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 14 章
王雪照和姐妹们可不知道赵莲姣的际遇。
大家学着王雪照节省用水的办法,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洗了头、洗了澡,连着多日没有换洗过的内衣裤也洗得干干净净……大家还拉了好几条绳子挂在营房的窗子下,在绳子上晾了花花绿绿的一片内衣裤和袜子什么的……
简陋到了极点的空旷营房,顿时就变得热闹非凡,特别有生活气息。
大家收拾妥当了,又分配好了在营房里打地铺的位置,这才发现——赵莲姣不见了。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没人和赵莲姣要好,所以直到这会儿大家才意识到,不由得议论纷纷:
“咦?赵莲姣呢?”
“是啊好像很久没见过她了……”
名单一出来,大家便蜂涌围观。研究过名单后,都十分认可。
——有王雪照自己,宋成粤、姚若男、秦宇新、鲁娟、林灯灯、李诫等人。
确实全都是平时专业成绩特别好的同学。
而农场的领导班子,除了周士允,全都被选中。
接下来,王雪照任命周士允为代表副场长,全面主持即将到来的秋收工作。
王雪照、宋成粤、姚若男和秦宇新,每人指定一人为副手,全权交接手头工作。
然后她又按照大家提议的那样,开始俯案写日志,给大家预布置秋冬工作。
王雪照指定的副手是付爱戎。
付爱戎聪明机智,上手很快,唯一的缺点就是性格急躁。
王雪照为了磨磨她的性子,让她主笔写日志。
付爱戎知道事态的严重,便沉住气来写。
居然也让她完成得漂漂亮亮!
啊,还挺让人欣慰的。
过了几天,宋成粤、姚若男和秦宇新他们选定的交接人也上手了。
对此,大家都挺吃惊的——原来大家都这么有潜力?
这是好事儿啊。
王雪照将管理工作交给付爱戎以后,她就能静下心来给大家布置冬日学习任务了。
她花了点时间整下文夫人带来的书籍,将之分类,并且登记造册,创立图书室借阅规则。
又写下长信,告诫大家在冬日学习里一定要多看书,尽可能选挑出合适自己的学科。
虽然大家在农场工作,但不一定非要学习农学。
是,在过去一年半的时间里,大家被她摁着头学习了不少农业知识,但这些知识其实并不专业,只是基础知识。
在接下来的自主学习中:
喜欢物理力学、电学和机械类的同学,说不定将来会有机会去卫星城工作;
喜欢化学类的同学,同上。
有财务、税务学科基础的同学不防大胆地超前学习一下,或许将来能成为农场的会计……
在长信的末尾,王雪照希望大家都能学以致用。
长信刚写完,就有人突然闯进了王雪照的办公室,激动地说道:“王雪照!听说你们农场……最近有一批人要调走?”
付爱戎正趴在另一张桌上誊抄日志。
这人猛然闯进来,吓了付爱戎一大跳!
付爱戎生气,冲着这人骂道:“哎你谁啊?你都不是我们农场的人!你打哪儿来的?这么没礼貌吗?进门不敲门,还直接冲着人大呼小叫的?”
王雪照看着这人,也一怔。
她认出了这人。“这样你在知青农场也住得心安理得。”陈与舟说道。
陈俏妞还是有点儿不乐意,“主要是住自己家自在……”
陈与舟说道:“王雪照她们再过一段时间能就搬进楼房里住了。”
“你现在过去,还能分到一间单身宿舍,一样很自在。”
“再说了,她们现在有夜校,每天白天做完工,晚上还要学习……你不是一直很想学认字吗?现成的机会你怎么不珍惜呢?”
“再就是,知青们有文化、懂科学,你跟着他们好好学习,说不定将来咱们种麦子的时候,也能学习一点儿先进的技术……”
听陈与舟这么一说,陈俏妞顿时心生向往,一口应下,“成!”
想了想,她又有些不放心,“阿狼,那你可得托人多捎点儿口粮过来。我怕我饼子吃得多,口粮缴得少,平白惹人嫌弃。”
陈与舟笑了,“没问题。”
顿了顿,他低声说道:“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不会嫌弃你的。”
陈俏妞性格爽利。
既然决定了要去知青农场,她便不再犹豫。
她和弟弟分吃完烧饼,收拾了一下细软,两人拎着许家赔的面粉,和阿狼从建设兵团带来的米面油之类的东西,一块儿朝着知青农场的方向走去。
陈与舟陪着她走到了矮坡下,便不再前行。
此时是正午时分。下午,农场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远远地看到有人从砂村那边慢慢走来……
大家还觉得兴奋。
好多人都跑出来看。
王雪照、陈与舟和陈俏妞得了信儿,也出来看。
等那人走近了,才知道是许云山!
许云山穿着狼皮坎肩,头上戴着狼皮帽子,高大挺拔的身材显得特别壮实。
他面容冷峻英挺,步伐缓慢但坚定。
他扛着个挑棍,挑棍上吊着……几头狼还是什么的,正随着他走路的姿势,一摇一晃。
陈与舟不想暴露,转身进了厨房。
他站在厨房的窗边,冷冷地看着外头。
陈俏妞也不想看到许云山,也跟着走进了厨房。
许云山慢慢走到了知青宿舍楼前。
周士允抱臂迎了上去,“怎么?上次没能打死你,今天这大好的日子,你想来找死?”
许云山轻声说道:“我想见俏妞一面。”
“她不想见你!”周士允冷冷地说道。
许云山,“那我就在这儿等她,她什么时候愿意见我了,出来见我一面……我说完话就走。”
周士允回了他一个字,“滚!”
许云山突然看向厨房的方向。
躲在厨房里的陈俏妞被吓了一大跳,赶紧躲到了弟弟身后。
厨房外头,周士允和许云山杠上了。
两人面对面在外头站了十来分钟……
陈俏妞忍不住了,想出去赶人。
陈与舟拉住了她,“别去!”
陈俏妞摇头,“我不怕他!这里有这么多人,大家都是向着我的……我去看看他搞什么鬼!再说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一直不见他,他一直不走,今晚还吃不吃年夜饭了!”
说着,她绕开弟弟,走出了厨房。
许云山方才凌厉狠戾的眼神,在见到陈俏妞的一瞬间,立刻柔和了起来。
他一笑。
但不知为什么,厨房那个方向……似乎有个很厉害的人躲在里头。
那人正透过窗户看着他,视线并不友善,如同一头锁定了猎物的恶狼似的,有种想置他于死地的疯狂。
许云山的笑容又敛住了。
陈俏妞走到他跟前,问道:“你找我什么事儿?”
周士允上前半步,将陈俏妞护在自己身后半步远,虎视眈眈地盯着许云山。
许云山死死地盯着陈俏妞,眼圈慢慢红了。
半年不见,陈俏妞变白净了、变高挑了、变漂亮了、也丰腴了好些。
她变成了漂亮大姑娘!
可许云山只觉得难过。
在舅舅家养伤的这段时间里,他的日子并不好受。
舅舅家的子女多,生活过得捉襟见肘,再加上他要养伤,干不了一丁点儿的活计,还天天张嘴等吃的……
以前对他还算亲近的表弟表妹们开始阴阳怪气,许云山才突然体会到陈俏妞和阿狼在村里的处境。
这半年来,他想了很多很多。
他开始设身处地的想像自己是阿狼、或者是俏妞……
然后他就想不下去了。
许云山悔青了肠子!
他骂自己蠢。
明明只是嫉妒阿狼,嫉妒他什么也不干就能得到村里的大人们的怜惜,所以不服气……
他也不明白,他怎么就跟阿狼走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他甚至已经搞不清,他是因为嫉妒阿狼、才迁怒俏妞的呢?还是因为喜欢俏妞、嫉妒阿狼能拥有那么好的童养媳……才会迁怒阿狼的!
当他身体恢复后,就去了很远的地方打猎,今天才赶回来。
他就想问俏妞几句话。
这会儿俏妞就站在他面前,看着明显变漂亮了的俏妞……
许云山又难过得不行。
——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长高了、变得丰腴了,浑身上下透出青春健康的体态。
是因为以前他总是欺负她,害得她吃不饱、穿不暖的缘故吗?
所以当俏妞离开了村子、离开了他以后,变化才会这样巨大!
也就是说,离开他以后,她变得更好了。
“对不起。”许云山说道。
陈俏妞愣住。
她不是没听见这句话。
知青们应该已经吃完了饭,这会儿正在宿舍里午休。
所以整个知青农场静悄悄一片。
陈与舟很想再看看王雪照……
但他并不想在知青们面前露脸,以免节外生枝。
他向姐姐告别。
陈俏妞嘱咐他,“你这性子……一是犟得很,不肯听人劝,二是脾气太暴躁了。”
“平时我也不想说你,横竖大家也都是讲道理的。”
“可你要去的是龙潭虎穴,那些马匪根本不是人,没有半分道理可讲的!”
“无论如何,你也要保住这条命,活着回来。”
“阿狼,你一定要记着这句话——姐姐不想再当孤儿了!”
说到后来,陈俏妞红了眼圈儿。
陈与舟也有些伤感,“我知道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说过会多捎些粮给你,你就别不舍得吃喝。”
“你看我,我在知青农场呆了三个月,人长高了不少。”
“姐,你也多吃点,再长高一些,身子骨也更强壮点!”陈与舟说道。
陈俏妞快速拭去眼泪,连连点头,又笑,“我知道,你放心搞你的工作去!”
然后她又压低了声音,“放心,姐会帮你看着王雪照的!要是谁敢不长眼的来撬我弟弟的墙角,我绝不饶他!”
陈与舟涨红了脸,“姐!你怎么知道……”
陈俏妞卟哧一笑,眼神揶揄。
陈与舟落荒而逃。
“姐你上去吧,我、我走了……”想了想,他又期期艾艾来了句,“你刚说的话……别忘了哈!”
陈俏妞放声大笑。
陈与舟害怕她的笑声引来知青们,连忙慌不择路地跑了。
因不想让知青们看到他的男装,他步行了许久,走出快十里地,又花了点时间等顺风车……
回到兵团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他也没管,去找温政委先说了一下他姐姐的事儿。
温政委二话不说,批了条子让他去领粮。
然后,温政委告诉陈与舟一个好消息,“我找李桢谈了话,他说啊……他很乐意接受这个剿匪任务。”
“好了,现在咱们人齐了,是时候进行封闭式的训练了。”
“对了阿狼,出于任务的保密,就连李桢他们,也不能知道你这女儿身是个假的,明白吗?”
陈与舟嗯了一声。
温政委又道:“那你把衣裳换好,一会儿我把人全都叫来,你们就一块儿去秘密基地接受封闭式强化训练吧!”
陈与舟应了一声。
他拿出王雪照她们连夜为他赶制出来的藏式女袍,换上了。
又把长发放下,编起了数条小辫子……
一个修身玉立,瘦削但美丽冷艳的藏族姑娘便出现在温政委面前。
温政委连连点头,“你这也太像了……就是声音有点儿粗。”
“这我可控制不住,”陈与舟说道,“所以咱们的动作必须要快……要不然,到时候我个子长太高,喉结也长出来了,再穿这裙子就不合适了。”
前世的他,因为一直过着贫穷饥饿的日子,个头一直不高,还瘦。
所以他扮了两年的藏族哑巴姑娘,从未被人识穿过。
直到后来去了部队,伙食好还天天锻炼,个头直接蹿到了一米八几!
但她先将刚写好的长信收好,锁在了抽屉里,才皱眉问道:“程晓健,你怎么来我们这儿了?”
这个程晓健,还是上回王雪照去找平县物资局梅局长要化肥的时候,遇上的那个想搞小动作、摘桃子的617农场职工。
当时程晓健想动用他手里的私房钱私下买化肥,然后拿回去施肥、造成小麦丰收。
他以为只有这样他才算立功,才能调离这儿……
后来被宋成粤科谱了一下化肥的使用有多专业、复杂,使用不当还会毁坏土地以后,程晓健才歇止了私下倒卖化肥的想法。
他怎么突然来了?
要知道,617农场和109农场隔得可远了,相距差不多六七十公里呢!
不搭顺风车的话,靠着两条腿是走不到的!
程晓健压根不理会付爱戎。
他焦急地追问王雪照,“你别管我为什么来,我就问你……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王雪照皱眉问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程晓健急道:“你说啊!你藏着掖着的干什么呢?难道说这事儿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付爱戎一听这话,也急了,“你踏马到底是谁啊?我们109农场的事与你何干?”
王雪照站起身,冷冷地问道:“程晓健,你是以什么立场来问我的?”
“我是犯人你是公安?”
“还是说你是109农场的职工?”
“你有什么立场来质问我,我又凭什么要回答你?”
程晓健急得团团转,“有调走的机会你让给我,让给我!”
“你要多少钱?”
“只要你开个价,多少钱我都给!”
“现在我说的这么明白,你懂了吗?”
“王雪照你快说啊!”
付爱戎终于明白了,嗤笑道:“原来你是想调走?”
王雪照道:“我不会回答你的问题,也不会同意你的提议。程晓健,请你马上离开!”
“我们来的时候政审过,要是她的思想和家庭真有什么问题的话,她也来不了这儿。”
“再加上知青下乡是新政策,各地的政府和组织都需要配合政策来照顾我们……”
“建设兵团驻扎在这儿的目的就是戍边安民,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我们,更加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何况我们还不是军人,他们有什么立场处罚一个不是本单位的人?”
“只能说,赵莲姣带来了不好的风气,他们最多就是吓唬吓唬那傻子……”
姚若男点点头。
第 15 章 第 15 章
她简洁地说了一下,她是怎么和魏鸿光、以及517的领导班子们一块儿工作,如何改善了517农场的春耕工作工序、如何提倡与建议517农场增加各种硬件建设、如何加理管理工作、如何增加农场职工的学术素养……
王雪照说得差不多了,也没人回应。
姜帼英气呼呼地说道:“好了好了,我们都知道你身为109农场的领导,但是放着我们109不管,跑去建设517农场了!你厉害……行了吧?”
一百多人的食堂里顿时哑雀无声。
王雪照笑了,“看来,帼英同学批评了我的工作态度……还有其他同学也对我抱有意见吗?”
无人应答。
王雪照点点头,“好,那么我先来回应姜帼英同学提出的问题吧!”
“是,我是109农场的副场长。我理应一心扑在109农场的管理上,毕竟我们109农场也才刚刚起步……所以我为什么不管109农场的事?又为什么要去517农场,多管闲事?”
她的自省振聋发馈。
依旧无人应答。
王雪照继续说道:“我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109农场是我的后盾。”
“我知道大家的领导力和工作能力,所以我才敢放心大胆的去做……”
“而我去517农场指导他们春耕的理由,其实在我去之前,我就已经向大家说过。现在我不介意再说一遍——我们109农场的体量确实小,要同时吃下十四个科研项目,我们是吃不下的。”
“可我们也不能荒废这些项目……”
“所以,我要去517农场开疆拓土,把517农场也改造成为能承接科研项目的基地。”
“同学们,我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去的517。”
“现在,我在517农场的工作告一段落了,所以我回来了。”
顿了顿,王雪照又道:“我刚回来,就听到大家说,我去管517了,所以我要放弃109了……”
“不是的。”
“我王雪照,永远都是109农场的职工。”
“哪怕有一天,大家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调离109农场,可我依旧会在。”
听到这儿,知青们都有些动容。
王雪照又道:“我是109农场的职工,但这并不影响我要去建设517农场……”
知青们:……许云山忍不住了,问他,“咱们蹲在这儿干什么?”
“你不是说,带我来这儿挣钱吗?”
“怎么挣钱?拉煤、搬煤?还是帮人搬家?”
“老在这儿蹲着……能干啥?”
陈与舟答道:“等着。”
许云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两人无聊地蹲守了近两小时以后,陈与舟终于有了动作。
他站起身,对许云山说道:“走吧!咱们回去。”
许云山惊呆了,“回去?”
“咱们好不容易请了假来这儿,蹲了几小时啥也不干的就走……也不找活儿干,就这么走了?”
“那咱们来这儿到底是干啥的?”
陈与舟只是说道:“咱们走吧!”
过了几天,陈与舟再次带着许云山来到二条巷子。
依旧是啥也不干的蹲守几小时,又走了。
说来也怪,反复四五次以后,终于有雇主来找他们了,“二位爷,帮着搬抬个物件儿,一块钱,成吗?”
“一块钱不能干,十块钱一人。”陈与舟低声说道。
许云山一早被陈与舟教训着,不抬头也不吭声,但脑子里必须想着要杀人。
其实他一头雾水,也不知道阿狼为啥要他想着杀人。
看在阿狼帮过他的份上,那就想一想好了。
我想杀人想杀人想杀人……
许云山一直念叨着。呆在广州城的生活,是她三世为人里,最不堪的一段时光。
是一个幼小女孩为了唤醒亲情,单方面全力以赴,最后却将所有的努力喂了狗的悲剧结局。
所以她沉默了很久。
王明曦不依不饶地追问,“昭昭,说来听听。”
王雪照无奈。
可她刚说了一个“我”字,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
王明曦暗中攥紧了拳头。
他怎会看不懂妹妹的难过与委屈呢?
但他一定要知道妹妹的过去,以及妹妹对王钊一家的态度与意见。
王雪照数次深呼吸,才努力平复情绪。
她开始慢慢说起自己在王钊家里的日常生活。
基本就是——
上学;
放学以后做家务;
家务包括洗一家人的衣裳、打扫卫生、做饭,照顾菜园子,去后山挖野菜,去小河边捞鱼什么的。
摘了野果子、菌子、竹笋以后,拿到集市上卖,挣来钱财供养王钊一家。
后来她再大一点,就被逼出了经济头脑。
她干起了中介,主要是针对厂子里家属们的家政服务。
是的,在那个时候,厂子里大多数人都是双职工。虽说平时大人们不怎么管小孩子,就算管,也多半是扔进单位托儿所或子弟学校……
但总有突发时候,比如说临时出差、老家长辈生病必须马上回去等等。
家里孩子无人看管无人照顾可怎么办?
王雪照干的就是这个。
需要工作的来找她,需要请人临时看家照顾孩子或老人的也来找她。
再后来,王雪照又成立了进城队。
每天都有人进城一趟、回来一趟,帮大家捎带点儿东西,挣点儿脚程钱,再挣点儿差价……
就这样,王雪照赚得还不少。
从王雪照十岁起,王钊两口子再也没给过她一分钱家用。
全靠王雪照做点儿小生意,供养着全家。
后来,许灵芸因为摘除了子宫,腰椎也不好,长年住院;
她大哥王雪烈结婚,大嫂家里要求五十块钱的彩礼;
王钊酗酒,在工作岗位上犯过几次错误需要拿钱去摆平……
那些钱全是王雪照出的!
她为家人做了那么多,尽心尽力,从不计较得失,是看在大家是一家人的份上。
可换来的……
却是王细花回归后,王钊一家对她的背刺!
“……王细花找上了门,我才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孩子。当时我要求彻查,可他们不允许……现在我知道了,原来这事儿一旦公开,最经不住调查的,就是王细花被卖的真相。”
“他们是为了保护王细花的名誉,才不允许我过问此事的。”
“可我还是不理解……王细花遭受了苦难,他们不让孙秀英给她陪葬,却给了我灌毒药,想让我去陪葬?我又做错了什么?我问过花儿娘,当初王钊两口子来接孩子的时候,徐敏已经病入膏肓,根本认不得人。那时我才五岁大,我在生病,人事不省……是他们把我从村里带走的,他们自己都不认识自己的孩子,却说是我骗了他们?”
王雪照喃喃地说道。
闻言,王明曦攥紧了拳头,面色铁青。
过了一会儿,王明曦转过头看着王雪照,说道:“昭昭,想从我们的角度,听听你走丢的细节吗?”
王雪照点头。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眼神里带着多少期待与向往。
王明曦低声说道:“首先,你走丢的时候,并不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当时你已经一岁了……从你一出生开始,就是我亲手照顾的你。我给你调奶粉,给你换尿布,抱着你哄……我把你养到一岁,我们才失散的。”
王雪照呆住。
王明曦继续说道:“其次,据我们的推断……昭昭,你不是被人捡走的,你应该是……被人抢走的!”
“最后,昭昭……你知道吗?妈因为思念你,已经、已经……”
说到这儿,王明曦的眼泪顺着面庞淌了下来。
王雪照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见识到许灵芸的狠,孙秀英的坏,王雪照早就不敢再指望……她还能遇上爱她的妈妈。
她时常告诉自己,有白富美妈妈的爱,她已经不缺母亲了!
所以她一直不敢去想,她的亲生母亲到底爱不爱她,有没有惦记过她。
王明曦一度哽咽到无法说下去。
他拼命深呼吸,终于缓缓地说道:“妈妈坚信你没有离开她。”
“她说你一直呆在她的身边,她每天都在和你说话,每天都在照顾你……她异常的举动令她无法工作,还影响了生活。我们不得已,把她送进了疗养院。目前,她正在进行精神方面的治疗。”
然后他听到有人走了过来,对阿狼说想花一块钱想雇他们干活?
许云山激动万分。
他心里有一万个愿意。
可阿狼居然……狮子大开口,要价十块?!
还是一人十块钱!!!
许云山心里卧槽了好几声。
然后他感觉到阿狼好像戳了他一下。
许云山回过神来,啥也不想,心里赶紧想着:我想杀人我想杀人……
再然后,雇主居然啥也不说的,一口应下。
许云山如遭雷劈。
雇主应下以后,转身就走。
陈与舟看了许云山一眼,也跟着走了。
许云山按压住心里的激动,一边在心里嘀咕着我想杀人我想杀人……也跟在陈与舟身后,一块儿走了。
三人在巷子里七转八转的,最后来到一间略显得破烂的窄巷子里,进入一间又小又挤的四合院。
雇主指着放在院子里的几只木箱,说道:“就这七只,跟着我搬到巷子口,中间别停留,箱子不能落地,箱子上的封条别碰,什么也别问,一路上别回头,成吗?”
陈与舟嗯了一声。
他弯腰搬起小箱子,一只一只摞起来,让许云山拿了四个,他拿了三个。
然后让许云山跟着雇主,他跟在雇主身后,一众三人离了巷子。
陈与舟能够觉察到,他身后跟着人。
可能还不止一个。
但他没吭声,跟着前头的许云山走得飞快。
一众人在巷里穿行了约半小时,才终于走到了巷子口。
雇主说道:“您二位把东西放在地上就行。”
陈许二人依言放下。
雇主背对着他俩,从怀里掏出一把钞票,数了几张,弯腰放在不远处的地上,用块石头压住,才侧身站在一旁,轻声说道:“您二位走上前,等我说可以了,您二位拿了钱就走,别回头。”
陈与舟率先走上前去,背对着雇主。
许云山也照办。
身后想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很快,雇主似乎也在往后退。
几分钟后,雇主说了声可以了。
陈与舟弯腰拿了钱,头也不回地走了。
二人穿着自行车飞奔了十几里地,这才停下来。
陈与舟掏出钱一看,果然是十张两元钱的钞票!
他笑了。
然后才脱了外套、除了毡帽、扯下了面巾,还把布鞋也换成了解放鞋。
王雪照笑了,“同学们,别忘了我们的初衷。”
“我们的初衷,是让贫瘠的大西北变成碧树繁花的渔米之乡!光靠我们109农场的134位知青,我们能办到吗?”
知青们面面相觑。
王雪照,“所以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独自前进!”
“并不是109农场能做到年年丰收、或者年年评先进……这就够了的。”
“我们109农场应该要成为一个模范生,先是自己摸索着走上台阶,再带领其他人一起大步向前。”
“否则,大西北这么大,光靠我们一百多人的力量,要到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彻底改变它啊?”
“要知道,大西北贫瘠的不仅仅是土地,这儿还有严酷的气候……只有号召所有农场联合起来,我们才有与天抗争的能力!”
“如果我们的眼光能再放远一点儿的话,那我们就应该要打造109模式——是的,我们应该要把我们的成功之路,总结出一套可复制的模式,推行给其他的农场……”
“这才是我们109农场应当承担的作用!能力越大,社会责任也就越大么!”王雪照说道。
姜帼英喃喃地说道:“可是,我们……就是个小小的农场,真能发挥这么大的作用吗?”
王雪照笑道:“当然可以!”
“我们的工业基础差,基础学科也差,不可能有迈大步子一下子就改革成功。”
“但我们也可以因地制宜,发挥地域特色,小小步的慢跑着……也能成功。”
“你看看,之前我们109农场可是误打误撞才选址在砂村这儿开荒驻扎的。可当我们找出了喀昆布力地下城里的千年供水系统以后,后面建成的农场已经不会再胡乱选址了!”
“建设兵团会考虑水资源的问题……”
“你瞧,这不就是在一点点的完善吗?”
周士允也发言了,“雪照,你说的让109农场当模范生,这是在说科研项目的事儿吧?可咱们……一大半的人都还是在忙着种田!109农场要当其他农场的模范生,我们这些只会种田的职工可使不上劲儿!”
王雪照答道:“士允,你要这么说呢,我可就不乐意听了。”
“我就问你一句话——就目前而言,109农场是不是附近九大农场里最好的一个?”
周士允点头,“是啊!”
不光他点头,其他知青们也连连点头。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王雪照又问,“可现在109农场里的科研项目还没落地呢!你怎么能说,109农场是靠着科研项目才当上模范生的呢?”
周士允瞠目结舌。
王雪照笑道:“或者将来有一天,109农场会跟每一项科研项目相互成就,但有一点是不允许任何人反驳和质疑的……”
“那就是人的力量。”
“再好的项目,如果不是我们109农场所有的人共同努力,我们根本不可能在逆流的前提下,还能拿到挂牌资格,引进这十四个硕果仅存的项目!”
“现在,这十四个项目终于到来到了我们农场……”
“可如果我们109农场不团结、不一朝着一个方向努力,恐怕这十四个项目估计也也不能顺利落地。”
“所以,在我们109农场里,最重要的是人!”
知青们全都沉默了。
姜帼英不再是中午那副黄眉冷对的样子,而是变得有些患得患失,“雪照,我、我可一点儿也不重要!我、我……那个,我的意思是,你们步子迈太大,我可跟不上!优秀的是你们,不是我!”
此言一出,好些知青都跟着点点头。
是啊,不是个个都是读书的料,也不是人人都有当领导的水平。
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读不好书、也不会管理,最多也就是——闷头不作声地把组织分配下来的活计干好。
第 16 章 第 16 章
李桢跟在王雪照和姚若男身后,清楚地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不由得愣住。
他仔细打量着王雪照,心想这姑娘不但长得漂亮极了,而且还这么聪明?
这时姚若男伸手在王雪照面上轻抚了两下,叹息道:“这一路上风大尘大的,你也没个雪花膏擦擦脸……你瞅瞅,你脸这边儿还是有些皲裂。诶,可惜我也没有雪花膏。”
王雪照依旧丝毫不在意,“没事儿,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困难。”
李桢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又看了王雪照一眼。
从他这个角度也看不到王雪照的正脸,只能看到她随意绑了个马尾辫的后脑勺。
来回就是十小时左右,再加上寻找草药的时间……估计得花上一整天的功夫。
所以许岚山是天刚亮就出发了,打算当天夜里就回来的。
出发前,他带了水、干粮,还带了打火石和一支火把。
可当天夜里,许岚山没回来。
第二天一早,许父出门去找了……
也没回来。
许母立刻拖着病躯去找桑爷爷。
桑爷爷安排了人去找……
可一队一队的人派出去……
就跟见了鬼似的,全都没回来!
桑爷爷坐不住,一个半小时前也带着人找了去。
现在村里只剩下妇孺了。
许奶奶担心得不行,才来知青农场求救。
王雪照听了,先派姚若男带上医疗箱,在董建国和另外几个男知青的陪同下,去村里看看许母的病情。
然后她才问陈俏妞,“你们村以前有发现过人口走失的情况吗?”
陈俏妞点头。
“找回来过吗?是什么原因走丢的?”王雪照又问。
陈俏妞努力回想,又用本地话问许奶奶,这才答道:“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在外头走丢的原因,主要是两种,一种是大风刮走了沙丘,导致地表改变认不出方向,越走越远了,最后回不来了。”
“一种是认得方向,人受了伤,实在没法走……”
“但凡遇上这两种情况,都得运气好遇上了来寻找的人,或者被路过的人救走,才能救回一条命。要不然啊……就完了!”
王雪照点头。这些丧心病狂的畜牲是被623兵团奉命剿匪的战士给堵到了古城废墟附近后,弃马徒步进入地宫,又看到了陈与舟沿途做的标记,便一路追踪而来。
那群丧尽天良的马匪看到了美丽柔弱的王雪照,眼睛都红了,不管不顾地非要抓了王雪照……
幸好在狭窄矮小的地下城通道里,高大强壮的马匪没有马,又因为一个个身材高大魁梧而前进得特别艰难。
相比之下,身材纤细矮小的王雪照,与当时瘦不拉叽的陈与舟则显得自如得多。
两人携手一路逃命,倒也甩掉了马匪,从地下城里逃了出来。
此时是冬天,外头是一片茫茫雪世界。
无论他们往哪儿逃,都会在雪地里留下痕迹——这将成为马匪追杀她们的线索!
而在这雪世界里,哪儿哪儿都是一片白茫茫,王陈二人也根本辨别不了方向!
王雪照当即决定:晚上再跑。
两人窝在地宫里的一处隐秘之处,看着马匪们在地宫里乱转。
马匪们对这片废墟也特别熟悉,很快发现了王雪照和陈与舟的藏身之处。
没办法了。
只能跑。
两人手牵着手逃出地宫,马匪们也追了上来。
见这对漂亮的少男少女已经跑远,马匪们吹响口哨召来了他们藏在附近的马!
从那一刻开始,陈与舟头一回看到王雪照那双晶莹美丽的眼里流露出惊恐的眼神。
她喃喃说道:“完了……他们吹了口哨!”
“还有那些马!”
“那些马踏雪而来的动静!”
王雪照紧紧地握住陈与舟的手,急道:“我们必须马上找个有顶的地方藏身……”
“雪崩!”十八年前夺子杀人的那一幕,很突兀地出现在孙秀英面前。
“啊啊啊啊——”
孙秀英惨叫一声,双手抱头,表情痛苦,“别找我!别来找我!你可是子弟兵,不能伤害老百姓的!”
公安追问道:“孙秀英,你见过刘坚强对吗?!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婴呢?”
孙秀英大哭了起来。
她大哭一场,也知道实在瞒不过去了,只得如实交代:
“那天晚上,这个大兵抱着个孩子敲响了我家的门,求我给他点吃的。”
“我看了他抱着的那个女婴……”
“那个女婴比徐敏收养的宝儿漂亮、也比宝儿聪明。”
“我是个寡妇,我想要那个孩子!所以我,我……拿着柴刀,劈了那个小战士一刀!”
“我以为我会杀了他,没想到我只劈下了他的一只手。我逼着他跳了江,然后把他的手……埋在柿子树下。”
“然后我收养了那个女婴,她就是细花儿!”
交代完,孙秀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公安同志,他没死对不对?他没死对不对?”
公安反问她,“如果他没死,他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你说呢?”
孙秀英呆滞住。
片刻,她再次崩溃了,“我不知道他会死!我不知道啊!”
另一个公安忍不住了,恨声说道:“你当然知道!否则你怎么能这样心安理得地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呢?”
孙秀英拼命地说:“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想要害死他!我只是、只是看他带着个孩子那么辛苦,我想帮帮他……”
两位公安都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这时,秋嫂突然冲了进来,一扬手,咣咣两耳光扇得孙秀英头晕脑涨,“孙秀英!你真是狼心狗肺啊!”
其他躲在门外偷听的村民们也全都涌了进来。
大家气愤地看着孙秀英,纷纷大骂:
“孙秀英你还是人吗?你一个月能拿五块钱津贴,过年过节的还能收到米和油!要不是人家徐敏帮你,你上哪儿得?徐敏可是一心为你好啊!你居然那样对她?你真是忘恩负义!”
“你真是丧尽天良啊!把王钊一家子给拆散,还把人家王钊的亲生女儿害成那样!你真是比鬼还坏!比蛇还毒!”
“解放军是保护我们的!要不是解放军,你现在早被旧社会的地主给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孙秀英你是畜牲吗?你怎么可能无端端杀了人家?你真是死一百次也不够给你抵罪的!”
“孙秀英你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人?你真是一件好事都没做过啊!”
“贱人你去死吧!”
霎时间,村民们手里也没啥东西,大家纷纷脱下草鞋、烂布鞋,接二连三地朝着孙秀英扔去!
急得那两个公安拼命地维持秩序,就怕孙秀英死在群众手里。
孙秀英低着头,久久不言。
村长和秋嫂都被气得不行,但出于顾全大局的角度,他们还是跟着公安一块儿维持秩序,将群情激奋的村民们安抚住。
接下来,公安再次给孙秀英做了口供,又让孙秀英在证词上画押。
孙秀英浑浑噩噩的。
她问公安,“我会被判死刑吗?”
公安皱眉道:“我们只负责调查案件的真相,至于你会被判多久……这取决于检察院的梳理与公诉,以及法院的审判。”
“那我会死吗?”孙秀英坚持追问。
公安不理她。
孙秀英笑了笑,“就算死……我也值了。”
“我就一条贱命,可我杀了两个人,一个是那个小战士,一个是徐敏……我划得来!”孙秀英笑道。
气得这两个公安都攥紧了拳头,低骂道:“禽兽不如!”
孙秀英破罐子破摔,得意地哈哈笑了起来,“那也是我赚了!”
“我想嫁个好男人,我就真的嫁了个好男人!”
“我要我养的孩子比徐敏养的孩子好,结果就是王雪照长得比王细花好看!”
“我就是要把徐敏给比下去……你看看啊,徐敏尽心尽力给我谋福利,最后她还被我给活活气死了!哈哈哈你们说她贱不贱!我就是活得比她久,我就是舒舒服服地比她多过了十来年的好日子……就判我死刑,到了阴曹地府我也比徐敏高上一等!”孙秀英癫狂地大笑了起来。
两公安被气得骂了声疯子,退出了孙秀英的房间。
孙秀英的院子外头挤满了村民。
大家都听到了孙秀英猖狂又嚣张的笑骂声。
人人都被气得不轻,愤愤不平地说道:“就算判她死刑也便宜了她!这么个畜牲!我们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呢!”
王
就这样,村民们被劝离了。
不过,大家离开结伴离开时,一个年轻的村民向大家嘀嘀咕咕了起来,好像在说什么“石井村”、“以牙还牙”之类的……
是夜,村长劝说那俩公安去他家借宿,“你们别怕孙秀英跑了……我已经安排了二十多个人,今晚守住了她家的院子。”
“公安同志你们放心,今天你俩安安心心在我家里歇一晚,明天天一亮,我们亲自帮忙押着孙秀英,送到你们派出所去。”
“放心吧,我们肯定能把孙秀英给看好了!”
那俩公安也没反对。
“马上就要雪崩了!!!”
那时候的陈与舟,听说过雪崩的威力,但还没见过。
他对王雪照有着百分之百的信任,既然她说要找个有顶的地方藏身,他就带着她逃到了一处山丘下。
可王雪照看了看那片被他当成藏身之处的小山丘后,直摇头,说道:“阿狼,我们得回去!回地下城去!”
陈与舟拉住她,急道:“你疯了!要是回去……他们看到了你,他们、他们……”
王雪照,“至少你能活下来!”
陈与舟陡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王雪照又改了口,“至少我们能活下来。”
说着,她不由分说拉着他往回走。
他不肯回去。
她索性松了手自己往回跑。
陈与舟没法子,只好跛着伤腿追上来,一边吼她,要她跟着她走……
二人与骑着马儿追上来的马匪们打了个照面。
那些马匪看着美丽动人的王雪照,露出了不可言喻的猖狂大笑。
此时,天地间传来莫名的动静。
马匪们愣住,突然意识到什么,瞬间脸色大变!
他们再也顾不上漂亮姑娘,催动了马儿转身就狂奔着离开。
倒是王雪照拼命跑着去追他们,还大喊道:“请你们带上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会向兵团说明情况让你们戴罪立功的……”
马匪们充耳不闻,只顾自己逃命。
没办法,王雪照只好牵着陈与舟,两人一个体态孱弱一个受了腿伤,相互扶持着赶到地下古城入口处时,却发现——
地下古城的入口处已经被那些马匪给破坏了!
两人无比绝望。
不过,王雪照还是跑了过去,企图徒手搬开那些倒塌在入口处的巨石。
陈与舟也去帮忙。
这时,坍塌的雪层像浪涛一下狂涌而至!
霎时间天地一片黑暗!
地动山移!!!
轰隆作响……
王雪照拼尽全力推开堵在入口处的巨石,又一把拽过陈与舟,两人跪在乱石堆里,钻进巨石的间隙,好不容易才爬进地宫里头。
其间有不少碎石坍塌。
当时因为漆黑一片,陈与舟什么也看不见。
他根本不知道……
那些或大或小的碎石全都直接砸在一马当先的王雪照身上!
两人逃进地宫后,陈与舟想拉着王雪照沿着来时路,尽快离开这儿,回到砂村去。
可王雪照却说,雪崩的时候就呆在出口这儿是最好的……
那时的陈与舟还不知道,
这些常识,桑爷爷他们肯定也都知道。
那为什么那些壮劳力出去找了,却还是找不回来呢?
王雪照把决定权交给大家。
周士允第一个表态,“我们和砂村相助守望,唇亡齿寒,他们有事,我们当然不能坐以待毙。再说了,如果他们遇上了莫名的危险,我们隔得这么近,肯定迟早也会出事。”
众人连连点头。
王雪照又让大家出方案。
周士允说道:“不如我带上几个人去看看。”
有人表示不同意,“砂村前后一共派出去四支队伍,他们还都生存经验丰富的当地人。就这样,人都回不来。我们就这么去,肯定也会遇上危险。”
王雪照说道:“失踪者是如果是因为迷失了方向,我想我有办法——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大家还记得吧?”
“我们将打湿的柴枝捆在干柴里,再在干柴表面涂上油脂,把它们扔进火堆里,就能燃起浓浓的黑烟。”
“不过,现在有风,我们的制造的黑烟可能没办法直立起来……”
“我的意思是,我们每隔半小时就烧这么一次。”
“出去找人的同学要时刻注意辨认黑烟燃起的方向。”
“一旦发现看不见黑烟了,那就必须停下往回走!”
周士允补充道:“去年国庆的时候,兵团不是给了我们十几面红旗吗?那个是真的大。”
“不如我们这样,留三十人守护大本营。剩下的一百人,我们一块儿出发。”
“走到肉眼可见的范围,留一队人马在当地守着,执一面红旗。其他人继续往下走,再次走到肉眼可见的范围,再留一队人马在当地守着……”
“咱们一共有二十多面大红旗呢!”
“就算肉眼可见程度在八百米,那也差不多够十七八组人接龙了!”周士允说道。
宋成粤说道:“问题就是,我们有指南针,倒是可以朝着指定的方向走去……但又要怎么保证失踪者是在准确的位置出了事呢?”
“后面被派去的三支救援队是否各种偏离了方向,才会谁也找不着谁呢?”
周士允挠挠头,“你说的也对。”
王雪照却认为周士允说的有道理,“失踪者和救援队都是在同一个方向消失的,按士允的办法,至少我们可以确认他们是不是在戈壁滩那儿。”
大家连连点头。
最终,王雪照按名册点了名。
能上满分工的,抽出一百人来,再将一百人分成二十个小组,每组确定一个组长、副组长,每个组长拿一面红旗,每个副组长戴一块手表。
每人都要背上一壶水,背上手电筒、火把、镰刀、柴刀、剪刀这样的“武器”。
农场唯二的小毛驴,也调出一头跟着周士允去,扛上满满四大桶水。
大家还约定,农场每逢整点和三十分时,就燃一次狼烟,时间大约五分钟左右。就算有风,风将黑烟吹散……但至少大家能看到一团黑烟,就能辨认出农场的大概位置。
大家还约定好,无论发生什么事,周士允他们最晚必须于下午四点左右返回。最晚不超过傍晚八点回到农场,因为傍晚七点半还能看到一丝光线。
就这样,周士允率领着百人团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陈俏妞因为认识路,她也跟着周士允一块儿去。
剩下的女知青们和十来个男知青们则赶到了对面的废墟高地那儿。
他们要抓紧时间搭个简单的高台,在高台上架上炭盆,再在炭盆里生火。
因为时间仓促,大家又兵分两路:
这时,被姜帼英抱怀里的小恩恩突然咿咿咿地哭了起来。
姚若男连忙抱过小恩恩,又吩咐姜帼英,“孩子估计是饿了,我和雪照先带着孩子回去,你去找励红,让她赶紧回来奶孩子啊!”
当下,姜帼英跑去找邝励红了,姚若男和王雪照便回了营房。
没一会儿,邝励红红着眼圈儿匆匆赶回来,抱着女儿去一旁喂奶。
姜帼英跟着邝励红一块儿来的,这时风风火火跑进来,“雪照!雪照……外头有人找!”
正在收拾东西的王雪照愣住。
什么?在这么个陌生的地方,有人找她?
第 17 章 第 17 章
王雪照跑出来一看,原来是李桢找她。
“李排长?”王雪照有些诧异。
看着姑娘清澈灵动的眼神,李桢心如擂鼓,一张俊脸涨得绯红。
他有些不自在,伸手松了松领口处的风纪扣,“王雪照……你、你中午怎么没来领饭?”
王雪照笑笑,“我那会儿睡过头了,不过若男姐她们有帮我领了饭,谢谢李排长了。”
“你……老家是哪儿的?”李桢问道。
王雪照就觉得更奇怪了。
“我啊!”姜帼英答道。
王雪照又问:“去年年底的优秀职工评选里,有你吗?”
“有啊!”姜帼英答道。
王雪照再问:“去年的优秀团体评选里,有你这组吗?”
“当然也有啊!”姜帼英答道。
王雪照笑了,“那你为什么还要说自己不优秀?你明明就是最重要的人!”
姜帼英:……
周士允倒是咂摸出些许道理来。
他站起身,对大家说道:“同学们,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儿,大家听听是不是这个理……”
“咱们上高中的时候,课本里说‘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我觉得,现在就是咱们应该要参考这句话的时候。”
“我们109农场有一百多个同学,但我们应该团结成一个人!”
“雪照是我们109的大脑,她提出了我们农场的发展模式和前景,也就是这个‘人’应该要朝着哪个方向走、走到哪儿去,做些什么!”
“若男姐、成粤和宇新是雪照的左臂右膀,但实际上,他们是这个‘人’的腿,由他们来决定这个‘人’走向目标地的速度是快还是慢。”
“而我们,就是这个人的‘手’,由我们来处理最简单、但又是最繁琐的事。所以我们的速度看起来最慢,但我们是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如果我们没有处理好大脑交代下来的事,就算一双腿跑得再快……就算这个‘人’冲到了目标地,那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我们确实是最重要的人!”周士允说道。
这个比方通俗易懂,一下子就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大家纷纷开口讨论了起来:
“对对对,我觉得士允说的好形像啊!平时我们干农活不也是这样的吗?脑子里先想好要干什么,然后伸出一双手,去学习去摸索,一双腿决定了我们干农活的速度快还是慢……”
“我怎么觉得手最重要啊!你们想想,光有脑子会想,光有一双脚跑得再快,可手上要是不干活儿,那这个‘人’,路来路去的干什么呢?”
“依我看呢,大脑很重要,手也很重要,脚也很重要!大家组成了一个‘人’嘛,要做什么事,就得大家拧成一股绳,朝着一个方向跑啊,要不然啊……一事无成!”
……女声,“战友怨我调换了孩子,日夜不休地诅咒我。这事儿如果没完,我只能一直留在秀英身边。”
男声,“换孩子的事,是孙秀英干的?”
女声,“是。”
男声,“没关系,那我就一直陪着你。”
女人幽幽叹了口气。
孙秀英惊呆了。
她泪流满面。
她就已经猜想到,王梓寿可能已经死了。
十几年前,部队曾经派人来到村里,带来了王梓寿的遗书。
他的遗书很简单,一共就三句话:
【我死后,抚恤金归母亲所有。
孙秀英回家另嫁,不必守。
徐敏对不起,来生再续缘。】
当时,王梓寿母亲是头一个不相信,不接受这个事实的。
孙秀英没有主见,既然婆婆说丈夫没死,那她就傻乎乎地相信丈夫一定没死。
倒是徐敏,很平静地接受了事实。
她问起来报信的人儿,王梓寿的尸首在哪儿。
来人说,一颗炮弹落在战壕里,一整个班的人……尸骨无存。
只找到十个人的部分遗物。
至于遗书,是大家在上战场前写下的。
王梓寿的遗物,疑似只找回了他的半块肩章。
部队给出的建议,就是希望家属同意、并承认王梓寿的死亡。
这样,部队才能开具死亡通知书,然后认定孙秀英为烈属,孙秀英才能享受各种福利待遇。
由于王梓寿母亲坚决不同意,并声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部队实在没办法,只好走了。
后来,还是徐敏拖着一条断腿来回奔波,终于才给孙秀英办下了军属证。
虽然不能像烈属那样,能得到更好的待遇;但到了年节下的,孙秀英也总能领到一袋大米、一桶油这样的微薄福利。
事已至此,孙秀英浑浑噩噩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个细节:
——婆母曾经背着她和人闲聊,“……她要是知道她男人死了,肯定想另嫁。那我一个孤老婆子要怎么生活?所以我当然不能承认我儿死了!只要我儿还活着一天,她就还是我的儿媳妇,她就得给我养老送终!等我死了她再另嫁,那时我就不管她了……”
当时孙秀英听了这番话,惊出一身冷汗,冲过去质问婆母。
婆母却说,她是在说邻村的另一家孤儿寡母!
孙秀英是感激婆母的。
如果不是婆母,她也嫁不了这十里八乡第一等英俊勇敢的男子汉!
所以她毫不怀疑的也认为王梓寿没有死。
她痴痴地等着他打完胜仗、升官发财的回来,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好好和他过日子……
只是,婆母并没有活太久。
几个月后,婆母去山里挖野菜的时候,再也没回来。
当时徐敏下山开妇女代表大会去了。
等到徐敏回来,再组织人手去找……
才知道婆母脚滑摔下不高的悬崖,却因为年老体衰爬不上去,最终活活饿死在悬崖下!
孙秀英恨透了徐敏。说到这儿,王雪照默了默,低声说道:“我喊了她一声大嫂。”
王明曦和陈与舟对视了一眼。
王雪照继续说道:“我当时又累又困,我求她给我一点儿吃的,她给了。然后我请求她,能不能在她家里借宿……”
王明曦打断了她的话,“这不合理,咱们当兵的,受过风纪教育。实在活不下去的时候找老乡讨点儿吃的,这无可厚非,补上合适的钱就行。但如果这一家只有一个年轻女人在,那他绝不可能去借宿。”
王明曦又看了看周围,发现左邻右居其实都离得挺远的。
他想了想,说道:“如果当时太困太累了,那么他有可能带着昭昭坐在……”王明曦的目光看向了堵住悬崖的那两块大石。
陈与舟发表不同意见,“不,他不会失足掉进水里。虽然这里有个悬崖,但水流的声音很响,他一定知道这边有危险……他还带着孩子,绝不会以身犯险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休息。”
王雪照问道:“那陈叔叔会不会让这个大嫂照顾孩子,他自己坐在院子外头呢?”
陈与舟与王明曦同时摇头:
“不可能,他是军人,既然接受了这个任务,就一定会舍命完成。”
“事实上他也做到了宁愿自己死,也要保护孩子周全……所以他不可能让孩子离开他一步。”
王雪照沉默片刻,归纳总结了他俩的话,“所以,我吃过了一点东西后,就带着孩子坐在了这户人家的家门口,想着等到天亮以后再出发。”
“所以我们需要讨论的下一个问题就是,刘叔缺失的手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被那位大嫂伤的,还是在跌进河里以后受的伤。”王雪照说道。
王明曦说道:“这个我倒是可以解释——刘叔缺失的手臂,是被利刃直接劈下的。虽然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伤口已经被泡坏了,但法医说了,属于利刃伤。”
王雪照红了眼圈。
沉默良久,她才继续推理:
“所以——”
“不知什么原因,半夜时分,这位大嫂出来抢走了孩子。嗯,说不定她趁着战士困极了、累极了,举起了刀……”
王明曦的表情有瞬间的扭曲与痛苦。
妹妹的推理,让他感觉既真实、又难受。
因为他和刘叔叔相处了几年,是有记忆的。
——那是一个性格特别活泼的年轻人,牺牲的时候年纪也不大,才二十出头。他不执勤的时候最喜欢和明曦兄弟一起玩,爬树捉鸟、上屋揭瓦、下河捉鱼……
可以说,刘叔是明曦记忆里快乐童年的一部分。
刘叔也很喜欢昭昭。
昭昭刚出生的时候体格孱弱,妈妈花在妹妹身上的时间和精力比较多。
其他的警卫员会因为昭昭是个娇弱多病的小女婴,不敢抱她,就怕一个不小心弄伤了她。
只有刘叔敢。
他说他以前也帮妈妈带过刚出生的妹妹,所以整个警卫班里,只有他敢抱昭昭。
有时妈妈和龙姨都没空的时候,也都是刘叔在带她。
是因为这样,当初在分开时,汤叔和刘叔的共同默契,才会是由刘叔带着昭昭跑。
而解放军,号称人民子弟兵。
十几年前的人民子弟兵,谁不是出身穷苦呢?
可以想像得到,刘叔带着昭昭逃命,几天几夜没吃饭,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村落……
刘叔必定放下了所有的心防。
因为军民鱼水情。
可刘叔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老乡伤害穿着军装的他!
——他将后背交给了孙秀英,以为她是值得信赖的群众,没想到孙秀英却干出这样的事!
王雪照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王明曦接过话题,一字一句地说道:“孙秀英砍伤了刘叔,夺走了孩子……”
“中间是否有博斗,我们不清楚。但最后的结局,就是刘叔跳进了江里,也有可能是他不熟悉地形,不得已坠了河。”
“总之,他掉进河里以后拼命努力自救,但一直被河水冲到了二三百公里外的南雄。”
“他好不容易才爬上岸,但此时他已经完全没了体力。他只好用仅剩的那只手,抓住了枯枝,想留点线索给我们……”
说到这儿,王明曦也说不出话来了。
如今他也成了军人。
他披上这身军装是为了保护国家、为了守护这个国家的老百姓。
他也一早就已经做好了时刻为国为民捐躯沙场的心理准备。
但如果他被用生命守护着的人背剌,
这是多大的讥讽!
这是多么的痛苦!!!
陈与舟接过了王明曦的话,继续往下说:
“刘叔的右臂已经没了,他只能用左手来写,可他拼命全身的力气,也只来得及写了一个‘十’字……”
“他是不是想写‘大嫂抢走昭昭’?”陈与盘问道。
王雪照的情绪略为缓和了些,继续参与讨论,“他也有可能是想写‘小河村大嫂抢走昭昭’……”
王明曦呆了一呆,击掌,“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王雪照说道:“但孙秀英不会承认。”
“我算是她的第一个养女。我虽然已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但我有过残缺的记忆……从小到大,我总是做噩梦,梦到她是怎么虐待我、毒打我的。”
“王细花是她的第二个养女,你们想想……王细花陪伴了她十几年,然而她对王细花一点儿感情也没有!王细花才十六岁,就被她卖给整个村子的男人!”
“花儿是孙秀英的第三个养女,你们是没见着花儿身上的伤……”
——如果不是徐敏,王梓寿就不会逃婚,扔下她这个妻子不管。如果不是因为徐敏下山开会去了,她的婆母就不会因为无人救援而活活饿死!
偏偏徐敏还帮她申请到军属的身份,让她有了倚仗,从此再不怕村里人说她的闲话。
可落在孙秀英眼里,这是徐敏在拿着国家的资源,给自己做人情!
呸!她孙秀英才不会感念这份情呢!
但现在,孙秀英的世界崩塌了。
她隐约感觉到,
她敬重了一辈子的婆母,可能不是她以为的慈爱善良,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
她爱了一辈子的王梓寿,根本不爱她,甚至还很讨厌她!他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和她好好过日子。
而她恨了一辈子的徐敏,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对她最好的人……
孙秀英突然失声痛哭。
这时,秋嫂掌了一盏油灯,急匆匆从屋里跑了过来,“孙秀英跑了!孙……”
“秀英?!”
秋嫂赶紧搀扶起孙秀英,“你怎么在这儿啊!走走走,我领着你回房去!”
孙秀英回头看看,这才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而且院门也是关得好好的!
她面色惨白。
就这样,先前还拘谨、沉闷的气氛,渐渐变得热烈欢快了起来。
付爱戎问王雪照,“雪照,刚你提出的模范标兵,还有109模式是可以被复刻的想法……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让我们成为全国模范标兵集体?”
此言一出,热闹喧哗的食堂再次鸦雀无声。
人人都紧紧地盯着王雪照。
个个都有些紧张……
当全国模范标兵集体?
我去,这个梦想好大!
王雪照笑道:“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如果我们只是想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扑楞,那么我们走不出109农场!”
“如果我们只是想改变大西北,那我们的表演舞台就只在大西北。”
“想当全国模范标兵集体,就怕放眼全国……”
“我觉得,我们甚至可以考虑……将来要影响全世界!”
“我们国家地大物博,各种复杂的地貌地势都有,如果从南到北,如果从东到西,我们全都实践过,并且全国的土地和农场都能适应109模式的话,那为什么不让全世界都知道我们种花国大西北的109农场呢?”王雪照笑盈盈地问道。
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一个知青怯生生地问道:“雪照,109模式……到底是什么模式啊?”
此言一出,顿时得到了很多人的响应。
“对对对,109模式到底是什么?”
王雪照略一思忖,觉得确实应该给109模式一个官方说明。
她说道:“这样吧,咱们109的领导班子,每人用一句话来说明一下什么叫做109模式。”
“我先来。”
“109模式,是因地制宜。需要为集体寻找适合的发展路子。”
姚若男,“109模式,是以人为本。我们需要重视每一个职工的个人素质与优点。”
宋成粤,“109模式,是注重科学。闭门造车不可取,一定要听从科技的劝告。”
秦宇新,“109模式,是人定胜天。没有水,我们害怕了吗?我们不怕,我们想办法取到了水!没有电……现在我们还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但我们也可以慢慢想办法解决嘛!”
林灯灯,“109模式是开源节流……哎,你们别笑!我是农场会计,我的出发点就是这个嘛!你们想啊,从明年开始我们就要向国家粮库缴粮了!再过两年我们的口粮津贴就要取消,从此以后,我们不仅要养活自己,我们还要养活更多的国人,不开源节流,我们自己怎么过上好日子呢?要是我们自己都过不上好日子,怎么当模范标兵集体?大家又为什么要去向一个又穷又没有钱的集体学习啊?”
知青们哄堂大笑。
大家聊了好多好多。
敞开了聊。
一切都聊开了。
最终姜帼英说道:“我知道了,就是我们先过上好日子,再带动其他的劳动集体也一块儿过上好日子!”
“但咱们还不能光自己富,因为穷亲戚会来拖后腿,对吧?”
“就像爬台阶似的,我们先努力爬上三阶,然后我们拉着穷亲戚517,让它跟着我们上两阶!它再拉着它的穷亲戚上一阶……”
“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共同进步,最终一块儿爬上致富的所有台阶……是这么回事儿吧?”姜帼英问道。
李桢急了,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雪照,你怎么了?”
王雪照皱眉,“李桢同志,你别这样……不要拉拉扯扯的行吧?”
李桢当即松了手,“对不起!”
他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朝她鞠了一躬,“真对不起……但是,你能多跟我说几句话吗?至少……让我知道为什么吧?”
王雪照揉着被他抓痛的手臂,想了想,转过身说道:“好啊!”
李桢松了口气,这一次,他不再躲闪她的眼神,而是紧紧地盯着她,“王雪照同志,我、我……我我我对你有好感我喜欢你……所以我,我我我……我……”
青年语无伦次,俊脸绯红。
第 18 章 第 18 章
李桢看着王雪照,俊脸越来越红。他结巴了半天,声音越来越小,“我没有恶意的,我……就是想对你好一点,你……”
王雪照,“抱歉啊李桢同志,我目前没有谈恋爱和处对象的想法。”
李桢愣住。
他也顾不上害羞了,急忙问道:“为什么?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吗?”
“没有。”王雪照如实答道。
李桢更着急了,“那……既然没有,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呢?我、我的个人条件和基本家庭情况……让你感到不满意了吗?”
“你很好,只是我目前没有谈恋爱和处对象的想法。”王雪照耐着性子解释。
良久,她才说道:“其实我很讨厌王细花,我恨不得让她死掉。”
公安一惊,忙问为什么。
孙秀英说道:“因为她是徐敏养大的孩子!”
俩公安对视了一眼。
孙秀英低声说了起来,“当初我想要证明,我不比徐敏差。可是,我确实处处不如徐敏……”
“后来我看徐敏抱养了一个孩子,那我也要抱养一个孩子……我比不过徐敏,那我养的孩子,也必须要把徐敏养的孩子比下去!”
“没想到,我养的那个孩子……”
公安问道:“你抱养的那个孩子叫什么?”
孙秀英答道:“我抱养的娃娃又漂亮又瘦,我喊她细花儿。徐敏的养女叫宝儿。”
她继续说道:“细花儿确实聪明伶俐,还生得好看。可这孩子不服管教,小小年纪就跟我对着干,我打了她几次,她就记仇。会跑出去给老人家看她身上的伤,再拉着老人家来教训我。不得已,我常把她关在家里。”
“那时候我也不富裕,养了细花儿以后,日子就更加紧巴,她还这样,我心情不好,打她打得更凶……”
“让我觉得很难堪的是,徐敏从来不觉得我在和她比孩子!她的养女明明那么丑、又蠢,她却宝贝得像什么一样,一天到晚在外头夸她女儿聪明、乖巧。”
“我很生气。”
“直到五五年,徐敏生了病,觉得自己快不行了,才喊了她的战友来……徐敏的养女就是这个战友的,她想把孩子还回去。”
“我嫉妒徐敏,所以我不想让她如愿……”
说完这一句后,孙秀英陷入回忆。
良久,她才继续说道:“那会儿是冬天,大半夜的,我把冰块放进徐敏的被窝里。她已经起不来,也动不了……第二天秋嫂她们去照顾徐敏的时候,冰块全都化成了水。她们还以为徐敏尿床了呢!”
“我每天晚上都这么干,徐敏因此开始发高烧,整个人都是迷糊的。”
“我想,如果不是我这么干,她可能也不会死那么早。”孙秀英笑着说道。
俩公安露面愠色。王明曦说起了往事:
妈妈谈露从怀了妹妹开始,就带着大儿子王明曦、二儿子王明曜,养子宋明暄一直呆在赣省的娘家休养。
一九五零年五月,妈妈接到了好几道召集令,必须回北京去主持工作。
可这时小妹昭昭才一岁,重病初愈,医生建议再休养一段时间。
谈露实在没办法,只好把昭昭留给保姆和警卫员照顾,又让长子王明曦也留下来,更是嘱咐保姆,一个月以后带着昭昭去医院复诊,医生说可以长途坐车了,再让警卫员和保姆带着王明曦和昭昭回北京。
那一年,王明曦七岁。
谈露带着王明曜和宋明暄提前回京。
一个月后,保姆龙姨抱着昭昭去医院复诊,医生告知昭昭恢复得不错。
龙姨和两个警卫员当即备好简单的行李,带着昭昭和王明曦北上。
结果吉普车开到半路时遇到炮击。
水泥路面被炸毁,山体滑坡。
警卫员刘叔背着行李、汤叔端枪警戒,龙姨用背带将昭昭捆在身后,手里牵着王明曦……
一众五人急忙下车躲避,几乎是刚刚躲避好,吉普车被山上滚下的乱石砸毁了。
大家虽然无事,但也被困住。
没办法,大家只好步行前进,打算走到有人的地方再求助。
大家沿着公路走了很久……
意外再次发生。大家都确认,那天晚上来找裴霖的人,并不是丁书琏的手下。
丁书琏冲着谭自立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小谭,我一早说了,这事儿呢就是你的家务事儿,跟我可没关系!你这火爆脾气是该改一改了,以后呢……遇事先反省吧!”
说着,丁书琏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谭自立面色铁青,质问裴霖,“你听到了?根本就不是丁书琏派来的人……是你自己得罪了人,结果连累了我!”
“裴霖,人呢,就要敢作敢当!”
在这几天里,裴霖已经想了很多很多。
但他从来也没有怀疑过姚若男……
毕竟姚若男是个弱女子。
所以他怀疑过任何人,甚至连陈嘉行都怀疑过……
他真的想不出来了啊!
裴霖只好抱住谭自立的大腿,“真不是我!不是我!那些大字报真不是我写的!你要是不信,拿了纸笔来,我当着你的面再写一次给你看看……你看了就知道了,那根本不是我的字迹!”
陈嘉行也为裴霖说好话。
谭自立看了陈嘉行一眼,“好吧,就看在你的面子上。”
很快,纸笔就拿来了。
陈嘉行吩咐裴霖,“好好写……就写个‘大海航行靠舵手’吧!”
裴霖呆了半晌。
他提着笔,思绪突然回到了半夜捱打的那天……
半晌,神情恍惚的裴霖提笔写下了“大海航行靠剁首”这一行字。
谭自立和陈嘉行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陈嘉行面色惨白,浑身颤抖,惊恐万分地冲着谭自立喊道:“表哥!”
谭自立冷笑。
陈嘉行立刻上前去,高高扬起了手,狠狠地朝着裴霖掴去,“你这个反动分子!”
裴霖捱了一记耳光才清醒过来……
他看着自己写下的这句话,呆了半晌,尖叫了起来,“不是我!不是我!”
谭自立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你自己要求当面写给我看的……我如了你的愿,亲眼看着你写,可你看看……你写的到底是什么!你想剁的,是哪个领袖的首级?”
裴霖瘫软了下来,面色灰白。
几天后,裴霖被剃了个阴阳头,双手被绳索反绑在身后,脖子上还挂个着列出他长长罪名的纸牌,开始了游街。
有人拿着大喇叭大肆宣传他的罪名……
愤怒的群众拿着烂菜帮子打他,将泔水泼在他身上。
他精神萎靡,脑子浑浑噩噩的也不会思考了。
他只知道,现在他浑身上下都是伤痕……
他忍不住想起来,出事前他也曾遭受无妄之灾,受了重伤躺在地上无人过问。
一个温柔又美丽的善良女孩儿救了他。
她细心体贴地救治他,照顾看护了他整整一夜……
那是裴霖第一次体会到,原来陌生人也能对他这么好。
他对那姑娘一见钟情。
没想到姑娘却拒绝了他。
他一时恼怒,朝她放了狠话……
其实他就是想吓唬吓唬她。
他想逼她留下来,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可第二天她就不见了。
还没等他找到她……
他先出了事。
现在,他多么希望那姑娘能再次出现,能再拯救他一次啊!
裴霖流下了痛苦的眼泪。
突然!
他好像看到了她?!
在群情激奋的人潮之外,三个漂亮女孩子远远地站在路边,正朝着他这边张望。
裴霖不会认错,其中一个女孩正是温柔善良的姚若男!
他怔怔地看着她,
他想起那一夜她为了照顾他,忙出一身汗,发丝贴在她潮红可爱的面庞上,她的表情认真又可爱;
第二天他送给她小礼物时,她露出惊讶羞涩的表情,还义正严辞一拒绝了他;
他还想起当时他威胁她时,她面上害怕惊恐的模样儿……
以及现在——
裴霖似乎能根据她身边两个漂亮女孩子的嘴型,判断出她们说了什么。
一人说,“反格命有什么好看的,若男我们快走吧!”
一队流寇迎面而来,大约有三四十人左右!
刘叔汤叔连忙带着龙姨、王明曦朝着山上跑去。
可是,对方大约看到了龙姨,便不要命地追了来。
王明曦跟着飞快地跑,可他是个小孩子,体力不支;
龙姨也硌伤了脚,跑不动了。
最终,龙姨提出了一个建议:
她把昭昭交给刘叔,把王明曦交给汤叔,然后说道:“你们体力好,带着孩子分头跑吧,不用管我,你们也能跑得更快。”
“我体力不行我就不跑了,山上树多草多,我在这附近躲起来,等他们走了,我们再想办法碰面。”
刘叔汤叔没同意。
可龙姨说,昭昭和曦曦是两位首长的孩子!他们把孩子托付给我们,是对我们的信任!我们分开跑,各有各的活路……但我们在一起,那是一条妥妥的死路啊!
情况十分危急。
刘叔汤叔没办法,只好先把受了伤的龙姨藏了起来,然后一人带着一个孩子逃进了深山。
王明曦跟着汤叔,两人在大山里转悠了三四天,靠吃野菜野果,也靠汤叔捞了点小鱼烤来吃了……
最终,他俩虽然狼狈万分,但好歹平平安安地来到了县城。
当时的剿匪司令是王钊。
听说王擎天首长的孩子丢了,王钊也很着急,立刻派人去找。
结果——
听到这儿,王雪照急了,追问道:“结果怎么了?”
王明曦低声说道:“龙姨被找回来了,但因为耽误得太久,她的腿伤得太厉害,截了肢。又因为伤口反复感染,熬了三年……实在太痛苦,她、她选择了自尽。”
王雪照“啊”了一声。
王明曦又道:“她丈夫是我们爸爸的部下,年轻纪纪牺牲了。她们夫妻感情好,龙姨不肯再嫁。妈妈看她可怜,留她在身边当保姆。她脾气好,做家务又细心,我们都很喜欢她。她又尤其喜欢你,因为你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她总是夸你乖,说你漂亮……”
王雪照红了眼圈儿。
说到这儿,王明曦长叹了一口气。
“当时龙姨虽然找回来了,可王钊怎么也找不到你和刘叔。”
“半个月后,有老乡来报案,说在靠近广东南雄的孔江边,发现了一具男尸……公安去看了,发现那人穿着军装,军装里写着部队番号。”
“后来证实,那具男尸就是当初带着你去逃命的警卫员刘叔刘坚强。”
王雪照愣了一下,说道:“这好像不太对……南雄距离小河村挺远的,少说也有二三百公里远吧?”
——如果她五岁以前的真正养母是孙秀英,小河村交通不便,考虑到孙秀英的脚程,当时她应该是在小河村附近捡到王雪照的。
而刘叔却被发现在二三百公里外的南雄?
王明曦点头,“所以他们当时以南雄孔江,发现刘叔尸体的地点为圆心,开始了半径二十公里的搜寻。又沿江而上,搜寻了一百多公里……却始终找不到你。”
王雪照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孙秀英家门口正好有条河!有没有可能是刘叔带着我逃到了小河村,然后刘叔出了意外,掉进了河里,被冲到二三百公里外的南雄?”
王明曦说道:“你的推测是合理的。不过,当时刘叔的尸体显示,他不是被淹死的,而是死于失血过多。”
“什么?刘叔的死因是失血过多?”王雪照诧异地说道。
王明曦点点头,“刘叔少了一只手。”
王雪照愣住。
“准确说来,刘叔少了一整条手臂。”王明曦解释道。
王雪照陷入沉思。
所以这些迷团,必须得由孙秀英亲自揭开。
可这人已经有些变态了。
孙秀英又道:“我说徐敏病着,没办法照顾宝儿,又说宝儿可以去我家和细花儿做伴。大家都没意见,毕竟养一个孩子就得费粮食……”
“就这样,我把宝儿带回了家。”
“当天晚上,我就把宝儿和细花儿给扒干净了,把她俩扔进雪地里,第二天早上才把她俩抱回屋。”
“就这样,宝儿和细花儿全都发起了高烧,不省人事。”
“等到王钊两口子赶到村里接孩子的时候,徐敏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我把宝儿的衣裳套在细花儿身上,又在细花儿的脸上抹了些锅灰……于是,细花儿就成为了宝儿。”
“我对王钊两口子说,孩子淘气,非要脱了鞋在雪地里跑,所以发烧了。”
“当时徐敏屋里的光线暗,徐敏也因为病着,只能勉强看到细花儿身上穿着宝儿的衣裳,就对王钊两口子说‘孩子你们带回去,好好照顾’……就昏死了过去。”
“我怕换孩子的事儿败露,就催王钊两口子赶紧带着孩子下山治病去。王钊两口子也觉得细花儿的体温烧得吓人,不敢多停留,带着孩子就走了。”
“他们一走,我一耳光打醒了徐敏……然后把我换孩子的事儿说了。我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要当好人,把人家病歪歪的孩子养好,还想着要把孩子还给人家,我偏不让你得意,我告诉你,你战友带走的是我的女儿,你战友的女儿……以后会被我活活整死!”
“当时徐敏就被我气得吐了血,死了!”
俩公安听了,拼命深呼吸,“你为什么想要害死徐敏?”
孙秀英无所谓地说道:“我恨她夺走了我男人的心。我恨……所有人都爱戴她,却视我为笑话。我恨她断了一条腿,却丝毫不把自己当成废人……总之我就是恨她,她死了,我不知多开心呢!”
公安又问,“所以你换孩子,是为了气死徐敏?”
孙秀英很爽快地点头,“对!”
“王钊两口子带着假女儿回去以后,我开始虐待宝儿……当然了,从那时起,宝儿就改了名字叫细花啦!”
“我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出去,毕竟她一出门,村里人就会认出她是宝儿嘛!”
“我是真想弄死她,可我也不能马上让她死掉。所以我三不五时的扒光她的衣裳让她躺在雪地里……她也是命大,一整个冬天下来,她发高烧十来次,每次都能慢慢扛过来,一直到了第二年春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烧了太多次,脑子越来越蠢,也似乎忘记了以前的事,会喊我妈妈了。我问了她一些关于徐敏的事,她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我还是不能放心,因为她容貌不对嘛。”
“我把她关在家里四五年,不允许她出门。她长大了,样子完全变了样,我才敢放心让她出门。村里人也好奇,说细花儿小时候很漂亮,怎么现在变样了,我说一般小时候漂亮长大都丑。所以,也没露馅。”孙秀英说道。
说到这儿,孙秀英再次沉默。
良久,她笑了笑,说道:“如果细花没想起来以前的事,可能我还不会想着要把她卖出去。”
“有一天细花儿去了徐敏的屋子,看到了徐敏屋里的摆设和徐敏的照片以后,她好像想起了以前的事。她说徐敏才是她妈妈……她跑去找我对质,我知道坏了事儿。”
“我用擀面杖打晕了她,把她捆了起来,然后去了石井村,问他们要不要娶我的女儿。”
“石井村穷得丁当响,没人娶得起老婆。我跟他们说,给我一百块,我给他们一个十六岁的黄花大姑娘……至于她到底嫁给谁,我不管。”
“就这样,他们凑了一百块钱给我,我把细花儿给了他们。村里人问起,我说我把细花儿嫁到了徽省。他们又问我,为啥让女儿嫁那么远……我说彩礼一百块钱呢!”
“哈哈哈哈哈哈他们居然还说,是因为我青年守寡名声好,我的女儿才能找到这么好的婆家的!甚至还有人把她的亲生女儿送到我身边来镀金!她是不是也想让她的女儿嫁去石井村?”
公安又问,“那王钊夫妇有来找你问过孩子的事吗?”
孙秀英笑道:“有!”
“王细花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从石井村里逃掉了……哼,那真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然后,王细花居然还逃到了广州,找到了王钊两口子!所以王钊两口子马上就来找我麻烦了……我只说了一句,你们想报警抓我,那就去啊!只要你们不怕王细花的事儿被人知道就好。”
“他们居然就灰溜溜地走了!”
说到这儿,孙秀英喃喃说道:“倒是赵晴……不,王雪照!她确实聪明,之前我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看了她一眼,我就知道她是个聪明人。”
“没想到,她就是我当初收养的那个孩子。”
是啊,就大西北这环境,让赵莲姣回老家才是真正地便宜她了。
姜帼英的脸拉长得像条苦瓜,“我不管,我讨厌赵莲姣!我不想和她一个队儿!”
众女知青们纷纷说道:“对!就算她要回来,我们也不想和她一个队!”
姚若男苦笑,不由自主看向王雪照。
王雪照倒是抿唇一笑,老神在在。
姚若男一怔,想起之前和王雪照的讨论,突然就没那么沮丧了。
是啊,要是赵莲姣想不开非要绑定王雪照的话……
那恐怕是要吃大苦头了。
第 19 章 第 19 章
傍晚,知青队找到了扎营处,安顿下来以后,宋成粤带着人过来找王雪照详谈组团的事儿。
大家围坐在一块儿。
王雪照拿出小本本和钢笔,和宋成粤讨论了起来:
“来都来了,要去就去最合适的地方!哪怕就是偏僻一点儿也没问题。”“进来吧!”王雪照扬声说道。
有人推门而入。
是宋成粤。
他手里还抱着一摞资料。
王雪照朝他笑道:“忙完手头事了?”
宋成粤“嗯”了一声,“雪照,我来……向你汇报一下春耕工作。”
“不用了。”王雪照笑道,“我看过了你们填的日志数据,完成度还挺不错,甚至缩短了原计划的时间啊……”
她一边说,一边专注地整理着自己办公桌上的几大摞堆成半米高的各种资料。
宋成粤欲言又止。
王雪照觉察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儿?”
宋成粤犹豫片刻,拿着手里的报告,低声宣读了起来。
王雪照歪着脑袋定定地看着他……
片刻,她不再理会宋成粤,继续整理手边的工作。
就这样,两人一个读、一个干活,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
大约半小时后,宋成粤终于读完了工作汇报。
他停下来,看着王雪照,目光复杂。
王雪照头也不抬地说道:“合成复工那儿的数据有瑕疵,你再核准一下。另外工时数据也有些不正常……成粤,发生什么事了?”她抬头问他。
听到王雪照开始挑刺了,宋成粤面上忐忑不安的表情终于消失了。
他急切地说道:“雪照,你别看我们现在……工作得还算顺心吧!其实咱们农场已经开始人心不稳了!”
“人心不稳?”王雪照喃喃说道,“为什么?”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转变,不是吗?
怎么突然人心不稳了?
宋成粤说道:“可能是你离开农场太久了……要知道,咱们去年十月就离开,今年二月底才回来,你在农场呆了一个月不到,就去了517……”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也低落了下来,“大家都在说,你不要109农场了。”
王雪照一怔。
开什么玩笑!
她怎会不要109农场?
可宋成粤眼角泛红的样子,又不像在说笑。
“成粤,你跟我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雪照问道。
宋成粤说道:“我也说不好,总之,大家的情绪都有点不太对。你……最好想办法安抚一下大家吧!”
王雪照点点头,对宋成粤说道:“那你跟大家说说,咱们今晚开个会。”
宋成粤应喏了一声,抱着资料刚出去——
姚若男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雪照,你可总算回来了!”
王雪照直接问她,“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姚若男叹气,“你这一天天的不着家,家里人都急了……你不在家也就算了,还跑去别人家,帮着别人建设别人的家!”
“诶,帼英那小妮子啊,一听说你让魏鸿光建了个育秧棚还打多了一个水井的事儿以后,就一直哭,说你不要109了,说你嫌109体量、人还少……又说517大,人口是109的两倍,你这是奔着好地方去了……”
王雪照扶额。第二场戏的台词么,其实也不用考虑和孙秀英对话什么的,最重要是让孙秀英听懂王雪照想要表达的东西就行。
现在看来,王雪照的计谋好像还挺有效的。
至少孙秀英被第一场戏给吓到失禁,并且承认当初就是她把战士的手臂砍了下来,还埋到了她家旁边的那棵柿子树下;
第二场戏么,也让孙秀英明白,如果她不清清楚楚地交代,当初她是怎么换孩子的,那么徐敏的鬼魂就会一直跟着她!
这是一种威慑。
无神论者可以不相信。
但以守寡为“贞洁忠诚”的美德的孙秀英,可能会当真。
尤其是,徐敏的鬼魂天天跟着她,王梓寿的鬼魂又天天跟着徐敏……
对孙秀英来说,她会觉得徐敏和王梓寿会一直在她身边秀恩爱。
这绝对是孙秀英无法忍受的!
此时,孙秀英确实已经忍不下去了。
她被秋嫂“扶”进屋里……
她急急地问秋嫂,“秋嫂,你刚才真的什么也没看见?”
是的,秋嫂也是主演。
秋嫂能当选村里的妇女主任,是专门学习过当年徐敏是如何为了村里的鞠躬尽瘁的事迹的。
何况秋嫂今年三十六岁,是认识徐敏的。她家里得过徐敏的帮扶,甚至当年她生孩子的时候,徐敏为她接生,她孩子生了病,也是徐敏衣带不解地照顾了一段时间,才把孩子把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
平时秋嫂就看不惯孙秀英“贞洁烈妇”的封建思想,只是碍于孙秀英是烈属,才给予她应有的尊重。
现在,她知道孙秀英是这样的毒蛇……
她能给孙秀英好脸色看?!
“没看见!”秋嫂不耐烦地说道,“我只看到你想跑!”
“孙秀英,我说你跑什么呢?难道说你心里有鬼?”
孙秀英的脸色瞬间惨白,“秋嫂……真、真有鬼啊!”
秋嫂没好声气地说道:“心里有鬼就证明你做了亏心事!那就坦白从宽嘛!你要是不想说,还想瞒着,那就等着鬼上门呗!”
“咦?孙秀英你是不是拉了?怎么这么臭?”秋嫂露出嫌恶的表情。
孙秀英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是啊!刚才她见了鬼,被吓得尿裤子了。
她涨红了脸,下意识张嘴就喊,“花儿!烧水给我热澡!”
无人应答。
孙秀英怒了,“花儿!小贱人!大半夜的你睡那么死,连我喊你也听不见了?是被男人草烂了?看我不揍死你——”
突然间,孙秀英清醒了。
啊……
花儿根本不在。
花儿应该在医院里抢救——因为她想杀了赵晴,可花儿扑在赵晴身上,替赵晴捱了她一下!那针其实不算太长,应该杀不了人,但当时那根针被她整根尽入扎进花儿背上,搞不好会伤到内脏……
这时,孙秀英听到了秋嫂冷漠又鄙夷的声音,“平时你就是这么对待花儿的?”
“孙秀英,你简直猪狗不如!”
“难道你真不怕报应?”
“你就没为你的以后想过吗?你老了以后病了、走不动路了……你怎么办?”
“如果你好好对待花儿,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来看,以后让她招婿上门,你还能有个依靠!”
“你倒好,花儿娘把女儿过继给你,你就当人是傻子,给你送了个丫鬟来使唤!”
“孙秀英!你啊……”
孙秀英咬着嘴唇说道:“秋嫂,麻烦你——”
“我可不会侍候你!”秋嫂打断了她的话,“我不欠你,没必要惯着你,你想洗澡换衣,你自己烧水去。你愿意一直穿着沾染了屎尿的衣裳,那也与我无关,你自己觉得舒服就行!”
没办法,孙秀英只好自己生火烧水。
可自打花儿在她身边呆了两年多……
她早已没干过家务活了。
生火、烧水、兑水这样的活计,她居然折腾到天快亮,才终于洗完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然后,她又看了看换下来的脏衣裳,一咬牙,把脏衣也洗了。
此时天已大亮。
徐秀英因为彻夜未眠,而显得有些精神恍惚。
昨天那两个公安又来了。
两人一来,先递给孙秀英一个馒头,然后拿出笔记本和钢笔,摆出了要询问案件的架势。
果然,公安先是问起了孙秀英,到底把王细花卖到哪儿去了。
孙秀英犹豫许久,闭了闭眼,终于有气无力地开了口,“我……把她卖到石井村去了。”
俩公安对视一眼,均面露喜色。
当下,两人一人主问、一人主笔,慢慢的将孙秀英卖女儿的事儿弄清楚了。
案件并不复杂,就是孙秀英贪财,为了钱把女儿卖到了石井村的经过。
姚若男又道:“你去517的这一个月啊,头半个月大家因为忙着春耕,倒还没空想东想西的。后来春耕忙得差不多了,又听说517建了新的育秧棚和水井,大家心里就有些酸溜溜的了。”
“我们是有安抚大家,可是雪照,你才是我们109的灵魂人物和集体的大脑……你啊,还得找时间和大伙儿好好聊聊。”
王雪照连连点头。
姚若男走后,王雪照又把付爱戎找来说了说话,大致明白了——
农场里的人现在分成了三部分,
领导班子大多没啥意见,按部就班的管理农场、分派工作;
意见比较大的是职工,大约是因为王雪照长期不在农场,而给他们造成了被遗弃的感觉,情绪问题不小;
教授们和他们带来的学生们倒是情绪相当稳定。
王雪照心里大约有数了。
晚饭时分,王雪照吃了久违的合口味的饭菜。
——小鱼干炒豆角、清炒大白菜,西红柿浓汤浸豆腐,主食是大米饭!
另外还准备了适合重口味同学的干辣椒炒腌菜和辣椒酱。
今天掌勺的人是姜帼英。
看得出来,小妮子虽然对王雪照意见很大,但还是做了王雪照喜欢的饭菜。
王雪照一边大口扒着美味合口味的饭菜,一边看着姜帼英笑。
气得姜帼英把头扭到一旁去。
可没过一会儿,她又偷偷看了过来,观察着王雪照都吃了哪些菜……
王雪照饱饱地吃了一大碗米饭,菜全吃光了,还喝了一大碗菜汤,这才放下了饭盒,说道:“同学们,我们来开个晚餐会议吧!”
知青们全都默默地不吭声。
“咱们得按着自己的计划来,在哪儿建农场,种植什么作物……”
“团队里的所有人都享有知情权、投票权和否决权。”
“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应该详尽地介绍自己,如果我们这个有20个人,那至少应该拥有20个不同的优点……”
“团队的岗位构成也得早点儿划分好。”
第 20 章 第 20 章
正好有同学赶着驴车过来送下午茶。
一人一大杯酸桔子水,一小份香辣凉粉,外加一人一个菜包子。
酸桔子是温棚产品,早在温棚建成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种上了。
但品种可能不佳,去年结了一次果,成熟的果实只有金桔大小,皮还厚,果肉只有花生米大小还酸得不行!
除去气味芳香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同学们只能摘下果实当成香薰,放在房间里,倒还是散发出七八天的香气。
去年下半年它又开花结果了。
这一次,同学们亲自给桔子花授了粉,正儿八经按课本里传授的知识,想改良桔子的品质。
这批桔子的个头大了很多,皮也薄,果肉的汁水很丰富……就是太酸。
但在物资匮乏的大西北,酸桔子也是很宝贵的。
最终,这批酸桔子被大家应用在烹饪上。
用它替代醋,凉拌冰草可好吃了,酸味儿十足还带着浓郁的果香。
当然用来泡水也好喝。
——将酸桔子洗净,连皮碾压成汁,兑上水。果汁微酸,带着果皮的浓郁,清爽解腻。
凉粉是109农场最受欢迎的小吃。
红薯在109农场里的地盘里疯长,大家会在农闲时间里将红薯磨浆做成淀粉收集起来,想吃凉粉的时候就直接烧开水煮、再晾凉,拌上佐料……
好吃的凉粉就做好了!王雪照扬起了下巴,神色倨傲地说道:“同志你好。”
那人走了过来,打量王雪照一番,问道:“你们几个是干什么的?面生的很。”
王雪照轻蔑一笑,“我们是清华的。”
那人皱眉,“清华的来我们北大干啥?”
王雪照斜睨了那人一眼,“我们主任让我送资料给谭主任,你想知道为啥,问谭主任去啊!”
——这还得多亏了宋成粤,他和宏小兵住在同一个寝室里,平时没少听他们说话。
有时工作之余,宋成粤会跟王雪照聊天,大约说一说附近几个高校的情况。
再加上刘老师也常常告诫王雪照和宋成粤……
所以王雪照还是知道这附近几所高校里的一些情况的。
谭主任,就是北京革委会的一个主任谭自立,目前负责分管北大。
果然,这人一听“谭自立”这仨字,也就没说什么,挥挥手让王雪照她们走了。
四人匆匆离开。
除了王雪照之外,大家的表情都不太好,十分惶恐,走得也很快。
大家一直回了清华实验室,姚若男和秦宇新才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两条腿抖得像上了发条的弹簧一样,怎么也停不下来。
就连宋成粤也觉得心跳加速,喘着粗气说道:“雪照,还得是你胆子大……你都没见过谭自立。”
王雪照笑道:“我确实没见过谭自立,可那个人也不会有和谭自立说话的机会啊!”
众人一怔。
王雪照笑道:“你们也不想想,这会儿正是饭点,有点儿实力的都坐在食堂吃饭呢!谁还会去看大门啊!”
“换言之,那个看大门的人,地位不高。”
“他甚至没资格认识谭自立。”
大家想了想,终于明白了,连连点头。
到了清华,环境熟悉了些,宋成粤的胆子也大了点儿,对大家说道:“我先去打饭吧!一会儿咱们边说边吃……要是去晚了咱们今晚就得捱饿了。”
王雪照点头。
宋成粤去打饭,王雪照从实验室外头的办公室那儿翻找出两只杯子洗干净了,给秦宇新和姚若男各倒了一杯凉白开。
二人咕咚咕咚喝了,这才觉得松快了些。
没一会儿,宋成粤也捧着饭盒匆匆赶了过来。
饭菜并不丰盛。
米饭又冷又硬,只有炒腌菜和素焖冬瓜这两样。
大家都有点儿食不下咽。
姚若男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我们现在……怎么办啊!裴霖不会找到这儿来吧?我、我不会连累大家吧?”
王雪照认真吃着饭,头也不抬地说道:“赶紧吃饭,吃完还得忙呢!”
“忙什么?”姚若男问道。
王雪照冲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先把饭吃完!”
这下子,哪怕大家再没有胃口,也赶紧三下五除二地把饭菜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大家眼巴巴看着王雪照。
王雪照却催宋成粤,“你回去吧!回宿舍去!”
宋成粤:???
王雪照说道:“裴霖伤得这么严重,证明前几天北大打的那场架……可能影响还挺大的。成粤,你回宿舍以后,好好打听一下裴霖的具体情况,然后等他们睡了,你就过来,把情况告诉我们,我们来赶夜工,写大字报!”
宋成粤奇道:“写大字报?”
王雪照点头,“写大字报!”
宋成粤一脸的不可思议,“我、我们写大字报干啥?”
王雪照道:“你别管,你只管先去打听,主要是打听裴霖的优点和缺点。对了,要记得拿点儿白纸毛笔和墨水来。”
宋成粤觉得很不靠谱。
但现在这局面……
他也没办法,只好听了王雪照的,回了宿舍。
如今所有的高校,基本都由三方势力共同接管。
这三方人马,谁也不服谁。
其实他们各有住处、各有办公地点……
但也有些安排不过来的,就混住在一间大通铺里。
这些人,基本都是三方势力里的底层,全都是小喽罗,对所有的事儿都是一知半解。
也恰恰因为这样,他们更喜欢高谈阔论。
宋成粤来自农场,脾气温和还特别勤快,主动承担起打扫大通铺的责任。
他对谁来说都不是威胁,再加上他确实啥也不懂,就更加谦卑,不管这些小喽罗说啥,他都听得津津有味……
大家还挺喜欢和他聊天的。主要是雨季初来时,王雪照答应过周士允和秦宇新,将农场“分管”暂时改为“合管”,收获季到来以后,再清算分产。
这事儿,周士允和秦宇新以前是赞成的。
但现在十分反对。
因为他俩已经不想再“分管”了。
以前呢,最反对王雪照的就是周士允。
他觉得王雪照体弱,觉得三组全是窝囊废。
现在?
啥也不说了,就看看他带着三十精锐们种出来的麦子……
那亩产量和王雪照带头种出来的菜一比,简直就是个笑话!
这让周士允更加放大了王雪照的优点,觉得她确实聪明,就应该成为知青农场的大脑!
周士允还觉得,秦宇新和宋成粤就应该成为知青农场的管理者。
因为他俩在安排考勤、调整工种这方面好像有种天然的优势。
他们似乎特别了解农场里的每一个知青,谁擅长干什么,谁不适合干什么……
只要知青们在工作中觉得吃不消,向他俩反应一下情况,很快就能被调整到适合的岗位之中。
这一点,他俩能做到让所有的知青挑不出刺来,是真的很难得。
周士允也觉得,姚若男就应该成为知青农场里的思政宣传和后勤保障。
谁生病了、谁心里有什么难过的事、谁想办件什么事儿又办不成的,只要告诉了姚若男,她都会尽心帮忙解决。就算姚若男解决不了,至少也安抚了对方的情绪。
这么看来,好像农场的小领导里,百无一用的就是他周士允啊!
刚愎自用的周士允,低下了他的头颅。
他也曾低落过一段时间。
王雪照看出来了,特意找他谈话,明白了他的心结是“我是个没用的人”时,忍不住笑了。
她叫来了几个小领导,连着周士允一起,开了一场小会议,内容是:谁才是这个农场最有用的人。
王雪照问周士允,“你现在觉得我才这个农场最有用的人吗?”
周士允呆呆地点了点头。
王雪照说道:“可我力气小,一天最多只能做三分工,一旦超出体能允许范围,我就容易生病。”
“一生病,别说干农活了,我连饭也吃不下。”
“还得有人专门来照顾我,给我做病号餐,如果没人理我,我随时有可能会病死、甚至被饿死。”
“你还会觉得我很厉害吗?”王雪照问道。
周士允愣住。
姚若男也问周士允,“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农场里人缘好?大家都挺信任我的?”
周士允用力点头。
姚若男说道:“可我的体力也不太行,我一天最多只能做六分工。”
“我没有雪照的脑子,不懂得科技种田……”
“如果不是依赖这个集体,就算我活活累死,也不一定能填饱肚子。”
“当我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我哪来的精力去照顾别人呢?”
“如果我没有精力对别人友好,那别人又怎么会信任我?”姚若男问道。
周士允呆若木鸡。
宋成粤对周士允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宇新都特别厉害,不管农场里的谁在工作上发生了不愉快,我俩都能解决?”
周士允忍不住反问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秦宇新笑了,“所以你不知道,大家都说我和成粤是农场里的哼哈二将吗?”
周士允迷惑地问道:“哼哈二将的意思,不就是……说你俩要好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宋成粤和秦宇新齐齐笑了。
宋成粤说道:“大家给我们取这样的绰号,其实是在笑话我们。”
“大家对工种、对岗位产生了不满情绪的时候,会来找我。”
“可我做出的调整,未必能让人满意。”
秦宇新接过了宋成粤的话,“在这个这时候,当事人就会来找我。”
“我呢在听了当事人的意见之后,会再去问成粤的意见……”
“所以在做二次调整时,基本能做到让人满意。”
“反过来,当我在做第一次调整的时候,当事人不满意了,就会去找成粤,成粤也一样会来听取我的意见……”
周士允陷入沉思。
这个会议,让周士允是深深地体会到一件事:
——每个人都是共产主义的一颗钉子,钉子不以长短论,都能发挥不同的作用!
那么,他周士允的作用是什么呢?
周士允陷入深深的迷茫。
对此,王雪照感到不可思议,“你这还叫对农场没用?”
“周士允你不知道吗?你就像个老黄牛一样勤勤恳恳的!咱们三月来这儿,到现在十月底了,你没请过一天假!整个农场,只有你保持着全全勤纪录!”
一听到宋成粤问起几天前的北大斗械案,又问起了裴霖,小喽罗们顿时激动不已,纷纷说了起来。
要说起裴霖来,就必须先说说谭自立。
谭自立之所以能当上革委会主任,是因为他够狠,直接把他亲爹给斗垮了——他亲爹可是民族企业家!
今天负责值日的同学知道酸桔子水和凉粉都不抵饿,所以还送了早上吃剩的菜包子来。
王雪照和姜帼英坐在一块儿吃下午茶。
王雪照不爱吃辣,把她的那一份凉粉分给姜帼英和张春明,菜包子撕两半分给了周士允和刘昌伟;
姜帼英则分了半杯酸桔子水给王雪照。
然后催道:“雪照,等你忙完了手头事……赶紧再去扒拉一下咱家剩下的七个穷亲戚吧,最少让他们一个农场分配一个项目,咱们这儿的建设任务就没那么重了。”
众人哈哈大笑。
王雪照也忍俊不禁。
她确有此意,而且已经有和109农场领导班子商议过此事。
大家一致同意——517农场的科研项目将由小领导们接手,王雪照则被大家派去开疆拓土。
日子就在紧张的工作中慢慢溜走。
秋收来临时,王雪照还踏在为科研项目奔走的路上。
毫无疑问,109农场今年的秋收又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胜仗!
就连517农场也因为在春耕的时候,听从了王雪照的指导,虽然小麦亩产量没有达到109农场那恐怖的均产五百八十斤……
但也达到了均产五百二十斤左右,位居第二。
这令623兵团辖下的所有农场全都集体沸腾了起来。
517农场春耕秋收的成绩,足以名震大西北。
其他兵团辖下的农场负责人们连二接三给王雪照发函,想过来参观109农场,向109农场学习。
王雪照大手一挥,同意了。
当年,109农场将一座仓库收拾出来,改造成博物馆,特意向来访的单位展示109农场的春耕与秋收的整个过程……
一批又一批的参观者来到这里,在参观109农场种植方式的同时,还参观了农业科研项目的实验田。
这令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大家一方面想向109农场学习种植经验,一方面又想像109农场这样引进科研项目……
对此,王雪照当然求之不得。
王雪照与这些农场达成了协议:
首先,这些农场先派管理层来109农场学习半年,明年春耕时分再回去主持春耕;
其次,明年春耕时,109农场与对方互换人手,109派人去对方指导,对方派出壮劳力来109农场帮忙春耕;
最后,109农场将帮助其他的农场开展其他的作物种植计划。
由于来访的客人太多,王雪照和109农场所有的知青们全都被忙成了停不下来的陀螺。
直到第一场雪洋洋洒洒地飘下时……
忙碌的日子才慢慢歇止。
今年过年,王雪照不打算回北京。
谈露也没这个想法。
所以北京那边的一大家子……只好转移了阵地,齐齐赶到109农场,打算在这儿过年。
不过,大嫂风秀雅、三哥宋明暄和他的未婚妻胡芳君、四哥傅明时、五姐陶明暖已经早早赶在大雪封关前赶到了109农场。
王擎天、王明曦和王明曜则因为身居要职,没办法及时赶到。
但他们说过,一定会在年关前赶到的。
谈露做主,花钱在109农场给儿女们缴了食宿费,一家子开开心心地在农场里住了下来。
家人们本来还挺担心在没有自来水也不通电、还被大雪封关的109农场住上三个月会很闷、很无聊……
没想来了以后,先被王雪照给抓了壮丁——帮着农场赶起了活。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睡着了的。
体弱美丽的她,哪怕睡着了也不愿意倚靠别人——她坐在缓慢前行的驼车上,双臂环膝,将自己的脸搁在膝盖间,露出恬淡安宁的睡颜。
陈与舟忍不住唇角微弯。
这一世啊,他会好好经营,至少他和昭昭会拥有一个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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