后,他才入睡的。
……
康熙四十六年三月初,选秀开始,过了一个月,秀女就进宫了,今年只有三位秀女入宫,均为庶妃,一个是钮祜禄氏,并非已逝温僖贵妃的族妹,只是跟温僖贵妃同样的姓氏,一个是陈氏,最后一个是色赫图氏,其中陈氏为汉人女子,三人家世都不显,阿玛为小官。
钮祜禄氏住在延禧宫,陈氏住在钟粹宫,而色赫图氏住在永和宫。
三人初进宫时过来给佟贵妃请安,正好王秀花在佟贵妃的承乾宫,三人进来时,她目光落在她们身上。
三人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样貌没有十分出挑的,均是普通清秀,不过胜在年轻。
她们一同下跪,给她们行礼:“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给密妃娘娘请安,两位娘娘万福金安。”
佟贵妃一开始没立即把她们叫起来,转过头跟她说话:“密妃,你看她们,再看看我们,我们可真是一点都不年轻了,脸上皱纹那么多,三位小主却皮肤光滑,一点细纹都没有。
“娘娘还年轻,风华正茂。”
“就你会哄本宫开心,还风华正茂,本宫今日起来拔掉好几根白发。”
王秀花轻声道:“嫔妾没有说谎,娘娘之姿是倾国倾城。”
下面跪着的其中一人钮祜禄氏附和道:“密妃娘娘说得没错,贵妃娘娘的确是倾国倾城之姿,月貌花容,杏腮桃脸。”
“钮祜禄小主也挺会说话的。”
“嫔妾是实话实说。”
“好一个实话实说,雁冰,给钮祜禄小主打赏吧,不是还有两匹浮光锦嘛,拿出来赏给钮祜禄小主吧,都起来吧,别跪着了,往后是你们得宠,本宫可不能让得宠的小主把膝盖跪坏。”
三人齐齐站起来,只有钮祜禄氏敢抬头看她们一眼,另外两位都是低着头。
“小主,给。”
钮祜禄氏接过雁冰拿来的布料,又跪下叩谢佟贵妃。
“拿着做两件衣裳,今日就先到这吧,你们去给其它娘娘请安,别耽搁了时辰。”
“谢贵妃娘娘。”
三人离开。
佟贵妃就忍不住说道:“依本宫看,她们肯定不如襄贵人她们几个得宠,襄贵人她们进宫时,至少有几个长得不错,这三位长相普通一些。”
“普通归普通,但稍加打扮也是好看的,宫里许久没有进新人了,皇上肯定会让她们得宠一段时日,襄贵人她们进宫已经六年了,皇上怕是没有新鲜感了。”
“你进宫不是更久,可本宫觉得皇上对你依旧有欲.望,还常过去咸福宫,可见进宫多久不是问题,是皇上会不会对她们上心,皇上对她们上心,她们就不会是昙花一现。”
皇上虽然过来咸福宫,但并没有让她侍寝,他们只是躺在同一张床上,这也让她松一口气,她目前没有任何侍寝的想法。
不过皇上在咸福宫过夜,在别人眼里就代表他们会做些什么,王秀花也就没有反驳。
“不过她们得不得宠跟我们关系不大,我们只管看着就是。”
新人已经很少能威胁到她们的地位,佟贵妃也只是这么一说,其实并非真的在意那三个人,加上她们也没有住在承乾宫,以后惹出什么事,那就是别人的事,别招惹到她就好。
“娘娘说得对。”
“算了,我们出去走走吧,别闷在屋子里,人都要闷坏了,走,我们出去逛逛。”
王秀花被拉起来,她便跟着佟贵妃出去逛逛。
紫禁城虽大,但她们能去的地方其实也不多,来来回回就那几个地,只是她们还没到金鱼池时就远远见到太子跟皇上在那,还有几个阿哥。
皇上跟阿哥们培养父子情,她们就不去凑热闹,悄然退出去,转去御花园,结果又碰到惠嫔。
佟贵妃笑着问惠嫔身子好些没有。
“好多了。”
“惠嫔这一病病了好几个月,本宫都以为惠嫔快不行了,今日一看,气色的确好很多。”
“正是因为好多了才想着出来走走,这几个月一直闷在延禧宫,人要闷坏了。”
惠嫔也笑着回道,心里却有些愤恨,佟贵妃这是在咒她早点死,大阿哥出事后,这佟贵妃说话可真是不客气,对她这个老嫔妃没有一点敬意。
“多出来走走是好事,能出来走走也是好事。”
惠嫔脸色微微一变,这是在嘲讽胤褆被囚禁,出来走走都成了奢望,佟贵妃这张嘴可真是狠毒,故意在戳她心窝。
“贵妃说得是,本宫是该多出来走走的,本宫看密妃气色也好很多,先前密妃生病的时候,本宫也病着,不能前去探望密妃,是本宫的不对。”
王秀花回道:“娘娘病着,不用过来探望本宫,本宫病好之后,该主动去看看惠嫔的。”
“本宫很好,密妃没来也没关系,不知两位妹妹见过进宫的新人了没有?”
“今日刚见过。”
“本宫今日也见了,只觉得她们不及两位妹妹的万分之一,她们怕是不会像密妃一样得宠。”
王秀花回了一句还不知道,刚进宫,哪知道会不会得宠,日后才知道。
“说得也是,本宫身子还没有完全康复,这才走了一会就累了,得先回去了,两位妹妹可以继续看花,本宫要先走一步了。”
惠嫔说完后跟她们点点头就离开。
佟贵妃在惠嫔走后忍不住冷哼一声,“装病装那么久也是难为她了,本宫要是她,都不好意思走出来。”
王秀花也没有多说什么,大阿哥出事,惠嫔是为自保装病那么久还是真的生病了,她无心去想,不过也感谢佟贵妃为她出气。
这御花园,她们也只逛了一小会就回去了。
没过几日,皇上便翻了钮祜禄氏的牌子,正式让新人侍寝。
再过不久,皇上把胤禑训斥了一番,胤禑还被打了五个板子,所为何事,她还不知道,只知道皇上都让人打胤禑的板子了,应该不是小事。
前不久胤禑才被封为信郡王呢,她听说是胤禑翘课,常常不去上书房,以致于功课落下,她想皇上不至于因为胤禑不爱读书就打他板子,况且胤禑也不像是会翘课的人,他不是胤禄,胤禄不怎么爱读书,她知道的,但胤禑在读书上还是勤勉的。
她过去阿哥所,胤禑正趴在床上。
“额娘……”
“趴着,别起来。”
胤禑就乖乖趴着不动。
“伤得怎么样,给额娘看看。”
胤禑抓着自己的裤子,难得有些羞涩,“额娘,我长大了,不能随随便便让额娘把屁股看去,我会害羞的,男女有别。”
“额娘又不是没见过,快给额娘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事,只是一些皮肉伤,没伤着骨头,已经上过药了,额娘不用担心,是真的没有大碍,那些奴才不敢打重,只是有些红肿而已。”
“你阿玛为何打你?”王秀花盯着胤禑问,不错过他脸上的表情。
“是我跟胤禵吵架,胤禵告诉阿玛,阿玛把我们叫过去审问,当中我不服气,还跟阿玛顶嘴,阿玛才一气之下责罚我。”
王秀花皱眉,胤禑老是跟十四阿哥发生冲突,从小到大打过好几次,还只是闹到明面上的,私底下的冲突怕是更多。
“为什么吵架?”
“还不是我被阿玛封为郡王,而他只是一个贝子,他故意挑事,让人打我的伴读,我就跟他争执起来。”
“那你阿玛为何只罚你一人?”
“阿玛觉得我出手在先,不顾兄弟情义,胤禵故意没还手,我打他居多,他身上伤口多,显得可怜,于是阿玛就只责罚我一人,额娘,你真不用担心,都是轻伤,不碍事的,我已经不疼了。”
王秀花伸手摁了摁胤禑屁股的位置,他没疼得叫起来,只是皱眉。
“还说不疼?”
“是真的不疼。”
“不疼,你皱什么眉头,快给额娘看看。”
胤禑翻过身,压着自己的屁股,难得撒娇:“额娘,我看别人十三四岁都成婚了,我也是成婚的年纪,哪能让额娘看屁股,要是被别人知道,我多丢脸啊,我这个郡王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王秀花被他逗笑,想着那些打板子的奴才也不敢下重手,应该不会伤着骨头,“你说你,为什么总是跟胤禵起冲突,还吃亏了。”
“额娘,胤禵很过分,我不想忍他,我只是被阿玛打五个板子而已,可是我揍他揍得更狠,我还把他的脸给挠花了,还把他的肚子踹淤青。”
胤禵见他被封为郡王,这几日阴阳怪气,他都忍了,但是他说到胤祄,说胤祄该死,他就不能忍他,只是他不能跟额娘说他跟胤禵起冲突的真正原因,提起胤祄,额娘肯定会伤心,额娘好不容易好起来,他不能再让额娘陷入悲伤中。
阿玛也是,就因为他打胤禵打得重一些,阿玛就这样罚他,胤禵只是罚写而已,还是他受的处罚重一些。
他对阿玛也有些不满,这事明明是胤禵的错,结果他被骂被罚,还害得额娘过来想亲自查看他的伤势,反正他跟胤禵这辈子都不可能是真正的兄弟。
“娘娘,十五阿哥,太子在外面,想见十五阿哥。”红莹进来通禀道。
胤禑立即让红莹把太子请进来。
“见过密妃娘娘,娘娘万安。”
“岂敢让太子给本宫行礼,太子快起来。”
太子看一眼床上的胤禑,先问他伤势如何,胤禑跟刚才回答她的说辞差不多,说没有大碍。
“那就好。”
“太子哥哥,你怎么还亲自过来一趟,你是不是也想看我的屁股?”
太子稍显疑惑。
胤禑赶紧转移话题:“我真的没事,太子哥哥不用担心,过一两日就好了,反正我不后悔打胤禵,他该打,他不还手,我打得过瘾,下次他再招惹我,我还打他。”
“你……下次阿玛就不只是打你五板子了,你还是别太冲动。”
刚被阿玛训了一通的胤禑又要挨太子哥哥的训,他敷衍地说他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那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太子哥哥慢走。”
王秀花送太子出去,太子也回头看她一眼,过后就默默跟她前面院子无人的地方说话,让人把风,守在周围。
“密妃娘娘,十八弟的死并非本王所愿,是本王无意中害了十八弟,让娘娘跟十八弟天人相隔,是本王的不对,本王没保护好十八弟。”
“都是过去的事了,太子也是受害者,敌人在暗处,又有备而来,太子也防不胜防,太子不必自责。”
“总归有本王的一份错,若本王没有答应让十八弟骑马,他就不会死。”
“是他好奇心重,什么都想玩一玩,说起来本宫不让他随着胤禑过去狩猎,就更不会出事,这么说的话,错的人应该是本宫。”
“是胤褆的错。”
王秀花点点头,“的确,是大阿哥的错,太子如今是腹背受敌,有人敢对太子动手,取太子性命,太子平日里出门怕是要小心了。”
“本王身边跟着的护军守卫有所增多,希望不会出事。”
王秀花轻笑一声。
太子不解,“娘娘笑什么?”
“笑太子天真,太子,你以为你最大的威胁是你那些兄弟吗?你没觉得皇上越来越忌惮你了吗?”
“阿玛忌惮本王实属正常,只要本王没有谋逆之心,阿玛不会对本王怎么样的。”
“你错了,从吴文海刺杀皇上开始,太子在皇上眼里已经是一个企图谋逆的太子,太子没有谋逆之心,太子的党羽没有吗?索额图当年难道没有一点谋逆之心,难道不想太子早日登基?太子,留给你的时日不多了,皇上会在明年废了你的太子之位,将你囚禁起来,你与大阿哥一样不得踏出府邸半步,你不可能登基的。”
“不可能,阿玛不可能废了本王,本王是太子。”
“皇上一定会废了你,而且就在明年,太子若是不信,明年且看本宫说的是不是真的?”
太子冷冷地盯着密妃,先前她说索额图会死,会被阿玛杀了,那预言就实现了,连他都不知道的事,密妃却知道,而且能预料未来发生的事情,她究竟是从何得知,阿玛亲口告诉她的吗?
“既然是明年的事,密妃又如何得知,莫不是密妃是什么得道高僧还是懂得什么歪门邪术能够预知未来?”
“如果说本宫能呢?”
“只是本王从不信这些邪术。”
“太子,本宫就是能预知未来,你明年一定会被废,被皇上囚禁,太子信也好,不信也罢,本宫说的都是真的,太子,留给你的时日不多了,太子,你若不想变得跟大阿哥一样,你只能尽早行动,只有你提前登基,你才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既然本王会被废,无法即位,那密妃能否预知谁会登基?”
“是四阿哥!太子若是被废,皇上会让四阿哥登基。”
太子一愣,盯着密妃,她神情严肃,不似在说笑,竟是胤禛,可他这个四弟一直跟在他身边,怎会是他登基,除开被囚禁的胤褆,他以为自己最大的威胁是胤禩,胤禩暗地里拉拢的大臣多,好似已经跟佟国维勾结在一块。
“谁都知道胤禛是本王的人,跟在本王身边多年,密妃是想挑拨离间吗?”
“太子,你扪心自问,你真的相信四阿哥吗?真的对四阿哥一点怀疑都没有,你相信四阿哥没有一点要争夺皇位的心吗?他与你不过是差四岁而已,谁愿意一直屈居人下?太子,明年,就在明年,太子会被废,不会再是太子,太子,你以后也会束之高墙。”
太子不相信,可是心里又难免掀起涟漪,产生几分恐惧,万一密妃说的是真的呢,她上一次预料索额图会死就真的发生了,他若是真的被阿玛废掉,不再是太子,还被囚禁,他这么多年来的努力付之东流,后半生凄惨。
他这个太子真的是当得太久了,以致于连阿玛都开始忌惮他。
他也的确不是十分信任胤禛,比起年纪跟他相差无几的胤禛,他更相信十五弟,他看得出来十五弟是真心站在他这边。
“依密妃看,本宫该如何破局,逃掉被废的命运?”
“太子在明年前即位。”
“你是想让本王杀了阿玛?”
“太子若是心软,死的人会是你,一定会是你!”
太子眼里掠过一抹诧异,据他所知,阿玛待密妃不薄,万千恩宠集一身,密妃进宫后就一直得宠,正因为她得宠,阿玛才会封十五弟为郡王,连十四弟都越过,论尊贵,十五弟不比十四弟尊贵,他毕竟是汉人之子。
阿玛如此宠密妃,密妃竟然想让阿玛死?她的心是什么做的,阿玛捂不化她的心。
“你未免太狠心了,阿玛待你不薄,你竟然想要杀了阿玛?”
“太子,本宫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了,胤禑站在你那边,跟你亲近,你觉得将来四阿哥登基会放过你们吗?会放过胤禑吗?
太子若是登基,你会放过跟你争夺皇位的人吗?会让他们继续在朝堂上担任重职,给他们封王加爵吗?
本宫不过是想护着本宫剩下的两个孩子,让他们后半生过得顺遂而已,这一点,只有太子能做到,所以本宫只能盼着太子即位登基,这是为人母的心境,在亲娘心中,只有孩子是最重要的,男人没有孩子重要。
而皇上……他三宫六院,今年秀女进宫,皇上很快让她们侍寝了,皇上真正给本宫的宠爱只停在表面,你看到的是皇上十年来宠爱本宫,本宫看到的是皇上身边女人不断,男人大多是薄情的,帝王尤是,太子,你也成婚了,你难道没有喜欢的人吗?你觉得你喜欢的人有皇位重要吗?若是让你选,你会让选她们,放弃皇位吗?你觉得她们在你心里占据的位置多吗?你真的爱她们吗?你没有,皇上又怎么可能有。”
“但阿玛终究是与你相伴多年的人,你心狠到想杀他,本王又怎么相信一个如此心狠之人?”
“大阿哥是皇上的长子,你看他还不是被皇上囚禁起来,太子是没必要相信本宫的话,但本宫只想告诉你,留给你的时日不多了,你没有动作,皇上亦会动作,会先废掉你这个太子,太子若是不信,太子可以试探,看皇上会不会容忍你跟朝中大臣结党营私,或许太子被废那一天会早点到来。”
“你别恐吓本王。”
“这不是恐吓,这是事实,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本宫已经提前看到了。”
太子对密妃的话半信半疑,密妃为了胤禑胤禄唆使他杀掉阿玛,是想让他手上染血,而他们可以坐享其成,可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若染血,要杀阿玛,要谋逆篡位,他也一定会让密妃染血,她的手也要沾上鲜血,不会让密妃独善其身,他不会拖胤禑胤禄下水,但密妃……他一定会拖她下来,既然是她过来提醒他的,没道理她只站在岸上观望,让他涉险其中,身入险境,是有可能背上弑父名声的死关。
若事情真的暴露,他们一并承担阿玛的追责才是,这个死关,他要密妃跟他一起,他们要同生共死才对!
密妃的话未必是假的,阿玛开始忌惮他,他不像其他人,可以住在宫外,他身为太子,仍然住在皇宫里,可以说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有人告诉阿玛,胤禩可以拉拢大臣,而他却要小心翼翼,百般谨慎,因为在阿玛眼中,他若是召见大臣,便是结党营私,甚至是谋逆。
阿玛已经将他的所作所为放大,他即便没有谋逆之心,阿玛也已经觉得他有,因为他这个太子之位坐得太久,威胁到阿玛的皇位了。
所以他太子之位被废掉,他被囚禁,不是没有可能。
明年?真的会是明年吗?而胤禛真的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继承大统吗?
太子跟密妃分开后一直在回想密妃说过的每一句话,胤褆没了,又有人崛起。
他这个太子简直是四面受敌,他一日是太子,便一日没有安生的时候,他不甘心只当太子,他当得够久了!
第137章
康熙四十六年五月初,江浙那边出事了,有人以朱三太子的名义起义,甚至开始招兵买马,开始安营在江浙一带好几个地方,等于是贼党窜聚,听说聚集了上千人,人数有上涨趋势,在民间作乱,已经不受当地官员的管制,占地为王,江浙总督上折子要求支援,
太子晓得什么朱三太子肯定是假的,真正的朱三太子早就死了,不过是那群人想起义,打着反清复明的名义来召集人马。
大清在建立初期,形势不稳,的确有很多人想反清复明,甚至连阿玛即位登基后,江山仍然岌岌可危,民间起义不断,不过那是初期,到现在,虽仍有起义,不过很快被镇压剿灭。
这一次规模稍微大一些,江浙又是清廷各种赋税银两的主要来源之地,肯定不能让那些人乱来,扰乱民生。
只是太子没想到阿玛会让他跟胤禛一同前往江浙了解情况,让他们召集官兵对贼党进行围剿。
那些贼党既然以朱三太子的名义起义,阿玛让他这个大清的嫡太子过去镇压,似乎也合情合理。
不过太子觉得江浙几个地方目前混乱,他身为大清太子过去,是不是会有危险,那些造反的贼党怕是更想抓到他这个太子来振奋人心,这人能起义是抱着必死之心,人到绝路,会做出来的事情会疯狂许多,阿玛为何将这种危险的任务交给他,是想让他死在那边吗?
太子现在对阿玛给他下达的每一条旨令都会让他深思背后的目的是什么,是对他这个太子不满还是只是想让他这个太子做出一点功绩出来,好让人朝堂百官臣服。
是重用器重他还是只是想让他出丑,陷入险境,他已经分不清了。
他这个太子当得太久,叔外公索额图又被阿玛处死了,他如今跟詹事府的幕僚说话都得保留三分,不会全盘托出。
因为他现在没法全身心地相信任何人,他连阿玛都不信,兄弟不信,更何况是那些大臣,密妃说胤禛会登基,等于是胤禛最后会背叛他。
他也不信胤禛,胤禛的性子又怪异,唯一信得过是胤禑,一来他知道胤禑是密妃所生,密妃是汉人,等于是胤禑没有登基的可能,二来是胤禑跟他们年纪相差较大,他目前在朝堂上势力微弱,也还没有被阿玛赋予官职,交代差事。
密妃娘家几乎等于没有势力,帮不了胤禑。
胤禑跟他可以说是没有皇位冲突的,他没有这个心思,但他那几个兄弟就不知道了,胤禛说不定是藏得深,未必对皇位没有心思。
阿玛已经交代下来,太子不去也得去,只盼着别出什么意外。
五月七日,太子便带着人从京城出发,前往江浙一带,带的人多,一路上没发生什么意外,没有遇袭。
……
王秀花听说太子跟四阿哥被皇上派去镇压起义,想着不会有什么事,毕竟他们是皇子,他们只负责在幕后指挥,不会上前线亲自杀敌。
做得好了,他们的威望也就高一些,身为阿哥,总得做些什么服众,不是只知贪图享受,也是要做事的,事情还要做好。
可能这是皇上给他们的磨练。
明年没剩下几个月了。
王秀花看书时直接倒在铺炕上睡着了,许是知道炕上有炕几,她蜷着腿,香彤很快给她盖上一层薄锦被。
康熙进来时便是见到王氏蜷在那睡觉,他本想问奴才为何不让她回床上睡觉,又怕吵醒她,于是就不问了,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拉高一些。
只是没想到就这轻轻举动也被王氏惊醒。
“皇上……”
“朕弄醒你了吗?”
“不是,臣妾这阵子一向浅眠易醒。”
她说她浅眠易醒,想必是还没从胤祄的死走出来,王氏这阵子看起来是走出来,已无异样,但他看她眼里偶尔流露出的悲伤,他就知道其实她还没走出来,这段时日必定很难熬,睡觉都不安稳。
康熙有些心疼地看着她,想安慰她几句,让她别再想着胤祄,可又觉得哪能说不想就不想的,她毕竟抚养了胤祄五年,朝夕相处,对胤祄付出很多心力。
他就把劝慰的话吞回去,只是抚了抚她的脸,说道:“朕要在咸福宫用膳,与你一起。”
“臣妾让人去通知膳房那边,香彤……”
王秀花跟香彤交代一声,香彤点点头就出去了。
“听说江浙那边不大太平,皇上必定为此烦心吧。”
康熙叹口气:“是,有些地方的衙门已经被那些贼党侵占,他们还让当地的百姓进出不得,将几个地方彻底占领,围城内说服百姓造反,企图自立,朕已经让太子他们过去查看情况,希望有个好结果。”
“会的,太子他们想必会想办法镇压缉拿那些人,不会让民生大乱的。”
“希望如此。”
康熙笑着看王氏,“你一个后宫女子不用担心前朝的事,你只需要好好地吃饭睡觉,把自己顾好,比什么都重要。”
“臣妾是想为皇上分忧,皇上怎么还不识好人心,那下次臣妾就不问了,什么也不问,什么也别说,在皇上面前当个哑巴好了。”
康熙轻轻捏了捏她脸颊,“你知道朕不是这个意思,你才是曲解朕的好意,朕看你又瘦了不少,朕怕你忧虑过多,对身子不好,朕希望你身子康健。”
“没瘦,臣妾明明吃得很多,皇上眼神不好。”
“行行行,你说没瘦就没瘦。”
王秀花看向他,笑道:“臣妾看皇上才是真的瘦了,是不是那些新入宫的小主把皇上身子榨干了?”
“你这是吃醋了?”
王秀花否认道:“臣妾才不是吃醋,臣妾只是想告诉皇上,皇上这把年纪了,可得悠着点,小心别闪着腰,夜夜笙歌可不适合皇上。”
康熙看她还有心思跟他说笑,调侃挪揄他,他的心也稍微放了放,“你啊,就是吃醋了,朕何时夜夜笙歌过,朕每日处理那些朝务,少不得花上几个时辰,哪有功夫夜夜笙歌,你真当朕是什么铁人,金刚不坏之身。”
“是,皇上辛苦了,是臣妾这张嘴说错话,该打才是。”
“你呀。”
康熙看着笑着的王氏,她一点都不怕他生气,他对她也发不出火,他看王氏刚睡醒,看上去还想继续睡,他说道:“要不朕陪你睡半个时辰,等睡醒后,我们再用膳,朕你看神色疲惫,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是有一点,皇上陪臣妾回床上睡一觉吧,臣妾看皇上眼底也有乌青。”
王秀花挽着皇上的手往床边走去,她帮他解去外衣,两个人一同躺下。
“睡吧,朕看着你入睡。”
“臣妾哪里需要有人看着,臣妾能很快睡着。”
“这样最好,朕还怕你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臣妾有好吃的好喝的,怎么会辗转反侧,皇上多想了,臣妾很好。”
好与不好,他是看在眼里的,反正他觉得王氏没那么好,必定还困在胤祄的死中,一时半会没那么快走出来。
他搂着她都能感觉到她身子瘦削,连后背的两块蝴蝶骨都微微凸起,身上肉少了。
康熙轻声道:“睡吧,我们一起。”
“嗯。”
室内安静,香彤进来时见到皇上跟娘娘已经开始入睡,她急忙退出去,守在门口,不让人进来。
睡觉就真的是睡觉,王秀花没想到自己真的睡着了,不过不到半个时辰就醒了,皇上还没醒。
她便率先穿衣下了床,问膳食准备得如何了,香彤说已经做好了,怕凉了都用小炉煨着。
她点点头,又坐回到铺炕上看书等着皇上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终于醒了。
他们坐在一起用膳。
康熙觉得王氏吃得不多,便主动给她夹菜,让她多吃,看着王氏一点一点把他夹给她的菜吃完后,他这才笑了笑。
这一餐吃得很温馨,他们互相为彼此夹菜。
……
另一边的翊坤宫,宜妃正在看后宫的开销账目,大阿哥被囚禁,惠嫔生病,把后宫所有事情都交给她,病好了也不见她要回协理六宫的权利,如今后宫所有事宜都由她跟内务府来协理。
宜妃没觉得不好,女子在后宫一向乏闷,无事可做,几十年如一日,有事情做反而是好事,她是乐在其中,不觉得疲惫。
新进宫的三位小主是庶妃,不过由于她们刚进宫,进宫后,皇上也召她们侍寝了,她便让人在庶妃的份例再多给她们添一些东西,免得她们刚进宫就不适应。
她自认宽厚,没有厚此薄彼,没有轻待位份低的小主。
所以当庶妃陈氏说她的份例被克扣时,她还有点意外,问她是怎么回事。
陈氏说她身边的宫女去内务府拿月例时,拿到手的份例少之又少,说是有人暗中针对她。
陈氏一个刚进宫的小主,还只是一个庶妃,虽说已经侍寝了,但侍寝不代表着得宠,谁有什么心思对付一个庶妃,宜妃想着估计是哪个奴才偷偷克扣陈氏的份例。
听陈氏说完后,宜妃跟她说她会让人把她少的份例补上,也会查清此事给她一个交代。
陈氏这才愿意离开。
宜妃交代她身边的大宫女千萍往内务府那边走一趟,问问是什么情况。
本以为这是小事,找出奴才,对奴才进行一番惩诫,把份例补上就好。
宜妃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
千萍也的确很快找出克扣陈氏份例的奴才,她下令命人杖责十板子,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但没想到只过了几天,那个奴才却自尽了,留下一封遗书,说是被冤枉的,随即有人上报给皇上。
宫里也传出对她不好的传闻,说她肆意殴打虐待奴才,屈打成招,自尽的那个奴才死时遍体鳞伤,说她残忍不仁,曾经也这样迫害死好几个奴才,说她仁善只是表面,实际上她中饱私囊,将属于后宫其它小主嫔妃的份例占为己有,故意隐瞒,还请宫里的东西偷偷让人挪出宫贩卖。
传闻越传越广,宜妃被叫去乾清宫,皇上问她怎么回事,她把事情说一遍后,皇上神色不大好。
宜妃为自己说话:“皇上,臣妾绝没虐待宫里的奴才,是臣妾先查到小丁子克扣陈小主的份例,臣妾只让人给他打了十板子,十板子不会致死。”
“可有人说那奴才是冤枉的,宜妃有没有查清事实真相再进行惩诫,是真的有人克扣陈氏的份例吗?”
“陈小主是这么说的,臣妾绝没有蒙骗皇上。”
皇上命人把陈氏叫过来。
令宜妃没想到的是陈氏竟然说没有这回事,她的份例没少,她也没跟她哭诉份例少了,不清楚为何她要要她的名义惩诫甚至殴打奴才致死。
宜妃诧异地看着十六岁的陈氏,觉得这个女子有些陌生,不明白她想干什么,明明是她过来跟她说份例少了的,她才让人去查的,她怎么能说没有这件事。
陈氏一直说没有,说她刚进宫,哪里敢要求什么。
宜妃难得生气,觉得自己被陷害了。
好在皇上没有严惩她,只是让她回去反思反思,奴才也是人,不可任意殴打,剥夺他们的性命,同时皇上也让荣妃、惠嫔跟她一起协理六宫,惠有人商量不至于太过武断。
宜妃只能应下了。
走出乾清宫时,宜妃看了一眼陈氏。
“陈小主,本宫第一次知道陈小主是这么会说谎的,在皇上面前都敢说谎,还敢演戏耍本宫。”
“嫔妾也是不得已,还请娘娘别生气,别怪罪嫔妾。”
宜妃再大度也没有大度到这种程度,被人陷害后还能笑得出来,不会计较,皇上若真的生气了,真的相信那些传闻,可能不会像今天这样只是让她回去反思,有可能降她位份,或将她禁足。
她这么多年在皇上那边的形象轰然倒塌,哪是她一句不得已揭过去的,宜妃。
她不得已便要来害她,宜妃也有点看明白,这一切都是荣妃想要重新掌管后宫而搞出来的事情,而陈氏正是住在钟粹宫的人。
她家世不显,在宫里根基也浅,只要不笨,就不会在这个时候陷害嫔妃,偏偏她这样做了,怕是有荣妃的一份功劳,许是被荣妃威胁的。
不管被威胁,事情总归是她做的,宜妃对这个陈氏产生一点不满,“本宫帮你,你却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不管你是自愿还是被胁迫,本宫往后不会再帮你,你往后见着本宫,最好是离得远远的。”
“嫔妾……没想害娘娘,嫔妾是真的不得已。”
宜妃懒得再听,带着人径直往前走,不再看陈氏一眼。
回到翊坤宫的宜妃深深地叹口气。
“娘娘别生气,皇上是相信娘娘的,娘娘这么多年对人如何,皇上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才没有真的惩罚娘娘,她们的污蔑不起作用,娘娘也借此看清陈小主是谁的人。”千萍说道。
“她是谁的人无关要紧,一个庶妃而已,她被荣妃利用,那是她的事,只是本来是本宫一人掌管后宫,如今又添了一个荣妃,荣妃比本宫年长,按照年数来讲,她协理六宫的年数比本宫多,本宫怕到时候本宫不得不听她的。”
“娘娘,皇上是让娘娘跟荣妃协理六宫,并非让荣妃一人掌管,娘娘这几年将后宫料理得井井有条,皇上是看在眼里的,所以还让娘娘继续协理六宫。”
“所以荣妃才控制不住想要夺回去,本宫只要没出错,皇上就没有理由收回本宫掌管六宫的权利,所以荣妃这是给本宫制造错误。”
“娘娘说得有理,那我们该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皇上都开口了,惠嫔若是不管事的话,那就她跟荣妃一起管,宜妃只能接受,钟粹宫属于东六宫,而翊坤宫属于西六宫,往后荣妃管东六宫,她管西六宫,只能这样了。
荣妃有个三阿哥,听说朝中也有人支持三阿哥即位,荣妃是想夺回权利为三阿哥铺路吗?
又过两天,翊坤宫又出事了,林常在突然吐血不止,林常在的阿玛官职被撤后,皇上也把她给忘了,很少翻她的牌子。
她先前给佟贵妃下毒,她也成天担心佟贵妃会对她下毒,她只好让她亲信的膳房厨子给林常在单独做膳,尽量小心谨慎一些。
没想到的是林常在还是中招了,佟贵妃没想放过她,她过去林常在的房间时,她的婢女正拿着痰盂守在旁边。
林常在倾身吐血。
“娘娘,那荔枝有毒,贵妃往里面下毒了。”
吐完一口血的林常在颤颤巍巍说道,捂住自己的心口,此时的她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佟贵妃是真的恨,明明是她先害死她的孩子,结果她却要失了性命。
佟贵妃没想放过她,怕是一直在寻机会对她下手,她没想到她会在荔枝里下毒,明明荔枝的外壳是完整的,她吃过之后却中毒了。
林常在眼泪流个不停,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这回是真的要死了,只是人在死的时候,求生欲望很强烈,她看着宜妃娘娘,恳求道:“娘娘,救救嫔妾,嫔妾不想死,救救嫔妾。”
宜妃抓着林常在的手,林常在住在翊坤宫这些年,她对她多有照顾,情分也慢慢处出来,虽说没到姐妹情深的地步,但她肯定是不想让林常在死的。
“太医一定会救你的,他们医术高明,一定会救你的,本宫一定会让太医尽全力救你,本宫那还有百年人参,通通都拿给你,你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的。”
“娘娘……”林常在哽咽。
“娘娘,太医过来了。”
听到千萍的话,宜妃赶紧侧身,让太医查看林常在的伤势,请来了三个太医,还把荔枝用手帕包着拿过来,跟太医说是吃了含毒的荔枝。
林常在又开始吐血,又吐又哭,整个人好像真的要死过去了。
太医几人先给林常在封住血脉,免得她吐血过多,流血身亡,随即才开始查看荔枝,细闻荔枝的味道。
“是什么毒?”
宜妃急切地问道。
太医们均摇摇头,说是还要看林常在后续的发病症状,根据症状才知道具体是什么毒。
宜妃让他们赶紧为林常在救治,不惜一切代价,需要什么药物尽管说,她让人去太医院那边取。
林常在已经快陷入昏迷,整个人看上去很糟糕。
宜妃的心揪成一团,她也没有让人去告诉皇上,告诉皇上也没什么用,这事真正溯源起来,林常在也有错,可能还错得比较大,要不是她给佟贵妃下毒,佟贵妃也不会给她下毒。
况且既然佟贵妃能这么隐蔽地往荔枝上下毒,估计追查下去也查不到佟贵妃身上,目前是救林常在的命要紧,凶手是谁已经不要紧了。
三个太医在这,宜妃还不大放心,她让人再去请,最好把副院判跟院判请过来。
宜妃就待在林常在房中,看着太医们给她医治,过了一会儿,太医们似乎开始有点把握,说林常在中的毒可能是一种叫血铃子的毒药,服下此毒的人会吐血不止,严重的话会伤及性命,好在血铃子是有解药的。
宜妃便让太医赶紧去拿解药。
就这样天黑下来后,林常在才没有继续吐血,也服下解药,不过人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毕竟是事后才服下解药,先前的毒药已经入体,还是会造成一定伤害,需要观察两日。
宜妃是松一口气,因为太医说还有存活的希望,并非是剧毒,剧毒一服下,可能没半个时辰就死了,这血铃子更多是出血多,看起来很恐怖,但实际上它比那些断肠草鹤顶红的毒药要好一些,有活下来的希望。
林常在昏睡了一天,到第二天才醒来。
她以为自己死了,没想到一睁眼还能见到宝珍,她虚弱地出声:“宝珍……”
“小主,你醒了,奴婢去叫太医。”
过一会儿,太医过来给她把脉,林常在忍不住问她是不是活下来了。
“脉象平稳许多,常在小主要按时喝药,是有可能活下来的。”
林常在听到太医的话,人还有点怔怔的,太医是哄她还是在说真的,她让太医说实话,别骗她,能活就是能活,不能活就是不能活。
“常在小主有可能会活下来,那血铃子毒性不是特别强,小主发现得及时,没有吃下太多。”
林常在又是一怔,毒性不强,还能活下来,那贵妃想杀她,为何不给她下最毒的毒药,若是最毒的毒药,她还能醒来吗?
她只清醒一会,又很快睡着,第二次醒来的时候,除了宝珍,还多了宜妃,她眼含热泪地看着宜妃,不确定地问:“娘娘,嫔妾是活下来了吗?”
“太医说你若能平安度过今晚,应该就能活下来,贵妃她……还是手下留情了,放了你一条生路,你往后别再记恨贵妃,也别再做傻事了,那些事就让它们过去吧,好好在宫里度过后半辈子。”
林常在哭出声,不知是为贵妃的手下留情,还是为她还能活着而哭,刚开始还有点压抑着,之后放声大哭,哭了许久。
宜妃在一旁看着她哭,哭过之后就没事了,这宫里的女人冤冤相报何时了。
……
林常在中毒一事知道的人不多,宜妃没有上禀给皇上,也特意叮嘱太医们不要对外宣说,不过还是有消息透出去,只是没人真的追查,只是宫里的奴才互相闲聊几句。
皇上朝务繁忙,加上林常在自己也没有声张要找出下毒的人,没有追究,而是把此事当做没发生过,只默默把身子养好,这事也就平静地过去。
王秀花知道林常在中毒的消息不是听宫里说的,而是佟贵妃亲口告诉她的,怎么对林常在下毒的也告诉她,最后林常在活下来时,佟贵妃才闷闷说了一句,就当是她还了她一命。
林常在选择不声张不追究倒是让她有些意外,她想林常在以后应该不会对佟贵妃再做什么了吧。
后宫恢复平静,不过前朝出了事,应该说是太子出了事,太子这次前去江浙一带镇压起义,去的途中没出事,不过到了浙江后开始召集官兵,也顺利剿杀了近百个贼党。
听说有一天夜里,太子入睡时,那贼党打听到太子下榻的地方后,集结了不少人过去刺杀太子。
不仅仅是太子负伤,连四阿哥也负伤了,至于伤情如何,她是不得而知,不过能传回到京城,估计伤得不轻。
皇上翻她牌子时,夜里只有他们两人躺在床上,她才问了一句太子的伤势。
“没有性命之忧。”
“那皇上会让太子他们回来吗?”
“太子有心气,说是不剿灭一众贼党,让江浙一带恢复正常,他不会回京的,太子也该历练历练,就随着他吧。”
“你别担心他们,那么多官兵,却杀不了几百个贼党,是他们无能,安逸的日子过久了,他们连上阵杀敌都不会了,疏于历练。”
皇上是说官兵还是说太子?王秀花不知道皇上这个时候是不是还想着让太子即位还是已经想让别人来即位,他没有透露过,许是他不想去想这些,皇位依旧还是他的。
王秀花困了,渐渐没了话语,睡了过去。
翌日,她在乾清宫用早膳,皇上开始看折子后,她便从乾清宫出来,绕过去上书房那边看看正在读书的胤禄。
胤禑倒是长大了,不再需要每日都去上书房,他现在往宫外跑得多,常常出宫,她问他做什么,他说赚银子。
她怎么不知道胤禑缺银子,胤禑说他如今是郡王了,准备攒点银子给自己建宅子,他说他怕皇上给他的银两不够,毕竟皇上孩子多,每个人都要出宫建立宅子的话,肯定要花一大笔银两。
真正给到他的银两怕是不多,所以他得自己攒一些。
王秀花也就不管他,赚钱是好事,他若真的能攒下银两建宅子,自立起来,她这个当额娘的也就放心了,阿哥也不能总是靠内务府给他们月银俸禄过活。
真正出宫建府后,一个阿哥怕是要养很多人,妻儿奴才,没点银两怕是不行的。
到了六月初,宫里传来好消息,庶妃钮祜禄氏怀孕,约有两个月有余。
新进宫的小主已经有一位开始怀孕,皇上也算是老当益壮。
京城开始下雨,外面小雨淅沥沥,雨蒙蒙一片,王秀花站在屋檐下,看这院子里的一切都被雨水打湿,空气中还带有一点凉气。
她伸手出去接雨水。
“娘娘,好像有人过来了。”香彤说了一句。
她看过去,在一片朦胧后,好几道身影朝着这边走过来,那大伞遮住最前面的人,这阵仗一看就是皇上过来了。
果不其然,等人走近后,皇上出现在她面前。
“皇上,正下着雨,你怎么过来了,也不怕淋湿?”
王秀花拂去皇上肩膀上的雨珠。
“朕今日无事,实在不知做什么,便过来看看你。”
“皇上让人过来传臣妾过去就好,怎么还亲自过来一趟,你看你的鞋子都湿了,半边衣服也湿了,也没坐轿,着凉了怎么办?”
康熙听着王氏对他的关心,他嘴角上扬,“朕宁愿自己湿了半边身子,也不愿意你湿了半边身子,你身子弱,不及朕,不坐轿是朕很久没有在雨天这样行走过,想感受感受,于是就走过来,你怎么站在外面,也不披一件披风,你怎么没想着自己会着凉。”
“臣妾不冷,只是下雨而已,如今是六月份了,再冷也冷不到哪里去,别说那么多,皇上赶紧进去换一身衣服,把鞋子也换了,湿哒哒的不难受啊。”
康熙牵着王氏进屋。
梁九功等人候在外面,他们才是湿了半边身子,皇上只是肩膀处有些雨珠,过一会儿,密妃身边的奴才直接拿了披风出来给他们,还支起炉子。
这披风也是奴才的披风,梁九功问是谁的,听说是才公公的,他也不由笑说才公公的披风堪比主子的,因为这布料很好,是主子才会穿上的布料,奴才穿的更多是粗糙一点的料子。
小才子说是娘娘赏给他的料子,他用来做了一件披风。
这么好的料子用来做披风,可见连密妃身边奴才的吃喝用度都是非常好的,这帮人跟着密妃就没吃过什么苦,毕竟密妃从未失宠过,密妃身边的奴才所用之物已经跟宫里正经的主子用得差不多。
梁九功瞧着这小才子吃得好,也胖了不少。
“你小子是好命,能跟着密妃。”
“那是,我家娘娘是最好的主子。”
“皇上才是最好的主子。”
小才子立即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是我不对,说错话,皇上是最好的主子,我家娘娘是第二好的主子,跟着娘娘是小的攒了三辈子的福气。”
“行啦,别炫耀了。”
“那梁公公要不要吃点点心,喝杯茶?”
梁九功心想皇上怕是要在密妃待上几个时辰,他喝杯茶的功夫是有的,出恭的功夫也是有的,当差最怕自己要出恭跑开,中间误了差事,没听到皇上的使唤。
皇上在咸福宫,真有什么事,也是咸福宫的奴才先去办,他可以偷闲一会,于是点点头,让小才子去拿点心。
屋内的王秀花给皇上脱去衣服,上上下下剥个干净,给他重新穿上另外一套,皇上在这是有好几套干净的衣服放置着。
康熙低头亲了亲王氏的唇瓣。
“皇上,你……臣妾可不能再怀孕了。”
康熙疑惑地咦了一声,“谁怀孕?”
“臣妾不能再怀孕,臣妾一把年纪了,你还是别折腾臣妾了,臣妾不是钮祜禄小主,年轻还能生,臣妾这把年纪要是怀孕生孩子,怕是只有丢命的份。”
康熙这才想起来前不久新进宫的一位庶妃怀孕了,他怎么听着她这话含有浓浓的醋味。
“朕还没想做什么呢,你怎么会扯到钮祜禄氏?”
“臣妾先提醒你,免得你忘了,钮祜禄氏不是前不久怀孕了嘛,皇上不知道吗?”
“你不是钮祜禄氏,你不会那么容易怀孕的,年纪大的女子不易怀孕。”
“皇上知道的真多,总之就是不行,你一把年纪了,也省点力气吧。”
康熙总觉得王氏每回都说他一把年纪,这是在嫌弃他老嘛,也就她敢这么说,他叹口气:“朕怎么觉得朕在你眼里是那动都不能动的耄耋老人?你到底是多嫌弃朕,朕就那么老吗?”
“还好,一点点老,你就为老不尊了,要不臣妾陪你下棋吧。”
“所以你嫌弃朕?”
“臣妾哪敢嫌弃你,臣妾是心疼你。”
康熙轻哼一声,抬起她的下巴又印下一吻。
“真心疼朕就该帮帮朕,还有不许说朕老。”
“行行行,皇上还是十八岁的小伙,一点都不老,是臣妾见过最年轻的人,臣妾不该说皇上老,臣妾愿意自罚,臣妾罚臣妾跟皇上下两个时辰棋,皇上,你也许久没跟臣妾下棋了,你就当是陪陪臣妾。”
“行吧,你摆上棋盘吧。”
康熙撩起袍角,盘腿坐在铺炕上。
王秀花心里默默松一口气,开始把棋盘摆上,跟皇上下棋。
外面雨声淅沥,屋内很是安静,只有两个专注下棋的人。
“朕输了。”
“皇上是不是偷偷让臣妾了?竟然让臣妾赢了?”
“没有,朕输了就是输了,朕服输。”
王秀花把黑白棋捡起来,对着皇上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第138章
康熙在咸福宫一待就是一天,他难得这么空闲,没有任何紧急的折子需要批阅,就跟王氏下了几个时辰的棋,到第二日辰时才离开。
这雨连下好几天,阴雨连绵,听闻太后的宁寿宫屋檐漏雨,有一个奴才登上木梯子上去想要修缮,不小心摔了下来,把腿给摔骨折了。
皇上另外让人前去宁寿宫为太后修缮屋檐,顾不上还在下雨,只命人速速修好,免得漏雨,让太后烦心。
咸福宫的屋檐也漏雨了,好在只是上面的琉璃瓦碎掉一片,怕人摔着,王秀花便没让爬上去去修,暂时用大敞口花瓶接漏下来的雨水,寻思着也就几天的事情,暂且先忍一忍。
下了六天小雨后,紫禁城终于放晴,小才子立即领着小伍子爬上屋顶,把漏雨的地方补好。
胤禑跟胤禄也在天晴后过来咸福宫向她请安,王秀花问他们想吃什么,胤禄说想吃一些辣口的食物,她便让人准备一些。
胤禑给她带来一个消息,听说太子跟四阿哥在江浙那边二次遇袭,四阿哥伤得比较重,太子伤得也不轻。
王秀花心想太子等人的侍卫护军,还有当地的官兵有无能到这种程度,竟然让贼党两次得手,伤了阿哥,不是说贼党有近千人,难道太子他们还调不来上千名官兵吗?
还是说太子他们的行踪一直被泄露出去,有了内奸,里外应合,有人想杀太子的心很坚决,不惜来第二次,也顺利得手了。
太子跟四阿哥受伤,若是两个人都没能回京……
既然两人都受伤了,皇上会召他们回来吗?
“你太子哥哥不会死的,你不用太担心,跟往常一样做你的事。”
“我知道了,额娘。”
胤禄在一旁只顾着吃饭,辣得直冒汗还是继续吃。
“好啦,也别吃太多,小心拉肚子。”
“额娘,我好不容易能吃一回,得吃过瘾才行,嬷嬷们都不让我吃辣食,我馋这一口馋好久了。”
胤禄从小体弱多病,又很挑食,肠胃比一般人要娇弱一些,她也叮嘱过伺候胤禄的那帮奴才,不能太由着胤禄的性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该忌口还是要忌口,太重口的食物不能连着吃,长大后才好一些。
王秀花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胤禄,轻声道:“嬷嬷们也是为了你好,你拉肚子或是生病的话,会更难受,少吃一点,吃点别的,这些菜也是好吃的,你看你挑食挑成什么样了,瘦不拉几的。”
胤禄抬头撒娇说他没瘦,他壮着呢,说他拉得动一石弓。
“而且谙达说我骑射水平很好,可以跟那些武状元比拼一二。”
胤禑在一旁忍不住道:“那是谙达哄你的,他们想讨好你这个皇子才这么说的,要分得清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别傻乎乎的。”
胤禄立即反驳道:“你别以为你是我哥哥,我就不会打你,我哪里傻乎乎了,我的确擅长骑马射箭,他们说得没错,并非只是出于夸赞讨好我,要不明日我跟哥哥比拼比拼。”
“成,明日跟你去箭亭。”
“我肯定能打败你,你等着瞧。”
胤禑笑了笑,没有生气。
两兄弟的拌嘴被王秀花看在眼里,她没有打断他们,也没有制止,在胤禄被辣得嘴巴通红时,她给他倒了一杯水。
母子三人其乐融融地享用完一餐。
又过半个月,太子等人回京,听说太子他们也顺利镇压剿灭那些贼党,有些贼党的头目被太子他们押着进京审问,算是不负众望完成了他们的使命。
至于太子伤得如何,王秀花并不能亲眼所见,只知是伤着胳膊,倒是四阿哥伤得重一些,听说被一剑刺穿肩膀,甚至差点刺中心口,当时是命悬一线,差点没能回京。
八阿哥的贤名已经开始在朝堂上流传。
显然阿哥们都按捺不住了,是不是都想着能没一个是一个,人死了就没有希望了,于是纷纷想着行刺。
太子是挡在诸位阿哥们面前的第一道阻碍,众人纷纷想除去太子,至少目前而言,他们共同的目标是太子。
不知她猜想得对不对,她居在后宫,只能观望。
眨眼间到了八月二十日,太后的生辰。
王秀花过去宁寿宫给太后祝寿,她这回送了一幅名画家画的寿星图还有一尊无量寿佛给太后,不算多,她本身也不想讨好太后,自然不会太费心思。
寿宴当日,皇上给太后送的寿礼明显隆重丰厚许多,听太监唱名时,那一寿礼名单一长串,念了好一会才才念完。
坐在席上的皇上跟太后看上去感情很好,母子情深,一个孝顺,一个慈爱。
王秀花敛回目光,不再看他们,转头看向戏台上的戏子唱戏。
先前惠嫔坐在她上端,如今她封妃后,惠嫔就变成坐在她下端,两人很少交谈,惠嫔现在看起来也已经从大阿哥被囚禁的阴影中走出,至少她依旧是嫔妃,依旧享受着荣华富贵。
其实惠嫔此时心情并不佳,尤其是见到坐在她上方的密妃,她如今连密妃都不如,胤褆没有即位的可能,要说她完全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
皇上虽然没有牵连她,但这宫里的人谁不是趋炎附势,拜高踩低的,加上荣妃又重新协理六宫,她与荣妃的关系又一直对立,互不相让,所以她能明显感觉到内务府那边有意轻待延禧宫,轻待她。
这里头可能有荣妃的授意,总之好的东西上头的佟贵妃、荣妃甚至是密妃她们领完后才会轮到她,虽说没有克扣她份例上的东西,但也没有超出多少,所有东西都是一板一眼的给她,让她也没法跟皇上告状,她也不能闹事。
她之所以还能保住这份荣耀,保住嫔位,不受胤褆牵连,许是皇上看在她这么多年安分守己,没犯过大错的份上才给予她几分宽容。
她要是闹事,皇上觉得她不知好歹,说不定连这份尊荣都收回去,彻底冷落她,甚至冷落她母家。
反正这一两年,她都得谨小慎微,只盼着胤禩能顺利即位,胤禩即位后,她是他名义上的额娘,也需要尊她为太后。
至于胤禩的生母良嫔,听闻她这阵子身子不好,病得厉害,先前良嫔生完胤禩又怀过一胎,只是没能保住,为保护母体,催产堕胎时,良嫔留下后遗症,听说一个月有半个月会有恶露,持续了好几年,之后身子就很虚弱,再也没法好起来,今年似乎病得更加严重。
今日太后的寿宴,良嫔也没有参加。
寿宴结束后,惠嫔过去良嫔住的永寿宫,探望良嫔,良嫔的确病重,看上去气色很差,只虚弱地躺在床上。
她问胤禩有没有来看过她,良嫔点点头。
惠嫔心想也是,胤禩还算孝顺,肯定早就来看过了,胤禩在礼节上一向到位。
“娘娘,胤禩这个孩子交给你了。”
惠嫔听到这话,也不由地有些感伤起来,岁月匆匆,曾经貌美的良嫔此时瘦削虚弱,两颊凹陷,美貌不复存在,她轻声道:“胤禩也是你的孩子,你好好养病,尽快康复,胤禩才会安心。”
“好不了啦,嫔妾知道好不了,只盼娘娘能照顾胤禩。”
在这个时候,惠嫔自然什么都会顺着良嫔,她说她一定会照顾好胤禩,胤禩也是她的孩子。
“你可需要皇上过来看你?”
“皇上也来过一次了,不用再过来,嫔妾这副样子是怕会吓着人。”
听到良嫔说皇上来过了,惠嫔觉得皇上并非完全冷血,眼里只有密妃,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便来看过良嫔了。
“嫔妾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胤禩,不过嫔妾知道有娘娘照顾,嫔妾就安心了。”
“放心吧,本宫一直将胤禩视作亲子,你别想那么多,好好养病。”
良嫔点点头。
不过在三天后,良嫔还是走了。
皇上在良嫔死后册封她为良妃,以宫妃的规格给良妃治丧,让胤禩给良妃送葬扶棺,也算是得到善终。
……
九月初,胤禑生病,王秀花过去阿哥所那边探病,看胤禑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并没有大碍,她也松一口气。
“额娘,我真的没事,太医说了我躺几日便好了。”
“生病都不是小事,你别掉以轻心,既然太医让你休养,你就好好休养,按时吃药。”
“我会的,我哪也不去。”
王秀花不放心还摸了摸胤禑的额头,不怎么烫,太医说是换季导致风寒入体,只要没有发高烧,过几日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她才刚到一会儿,红莹便进来说太子过来了,想看看胤禑病得如何。
“让太子哥哥进来吧。”
太子进来,穿着一身月牙白圆领锦袍,他先是关切胤禑几句,让他好好歇息,这几日别往宫外跑。
胤禑乖巧地点头应是。
王秀花人也看过了,也没有大碍,不需要她来照顾,没病到需要她守在床边的程度,见太子跟胤禑说话,她起身准备离开。
“密妃娘娘请留步,本王有话跟密妃说。”
“太子哥哥,你想跟我额娘说什么?”
“是一些闲话,你好好休养,本王跟密妃娘娘先出去了。”
胤禑疑惑,不知太子哥哥要跟额娘说什么闲话,能说什么闲话,不过也只能看到太子哥哥跟额娘一起走出去。
其实太子没打算跟密妃闲聊太多,只是交给她一封信,让她回去再看。
王秀花同样疑惑地攥着那封信,问道:“是太子写的吗?”
“是本王写的,还请密妃过目,阅后即焚。”
“本宫是要在这里看吗?”
太子让她回去再看。
王秀花只好将信放进她随身携带的荷包里面,随即离开阿哥所,等她真正想要看信的时候,她屏退所有人,一个人在房间里把太子给她的信阅览一遍。
看完后,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太子终究是等不及了,不知道她的话有没有让太子加速动作。
太子想要她想办法给皇上下毒,且要在十一月前,换成她给皇上下毒,毒死皇上,那弑父的罪名就落不到太子身上,太子即位也顺理成章。
他说的要在十一月前,是不是等于太子已经开始部署了。
太子还没被废,是储君,皇上出事,他登基是名正言顺,若是其它阿哥反对,必定冒着大不韪的罪名才能推翻太子登基,他们企图谋逆,而太子想对其它阿哥做什么也就有了正当的理由。
太子不想等到明年了。
她给皇上下毒,首先得先弄来毒药,下毒可能还容易一些,但要让皇上不知道是她下的毒才是关键。
太子能不能成功还不知道呢,这毒能不能让皇上立即暴毙身亡也是未知数,若是皇上没死,太子企图造反谋逆的行为被提前察觉,她要是暴露,皇上不会放过她的,还有可能不会放过胤禑胤禄。
既然太子想要提前登基即位,等于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他有可能会被察觉意图,等待他的估计也是一条重罪。
既然他自己有危险,他是不想让她什么都不做就渔翁得利,是要拉她下来,跟他一起承担这个风险,所以由她来下毒。
王秀花将信读了三遍后很快把信烧了。
再过两天,王秀花把自己折腾病了,胤禑还拖着病体过来看她,认为是他把病气过给她,有些内疚,她也没有解释太多,让胤禑继续误解。
皇上也很快过来看她。
王秀花躺在床上,扯了扯嘴角笑了笑:“皇上,臣妾真的没事,你别大惊小怪,不过是普通的风寒,过几日就好了,你找再多的太医也是一样的结论,实在不行,臣妾明日便让人把傅太医叫过来,傅太医是院判,他说的话,皇上总相信吧。”
“朕只是担心你,普通的风寒也不可轻视。”
康熙眼里充满担忧,他主要是觉得王氏身体不如从前,她那么瘦弱,接二连三生病怎么行。
“皇上,臣妾没事,你还是别离臣妾太近,免得臣妾把病气过给你,这病可是会传染的。”
“朕不像你,这点病气过不到朕身上。”
“咳咳咳……”王秀花捂着嘴咳嗽几声。
康熙立即命人去倒热水,他亲自把她扶起来,让她喝水顺气。
“你要当心自己的身子,胤禑那边,你别过去了,你们母子两都好好养病,等都好了再见面。”
“臣妾都听皇上的,不见就不见,臣妾会努力好起来的,皇上别担心臣妾了。”
“朕不担心你担心谁。”
王秀花顺势倚在皇上身上,脸埋在他胸膛里。
康熙也搂着她,手环着她肩膀上,只觉得摸得到她骨头,她是真的瘦了不少,原先的肉一直回不来,以前的她是丰腴的,如今好像是抽条成柳枝了,感觉风一吹就能倒下。
康熙在咸福宫待一会儿才离开。
第二日,王秀花还是让人请来傅太医给她看诊。
生病期间,佟贵妃与袁常在她们会过来看她,叮嘱念叨许多,她们认为她还沉溺在胤祄的死中,才会身子虚弱,病气入侵,她们话里话外劝她走出来。
内务府送来荔枝跟龙眼,九月的荔枝跟龙眼很多,不仅仅是各地加急进献到皇室,连皇庄那边也收成不少,大多往宫里送。
送到王秀花这的荔枝跟龙眼更是新鲜至极,颗颗饱满,汁水甘甜。
到了九月十七日,王秀花的病好得差不多了,听说胤禑也好了,她又过去一趟阿哥所,这回没碰到太子。
胤禑脸上已经恢复红润,跟她道歉,说是他不该把病传给她。
“不是你的错,是额娘自己身子弱,没什么事的话,额娘先走了。”
从阿哥所出来,王秀花又转去御花园那边逛一圈,许久没来御花园,里面的花依旧开得鲜艳,株株盛开,颜色各异。
巧的是她碰到怀孕的钮祜禄氏,钮祜禄氏大概有五个月还是六个月的身孕,不过四肢纤细,只有肚子高高隆起。
“给密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你怀着身子,不用给本宫行礼。”
“给娘娘行礼是应该的,先前嫔妃听说娘娘病了,娘娘如今好些了吗?”
王秀花回道:“本宫已经好了,多谢妹妹挂念。”
“好了就行,嫔妾也觉得娘娘今日气色很好。”
王秀花笑了笑,说她病好了,脸色就没那么苍白了,她逛得差不多了,很快跟钮祜禄氏说再见,她先回去了。
钮祜禄氏又给她福福身。
王秀花回到咸福宫后,坐在铺炕上沉思。
“娘娘,膳房那边说有新鲜的鲈鱼,娘娘要不要吃?”香彤进来回禀道。
“那就清蒸吧,本宫也好久没吃过鲈鱼了。”
香彤笑着说:“那奴婢让膳房那边多给娘娘蒸两条,让娘娘吃个过瘾。”
王秀花点点头,她看着炕几上那两盘荔枝跟龙眼,各自拿一颗放在手里打量。
等到了午时,清蒸的鲈鱼端上来,一共三条,上面放着切好的姜丝跟葱花,还淋了一些热油跟酱汁,虽是很普通的做法,但她已经闻到香味。
另外还有一份青椒炒牛肉跟一份蔬菜,她吃饱后便让香彤她们出去,她准备午歇,跟她们说她没叫她们,她们就不要进来。
许是她难得这么严肃说话,香彤她们连连点头,说她们绝不会吵到她歇息。
等里间只有她一个人时,她开始把那盘荔枝跟龙眼都拿过来,细细琢磨。
……
九月二十三日,刚过午时,太后老人家年纪上去了,反而不怎么爱睡觉,睡觉的时辰变少了,用过午膳的她让说戏的人直接在宁寿宫内殿给她说戏。
她津津有味地听着。
过一会儿,承乾宫那边来人,佟贵妃身边的奴才送来一些荔枝,荔枝表面看上去都是很饱满圆润的荔枝。
太后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这后宫小主嫔妃时不时送些东西过来宁寿宫已经见怪不怪,她身为太后,自然什么都不缺,不过这是她们的一番心意。
宁寿宫也有荔枝,那些荔枝也跟佟贵妃送来的差不多,表皮不见蔫色,都是通红的,如今快到十月了,其实到后面荔枝越来越少,基本上十月差不多就没了。
倒是龙眼可能到十一二月还会有。
太后让人放在炕几上,她听完一出戏后,便让人给她剥荔枝。
“继续说啊,别停。”太后让说戏的人继续,她一遍听戏一遍吃荔枝。
过了一会后,太后突然吐血,把身边的奴才吓一跳。
“太后娘娘……”众人惊呼,连忙撑住太后。
只是太后吐出不少血,嘴巴内一直流血,说不出来话,她指着佟贵妃送来的那盘荔枝,想说些什么,发出来的只有很微弱,令人听不清的声音。
“太后娘娘,你想说什么?快去请太医,快……”贵嬷嬷已经慌了,命人把太后搀到床上,也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那盘荔枝,不过目前是太后最要紧。
太后还有一点意识,疼得□□,那血是不停地从嘴巴里冒出来,止也止不住。
同住在宁寿宫的淑惠太妃听到这边的动静,急急忙忙赶过来,见到自家姐姐这副样子,吓得心口一紧,“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贵嬷嬷在一旁说太后吃了荔枝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荔枝?什么荔枝?”
贵嬷嬷说是佟贵妃送来的荔枝。
太后还在吐血,两人还说荔枝的事时,太后双眼一瞪,直接瞪圆了,话都没说几句,没交代遗言,突然就咽气了。
淑惠太妃一愣,连着喊姐姐,开始大哭,只是没能叫醒太后,太后眼睛虽然没闭上,但是已经没气了。
宁寿宫的奴才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太医都还没赶到,太后就没了,众人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明明太后刚才还在听戏,怎么就突然薨了。
淑惠太妃已经哭得厉害,大声嚎哭。
贵嬷嬷稍微反应过来,让人赶紧去告诉皇上。
太医们赶到时,太后已经无力回天。
宁寿宫顿时哭成一团,宫里宫外都充斥着哭声,很多人都是放声痛哭。
康熙过来时便是见到这画面,他进去时见到太后身上的血已经被擦干净,眼睛也已经闭上,正安详地躺在床上,周围是一群嚎哭的人。
“皇……皇额娘……”康熙也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道,慢慢走近床边。
“皇额娘,儿臣来晚了。”
康熙对太后的情感很复杂,说没有母子情,那是不可能的,太后也是看着他长大,看着他坐稳皇位的人,但后来她多次加害王氏跟王氏的孩子时,他对太后才生出几分厌烦,再后来太后安分了,不再做出任何让他不喜的举动,在宫中安享晚年时,他也就愿意跟她再续母子情,尊她敬她,给她太后的体面。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皇上,皇上,是有人给太后下毒,是佟贵妃害死太后,还请皇上治佟贵妃的罪。”
贵嬷嬷爬到皇上脚边,哽咽道,边流泪边磕头。
康熙还没从太后突然死亡的噩耗中回过神,听到贵嬷嬷的话时,还有点茫然,似听非听。
“你……你说什么?”
贵嬷嬷尽量让自己语气变得平稳,回道:“皇上,是佟贵妃给太后娘娘下毒,佟贵妃让人送来的荔枝有致命的毒药,是佟贵妃害死太后娘娘,还请皇上为太后娘娘做主,别让太后娘娘死得不明不白。”
康熙还是很茫然不解,他以为皇额娘是突然崩逝,毕竟皇额娘年纪大了,随时都有可能会走,只是他没想到他会听到有人给皇额娘下毒的消息,还是佟贵妃。
“你在胡说什么?”
贵嬷嬷把事情说一遍,说到太后吃了荔枝过后才突然吐血,一吐血没多久就咽气了,可见是剧毒,贵嬷嬷说太妃也在场,也见到太后咽气,她所言绝非虚假。
康熙还没从皇额娘的死中走出来,就先听到皇额娘是中毒身亡的消息,他看向同样跪着的太医们,问他们是不是这样的。
太医们说皇额娘的症状符合中毒急剧身亡,只是所中何毒,他们就不知道了,只有那些荔枝,他们目前还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毒,有些毒是无色无味的,他们没法辨别。
“皇上,想知道那些荔枝是否有毒,再找来一只活牲畜给它喂下荔枝,看它会不会有事,或许就能知道里面是否含有毒药。”其中一个太医建议道。
康熙此时脑子难得处于混乱状态,分不清谁说的话是真是假,贵妃怎么会害皇额娘。
“皇上,姐姐昨日还好好的,今早也是好好的,贵嬷嬷不会说谎,我也亲眼所见,姐姐吐血不止,突然就咽气了,是中毒之症,还请皇上找出凶手。”淑惠太妃也哽咽道。
“朕知道了,先发丧吧,梁九功,你去找一只活牲畜过来。”
宫中有一口玄铁大钟专门用于发丧,只有皇上、皇后、太后等人死的时候才会撞钟发丧,让宫里上上下下知道,这口大钟的钟声也会传到紫禁城外,让离紫禁城近的百姓知道宫里出事了。
很快,有人去撞钟。
紫禁城中听到一阵又一阵厚重而闷沉的钟声,好似在耳边回响,撞击到耳膜,闷闷作响。
康熙已经恢复冷静,看着梁九功抓来一只猫,而太医将几个荔枝喂给那只猫,那只猫真的在片刻之间就出现一样,哀鸣几声后突然咽气了,瘫在地上。
“老奴真的没有说谎。”贵嬷嬷大喊道。
淑惠太妃见到这画面,其实也有点被惊住,是真的有人下毒害死姐姐。
康熙没想到荔枝真的有毒,这宁寿宫的奴才又说是佟贵妃命人送过来的,他还在想为何贵妃会害死皇额娘。
……
后宫的小主嫔妃听到沉闷的钟声时都是一惊,她们知道这钟声代表着什么,不少觉得是皇上出事了,正打算前往乾清宫时,碰到匆匆往宁寿宫跑去的奴才,一问才知道是宁寿宫出事了,不是皇上出事,而是太后薨了。
一帮人或前或后朝着宁寿宫那边走去。
不到半个时辰,后宫小主嫔妃们都齐聚宁寿宫,来到宁寿宫的外殿跪下,连怀孕六个月的钮祜禄氏也不例外。
她们都以为太后是年迈骤逝,只是在皇上还没从内殿出来时,有人窃窃私语,说太后是被人害死的。
没等她们问清楚,有哭声传来,她们也只能跟着哭起来,先给太后哭丧。
这一哭就是几个时辰,直到太后被放进梓宫里面,随即而来的是太后的丧礼,太后的丧礼长达三天,她们每日需要跪着,需要大声哭丧。
只有怀孕的钮祜禄氏不需要连跪三天,其他人基本上是连跪三天,除了夜里,她们不用守灵可以回宫歇息之外,她们白天都要跪。
这三天,太后中毒身亡的传闻越传越烈,又有传闻说太后吃了荔枝,被荔枝噎死的,她们不知道是真是假,皇上这几日也处在悲痛中,似乎无心管这些传闻。
太后的梓宫在三天丧礼过后挪到殡宫,再过一天,她们跟着皇上到殡宫祭祀。
皇上辍朝九日,宫里上上下下都是白布。
这只是丧礼结束,太后梓宫下葬还需要一定时日,钦天监那边要选定日子才可下葬,短则两个月,长则三个月。
这期间,她们不可着色彩丰富靓丽的旗装,均以素色为主。
十月初,宫里虽然还是挂着白布,但已经从太后的死中走出来,大家的日常恢复,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只有康熙还在查给太后下毒之人,不过他没有声张,是暗中查访,也让宁寿宫的人不要对外宣说。
这其中牵涉到佟贵妃,他正是需要用到佟家的时候,隆科多又是步军统领衙门都统,在他没有找到确凿证据前,他不会轻易定佟贵妃的罪名。
佟贵妃没有杀害皇额娘的理由。
那日往宁寿宫送荔枝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宫女,但宁寿宫的奴才都说那宫女面生,他们此前并未见过。
而伺候佟贵妃身边的奴才没有十几岁的人,大多跟在佟贵妃身边多年,年纪稍长。
康熙寻思着应该是有人假冒贵妃的名义给皇额娘送荔枝,为何要假冒贵妃的名义,想来是皇额娘对贵妃送来的东西可能不大设防,所以才会是当天送来当天就吃了。
许是操劳皇额娘的丧礼,加上要找下毒之人,还有上个月月底黄河部分河堤决堤,给下游的城市带来水灾,有折子请求下发赈银跟赈粮,种种事情加起来让康熙繁忙不已,累到自己,结果就开始生病了。
王秀花在皇上生病的时候过来看皇上。
康熙是病着还要看折子,有一部分紧急的折子转到他这边,不紧急的,不重要的折子,他已经暂时搁置的搁置,或是让太子批阅了。
见到王氏过来,他头没抬。
“皇上,你喝一碗银耳桂圆汤吧,还是热乎的。”
康熙说他不饿。
“多少喝两口,臣妾听梁公公说皇上已经好几个时辰没吃东西了,让臣妾劝着皇上吃一点,别饿到自己。”
听到王氏的话,康熙才放下毛笔,王氏也立即盛一碗银耳桂圆汤放到他面前。
“皇上自己喝还是臣妾喂你。”
“朕自己来吧。”
在他喝汤时,王氏绕到他身后给他揉按肩颈。
“皇上这阵子是不是很忙,皇上许久没翻牌子了。”
康熙轻笑,回头看王氏一眼,挪揄道:“你这是想朕翻你牌子吗?”
“才不是,臣妾只是随口一说,况且皇上是不是忘了,皇上三个月内不能翻牌子,为太后守丧。”
“你记得倒是清楚。”
“这不是皇上说的嘛,为太后守丧三个月,臣妾记得皇上说过的每一句话,好喝吗?糖有没有放过?会不会太甜?”
“你喝一口不就知道了。”
王秀花伸长脖子凑过去,让皇上给她舀一口。
康熙反手舀一口递到她嘴边,见她吧唧两下嘴巴,似乎在品尝好不好喝,随即摇摇头说糖放少了,一点都不甜。
“你自己做的?”
“是啊,臣妾亲自熬煮的,所有东西都是臣妾亲手做的,糖也是臣妾亲手放的,没想到放少了。”
“不会,有桂圆,味道正合适,多了反而会甜腻。”本着是王氏亲手做的,康熙还是称赞几句,他的确觉得味道正合适,他也喝不下太甜的糖水。
“皇上,你可真会夸臣妾,什么你都说好,臣妾往里面放盐,说不定皇上也会说好喝,你会把臣妾惯坏的。”
“好在你分得清糖跟盐,不然朕要喝到一碗盐水了。”
“皇上,你再继续喝点吧,臣妾看你这阵子清瘦不少,肯定是没好好用膳,额头也有点烫,皇上是在低烧,你该去床上躺着歇息才是。”
康熙抓下王氏放在他额头上的手,“你让朕好好喝完这一碗桂圆汤,别闹朕。”
“没闹皇上,皇上你喝吧,臣妾给你按按肩膀,皇上这阵子肯定是累坏了。”
“你知道就好。”
王氏揉按的时候没什么章法,不过他也觉得舒服不少,因为力道正好,他慢慢喝完那碗银耳桂圆汤。
第139章
王秀花在乾清宫待了一会,皇上生病,但依旧要批阅折子,过会还要召见大臣,她便出去了,提着方才提过来的食盒。
“娘娘,奴婢来吧。”香彤接过食盒,拎在她手里。
宫里还是挂着白布,上上下下的人都穿着麻衣,颜色朴素,宫里的白布要挂满三个月,而他们穿麻衣也要穿三个月,半年内不得穿颜色鲜艳的衣服。
王秀花瞥了一眼挂在柱子上的白布,在光线上微微眯眼,开口说了一句回去吧。
她隔三差五给皇上送吃食,皇上这一病一直没好,反而病得更加严重,他年纪本来就大,病了十几日后虚弱地躺在床上,连折子都不能看了。
刚开始皇上还会允许别人过来探望他照顾他,到后面病得厉害之后,他又将乾清宫隔绝起来,护军重重围守,除了太医,其他人基本上不得进入,连太子跟阿哥们也不例外,非诏不得面圣。
王秀花也不知道皇上究竟如何,随着十一月越来越近,她的心就越来越提着,一直让人留意着乾清宫,留意皇上都召见谁。
当太子被召见时,她的心头一紧,后还是带着人前去乾清宫,想求见皇上,不过因太子还在里面,梁九功出来跟她说皇上与太子正在商量国事,不便见她。
“梁公公,皇上身子如何,臣妾实在担心。”
“娘娘别为难奴才,奴才什么都不能说。”
梁九功是皇上的奴才,这人行事谨慎,又极其忠诚于皇上,从他口中探听不出什么。
王秀花只能作罢,回头看一眼乾清宫的飞檐翘角,在蔚蓝天空下显得栩栩如生,好似一只真飞鸟停在上面。
又过几日,夜里,王秀花睡着睡着听到外面的动静,她便起来,唤了一声香彤,香彤很快进来把烛灯点上。
“为何这么吵?”
“娘娘,听说乾清宫那边出事了,有刺客进宫,说是正在抓刺客,我们咸福宫还好,其它宫好像都有点乱了,怕刺客跑进她们宫里。”
王秀花听着皱眉,抓刺客?宫里哪来的刺客,刺客那么容易进宫吗?她示意香彤给她穿衣,穿戴好之后,她想了想还是带一把匕首藏在身上,打算出去看看。
“娘娘,我们宫门锁着,小才子跟小伍子还有定嫔娘娘身边的小通子正守在门口,只要我们宫门锁着,刺客应该进不来,娘娘还是别出去了。”
她们说话时,咸福宫的兆佳氏跟定嫔也出来了,事发突然,大家都只是简单穿戴好,梳一个简单的发髻,簪子都没来得及别。
定嫔也开口道:“是啊,娘娘,还是别出去了,要是出去遇到刺客怎么办。”
只是外面声音这么嘈杂,王秀花不能只等在咸福宫,她心里有预感,定是出什么事了,她不顾其它人的劝阻,还是打开宫门。
后宫还是相对平静一些,只是她看到乾清宫的方向好像动静不小,她让其他人留在这,她过去看看。
“娘娘……”香彤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本宫一人过去就好,你们都待在这里。”
“娘娘,奴才随娘娘过去。”小才子说道。
这动静越来越大,仿佛有兵刃交接的声音,王秀花顾不得其它,急急往乾清宫的方向走,西六宫通往乾清宫还有一道门隔着。
王秀花让守门的奴才打开,奴才不敢不从,很快打开,小才子跟小伍子跟在她后面,越靠近乾清宫,动静就越响,甚至能看到乾清宫里面透出光。
还没到乾清宫时,她已经见到不少尸体,宫里是一下子来这么多刺客吗?
小才子挡在她前面,护着她。
真到了乾清宫内廷时,她被眼前这一幕惊住了,真的是兵刃交接,入目看过去时全是人,守在乾清宫的护军跟一批不知道哪里来的人打起来,直接对砍。
地上有不少尸体。
“娘娘……”小才子也惊愣住了。
他们来得不算早,王秀花见到住在宫内的几个阿哥已经到了,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跟胤禑胤禄他们都守在乾清宫外殿门口,而在他们前面又是一批拿着刀剑横在前面的护军侍卫。
有一群人正试图冲进殿内。
不见皇上,也不见太子。
后面似乎还有源源不断的人涌进乾清宫,分不清是保护皇上的护军还是过来行刺的刺客,王秀花胆大,带着小才子他们已经冲过厮杀的那群人。
“额娘……”胤禑紧张地唤她。
“密妃娘娘……”为首的徐道顾不上行礼,只是向她微微颔首。
“皇上没事吧?这些都是什么人?”
“还不知道。”
王秀花听完后皱眉,不确定是不是太子的手笔,派人过来行刺,只是原本这阵子乾清宫的护军就多,显然那群行刺的人寡不敌众,已经倒下七七八八了。
“皇上在里面吗?”
徐道点点头。
王秀花扫一眼,似乎行刺的人已经所剩无几,没过一会,她见到太子领兵过来。
徐道大喜,有了援军,剩余那些刺客很快就能除干净,他刚想给太子行礼时,忽然发现不对劲,太子是直接让那些人杀他们的人。
徐道惊住,随即反应过来,太子这是要造反谋逆,是要逼宫,他不由大喝一声:“太子,你这是造反!太子,你疯了!”
太子手里拿着长剑,神情严肃,沉声回道:“徐道,本王是护驾,这些人是不是徐大统领派过来行刺阿玛的?徐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夜里行刺,派刺客进乾清宫,这些人通通都该杀,他们藏有祸心,宁可错杀,不可错过,阿玛在哪,本王要护驾!”
徐道哪里能让太子见皇上,他已经明白太子是真的造反,说是宫里有刺客,怕也是太子先派人过来行刺,之后再领着人进来以护驾的名义顺理成章地杀掉他们,杀掉皇上,这样一来,太子就可以登基。
皇上死了,太子可以说是刺客杀的,把罪名推到刺客上,太子是铁了心要造反,前一批行刺的人少,但太子带过来的人多,眼看着内廷的护军已经撑不住了,慢慢只剩下他们这些挡在乾清宫外殿的人。
不知道太子外面还有多少人,是不是京城已经被太子的人拿下,徐道心里已经慌了,看着人一个个倒下,他当机立断,让其它阿哥跟密妃先进殿。
“娘娘,快进去吧,这里有微臣先守着,不会有事的,很快就有人过来的。”
九阿哥胤禟见状,哪怕是太子目前占优势,带的人多,眼看着就要把乾清宫拿下,他也指着太子骂:“太子,你分明是在造反谋逆,妄图弑君,哪里是护驾,我们都是见证者。”
“胤禟,真正想弑君的人是你,几个阿哥跟密妃留活口,其他人都给本王杀!”
“九阿哥,你们快进去吧,这里交给微臣。”
王秀花扯着胤禑胤禄他们先进去,里面也有一群二三十个人守着皇上,皇上被护在中间,一张脸既苍白又冷沉。
九阿哥一见到皇上,立马跟皇上告状,说是太子造反,正带着人试图冲进来,十阿哥也附和,要求赐死太子。
“朕知道了,不必多说。”
康熙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子是要造反,目前是太子行动突然,给他们来一个措手不及,早有计划,他意识到太子的党羽真是不少,索额图一党铲除后,他又能集结新的一批人,为他所用,能领着这么多人进宫,想必内外都有太子的人。
康熙目光落在王氏身上,“你不好好待在咸福宫,过来干什么?刀剑无眼,你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是想找死吗?”
“臣妾担心皇上,顾不得什么,只想马上见到皇上。”
康熙看着王氏,伸出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宽慰她一句:“朕不会有事的。”
“臣妾知道皇上一定会没事的。”
“咳咳咳……”康熙开始咳嗽,众人紧张,九阿哥他们纷纷上前关切皇上,他们的注意力暂时从外面的厮杀中转到皇上的病情上。
只见皇上咳着咳着就开始吐血,不少人开始慌了。
“皇上,这里有奴才看着,有徐统领在,不会有事的,皇上先回内殿坐着吧。”梁九功担忧道,想把皇上搀进去,不让皇上站在外殿,只有他这个近身伺候的奴才知道皇上还没好,还病着,十分虚弱,这会只不过是强撑身子,太子谋逆可以说是给皇上重重的打击。
“皇上,梁公公说的是,还是进去坐着吧,很快会有援军过来的。”王秀花附和道。
康熙点点头,被搀着到内殿的铺炕上坐下。
炕几上摆放的茶水已经凉了,王秀花也还是给皇上倒了一杯,只是皇上明显忧心忡忡,也没喝。
没过多久,一刻钟不到,外头有人纵火。
乾清宫着火,烧了起来,眼看着火越少越旺,他们只能出去。
徐道等人还在跟太子的人顽强对抗,不过损失已经超过大半,只余下五十余人,加上他们,总共不过八十人左右。
而太子几乎有三四百人在这里,带了近千人入宫。
“皇上,微臣让人护着皇上撤退,皇上先撤退,这里有微臣挡着。”
康熙看一眼太子,满心失望。
徐道话语刚落,乾清宫又涌入一批人,原来是隆科多跟四阿哥胤禛带着援军到了,这下徐道空出人手带着皇上出了乾清宫。
乾清宫的火也越起越大。
不知道在紫禁城之外是何种情形,他们也不能冒然出宫,只能暂时往离得最近的坤宁宫躲避,能暂且抵挡住一段时辰。
宫里没有了皇后,坤宁宫一直是闲置的,偶尔用来祭祀。
等一群人到坤宁宫,将宫门阖上时,王秀花发现胤禑不在,找了一群没找到人,他不会是过去帮太子了吧。
人多,每个人都紧张,没有人注意到胤禑不见了,当她说胤禑不见时,皇上让徐道派一些人去寻找,定不能让胤禑出事。
“胤禑会没事的。”
皇上安抚她,他的脸色更白了,说完后又开始咳嗽,继续咳出血,坤宁宫内殿有一张旧床,皇上也顾不及其它,躺了上去,人其实有些昏昏沉沉了。
本来就生病的他此时无比虚弱。
有两个太医跟着他们,先给皇上把脉,不过他们没法抓药,慌乱之间,医箱又已经丢了,没能随身带着,没法给皇上施针,只能干着急。
王秀花说让皇上安静地歇息,其他人不用在内殿守着,免得吵着皇上,有任何情况再进来禀报。
康熙躺在床上,胸口起伏,把那股铜锈味压下去,压下想要吐出来的血。
“皇上,你睡吧,臣妾在这里守着你。”
康熙还想撑着,这个时候哪里还能睡得着,但身子虚弱的他此时浑身无力,脑子嗡嗡的,他一想到太子就有怒意。
他明明察觉到太子调兵,集结人马,前几日,他问询太子时,太子否认,因没有证据,他没有将太子怎么样,先让人暗中调查,只是没想到这反而逼急了太子,直接逼宫造反。
“咳咳咳……”
“皇上……”
康熙偏头看向紧张的王氏,扯了扯嘴角想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只是虚弱的他有点笑不出来,仿佛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是太子成功了,胤禑与太子关系好,想必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且放心,你是密妃,也会成为太妃的。”
“皇上在说什么?”
“朕只怕时日不多了,是太子也好,太子会宽待你们母子三人的。”
“皇上,别说这些,留点力气。”
康熙虚弱道:“朕是放心不下你。”
“皇上,胤禑他只是敬重太子,将太子视作兄长,太子所做之事,他未必提前知道,还请皇上别怪罪于他。”
康熙看向王氏,她久在后宫,想必胤禑所做之事也未必会告诉她,他叹气道:“胤禑他太敬重太子了,只将太子视作兄长,不把朕这个阿玛放在眼里,他也许不知道太子今日要造反,但先前太子跟那些官员勾结,今日能够领兵遣将近千人入宫,必定是与那些人通信过的,太子晓得朕命人监控他,他不便出宫,便让胤禑代替他传信,代替他与大臣们暗中往来,胤禑之所以常常出宫,便是得太子的令,不过胤禑年纪小,不懂事,受太子唆使,朕不会怪他。”
王秀花听完后很是震惊,胤禑竟然跟太子走得那么近,这已经成为太子的亲信,帮着太子做事,皇上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太子造反,皇上是不是已经觉得胤禑参与其中,胤禑刚才又不随着他们一起进坤宁宫躲着,种种行为加起来,皇上一点都不怀疑胤禑,那是假的,他肯定心里怀疑胤禑。
现在说着不怪胤禑,事后呢?事后回想,他真不会怪胤禑吗?
她都分不清皇上说这番话是不计较胤禑的所作所为还是暗中隐藏着怒气,是在试探她还是真的认为胤禑是被太子唆使。
“不过胤禑是胤禑,你是你,朕知道你久居后宫,胤禑不会事事跟你说,他所做之事,你是不晓得的。”
“皇上,是臣妾不好,没有把胤禑教好。”
康熙叹口气,“不是你的错,朕不会怪胤禑,亦不会怪你,与你无关,都是太子的错,他狼子野心,不甘心当太子,没有君臣之心,不顾念父子之情,狼戾不仁,丧尽天良。”
康熙越说越气,目光凌厉,气到用手拍床榻。
“皇上,你别动怒,大清还需要皇上!”
王秀花给皇上顺气。
康熙这才渐渐平复下来。
“臣妾去看看有没有水,给皇上倒杯水。”
王秀花起身,走出内殿门口,跟守在门口的梁九功等人说皇上睡着了,若是没有大事,就不要进来吵醒皇上,随即又走进去,她轻抚皇上的胸口,让皇上先睡一会,醒来后也许一切就结束了。
“朕睡不着,朕的江山要拱手让人了。”
“皇上,不会的。”
王秀花听到外头似乎又开始嘈杂起来,而皇上躺在床上,双眼望着床顶,她的手抚了抚皇上的眼睛,随即另一只手从怀里拿出匕首。
太子造反,胤禑参与其中,这一局就是死局,胤禑逃脱不得,她怕是也逃脱不得,本以为她可以等到皇上驾崩那一日,只是没想到太子提前耐不住了。
皇上病重后便把乾清宫戒严,她晓得他病重,应是她下的药见效了,那药是使人身体亏空,并非是慢性药,等不了那么久,是药性很强的药,只需一两个月,皇上身体便会出现问题,加上他年纪大了,这一两月还会加速,巧的是皇上也生病了,需要喝药,时机正好,皇上不会察觉她送过来的吃食有问题。
比起她给太后下的是剧毒,她想要太后立即身亡,皇上这边,她还是谨慎许多,不想让皇上察觉到她身上,等皇上查出来是她害的太后,皇上身子也不行了,太子即位,也不会再追查下去。
她身后还有家人,背上弑君的名声,太子想饶过她,怕是那些大臣也不同意,还有胤禑胤禄,他们的亲额娘杀了阿玛,杀了皇上,弑君之罪,他们往后也会背负上众人批判的目光,对他们不利。
不过此时,她有点管不了那么多,皇上不会放过太子,应该也不会放过胤禑。
太子这一战必须得成功,只要太子赢了,今夜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可以改写,都可以将有说成无,什么造反,什么谋逆,只要太子赢了,通通都不存在。
在康熙昏沉间,他感觉到胸口一痛,他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你……你要杀朕?”
“皇上不得不死!皇上死了,太子才能登基,皇上都说了,太子会厚待臣妾的。”
康熙已经忘记要喊人,忘记要抵抗,只是盯着王氏,那一瞬间,他眼里只剩下她,一个想要杀他的人,一个自己倾注所有爱意的人。
他已经感觉不到胸口的疼意,更多的是心痛,好像那匕首扎进他心里了,将他整个人都蚕食,只剩下躯壳。
王秀花第一下朝着他心脏的位置扎去,拔出来想要再刺一刀时,躺着的人才动了,抓住她的手。
王秀花挣脱,成功刺了第二次。
“来人啊,来人啊……”强烈的求生欲袭来,康熙又抓着王氏的手,一用力将她手上的匕首夺走,不惜用自己的手掌心对着锋利的刀刃处,空手夺刀。
梁九功等人进来,见到皇上手心流血,胸膛也流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皇上,娘娘……”
“制住她,给朕制住她!”
王秀花没想到皇上还有那么大的力气,一群人冲进来时,她被压制住,也就不再反抗。
“额娘……”胤禄怔怔地喊她。
王秀花这才红了眼眶,她为了胤禑,算是顾不得胤禄了,胤禑是她第一个孩子,她可以为了他豁出去一切,她也恨皇上,她的一切苦源都来源于他。
无论先前她两次差点被杀,胤禄中毒,胤祄的死,他都没有站在她这边,为她报仇,她只能自己给自己报仇了,她一点都不后悔动手杀他,只是没能真的杀了他。
康熙直接大吐血,吐完后整个人就晕过去了,也没来得及说什么。
梁九功等人只是见到皇上受伤,而殿内只有密妃一人,皇上这伤从哪里来的就不言而喻,众人震惊,这算是内忧外患,太子那边还没解决,密妃这边又出事。
皇上还没下旨对密妃怎么样,他们只能暂且把密妃看管起来,守住密妃,不让密妃再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太子造反,密妃行刺,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一直到天亮,这场动乱才结束,死亡暂且数不清,只是听说太子等人不仅仅差点占领了紫禁城,甚至连京城城门口那边也已经拿下,城门关闭,不得进出。
要不是隆科多等人及时赶到,怕是太子就真的得逞了,听说太子足足召集了五千人进京,短短时间内,五千人已经是很庞大的数目,这还只是进京的人数,真正跟着太子的人怕是有上万人。
皇上是第二日午时才醒来,太子的人有一些已经投降,太子他们也已经被看守起来,这一切都等着皇上下旨处置。
梁九功一夜没阖眼,皇上醒来时,他正好守在床边,此时他们还在坤宁宫,乾清宫烧了一半,火刚被扑灭。
“皇上……”
康熙醒来时,有片刻的茫然,等彻底清醒后才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他低头看自己的胸口,上面已经被纱布包扎好,看不到伤口,不过这纱布正好说明了昨夜王氏刺杀他一事是真的,并非他做梦,他的右手也被纱布包着。
“皇上……”
“太子等人呢?”
“已经被擒住,正等皇上发落。”
“看好密妃,不要让别人动她,也别让十五阿哥跟十六阿哥见她。”
“嗻,奴才遵旨。”
康熙示意梁九功给他穿好衣物。
几个太医过来替皇上把脉看诊,示意皇上喝药,他们又给皇上针灸。折腾一番后已是半个时辰过后。
康熙身子好了一些后才叫人把隆科多等人叫进来。
“昨夜,你们救驾有功,朕日后会嘉赏你们,但隆科多,你身为九门提督,却对京城突然人数增多而毫无觉察,你功过相抵,日后再有此事,朕不会轻饶你。”
隆科多跪下认错认罪。
康熙又细问一遍事情经过,晓得是胤禛召集各大衙门的人迅速进宫,他也赞扬胤禛有勇有谋,此时还不是嘉奖的时候。
显然京城还不大安稳。
太子的人未必就这样死心,死伤的暂且不算,肯定还有一些人藏在暗处,等着太子发号施令。
康熙连续三天肃查太子的党羽,也顺利抓出不少内奸,包括放太子进宫的那些守门护军,三天内,京城上下仿佛都弥漫着血腥味,还有尸体的腐败味。
跟着太子一起造反的官员被挂在城墙上示众,有些是尸体,有些是活生生地挂在上面。
康熙撑着病体肃清太子的党羽,宁可官职空缺,也把人杀了,罪名重的还会抄家,杀其家眷。
一时之间,京城风声鹤唳,谁都怕那铡刀落到他们头上。
三天内,康熙杀了近千人,人杀得差不多后,他才开始奖赏此次救驾有功的人。
至于太子则一直被关押在宗人府。
等人杀得差不多后,京城安定下来,康熙才让人把太子领到殿前。
“阿玛……”
“朕还是你的阿玛吗?你想要弑父的时候,可有想过朕是你阿玛?”
太子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他调兵聚在京畿,甚至在保定太原等地时,没想到会被阿玛察觉,阿玛问询他的时候,他虽然否认了,但他知道阿玛迟早查出来,所以只能先下手为强,他等不了太久了。
阿玛要是察觉到他想要造反,肯定不容他,还不如他自己先造反,一旦成功,他便可以即位。
密妃下手下得太晚,若是阿玛被密妃杀了,他也许不用走到今天这一步,错就错在他的意图被阿玛提前察觉,有所警醒,逼着他在几天之内逼宫造反。
听到阿玛的话,太子笑了笑,抬眸迎上阿玛的目光,“阿玛,儿臣一直视阿玛为阿玛,是阿玛不曾将儿臣视为亲子,儿臣长大后,儿臣处处提防儿臣,让儿臣处处掣肘,儿臣是太子啊,儿臣坐上皇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何阿玛会如此忌惮儿臣,不惜杀掉索额图,不惜将那些兄弟扶起来,儿臣虽贵为太子,可是胤褆他们却一样有人拥护,想要夺走儿臣的太子之位。
儿臣其实也不想这样,是阿玛一步步将儿臣逼到绝路,儿臣若不反击,破釜沉舟,儿臣只会被所有人踩在脚底下,连胤禟他们都可以轻视儿臣这个太子,儿臣这个太子当得实在是窝囊。”
“朕从未想过杀你,也从未想过不让你当太子,是你太过急躁,太急于求成。”
“呵呵呵……”太子轻笑,嘴角划过一抹嘲讽,“阿玛,是儿臣急了吗?真的是儿臣急了吗?儿臣这个太子当了三十二年,整整三十二年啊,你要儿臣等到什么时候,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臣还能等到那一天吗?还是阿玛早已存了要废掉儿臣的心?”
“与其儿臣等着阿玛废掉儿臣,不如儿臣添一把火,让阿玛下定决心。”
“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狡辩,还不知悔改,还撺掇你年幼的弟弟为你做事,你是真的该死!”
“儿臣该死,胤禑是无辜的,他受儿臣唆使,他重兄弟情义,无知天真,还请阿玛放过胤禑。”
“你又是如何说服密妃为你做事?”
说到密妃,太子才缄默片刻,他想早日登基是一直以来的期盼,密妃的话让他生出很多危机感,但实际上真正的主因还是他不想再等了,当了三十几年的太子,让他等不及了。
在这个时候,他也不想拖密妃下水了,密妃有没有对阿玛下手,他也不打算告诉阿玛,回道:“密妃她是为了胤禑,为人母,会为自己的孩子做所有不该做的事情,也请阿玛别责罚密妃,密妃妇人之仁,目光短浅,见儿臣与胤禑交好,便想着为胤禑谋个好前程。”
妇人之仁?康熙在心里暗笑,若是妇人之仁,为何她对他没有这种妇人之仁,而是狠心想要杀他,孩子永远比他重要。
“成王败寇,儿臣认输了,要杀要罚,儿臣都无话可说,只是胤禑是真的被儿臣所蒙骗,儿臣许他亲王爵位,许他大好前程与荣华富贵,他年幼,不能明辨是非,儿臣在他年幼时又有意善待他,他敬重儿臣,才会轻易上当受骗,不过儿臣只是让他帮儿臣传信,造访谋逆之事,他并非参与其中,儿臣也没让他知道,所以恳请阿玛饶过他一回。”
“保成,你让朕很失望。”
“儿臣知道,儿臣只是太子当得太久了,生出许多不甘心,儿臣怕自己还没坐上阿玛的位置就先死了,儿臣在江浙遇袭时,差点丧命,儿臣流了不少血,当时儿臣就想着儿臣当了三十几年的太子,却从未体会过当皇上的滋味,那真是太可悲了,阿玛可想过儿臣处在这个位置有多难受?兄弟虎视眈眈,臣子有异心,对儿臣阳奉阴违,这些阿玛可有想过吗?是阿玛一手将他们扶持起来跟儿臣对立的,儿臣有错,阿玛亦有错。”
“你造反谋逆,想要弑父还成了朕的错?”
太子沉默。
康熙已经不想再见他,他不知悔改,振振有词的样子让他心里生出厌烦,他还没死,他就觊觎皇位,他还有理了?
“带他下去吧,囚在咸安宫,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再过几日,康熙亲自撰写祭文,废掉胤礽的太子之位,削去爵位,贬为庶人,遣官去告祭天地与太庙,将废太子胤礽囚禁于咸安宫,不得踏出宫门一步,其内眷亦如此。”
废太子胤礽与其家眷全部挪去咸安宫。
康熙没有处置胤禑,念在他年幼,对造反一事也事先未知,只是让他闭门思过一个月,往后不得跟胤礽有任何接触。
太子被废,诸位阿哥心思各异。
……
王秀花在咸福宫听到太子被废的消息,还是很诧异,竟然提前了,是因为她的关系造成太子被废吗?这里面是不是有她的一份因果,若她没有跟太子说那些话,太子不会造反,不会被废,还是太子注定被废,没有她,也会有别的事情促使太子被废。
皇上醒来之后,没有立即处置她,只让人送她回咸福宫,那日那些人虽然没见到她伤着皇上,但皇上受伤时只有她一人在场,所以她刺杀皇上一事还是传遍后宫。
不过皇上没处置她,她又跟往常一样住在咸福宫,目前而言,跟往常没什么不一样,吃喝膳食照旧,膳房那边的人也没有轻待她。
佟贵妃等人要过来咸福宫问她是不是真有此事,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让她们以后不再来咸福宫,离她远一些,减少一些往来。
她知道皇上一定会处置她,只是不知道那一天何时到来,她在等。
皇上杀了不少人,太子被废,被囚禁,落得跟大阿哥一样的结局。
而她的结局是怎么样的,她不知道,当她知道皇上只让胤禑闭门思过一个月,说明皇上还是放过胤禑了。
胤禄没有参与其中,自然没什么事。
皇上目前也没有动她的家人,也没有动咸福宫的奴才。
他怕是还在气头上,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置她,是将她凌迟处死还是五马分尸,她很难逃脱一个死字。
到这个时候了,她也就没有太多想法了,反正是死是活向来不把握在她手中,先前顾念太多,显然没有做成一件事。
若她狠下心给皇上下剧毒,像毒死太后一样毒死皇上,太子是不是就能成功登基了。
只是没有那么多如果,终究是她不够狠,瞻前顾后,反而误了事。
第140章
康熙四十六年十二月初,距离那一夜过去一个月,紫禁城的空气已经不弥漫着血腥味,人都杀得差不多了,朝堂稳固下来后,皇上才再一次病倒,乾清宫又戒严,只允许太医进入。
又过了半个月,听说皇上的病情才有好转,也开始处理朝务,召见大臣,不少嫔妃也过去探望皇上,只说皇上清瘦不少,但看上去并没有大碍。
王秀花没想到自己这一等就是两个月,也没等到皇上过来见她,咸福宫除了佟贵妃、袁常在跟襄贵人还有胤禑胤禄两个孩子偶尔过来看她,其他人都退避三舍,怕被牵连。
十二月二十六日,距离除夕还有四天,王秀花正坐在房间内安安静静看书时,皇上过来了,进来后直接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房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他是真的清瘦不少,那好像一下子老了,脸上沟壑多了,只有目光如炬。
王秀花双膝跪下给他行礼。
“朕养伤两个月,伤口好不容易养好,朕养伤这段时日,卢太医说朕的体内有有一种叫雄髓藤的药,此药会令人身子渐渐发虚亏空,只需两个月便会身亡,密妃可知道此药?”
“皇上不必试探,都是臣妾做的。”
听到王氏直接承认,没有半点愧疚,面色坦荡,康熙目光变得更加锐利,如利刃一般穿透跪下地上的人,他居高临下地过去掐住她的脖子,让她昂着头,“你就那么想朕死?就这么恨朕,朕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你要杀朕泄恨?”
康熙是气极,手上也用了力道,看着她的脸色渐渐变成白中透紫,难以呼吸,是真的想把她掐死,这个可恨可恶的女人!
王秀花也觉得窒息,感觉自己快要晕厥过去时,他的手才松开,她得以喘气,大口呼吸,喘匀气后她才开口说话。
“皇上,我的确恨你,皇上莫不是忘了,我为何会来京城,皇上以权势逼我,却又不能护我,我还要对皇上曲意逢迎,摆尾乞怜,我为何不能恨你,为何不能杀你?我恨的就是你,杀的就是你,将近二十年,我只恨自己没能早点杀了你!”
康熙脸上有着滔天的怒气,王氏可真是好狠的心,将近二十年,对他没有半句真言,他嘴唇气到微微发抖。
“朕逼你?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怨朕逼你,将你带回京城,你心里从来没有有过朕,没有爱过朕,先前你说过的种种、句句都是骗朕!”
“骗你又如何,皇上没骗我吗?我身上的烧伤,两次纵火,胤禄中毒,胤禑溺水,还有张嬷嬷、念春他们的命,十几条人命一夜之间没了,是拜谁所赐,皇上难道不知道吗?皇上可想做过什么,可想过杀了太后?
我是侥幸逃生,若是我死在那两场大火中,皇上会为了我杀了太后吗?你从未护过我,我的命对你而言不过如同蝼蚁一般,仇人就在我面前,我却什么都不能做,还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你还要在我面前扮演爱我宠我的戏码,你若真的爱我,对我有真心,我不会两次遇险,胤禑胤禄他们不会差点年幼丧命,念春他们不会死,你做了什么,你是纵容太后对我们下手。
还有胤祄,你要护着你那个杀人凶手,没有他,胤祄不会死,在我求皇上杀了他的时候,你又做了什么,你做过什么,你是高高在上地看着我求你而将凶手轻轻饶过,你可有为胤祄的死掉过一滴眼泪吗?他不是你的孩子吗?你看着他就这样死掉,却放过杀人凶手,你要我爱你,你有什么值得我爱的,你一次次漠视我们的生死,漠视我们的伤痛,一次次为了你的皇位,你的名声弃我们于不顾,你高高在上施舍给我的东西,我就必须要吗?我就必须感恩戴德?
其实最该死的的确是你,你就是一个小人,以权势压我,对那些杀害我们的凶手视而不见,还想要我为你付出真心?你配吗?你凭什么要我为你付出真心,你做过什么,你又何曾真的对我付出过真心?不过是你的虚情假意,我不是三岁小孩,我不需要你纡尊降贵的施舍,你只会让我恶心,为何不能杀你,我每一天都恨不得杀了你,而不是要在你面前摇尾乞怜。”
“皇额娘是你害死的?”
“就是我害死的,我一定要让她死,她不配继续活着,荣华富贵地过完一生,凭什么她可以好好活着,念春的命却要终止在二十岁,皇上假装这些事情没发生,不敢告诉我真相,我不能,我要为他们报仇,为我自己报仇,这一切,皆因你而起,是你做的孽,我为何不能杀你,最该死的人就是你!我恨那一刀捅得不够深,没能把你杀了!”
康熙得知所有事情后,面色冷凝,皇额娘果真是她杀的,她一直以来都是恨他的,恨到想要杀他的程度,这么多年,她果然是装的,从未爱过他,从未对他有过半点真心,她就是捂不热的石头,他不该信她的,她才是真正的冷心冷肺。
康熙只觉得原先被刺的地方又开始隐隐泛疼,见到她如此恨他,他唇角泛起一份苦涩,苦涩中又带有对她的恨,恨她在最后一刻没能继续装下去,恨她提前揭露真相,恨她竟然想杀他,也付诸行动。
“密妃,朕往后不会再踏入咸福宫半步,此生也不会再见你,你后半辈子幽禁于咸福宫,不得踏出宫门半步,胤禑与胤禄也不得见你,你好好待在咸福宫思过吧!”
什么都不愿意多说,康熙眼神已经冷下去,直接离开。
康熙回到乾清宫后还直接下旨,将密妃贬为庶妃,褫夺封号,将其禁足,此生不得再踏出咸福宫半步,没有他的允许,胤禑跟胤禄不得与之相见,他还责令内务府,往后只允许按照庶妃的规格给王氏发放份例,不得有任何超出份额的行为,后宫所有小主嫔妃没有他的允许,也不得私自前去咸福宫探望王氏,不得私下接济王氏,违者立斩。
王秀花听太监宣读完圣旨时,面上还是很平静,这一天终于到来,悬了两个多月的心也终于放下来。
“娘娘……”香彤他们很是担忧地看着她。
“是我不好,连累你们了,香彤,你们满二十五岁就出宫吧,别留在咸福宫陪着我受苦。”
香彤哭着摇头,说她不出宫,她愿意一辈子伺候主子。
“别说傻话,你的一辈子还很长,到二十五岁后就出宫,你们的人生还很长,伺候人不是什么好差事。”
“不,奴婢愿意一辈子待在主子身边。”
小才子他们也跪下来,说他们愿意一直待在她身边。
“算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王秀花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香彤她们满二十五岁后就出宫,香彤她们没剩几年了,至于年纪小一点的巧梅她们,她想想办法把她们送到胤禑胤禄他们那边伺候,她这里也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了。
……
永和宫,内殿。
德妃听闻皇上下传的圣旨后,也愣了一下,密妃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皇上还是饶了她一命。
密妃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敢跟太子勾结在一起,刺伤皇上,想要杀皇上,皇上明明给她后宫独一无二的恩宠,这十几年来,密妃在后宫可是盛宠,无人能及,她竟然会背叛皇上。
皇上不杀她已是开恩,不过这圣旨下来,德妃也有点恍惚,又觉得皇上对密妃的责罚说狠也狠,说轻也轻。
密妃后半辈子不能走出咸福宫,后半生幽禁,跟胤褆与太子他们一样,连孩子都不能见,也不允许其他人见密妃,可是皇上留她一命,似乎也没有要牵连她家人的意思。
以密妃犯下的错可以株连九族了,皇上到底还是放过密妃,前阵子,皇上可以说是大开杀戒,听说午门那边每日都有几十人死在铡刀下,流的血将午门前的石砖都染红。
对密妃,皇上终究还是不舍得杀的。
不过她想密妃也没有翻身的可能,如今已经不算是嫔妃,被降为庶妃了。
想到先前内务府那边常常将好东西送到王氏那里,连冬炭都是用最好的,不仅是用最好的,还可以乾清宫的名义领取,还有茶叶也是最好的,如今皇上只允许内务府以庶妃月例的规格给王氏发放份例,王氏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这锦衣玉食的日子过惯了,粗茶淡饭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德妃心情大好。
太子被废,意味着其他阿哥有上位的可能,包括胤禵,胤禑因为跟太子走得近,那夜太子谋逆,听说胤禑也参与其中,想必已经被皇上厌恶,这胤禑是不能再压胤禵一头,母子两都算是落难了。
“娘娘,密妃这是……失势了?”
“皇上怕是恨极她了,有多爱就有多恨,没有翻身的可能,以后也不要见她密妃,她如今已经是庶妃了。”
凌薇点头应是。
“本宫今日心情不错,你命膳房的人给本宫弄一份烤肉上来。”
“奴婢这就去。”
德妃嘴角一直上扬,还没到最后,谁赢还不一定,不过皇上先是经历太子的谋反,再经历王氏的背叛,身子已是大不如从前。
如今太子被废,不知皇上还会不会另立太子。
德妃想要胤禵登基,不过这孩子支持的是八阿哥胤禩,胤禩是比他更得臣心,可胤禩是记在惠嫔名下的,大阿哥被囚禁,惠嫔的娘家人似乎又转向支持胤禩。
胤禩比胤禵年纪大,若是胤禩真的能登基,胤禵一定会被封为亲王,往后也会受重用,不管是哪一种,胤禵的前程都是光明的。
德妃一想到这,嘴角上扬的弧度就更高了。
除夕宴,王氏自然不能出席,被禁足在咸福宫,因为宫里刚发生那么大的事,那夜也死了不少人,皇上的身子还没完全康复,在筳宴上气氛并不高。
今年的除夕夜平平淡淡,皇上只坐了一会,便以身子不适为由提前离席,太后又殁了,在皇上离开后,她们也陆陆续续离开,回宫。
大年初一,她们今年不用过去宁寿宫,都是在自己宫中吃一碗素饺就当是过年了。
德妃吃过素饺后便过去宜妃的翊坤宫找宜妃聊天。
“王氏那是不是从这个月开始只能领庶妃的份例?”
“是,皇上都下了旨,违者斩,怕是没人敢给王氏徇私,连佟贵妃去求皇上,皇上都没让她见王氏。”
“你莫不是可怜她?”
宜妃轻笑道:“我为何要可怜她,不过是觉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罢了,当年王氏那么得宠,我听说皇上不止是下了旨,后宫小主嫔妃不得私自见王氏,连皇上也对王氏说往后不会再见王氏,可见皇上有多生气。”
“那还不是她活该,她敢刺伤皇上,勾结太子造反,皇上能留她一命已是仁慈,你说皇上待她那么好,她为何要杀皇上?皇上也已经封十五阿哥为郡王,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与皇上之间的事,哪是我们能说得准的,也许有什么是我们不知情的。”
“可能吧,你说皇上何时会另立太子?”
宜妃摇摇头说她不知道,年前便有大臣上折子要求另立太子,尤其是皇上如今身子每况愈下,另立太子成了当务之急,群臣着急,只是皇上还没有动作。
“会是八阿哥吗?”
“德妃,还是别说这个,免得被人听了去,这储君一事,皇上如今是一点都听不得,皇上的心思哪是我们能猜透的。”
德妃敢跟宜妃这么说是知道宜妃的胤禟也被八阿哥拉拢了,她们心里都有共同的期盼——-希望八阿哥登基,毕竟八阿哥胜算比较大。
……
另一边的承乾宫,佟贵妃起来后,对端上来的素饺只是淡淡瞥一眼,并无胃口。
“娘娘,你别饿着自己,密妃娘娘的事已经这样了,娘娘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对得起密妃娘娘了,其它的只能听天由命,而且皇上正在气头上,你这个时候去找皇上求情,皇上肯定会迁怒于你,娘娘得保重自身,过些日子再看看。”
佟贵妃叹气道:“雁冰,皇上也太狠了,将密妃禁足幽禁也就算了,为何要禁止我们去见密妃。”
“娘娘,密妃犯的可是死罪,皇上已经开恩了。”
雁冰知道自家娘娘跟密妃娘娘,不对,是跟王庶妃来往比较多,自然情感上就偏向王庶妃,可王庶妃可是刺杀皇上,想要弑君,这本身就是滔天的大罪,皇上只是将王庶妃禁足,已经很宽容了。
“唉,你说她这是为什么。”
雁冰摇头说不知道,这大概是宫里所有人都疑惑的地方,不明白王庶妃为何要刺杀皇上,谁都知道皇上待她极好,百般恩宠,可一夜之间,王庶妃却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令所有人震惊。
佟贵妃连人都见不到,不知密妃此时如何,她被降为庶妃,内务府那帮人会不会亏待她,克扣本来就不多的份例,这宫里的奴才向来是拜高踩低的,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密妃。
皇上难不成是真的打算将密妃禁足一辈子吗?
佟贵妃是真的有些担心密妃。
此时的王秀花穿得很厚,冬炭少了,这冬炭得省着点用,上一年剩下一些也不够今年冬季使用,庶妃份例上那些冬炭也只够日夜燃个三五天,可这冬日可是有五六十天。
一屋子的人都穿得很厚,皇上虽将她禁足,但是她身边的人还是可以进出咸福宫。
不过他们只外出拿膳食跟份例,其他时候都待在咸福宫宫内。
白天屋内没有燃炭,大年初一,他们跟其它宫的人一样都是吃素饺,吃完过后就有些无聊了。
王秀花知道自己只凭庶妃的份例怕是往后的日子不好过,得缩衣节食,更何况她身边伺候的奴才多,谁有个小病小灾,可能得抓药请太医,不知道这太医还愿不愿意来咸福宫,不愿意来的话只能加银子或是额外给点东西。
正好闲着没事,王秀花就带着香彤他们开始清点库房里面的东西,包括她先前攒下的银两。
庆幸的是皇上没有抄她的家,把她的积蓄拿走,其实这些年攒下来的银两、首饰、布料等还是有不少。
其实有这些东西,她一个人依旧可以锦衣玉食地过完这辈子,只是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有这么多人跟着,她这等于是打入冷宫,不仅仅是打入冷宫,连位份都成了最低的。
她这个主子有可能被苛待,跟着她的奴才就更不用说,这些东西是要养他们九个人的,包括香彤、慧心、巧梅、金瑶、金琪,露荷,小才子跟小伍子、金瑶、金琪与露荷原先是伺候胤祄的宫女。
细细清点下来,她觉得这日子还能撑个几年。
两年后,香彤跟慧心满二十五岁便可以出宫,还有风头过后后,她也会把金瑶她们几人挪去胤禑胤禄他们那边,现在被盯得紧,不适合有动作。
“娘娘……”
“是小主,我已经不是娘娘了。”
香彤才改口:“是,奴婢错了,小主,奴婢那也有一些银子,是奴婢攒下来的,小主不用担心我们,这些年,我们也攒了不少。”
“你们的银子是留着出宫用的,就继续攒着,等我的银子用完后再说,这些银两还有这些首饰镯子够我们撑几年,不用担心,还没到花你们银子的时候。”
香彤撇撇嘴,不满道:“小主,奴婢不出宫,奴婢在宫里都待习惯了,不想出宫,想一辈子伺候小主。”
“你不想见家里人吗?哪有人想一辈子伺候人的,别说傻话,该出宫就出宫,你们攒的银两自己留着,你家主子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你们不一样,如果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生一个孩子,下半辈子过得舒适安乐不是更好。”
宫女不同于太监,太监家里大多贫苦至极才会进宫,宫女是有家有户的,有家人在宫外,出宫后婚嫁也比较容易。
“哪有那么多好人家,小主,男人大多是不可靠的,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守着小主就好。”
王秀花用脏掉的手摸了摸香彤的脸,故意把她的脸弄脏,“你啊,是真不怕成孤家寡人,我还嫌弃你呢,我不想你守着我,谁想要一个跟屁虫啊。”
“就跟着小主,小主,你的手都脏了还摸奴婢的脸,把奴婢的脸都弄脏了,而且手心还很凉,该让慧心拿一个暖手炉给小主捧着。”
“你就别担心我了,我还担心你们冻着,我们这边冬炭那么少,再过几日怕是更冷,我们得让定嫔给我们一些冬炭,最好是让定嫔跟内务府多要一些,实在不行,我们给银子给定嫔,让她用银子买一些冬炭。”
内务府那帮奴才也是会看银子办事的,只要有银子,她不怕他们会冻死。
“会不会让皇上发现?”
王秀花想了想还是算了,现在最主要的是低调,免得再把皇上惹怒,皇上既然下令不准任何人接济他们,定嫔的冬炭要多了,被人发现的话就不好了。
她不能拖累定嫔,至少等缓过一年再说。
“是,先不麻烦定嫔了,这会还没到最冷的时候,我们还有上一年余下来的冬炭,应该能熬过今年冬季。”
香彤笑道:“奴婢衣服穿多一些,先前娘娘赏了不少衣服给奴婢,还有羊皮大袄,奴婢就穿着它们保暖,穿上两三个月都不洗,熬过冬日就好了。”
见到香彤这么乐观,王秀花也跟着笑了笑,她庆幸皇上没把她身边的人处死,还留他们在她身边伺候,在这一点上,她是感激他的。
“小主,这库房堆放的东西多,奴婢觉得这屋子有点冷飕飕的,手也脏了,我们先出去洗手。”
两人互相搀着起来,出去后把库房的门锁上。
她们回到房间后,慧心过来说兆佳小主跟定嫔刚刚各自送来五斤冬炭。
王秀花心里一热,她们两个人是真的有心了,皇上说不会再来咸福宫,咸福宫等于冷宫,她们多多少少也受她牵累。
“兆佳小主跟定嫔娘娘真好。”
是啊,雪中送炭比什么都珍贵,王秀花刚想过去跟她们亲自道谢时,她们就主动过来了。
“跟妹妹拜个年,新年吉祥如意。”
“两位姐姐可真是折煞我了,该是我过去给两位姐姐拜年才是。”王秀花阻止她们行礼的动作。
兆佳氏穿着一件羊毛袄子,头上简单插一根蝴蝶步摇,她抓着她的手,关切道:“妹妹的手这样冰,这屋内也冷,妹妹当真是受苦了。”
“什么受不受苦,这点苦不算什么,姐姐你们的冬炭够吗?还要姐姐们给我送炭,真是我的不是。”
定嫔温声道:“放心吧,我们当年是庶妃的时候已经习惯冬季白天不会燃炭,你不用担心我们,当年你好心给我们冬炭,因为有你,我们冬日才过得那么舒服保暖,我们自然也要帮你,只是我们都是不得宠的人,帮不了妹妹太多。”
“姐姐能给妹妹送炭已是大恩,妹妹只怕姐姐们挨冻。”
兆佳氏接话道:“放心吧,我们没事,不会冻着,我们就怕你冻着,怕你不习惯。”
“姐姐不用担心,当年我是乡下来的,本身就是穷苦百姓过来的,这点苦不算什么,不会不习惯,只是拖累到姐姐们有些过意不去。”
定嫔无所谓道:“这有什么,我们本身就不得宠,谈什么拖累不拖累,左右都是我们咸福宫的事,我们一起撑过这段时日就好了,佟贵妃跟袁常在她们担心你,昨日除夕特意过来问我们你怎么样,我们说你没有大碍。”
“等日后两位姐姐见到她们,跟她们说不用担心我,更不要为了我去跟皇上求情,我这边一切都好,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们毕竟不在咸福宫,过多关切我的话,传出去对她们不利,让她们好好过她们的日子,其它的都交给时日。”
定嫔点点头,“我们晓得了,日后见到她们肯定给她们传达,我们看妹妹这样想得开就放心了。”
王秀花笑了笑,她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日子还是一样过,她就尽量让自己每一天都过得开心就好,可能唯一痛心的地方是她不能再见到她的孩子。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他们被她牵累,他们好好的就行,她也会努力过自己的生活。
她们几个人在房间内下棋,边下棋边聊天,大过年的也没有其它事情要做。
……
今年过年尤其平淡,宫里没有太多过年欢乐热闹的气氛,年过完后,要求另立太子的大臣越来越多,呈上来的折子也很多。
康熙把这些折子置在一旁,没有理会没有批阅,不过有人在上朝时要求另立太子,康熙直接把人痛骂一顿,质问他们是不是盼着他早点让位,盼着他早点死,这样一骂后,无人敢说话了,当日也不敢提另立太子的事,提了不就等于承认他们盼着皇上早点死。
皇上若真的追究起来,他们等于是也犯了重罪,于是大家都往后缩了,谁都不想被皇上治罪。
康熙下完朝后,胤禑求见,要么是为了太子求情,要么是为了王氏求情,他无心见胤禑,摆摆手让梁九功把人打发走。
过一会儿,梁九功进来,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
“十五阿哥跪在外面,说是不见到皇上就不起来。”
康熙气得狠狠拍御案,充满怒气道:“他可真是朕的好儿子,他要跪,那就让他跪,最好是跪到天黑,你跟他说朕不见他!”
梁九功不敢再为十五阿哥说话,点头应是后默默退出去内殿。
十五阿哥跪在殿外,梁九功跟他说皇上不见他,请他回去。
“十五阿哥,你快回去吧,皇上他正在气头上,不管你是为了谁求情都只会是火上浇油,于事无补啊,十五阿哥快起来回去吧。”
胤禑没有说话,依旧跪在那。
梁九功叹口气,这天这么冷,连石砖都是冷的,十五阿哥这么跪下去,不仅会伤了膝盖,也会冻着身子,今日皇上肯定不会召见他,跪再久都没有用。
他站在一旁,只能看着,过一会儿,十五阿哥还跪着,本着他对密妃娘娘印象良好,密妃娘娘先前很少折辱他们这帮奴才,他还是劝两句:“十五阿哥,你快回去吧,再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你继续跪下去,皇上只会更加动怒,只会更加严惩阿哥在乎的人,这是阿哥想看到的吗?”
“梁公公,求你帮帮我,我想见我额娘。”
“十五阿哥先回去吧,现在不是见的时候,再过一段时日,等皇上的气消了,十五阿哥再过来,现在皇上还在气头上,你怕是见不到,况且王小主是主子,皇上也没把伺候的奴才从咸福宫撤出,小主会没事的,倒是阿哥不要让王小主分出心思担心你。”
“阿玛何时才能气消?”
“十五阿哥先等着吧,这才过去几个月,不要心急才是。”
胤禑犹豫片刻,还是听从梁九功的话,先起身离开。
梁九功见十五阿哥离开了,也默默松一口气,进去给皇上禀报。
“朕还以为他能跪上一天一夜,还没有他额娘半分骨气。”
梁九功不敢接话,皇上到底是想让十五阿哥跪还是不跪,真跪上一天一夜的话,皇上怕是会更加动怒,从皇上口中听到王庶妃相关的话,他只能装聋作哑,不敢附和。
王庶妃如今是皇上的死穴,他不敢提起,怕一提起,皇上怒火更盛,他一个当奴才的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康熙说完后也没再说什么,开始看折子,看一会,他便回床上歇息,人老了,精力大不如从前,尤其他是大病初愈。
就这样过了几日,有人说王氏病了,想请太医,问他太医是否可以进咸福宫见王氏,康熙拒绝,说是王氏身子好得很,死不了,让太医不必前去给王氏看病。
另一边的王秀花的确病了,她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病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冬日寒冷,还是因为自己好日子过惯了,一到冬日可以日夜燃炭,如今炭火不足,只能夜里燃炭,心理适应了,但身体还没适应,就这样病了。
小才子去请太医,但太医回说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给她看病,得先去请示皇上,请示完回来,皇上说不可以。
王秀花听到这些,都忍不住笑了,小心眼的男人,是不是心里想让她病死,可惜,她一时半会死不了。
“小主,奴婢跟膳房那边要了一碗姜汤,小主喝点暖身吧。”
“膳房那边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香彤摇摇头说没有。
王秀花趁热喝了那碗姜汤。
香彤给她盖好被子,也让小才子把炭点上,“小主,皇上不让我们请太医,难道我们只能这样把病熬好吗?”
“先熬几日看看会不会好转,没办法,没有皇上的允许,没人敢过来给我看病的,我们这里是不是也有一些备用药?”
“有是有的,但请太医来给小主看诊更放心一些,奴婢看小主还在发烧。”
“过几天再看看,过几天可能烧就退了,烧退就没事了,不用担心,我又不是没生过病,太医没过来没关系,我一样会好起来的。”
香彤依旧忧心忡忡,皇上都不让小主看太医了,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她原本想要小主跟咸福宫另外两位小主说一说,以她们的名义请太医,又怕被皇上知道责罚另外两位小主,暂且只能作罢。
“小主,你躺下睡一会儿吧,一会就暖了,我们这里还有炭,这几日先燃炭,反正快到二月了,过了一月就会回暖的。”
王秀花乖巧地点头,不想让别人担心,她钻进被子里面,只露出一颗脑袋。
香彤还额外加了一床被子,想着不能让自家小主再受冷了。
兆佳氏跟定嫔听说她生病,也过来看她,说她们那里也存有一些药,问她要不要吃一些。
“我没事,喝过姜汤后已经舒服许多了,我这里也有退烧药,已经吃过了,都不用担心我,我现在没感觉到有哪里不舒服,过几日就能好了。”
定嫔坐在床边,担忧道:“皇上都不让太医过来咸福宫给你看病,这个时候你越要照顾好自己,实在不行,我们以我们的名义请太医过来给你看病。”
王秀花赶紧摇头:“姐姐,暂时不用,不过是小病,还没到病入膏肓的时候,我一生病,你们就去请太医,他们肯定会怀疑的,你们千万别这样做,皇上既然不让太医过来,那就算了,真的别把两位姐姐牵累进来,我肯定会好起来的。”
“我们是担心你,发烧发热不是小事。”
“我知道,但目前我觉得我还好,没有到高烧的程度,明日再看看还会继续烧。”
只能先这样了,兆佳氏跟定嫔不放心地离开。
王秀花盖着两床被子,这屋内还燃着炭,她反倒觉得热了,想着把自己闷出一些汗也好,便一直盖着被子。
香彤他们忙前忙后,给她备着热水,又准备给她煎药。
王秀花眼眶湿润,她是何德何能有他们在身边伺候,如此忠心,如此没有怨言,在香彤回过头时,她又止住眼泪,闭上眼睛假装歇息。
她这一病起初是发烧,后是喉咙发热,开始流鼻涕,一般风寒的症状,至少她没有烧到迷糊的时候,只是人容易累,到后面喉咙堵住,发出来的声音沙哑。
香彤他们都很担心她,说无论如何都要请太医过来看看,她制止他们,说她能撑过去,皇上既然不应允,他们再去求,皇上说不定更加动怒,认为她在使用苦肉计之类的。
他本来就厌烦她,恨极她,又何必恨上加恨,她也不想去求他。
“娘娘喝药吧,这是我们这剩余的一副退烧药,奴婢熬了一次,等过了午时,再熬一次。”
王秀花坐起来喝药,那汤药苦涩不已,她换了一次气才喝完。
“我觉得好多了。”
香彤用狐疑的目光看向她,“可是小主,你的嗓子还是很沙哑。”
“嗓子沙哑是因为有痰,这痰一时半会消不去,不过我觉得我没有发烧了,身子轻盈许多,脑子也不再是晕晕沉沉的,再过十几日就好了。”
香彤轻哼一声:“小主,你前几日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还是没好,小主只是在宽慰我们,怕我们担心,奴婢看小主脸色还是很苍白。”
“是真的,你摸摸我额头,看是不是没那么烫了。”
香彤摸了摸,又摸摸自己的,觉得的确是没那么烫了,她不由地高兴起来,笑道:“小主终于退烧了,天哪,太好了,退烧就好,只要退烧了就不会有事,小主,你以后别生病了好不好,奴婢担心小主。”
王秀花点点头,说她以后争取不生病。
“奴婢出去告诉小才子他们,他们知道后肯定也会高兴。”
香彤蹦着出去。
王秀花轻轻地笑出声,不过是退烧了而已,他们竟然会这么高兴,这十几天他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生怕她出事,无论她怎么安慰也不见喜色。
他们是真的担心她,她也想尽快好起来,免去他们的担忧,只是她这具身体未免太无用了,怎么感觉生病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以前还没那么经常生病来着。
王秀花在床上躺得久了,她下床自己松松筋骨,扭扭腰,她扫一眼她的房间,她这屋内已经很少没见新鲜的花了,新鲜的水果跟点心也没有。
她病的时候,躺在床上歇息,香彤他们以为她睡了,小声讨论,她们说大膳房那边连热水都不能供应给她们,要想占一个灶台烧水煮姜汤就必须花银子,贿赂那帮人才可以。
他们就只能在自己的小厨房烧水,不过厨房烧水得有柴火,他们要柴火时也要花银子,逼不得已他们给了那些人几两银子。
这是膳房那帮奴才看她失宠,真正的嘴脸露出来,只想从他们这边敲诈银子。
王秀花晓得他们这些人跟除咸福宫以外的人接触,肯定备受磋磨冷落刁难,会被冷嘲热讽,跟她只待在咸福宫,不用跟别人接触来得不好过。
她当时假装没听到,心里其实不好受,她这个主子让他们受累了,也庆幸他们还有一点银两,若是银两都没有,想要什么岂不是要低声下气,不断恳求才能得到。
王秀花叹口气。
“好些了没有?”定嫔进来。
王秀花点点头,“好多了,已经退烧了。”
“声音还是沙哑的,脸色也苍白,实在不行,我过去求皇上,就说你病得厉害,皇上总不至于看着你病死吧,让太医过来给你看看。”
皇上说不定还真希望她病死,他怕是恨不得她死,毕竟她是想杀他的人,王秀花拒绝道:“姐姐,我是真的退烧了,已经好很多了,撑过来了,已经没有大碍,不用请太医了,姐姐不用去求皇上,姐姐在皇上那边应该离我远一些,不要跟我扯上关系,更不要为我求皇上。”
“真没骗我,是真的退烧了吗?”
王秀花重重点头,说她真的退烧了。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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