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第 21 章
当天晚上车队停下来扎营休息的时候,刘主任把知青们召集起来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
刘主任严厉地批评了周士允的不恰当行为,让周士允当着所有知青们的面,向宋成粤、姚若男、王雪照道歉。
周士允先是掏出了他花一下午时间写的检讨书,当众诵读了,然后又非常羞愧地向宋成粤、姚若男、王雪照道了歉。
王雪照盯着周士允看了半天,对刘主任说道:“主任,我不接受周士允同志的道歉。”
周士允的头快要低到裤裆下了。
刘主任愣住。
王雪照和姚若男坐立不安地熬到天快亮时,宋成粤和秦宇新终于披着一身的寒霜回来了。
王雪照终于松了口气。
姚若男也赶紧给他俩各倒了一杯热水,“怎么样?还顺利吗?”
“顺利是挺顺利的,”秦宇新说道,“还别说,裴霖的大字报果然极具个人风格!我和成粤去的时候还在担心,害怕认不出哪个大字报是他写的……”
“结果到了地儿以后,我们一看就知道哪个大字报是他写的!不信啊,你们看看……”
说着,秦宇新从怀里掏出了厚厚一迭大字报,又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王雪照和姚若男赶紧凑过去看了看,不由得啧啧惊叹。
果然,就像传说中的那样,裴霖写的大字报字少信息量大还浅白易懂,最重要还带着满满的情绪!
王雪照看了宋成粤一眼。
他正捧着杯子慢吞吞地喝热水。
王雪照问道:“你俩怎么去了那么久?”
按说北大清华之间相隔不远,步行一个来回,一小时也足够了。
可他俩去了足足四小时!
把王雪照和姚若男给急得不行。
宋成粤才说道:“半路上遇到狗……老冲着我们叫,很讨厌!”
姚若男紧张地问道:“那,你们怎么解决的?”
“我俩把狗勒死了。”宋成粤淡淡地说道。
姚若男目瞪口呆。
王雪照倒放下了心,见外头天已经蒙蒙亮,便说道:“成粤,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去买早饭……一会儿你再辛苦一下,吃了早饭就去把鲁娟和文涛喊过来。”
宋成粤应了一声。
王雪照匆匆去打了早饭回来,却发现宋成粤已经趴在桌子上眯起了觉。
不过,他很快醒了,抓过王雪照递过来的两个馒头,一只塞嘴里一只抓手上,急匆匆走了。
姚若男看着宋成粤削瘦的背影,愧疚得不得了,哽咽着说道:“要是我当时不多管闲事就好了……以后除了咱们自己人,我再也不管外边儿的人了!哪怕就是看着他们去死,我也肯定……”
王雪照嗔怪道:“别胡乱说话!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那是一条疯狗。”
姚若男气苦。毕竟看信的不是她、被膈应的也不是她——是宋成粤替她受着了。
而且她还去照顾了一下豆芽菜和小鸡崽儿们,负面情绪早就已经渲泻掉了。
于是她解释给这个好奇宝宝听:
“首先,从那个寄信地址来看,我认识的人里,只有王细花一个人不识字。”
“信封上的字,歪七扭八的,一看就是不识字的人誊抄的。”
“其次,我一共只有三个老乡在这儿,宋成粤、麦燕强和赵莲姣,赵莲姣还跑了……这三个人里,只有宋成粤和我哥关系好。”
“那你说说,这祸事儿是谁替我招来的?”
姜帼英仔细想想,“对!雪照你说得太对了!你这么一分析啊,我立马就明白了,肯定是宋成粤那小子搞的鬼!”
“真想不到啊,他一大男人居然这么嘴碎,还八卦!”
“我真是看错了他!”
“可惜我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不然啊我肯定帮着你好好骂他一顿!”姜帼英一边说还一边挥了挥拳头。
姚若男小小声说道:“主要是宋成粤不知道那女的这么偏激吧?”
“要我说呢,宋成粤只是寄了张大合照给雪照的哥哥。”
“也不算逾越……”
下午的时候,陈俏妞还不知道王雪照为什么那样生气。
后来付爱戎江心棠田丽背着人,将王雪照的身世说给陈俏妞听了。
陈俏妞很能共情,“哎呀如果是像我一样早知父母不在了,倒也算当了个明白鬼!”
“像雪照这样,既不知道亲生父母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人在何处、是不是还活着……这可太难受了!”
“更何况,她还来到了这儿,就是想找回亲生父母也是不容易的。”
这会儿陈俏妞听到姚若男在为宋成粤开脱,明明白白表示不同意,“话不能这么说。”
“如果宋成粤是在雪照的哥哥开口讨要照片之前就主动寄了去,那才叫真无辜。”
“可他还是应了雪照哥哥的要求,把照片寄了出去……”
“说白了,他这人还是有点儿小心思的。”
“雪照生气是对的。”“就这么耗着呗……”
“哎对了王雪兰,你姐喜欢李桢吗?”宋漫撅着嘴儿小小声问道,“其实我心里挺不安的,总觉得他俩好像挺般配!”
陈与舟快气死了,“般配个屁!你哥配不上我姐!”
宋漫丝毫不以为意,并且深以为然,“你说的太对了!”
“虽然李桢已经很不错了,但还是配不上你姐!”
“可能李桢还是和我更般配一些!”
“我和他样貌相当,门当户对……”
陈与舟心烦得很,炝她道:“你哥不是好东西!你也坏!”
“今天你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来!明知道我们这儿物资短缺……”
“你倒好,大大剌剌来了,还厚着脸皮吃了我们的汤面!”
“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口粮本来就不多!今天你吃了我们的面,回头我们就得有一个人饿肚子!”
“你就说吧你看我们谁不顺眼?肯定是我了对不对?”
“那就是……你把我的口粮吃掉了呗!你多吃一顿我就少吃一顿呗!”
宋漫呆住。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哎呀王雪兰!”
“对不起对不起!”
“我完全没有想过这一点……”
“幸好你告诉我了,要不然啊这样的错误我以后还会再犯的!””
这一次,宋漫学乖了。
她有点儿明白,王雪兰好像并不稀罕钱,而是更稀罕物资和劳动力这样的东西。
于是她主动询问王雪兰,“这样吧我把伙食费折成钱给你,成吗?或者我手里还有有粮票,我给你一些粮票吧也行。”
陈与舟松了口气。
他从口袋里摸出王雪照写的蔬菜种籽清单,递给宋漫,“我们不要钱!”
“你要是真帮忙呢,就帮我们弄点儿蔬菜种籽来吧!”
“要是你弄不到,那就算了。”
宋漫接过纸条一看,喃喃念道:“水白菜种籽,鸡毛菜种籽,长豆角种籽,萝卜种籽……”
她奇道:“原来萝卜还有种籽的吗?它的种籽长在哪儿的?我还以为它像土豆红薯一样,切一块埋在土里就能长呢!”
“你就说吧你办不办得吧!”陈与舟皱眉说道。
宋漫想了想,“应该可以……要得急吗?”
“急!昭……我姐说,下个月就要!我们得赶在雨季到来前拿到。”陈与舟答道。
宋漫郑重点头,“成!那我今天一回单位就给家里打电话……王雪兰你放心,我说一个月能拿到,那就一定能拿到!”
陈与舟也有点儿好奇了。
他心想,为啥昭昭说,这事儿只能宋漫能办?
现在看来,宋漫好像还真能办到?!
“你真能办到?”陈与舟疑惑地问道。
宋漫奇道:“这花钱就能办的事儿,有什么难的?!”
“你姐要的这些菜籽又不是什么很难得的东西……”
“我们北方人呢大多吃土豆洋葱大白菜,这些种籽轮不着你们来要,建设兵团那边要多少就有多少!”
“是因为你和你姐是南方人,想要的这些菜籽只有南方有,建设兵团没有,才显得难得。”
“我们家在南方有亲戚,而且还在种籽站工作,我会提前打招呼,但可能需要让你姐写个书面申请,一会儿我把地址写下来给你们,你们用挂号信,把申请寄过去,肯定没问题!”
宋漫解释得这么详细,陈与舟彻底明白了。
他由衷地向宋漫道谢。
宋漫卟哧一笑,“我见惯了你不耐烦和生气的样子,原来你笑起来……也很可爱嘛!”
一听到她夸自己“可爱”,陈与舟的脸色又垮了下来。
宋漫又道:“你得多笑笑……”
“虽然说,你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
“但对于李桢那种特别传统的人来说,他不一定懂得你的可爱之处。”
“他啊,应该还是喜欢比较传统的姑娘!”
陈与舟:老子不喜欢男的!
他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匆匆转身就走。
宋漫奇道:“你生什么气啊!我这还不是在向你通风报信儿?”
说着,她突然明白了,“等等!”
“王雪兰,该不会是……你一点也不喜欢李桢吧?”
“天哪!那就是……是李桢在单方面暗恋你,对吗?”
“我的天,李桢怎么这么坏,居然打一个小姑娘的主意!”
“对不起啊王雪兰,我、我以前还以为……以为你……”
姚若男涨红了脸,咬着下唇不说话。
陈俏妞又道:“不过,想来宋成粤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走向……”
“雪照你别生气了。”
“他向你道了歉,也保证以后不这么干了,你就原谅他呗。”
“你也别往心里去。”
“不值当为了个不在眼前的疯子生气。”
其他女知青们也劝王雪照别在意那封莫名其妙的信。
王雪照笑道:“我就早好了!不生气了……”
大家还是有些小心翼翼。
毕竟这还是王雪照第一次发那么大的火。
直到王雪照说起了其他事,这才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回头咱们再去清点一下仓库里那些瓜果蔬菜的种籽,要全部归好类……”
“尤其是那两位老师寄来的种籽,一定要好好收着!”
是的,大家刚到砂村的时候,王雪照就让大家誊抄了百来封信,分别寄给了那些各大高校的农学、养殖专业的老师。
九成以上如石沉大海,没有半分回应。
大约七八位老师虽然没有给知青们明确的答复,但给知青们邮寄来了硕大的包裹,说是蔬菜瓜果的种籽。
只有三位老师正面回应了王雪照:
一位姓杨,是海洋大学经济鱼类养殖专业的教授;
一位姓关,是西北某大学专门研究盐碱地密瓜种植的教授;
一位姓华,东北某大学农学系教授,是专门研究种棉花的教授……
他们仨回信给王雪照,要她寄点儿土壤样本给他们。
不过,这个时代通信不便。
信件一来一回的,进展非常慢。
三个月的时间下来,关教授和华教授分别寄了些实验种籽给王雪照,还给她寄了科研日志本、相关教材、说明种植书什么的。
王雪照自己就是搞科研的。
她能看出来,二位教授其实并不看好砂村知青农场。
他们更像是抱有一种……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心态,将砂村知青农场当成了备胎。
所以他们提供的东西都有点敷衍。
王雪照不在乎!
只有他们迈出了第一步,她就能推着他们继续往下走。
她已经写了很详细的信件,找二位教授要实验室器材、要化肥、要营养剂……
但她也知道,对方不会上心。
三人分吃完早饭,王雪照喊姚若男和秦宇新全都趴桌补补觉,毕竟一会儿等帮手们来了,大家就要开始通宵打仗。
上午九点多,宋成粤带着鲁娟和文涛匆匆赶到。
鲁娟一见姚若男,就冲过来抱住她,“若男姐,你受惊吓了吧?”
姚若男的眼圈儿又红了。
“不怕不怕!”鲁娟安慰她,“我们听雪照的,一定能摆脱困境的!”
姚若男含泪点头。
王雪照吩咐宋成粤,“你上隔壁资料室去睡一会儿,补个觉。”
宋成粤不同意,“咱们干活儿吧,我还有精神。”
王雪照,“我们刚才已经补过觉了,就你还没有……你必须马上去补觉!放心,不会让你睡到天黑的。”
大家都劝他,他没办法,只好去隔壁屋补觉了。
接下来,王雪照就开始分配工作。
——秦宇新和鲁娟负责写大字报。
——王雪照负责编小故事。
——姚若男负责用尺子在白纸上画格子,这样秦宇新和鲁娟在写大字报的时候,就能注意到字里行间的间隔距了。
——文涛负责做饭和望风。
是的,实验室里是有煤炉子和锅的。
这是以前的导师、师兄师姐们留下来的,应该是他们平时烧开水泡茶吃的,或者偶尔也用这个煤炉和锅来简单地煮点儿面条什么的。
所以实验室里有煤球、煤炉子、锅、甚至还有三四斤的挂面和油盐酱醋。
大家领了任务,开始各司其职。
王雪照从一拿到裴霖的大字报开始,就已经模仿着裴霖的风格,创作了四五个百来字的小故事,全都是不记名的弑父故事。
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血腥情节,似是而非的欲盖弥彰……
大家看了,啧啧称奇。
鲁娟由衷地说道:“雪照,还得是你啊!这种我们哪写得出来!”
王雪照抿嘴一笑,“你是不是想说我编得足够狗血?”
鲁娟想了想,说道:“要说编得狗血呢……我也不是不能编,但我好像没办法编出你这样的水平来。”
王雪照连忙说道:“来来来,你多说几个给我听,我做做笔记,一会儿我来润色……其实我也不擅长,主要是对照着裴霖的风格,一点一点改。”
鲁娟一边想,一边编了好几个狗血的故事。
文涛不服,也说了好几个。
王雪照又逼着秦宇新和姚若男也各说了几个……
就这样,大家集思广益,居然也让王雪照编出了二三十个关于弑父上位的小故事。
中午两点多,文涛煮了一大锅面条,去隔壁屋把宋成粤叫醒。
“由古至今,能住人的地方都有河流……砂村也一样。”
“往西去四十里地有片绿洲,这个时节大概还有水,再过两个月啊估计那个小水滩也会干涸了。”
“咱们村以种麦子为生,现在这个方向看不到……你瞧见那片高地了吗?小麦地在那片高地的后头。”
“不过咱们村里的收成并不好,亩产能有三百斤已经不错了。”
“村里人大多吃不饱肚子……”
“我们家大约是最穷的,因为家里只有我和我姐陈俏妞。”
说着,趁四下无人,陈与舟主动将自家的事,说与王雪照听:
第 22 章 第 22 章
解放前,陈与舟家是这附近的大地主。
绵延三百里地,全是陈家的。
陈与舟的母家孟家,是三百里开外的另外一家大地主家的千金。
这儿太偏僻了,直到一九五三年才解放。
陈与舟的父母四八年结婚,五一年生下二儿子陈与舟,由于惧怕新成立的政府会发布不利己的政策,他们选择将刚出生的陈与舟交给父母,带着陈与舟的兄长跑去了国外,再也没回来过。
而陈与舟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因为年纪大了,不愿意再背井离乡的讨生活,便主动上交了家产,沦为贫下中农,但也换来了平静的生活。
他挣扎着用尽全力向上爬去,再加上周士允他们也在用力的扯绳子……
大约十来分钟以后,文涛终于钻进那个扁扁平平的狭窄山洞。
接下来就是王雪照。
她比文涛强得多,一是体力尚可,二是比较有攀爬的经验。
几分钟以后,王雪照也从那儿爬了出来。
姚若男呜咽了一声,上前一把紧紧地抱住王雪照,喜极而泣,“太好了!雪照你也没事……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陈与舟盯着王雪照额头上的擦伤,眉毛皱得紧紧的。
文涛能平安回来,王雪照也很开心。
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文涛在冰水里泡了快一小时,必须马上回去。否则也怕他生病,甚至危及生命。
大家你捐一件毛衣、我捐一件围巾的,将文涛紧紧的包裹起来。
然后董建国背着文涛,一路狂奔向宿舍。
其他人也举着火把陪着董建国一块儿飞快地跑……
王雪照穿回棉衣、羊皮袄子,交代周士允他们要把地下城的入口封一下再回,然后她就和陈与舟、姚若男一块儿匆匆回到宿舍。
今天这趟寻找地下河之旅,到底演变成一场惊险又刺激的探险、救援之旅。
负责后勤的同学们已经烧好热水,见董建国背着文涛回来了,大喜,赶紧张罗着让文涛洗个热水澡……
王雪照气喘吁吁跑回来,阻止大家。
“文涛有可能已经冻伤了,不能直接泡热水!”
“大家先用开水化点儿食盐,再兑成凉水到微温的程度,让文涛泡一下全身。”
“如果可以,大家再帮他按摩一下。”
“动作要轻,不要搓坏他的皮肤,从上到下搓一遍,再从下往上搓一遍……”
这事儿只能男知青办。是夜,王雪照和姚若男、宋成粤一块儿,趴在招待所食堂里誊抄项目手稿。
这个时代没有打印字机。
白天梅局长要求她们修改的稿子……当然不可能誊抄整一份儿,足足五六十张信纸呢!
所以只誊抄需要修改的那一页。
三个人一块儿抄,效率高很多。
很快,新的项目书完工了。
三人又一块儿讨论起胡丰收也是来找梅局长要化肥的事儿来。
不过,讨论来、讨论去……
大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只能明天见机行事。
大家各回各的大通铺,歇下了。
临睡前,姚若男悄悄和王雪照咬耳朵,“我总觉得那个胡丰收不是好人,吊儿郎当的!他哪像供销社的业务员,根本就像个……像个……”
姚若男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才找到了比较合适的形容词,“像个街溜子!”
王雪照莞尔,“人不可貌相。”
虽然她也觉得胡丰收看起来确实像街溜子。
“我是怕他来阴的!”姚若男担忧地说道,“光明正大的来竞争,我有什么好怕?梅局都已经认可了我们的项目书了!我是怕我们在明修栈道,人家已经暗渡陈仓了!”
王雪照沉默片刻,反问姚若男,“你有没有想过,梅局长手里的化肥是打哪儿来的?”
“咱们一不知道这批化肥到底有多少数量,二不知道化肥的来源——化肥可是紧俏物资,连温政委他们都搞不到……那梅局又是怎么拿到的?”王雪照轻声问道。
这么一说,姚若男越想就觉得越不对,“对了雪照,你记不记祁县物资局的李哥跟我们透露这消息的时候,就是遮遮掩掩的……”
“不对,连温政委也不知道梅局手里有化肥……他还当我们的面,打电话去问梅局,梅局也没说那化肥是哪儿来的。”
姚若男开始担心了,“这么说,难道这批化肥来路不正?”
王雪照陷入沉思。王雪照道:“事实胜于雄辩嘛!”
付爱戎她们在不远处喊,“雪照!帼英!做完工啦……要不要一起去湖边玩?”
那自然是要去的。
之前一直忙着种菜,知青们最多也就是在换班的时候,才有空抬头看看这个堰塞湖。
现在没那么忙了,农场也没什么娱乐场所、娱乐项目,大家总爱来湖边玩儿。
这个堰塞湖面积还挺大,由于湖底、湖边全是草,显得湖水特别清澈。
只要集中精神盯着浅水处看上二三十秒,就能看到成群的小鱼儿慢悠悠地游过。
清澈透明的湖水映着湛蓝的天空……
这个世界都显得安静而美好。
由于岸边、湖底全都生长着草,大家都不敢走太近,害怕脚下一打滑,掉湖里可就危险了。
雨季来临之前,王雪照让大家在这湖边种了好多红薯和土豆,此时叶繁藤盛的。
大家摘了些看起来还算嫩的红薯叶,打算今晚炒来吃。
好些男青年坐在湖边钓鱼。
是的,湖里有鱼。
神奇吧?
谁也说不清这些鱼是从哪儿来的。
鱼也不大,最大的大约有一枝钢笔长、三指宽;
小的只有手指大小。
但数量还挺多的,还都傻。
大家没有鱼杆、没有鱼线也没有鱼钩。
那男青年们怎么钓鱼呢?
鱼杆,就将几股干枯的藤蔓绞起来,大约搞个三四米长左右,这就是软趴趴的鱼杆。
“鱼杆”的尽头绑上撕成细长条的布,这就是鱼线。
鱼钩,其实就是大头针,本是建设兵团发放给知青农场的文具。男知青们将它锤弯,再绑在布条上……
鱼铒,就是刚从地里刨出来的红薯块。将之掰得碎碎的,钩在钩上……
王雪照过去看他们钓鱼,又问战况如何。
男知青们有些不好意思:
“主要是工具不就手!没有浮标……饵料被吃完了我们都不知道!”
“这个饵料也不太行,生红薯太脆了,又小,鱼钩还没有倒刺,有时候甩杆出去的时候,直接就把饵料给甩出去了……我们还不知道!这简直就是姜太公钩鱼!”
“鱼钩比鱼还大,怎么钓啊……”
王雪照笑笑,不说话。
她在第二世当惯了富家女,很多在第一世就学会的生存技能全都忘了……
现在,又勾起了她的童年回忆。
她沿着湖边走了小半圈儿,找了一处地势比较平坦的地方。
观察片刻后,王雪照决定就在这儿设个陷井。
她挖起了泥土,在靠近浅岸边垒了一个“泥坝”,再留个小口子;
在泥坝的前头再用泥土砌了个V字形的墙;
最后她在不远处挖刨出几个红薯,将两个比较小的红薯踩坏、扔进了被圈起来的小浅滩里。
办完这一切,王雪照便离开了。
姜帼英跟在她身边,蹦蹦跳跳地问,“雪照!刚才你是在干什么……是抓鱼吗?”
王雪照答道:“是啊!”
“这鱼还能这么抓?”姜帼英好奇地问道。
王雪照笑道:“我也没把握,试试看呗!”
姜帼英高兴了“那我希望能抓好多好多小鱼回来……能让我们好好吃顿鱼!但是这么小的鱼,也不知道有没有肉,好不好吃……”
王雪照回了宿舍楼,拿了两个背篓、一个筛子、一把小锄头,又往湖边走。
姜帼英又追了上去,“雪照你干啥去?”
“去收鱼呀!”
姜帼英瞪大了眼睛,“这么快?”
王雪照笑道:“不算快了……咱们这一来一回的,也差不多要去掉一小时了。”
果然,当她俩走回到湖边的那个陷井时,浅浅的小水潭已经被困住了十来条小鱼。
小鱼很小,大约只有筷子般粗细。
王雪照也不嫌弃,直接拿着筛子抄过去——她连着水、砂子、水草和鱼,全都铲进了筛子里。
她将小鱼捡出来,扔进背篓,再把背篓浸在浅浅的水里。
接下来,王雪照又捡起了那两个之前被她踩坏的小红薯,将之放进另外一个背篓里,又扯来一把草,虚虚地塞在背篓口,直接将背篓完全浸入水中。
王雪照指挥着姜帼英去捡了点干枯的藤蔓,随意绑成“绳子”,一头将背篓的背带系住,另一头固在岸边,以防丢失。
“咱们一会儿再来收,到时候看看收获有多少。”王雪照说道。
她其实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结合本地实际情况,王雪照大胆猜想,梅局手里的这批化肥,很有可能是去年被打死的马匪提坦的遗产。
据骆驼农场的职工胡大牛说,提坦以前很猖狂,连落单的汽车都敢抢,别提骆驼车队了。就连胡大牛他们农场都有职工死在提坦手里。
有没有可能,是提坦打劫了驼队以后,连着货物也抢走。粮食什么的,他们吃了,但化肥对他们来说毫无用途……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落在了梅局手里。
从时间节点上看,应该差不离儿。
就是不知道这批失物上报了没有,上级会不会收回。
如果上级要收回,那任凭王雪照怎么争取……大概率也是不行。
王雪照长叹了一口气,“睡吧,明天还得赶早呢!”
姚若男也哀声叹气地缩回了被窝里,“来点儿好消息吧!求求了……”
王雪照一笑。
第二天,王雪照一众踩着八点半的点儿,准时进入了物资局。
这次她们可没向传达室老大爷询问,直接进来了。
果然,梅局长刚做完他办公室的卫生,扭头一看到王雪照她们,露出了笑容,“小王来了啊?来来来先坐一会儿。”
梅局长拎着开水瓶去打了两壶开水,又给王雪照等三人沏好了茶……
王雪照拿出了昨晚修改好的稿子,递给梅局长。
由于昨天梅局长已经很认真地翻阅过,今天又看了看王雪照她们修改过的地方,连连点头,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王雪照问他,“梅局,咱们这批化肥……到底有多少数量?”
梅局长答道:“数量不多,应付大型种植物生产是肯定不够的,但我看过你们的项目书,这点儿用量还是够的。”
“五十斤一袋,我这儿有二十袋,一千斤!”
一千斤化肥?
王雪照与小伙伴们面面相觑。
根据项目企划书,化肥缺口大约在九百斤左右。
这两个数据简直严丝合缝啊!
王姚宋三人都露出了笑容。
姚若男怯生生地问道:“梅局,那这批化肥……能给我们吗?”
梅局长笑道:“我不知道!”
“我也是要上报,才知道上级批不批!”
“所以啊,你们这项目申请书我留下了,等我把报告递上去,上头一批复……我就找骆驼农场给你们把化肥拉过去!”
说到这儿,梅局长话风一转——
“我还有几个附加条件,需要你们配合,你们要是不配合……那我也可不递报告。”他故意威胁道。
王雪照说道:“您说。”
梅局长,“这第一个条件,就是你们必须公示化肥的使用,单位精准到克。”
王雪照皱起了眉头,“梅局,这一点是真不好办,除非您能提供一个克重的秤给我们。”
梅局长想了想,点头,“可以!”
王雪照大喜!
——克重秤是个好东西啊!
之前关教授给了她一个,但是是坏的。
所以大家在调配营养剂的时候,基本只能凭感觉来。
女知青们自觉坐到一旁去,背对着文涛他们。
但大家都听到男知青们的惊呼,“我去!文涛的两条腿已经是乌青的……还很僵硬,该不会已经冻成冰了吧?”
王雪照也担心起来。
接下来,男知青们把文涛放进大盆里,
有人负责往他身上浇温热的盐水,有人负责帮他按摩手臂、有人负责帮他按摩大腿、有人负责帮他按摩小腿……
烧水的同学害怕水太凉,也一直在不停地调整水的温度和盐的比例……
半小时以后,文涛才带着哭腔说道:“好了!好了好了我的腿有知觉了!你们看,我、我好像可以动了!”
他动了动——
男知青们发出震天的欢呼,“真的可以了!”
王雪照松口气,交代烧水的同学,可以给文涛稍微热一点的水,但不能超过四十五度,把握不了温度的话,就用温度计测量一下。
——正好之前关教授给王雪照寄了一批仪器器材过来,其中是有温度计的。
知青们又张罗着弄了点热水,让文涛洗了个稍微热一点的热水澡,王雪照就让他穿好衣物,多吃点儿热乎的流质食物……
不出意外的话,文涛会感冒、发烧。
恢复的过程将会比较漫长。
但人没出事,这就是最大的喜事。
负责后勤的同学们还煮了姜糖水给大家喝。
文涛劫后余生,情绪还算不错,捧着姜糖水喝了一大碗,还要求再添一碗。
这时,负责收尾工作的周士允、宋成粤他们也回来了。
大家先正儿八经再点一次名,确保所有人全都回来了,这才开饭。
闹了这么一出,大家连午饭都没吃,此时已是又冷又累又饿。
值日的同学索性做了个火锅——每人满满一饭盒面条,大锅里还熬煮着一大锅的腊骨头汤,还放了不少的脱水蔬菜。
要是谁饭盒里的面条冷了,就去舀一勺正在锅里沸腾翻滚着的热汤,浇在面条上。
瞬间就是滚烫的热食!
负责营救的知青们说起王雪照是怎么把文涛拉回来的。
文涛则在极度的惊慌过后获得了救助,来救他的还是王雪照!
这让他意识到——无论他处于何种危险境地,这个团队都不会放弃他!
在这种极端的安全感里,他才有勇气说起自己摔跤的过程。
“也是我自己作……当时我正排队呢!一回头我看到二组的张国庆,他火把熄了,我就跟我后头的周余平说,你瞧,张国庆火把熄了。”
“周余平扭头去看——”
“然后我又想喊我前头的郑方去看张国庆的火把,没想到我往前跨一步,脚下好像踩到一个凸起来东西。”
“我没站稳,腿一软就摔了……然后还往旁边滚两圈,不知怎么的就直接从一个大石头底下的窄洞里滑出去!”
“我当时摔得好痛,缓过来以后发现,无论我把眼睛睁多大,哪儿哪儿都是一抹黑……吓死我了!”
“我大声喊救命,然后我又挣扎几下……不知怎么就地掉到水里!”
“幸好后来王雪照来救我了!”
气得周士允瞪圆了一双牛眼,直喘粗气。
然而并没有人理会他。
一场争地风波,最终演化成为一场公开的表白,在大家兴奋的讨论中落下帷幕。
而王雪照抱臂站在一旁,盯着先前周士允、宋成粤和秦宇新争夺的那块地,陷入沉思。
是的,他们刚才争夺的那片地区,地势平缓,看起来土壤还有些湿润,地表甚至还生长着稀疏的野草。
与寸草不生的其他地区,这里看起来简直像绿洲!
可是,这里真的适合种植吗?
王雪照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一旁的陈与舟侧头看着王雪照,当然发现了她眼里的疑惑。
他微微一笑,心想她果然已经发现了不妥。
第 23 章 第 23 章
王雪照自知体弱,看完了热闹,便又和陈与舟一块儿往废墟那儿的暂居地走。
还没走到呢,宋成粤、姚若男她们就追了上来。
三人一边走路一边聊天。
王雪照问宋成粤,“秦宇新不跟我们组队啊?”
先前秦宇新倒是提过一嘴,说想加入宋成粤姚若男的的队伍,不知怎么的后来又不了了之了。
是,王雪照长得很漂亮,个人有才华,家世也显赫。
如果能娶她为妻,实属三生有幸。
那简直就是无上荣光!
可是,真要跟王雪照这种女的过上一辈子……
他是不是要被她怼上一辈子?
夫妻间的谈话就像……天天被领导训话?
不,不行。
这谁受得了!
他还是更喜欢和性格柔可爱、热爱生活的传统女性过一辈子。
那……
就这样放弃掉他生命中最近、最宽敞的一条捷径吗?
程晓健犹豫不决。母女俩聊天,谈露看着夜空里星星,突然说了句,“明天是你外婆的生日,如果她还活着,今年该有九十三了。”
谈露又问女儿,“你对外婆还有印象吗?”
王雪照摇头。
母女俩沉默了。
也是因为这片刻的沉默,远处响起了轻微的人摔倒在砂地里的声音、还伴随着“哎哟”一声轻呼……
王雪照和谈露听得清清楚楚。
谈露握紧了王雪照的手。
王雪照已经辨认出来人的声音,踮起脚尖飞快地在妈妈耳边轻语,“是刘慧。”
谈露冷笑。
这会儿已经是夜里快十点。
春耕时期,一天到亮,每个人就被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不但要干重体力活,还得抢时间……
所以天一黑,大家基本就是吃完了饭闲聊一会儿就睡下了。
这会儿农场里的人应该已经睡熟了。
刘慧来这儿干啥?去年王雪照离开之前,曾经和农场的领导班子提出过种植水稻的畅想。
是的,109场家里的知青们九成以上是南方人,剩下是东北人,大家全都深深地热爱着大米饭。
可是,大西北的丰水期只有三个月,真能种水稻吗?
大家群情激动地愿意豪赌一把!
于是王雪照规划了计划:先开个十亩地的实验田用来种水稻。
鉴于大西北的天气,她决定种晚稻,也就是说,等三月底麦子种下去以后,五月初再种水稻。
——五月育秧,六月移苗,七八九三个月正好是丰水期,又涵盖了水稻需在大量水的孕穗斯和灌浆期,十月收完麦子后,十一月收晚稻。
计划看起来不错。
所以周士允他们需要在不那么忙的枯水期里开垦出十亩地大小的土地,铲平、堆肥、翻晒……
米教授和谈露都看到了这个堰塞湖。
现在是枯水期,堰塞湖的底部躺着一块结成紧冰的湖底,需静卧在黄土里的巨大白色宝石,在太阳的照耀下发出贝壳那样略带五彩的光。
大家无比震惊,“这个湖……是你们挖出来的?这、这么大!”
王雪照笑道:“也不全是靠人工挖出来的,它以前就是个洼地,我们来这儿的第一年,主要挖的是河道。以前河道不过这一边儿来,我们挖了河道引流过来,把这个洼地当成了堰塞湖。”
“第二年,我们才开始将这个堰塞湖加宽、加深,想用它来留住更多的水。”
“不过,如你们所见——地表的水是留不住的,到了三四月,它一样会干涸。”
米教授叹道:“你们真的很厉害!国家把这挂牌资料给了你们……这是正确的选择!好,好啊!”
109农场其实还挺大的。
大家逛了那么一大圈,就已经到了饭点,便又匆匆往回赶。
米教授的学生黄玲忍不住问王雪照,“雪照,这农场这么大,咱们全靠两条腿走吗?这也太累了吧!”
王雪照笑道:“你说的有道理!那咱们就改进这个……到时候多引进几头毛驴,再造几辆板车,以后咱们搭乘驴车上下班!好节省体力……好不好?”
黄玲受宠若惊,“真的?”
真的是她随口一提,王雪照就同意了?
怎么这么宠她啊!
其实这个提倡,知青们去年就已经提出来了。
而且也已经有向623兵团打了报告,等今年多引进几头毛驴,这个问题就能解决!
王雪照一本正经地回答黄玲的话,“真的!”
可是,看着王雪照揶揄的表情,黄玲终于明白过来了,又羞又气,“王雪照!你们早就有打算了是不是?我还以为我说了你就会听呢!”
“我当然听了!”
“真的?我说什么你都听?”
“听!”
“好,那我……想喝汽水!你们这儿没有汽水吧?”
“有啊!我们还有很多种不同口味的汽水呢!很多很多都是你从来也没喝过的!”
“啊?”
黄玲一脸的不相信。
她理解知青们和她一样,都是从城里来的。
但她绝不想信农场里会有汽水儿。
“雪照!我们农场真有汽水?多少钱啊?”黄玲问道,“是不是从城里批发来的?放了那么久,还能喝吗?”
王雪照笑道:“只要你认真工作,汽水免费喝!”
黄玲:???
大家说说笑笑地去了食堂。
王雪照对值日同学说,“下午茶给安排个汽水儿吧!黄玲同学想喝汽水。”
值日同学一脸懵逼,“啥?汽水儿……噢!好好好,那下午茶必须给安排上!”
黄玲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什么?下午茶?什么下午茶?”
谈露和畅畅也觉得奇怪。
值日同学笑着解释:“我们刚来的那一年,真是水也喝上饭也吃不饱,还得干重体力活!常常到了下午三四点,就饿得顶不住……”
“雪照就安排值日同学送下午茶点到地里去,给上工的同学补充点儿体力。”
“你别想多了,那可不是资本家的千金小姐吃精致茶点……一般说来,就是解暑的茶水或者盐白开,再配上点馒头片儿什么的,能顶顶饿就行。”
众人恍然大悟。
值日同学又露出神秘的笑容,对黄玲说道:“那下午啊就给你送我们109农场的特产汽水当下午茶!”
黄玲一脸的期待。
谈露却很期待午饭。
她知道,昨天的晚饭是比较丰盛的,但她想知道109农场平时的伙食情况怎么样。
现在她看到了。
——主食是烙饼,
菜有两个,一个荤的,一个素的,
还有一个蔬菜汤。
呃,这问题就不该问!
就冲着刘慧今晚的表现,估计是想来打探谈露的家底的。
仓促间,谈露还没想好要怎么对付刘慧……
王雪照已经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谈露差点儿笑出声,幸好及时忍住。
于是,母女俩分头行事。
王雪照则悄悄离开了。
谈露个子高,力气也大一些,她留在原地,又摸着黑拿到了倚在门口的一把扫帚。
谈露又轻轻敲了敲门,屋里立刻响起了畅畅的回应,“舅妈,我马上就好。”
谈露小小声说道:“畅畅,刘慧一会儿会来我们房间偷听……你别害怕,我在门口守着,如果你听到我说有人耍流氓,你马上打开门,朝着外头泼水知道吗?”
刚开始的时候,屋里的畅畅吃了一惊,随着谈露的解释,畅畅又不怕了,轻声应了一声好。
谈露拿着扫帚退到了一旁。
这时,刘慧已经连摔了七八跤了!
这是因为她平时爱躲懒,不爱往这边来,根本不熟悉这边的地形,所以走上两步就会踩到坑里、或是因为有砂石而崴脚……
而她又是偷偷摸摸来的,不敢声张,摔得再痛也不敢喊出声……
刘慧都些气馁了,不想去了。
可转念一想,她都已经走到了这儿,再回头,恐怕也是要一路摔着回去!
既然都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怎么可能到了这个时候还放弃?!
就,继续前进吧!
就这样,刘慧又摔了好几跤,才悉悉索索地摸到了王雪照的房间门口。
夜色太浓,就连谈露也需要睁大眼睛仔细看,才能看清楚一丁点儿的轮廓。
终于——
谈露看到了刘慧将耳朵贴在了房间门上!
她赶紧大喊了一声,“有人耍流氓!”然后挥着扫帚劈头盖脸地朝着刘慧打去。
畅畅得到了暗号,立刻打开门,将她刚洗完小澡、还洗过脚的水泼了出去!
刘慧本来在偷听——
没想到身后突然有人大喊一声,吓得她半死。
她一惊,想跑……
可那人拿着不知什么玩意儿打她,还打得她无处躲藏。
跟着,被她倚住的门突然开了!
刘慧整个人往后仰……
一盆带着微微腥臭的温水泼了她一身一头!
“啊!有人耍流氓!”
“救命啊有人大半夜耍流氓!”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耍流氓!”
接二连三的尖叫声响起——
刘慧知道坏了。
她想跑,可有人拿着扫帚拼命拍打她,很快,又有另外一个人也加入了进来,开始一块儿打她……
后来趁着微弱的烛光,刘慧才勉强认出,打她的,是谈露和畅畅。
刘慧连忙大喊,“别打了!别打了……是我!是我啊!”
谈露大骂,“打得就是你!”
刘慧哭了,“你打我干啥,我不是流氓!我是女的啊,我怎么可能当流氓?”
王雪照一眼看懂他的心思,又毫不客气地拆穿了他,“你就别费那心思了!你是聪明人,知道要怎么给自己留后路,但别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我们当普通朋友,比当仇人强。”
程晓健一凛。
是啊,王雪照的性格这么刚烈,万一他追求她不成,反而引起她的反感……
这不就起了反作用吗?
程晓健深呼吸,立刻做出了决定,“对,王雪照你说得对!那啥……你什么时候回109农场?”
王雪照笑了,“我今天就走。”
程晓健心想,原来她今天就走,难怪有空给我半小时时间……
他苦笑道:“那你也太辛苦了,要注意身体啊!”
王雪照也是聪明人,听出了程晓健语气中的转变,笑了笑,又问道:“找我还有其他事儿吗?”
“没了。”
王雪照颔首,“好,那再见!”
程晓健为自己那还没来得及表白、就被掐死在摇篮里的爱情感到沮丧极了,闷闷不乐地说道:“……再见。”
就这样,王雪照只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就跟程晓健说清楚了。
两人甚至还没来得及走到水井房。
王雪照就开始往回走了。
跟着她身后的谈露和畅畅愣住,一时间,她俩也不知道是大大方方迎上来呢,还是应该偷偷摸摸背过身去假装没有跟踪她。
王雪照笑着朝她们跑去,“走啦!咱们回去了!”
后来,谈露还一直不相信地追问王雪照,“昭昭你到底跟人说啥了?那孩子眼里都没光了……”
王雪照啼笑皆非,“眼里没光了……是不是没安电池?”
畅畅卟哧一声笑了,“昭昭姐可真会开玩笑!”
谈露也笑到肚子疼,缓过来以后,还是不放心地问,“昭昭,他以后……真的不会再来纠缠你了?”
王雪照一本正经地说道:“除非他想捱骂……这我倒是可以成全他。”
谈露和畅畅已经因为程晓健的异常而担惊受怕好几天啦!
没想到昭昭一出面,五分钟的功能就把人给解决了……
所以二人缠着王雪照,非让她交代。
王雪照没办法,只好说了。
谈露和畅畅哈哈大笑。
笑完以后,谈露又有些发愁,“昭昭啊,你这么个性子,以后谁敢和你谈恋爱、处对象啊。”
王雪照:???
畅畅捂着嘴儿笑,“昭昭姐身边不是已经有了小陈哥哥吗?”
谈露恍然大悟,又念叨起陈与舟来,“小陈确实不错……长得好看,很衬我们昭昭,人又机灵聪明,有时比我们昭昭还聪明!他啊就是有两个缺点,一是比我们昭昭小两岁,怕他是个不经事儿的,又不会疼人!二是他家没亲戚了,我们昭昭真和他好了,估计以后也是没人帮衬的!”
“妈!你想哪儿去了!”王雪照无奈地说道。
到底有些面庞发烫。
畅畅却不解地问谈露:“这算缺点吗?舅妈,你没听昭昭姐说,她十年以后才考虑结婚的事儿嘛!到那时候啊小陈哥哥早就已经成长了……再说了,虽然小陈哥哥没有家里人了,以后没人帮衬他俩,那咱家的人可以帮衬他俩啊!这不是更好吗?”
谈露立刻说道:“你说太对了!有道理啊!”
王雪照实在臊得慌,嗔骂道:“怎么还在说呢?你俩是不是闲得慌?行李收好了吗?”
谈露和畅畅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笑了。
对王雪照来说,她俩的眼神就像火把似的,熏得她双颊愈发滚烫。
她气乎乎地跺了跺脚,“也不许笑!”
谈露和畅畅齐齐憋住了笑。
尤其是谈露,看着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昭昭终于露出小女儿娇羞模样儿,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她小小声问王雪照,“昭昭,咱们在517也呆了一个多月了,小陈寄给你的信……也该有一大摞了吧?”
王雪照没吭声。
王雪照也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一是制作简易型的木制脚踏板,面积不需要大,大约50厘米长、30厘米宽、8厘米高,正好够站一个人。
而这种脚踏板还不能是全木板的,最好是两块木板拼凑起来的。
中间大约留个四指宽的缝隙,方便水流下去。
二是在靠墙的地面上挖个4厘米左右深的浅坑,正好能将上述木制脚踏板镶嵌进去。
当然了,浅坑旁边还得挖条浅浅的引水槽,方便将这些洗澡水给排到浴室外边儿……
正当王雪照这组忙得热火朝天时,秦宇新面露难色,期期艾艾地过来了。
第 24 章 第 24 章
秦宇新是看到张春明他们忙得热火朝天的,想过来取取经。
但宋成粤没在……
秦宇新只好找了张春明。
张春明个子大,号称团队里的三大宝塔之一。
但他其实挺憨厚的,没有太多自己的想法。
见秦宇新问东问西,他倒也一一回答:
她把那半个馒头小心地撕成两半儿,把腌菜夹在馒头里,然后咬一口馒头,慢慢咬到面融,再喝上一口面疙瘩汤补充口腔里的水分……
王雪照慢慢吃,半小时左右,半个馒头和面疙瘩汤全都吃完了。
其他人也早吃完了,走了。
但谈露还是食不下咽。
一旁的畅畅也吃不下……因为实在是太难吃了!
王雪照笑了。
她走到了食堂的窗口那儿,买了两份现煮的鸡蛋汤面。
面煮好后,王雪照端着汤面走过来,放在妈妈和畅畅面前。
谈露看着她只咬了一口的馒头和喝了一口汤面疙瘩汤,犹豫道:“那这一份怎么办啊?”
王雪照笑着说没事。
招待所里还有其他的旅客入住,也有人在这儿吃免费的饭菜。
王雪照挑了两个块头比较大的男旅客,走过去问了他们几句,那二人听了,连连点头,丝毫也不介意被谈露和畅畅试过味道的饭菜……
王雪照把馒头和面疙瘩汤送给他们以后,他们还向王雪照道谢。
就这样,谈露和畅畅吃上了王雪照花钱买的汤面。
面汤也谈不上有多好吃,但至少汤里有放了点儿猪油,还有一只煎鸡蛋,而且面条也还算筋斗。
比刚才的馒头和面疙瘩汤强太多。
谈露挺沮丧的。王雪照好笑地看着刘慧。
不过,也因为这会儿是饭点,所以她还看到了坐在刘慧身边的青年。
应该是程晓光吧?
程晓光和程晓健大约有五分相似。
程晓健个子高大结实,比较有阳刚美;
程晓光瘦削白净,下巴尖尖,和刘慧长得有点儿像。
此刻,程晓光正目光灼灼地看着王雪照,有些放肆。
王雪照只冷冷地扫了程晓光一眼,无视刘慧,只是和妈妈讨论今天的菜肴味道。
刘慧很生气。众人应和道:“对对对!”
刘慧张了张嘴。
王雪照说道:“赶紧起来吧市长夫人。”
刘慧老脸一红,只好起来了。
那一边,公安已经看完了秦宇新写的案情介绍书,已经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于是公安对刘慧说道:“109农场的诉求,是希望你能赔付这两周你和你儿子在农场消费的钱财,共计46.2元……”
“其中你二人的住宿费12元,
你二人的伙食费用6.5元,
你二人在农场浪费的粮食、害死的家禽价值12.7元,
你二人耽误农场工人的工作时间、工分,共计15元……”
公安又问,“刘慧,这个数额,你认可吗?”
刘慧尖叫了起来,“我当然不认可了!我儿子程晓光是109农场的职工!他手里有调令的!”
然后她猛然看到将王雪照护在身后的谈露——
于是刘慧又指着谈露,对公安说道:“你看!王雪照的妈妈也在这儿啊!”
公安看看谈露,又看看刘慧,“刘慧,现在我们是在说你的事儿,不要转移话题。”
刘慧说道:“那你们也不能不讲道理啊!程晓光是109农场的职工!我是程晓光的妈妈!王雪照也是这农场的职工!那女的是王雪照的妈妈!王雪照的妈妈都可以在农场免费吃住,凭什么我不可以?”
公安看向了秦宇新,“你们单位有没有职工家属可以免费食宿的规定?”
秦宇新摇头,“没有。”
刘慧松了口气,露出得意的表情。
王雪照解释道:“我们农场也是有规章制度的。”
“我们是下乡来这儿援建的知青,上级有规定,一是三年内不调动工作、不回家探亲……所以我们农场目前还没有建立家属福利制度。来这儿探亲的家属,吃和住都得遵守统一的标准。”
“我们比对的是祁县招待所的标准,甚至比招待所还便宜……招待所里一个大通铺还五角钱一晚上呢!我们给他们算的是八角钱一晚……他们可是两个人就占了一间房!”
“至于伙食费,我们就算得更便宜了!按6.5元一个月的标准来,平摊下来的。”
说着,王雪照看向了刘慧,“我实在不明白,刘慧同志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刘慧快被气死了,“你你你!你要收我的钱!你还问我!那你妈妈你妹妹昨天不也在农场吃住了吗?她们给钱了吗?”
王雪照说道:“给了啊!”
刘慧,“是吧?你也会说你没给……什么?你刚说什么?”
王雪照好笑地看着刘慧。
唐壮壮扶了扶眼镜,说道:“我是农场代班会计,我可以证明,谈阿姨刚才找我交了一整年的食宿费用。”
刘慧陡然睁大了眼睛。
她喘起了粗气,“我、我不信!你们是一伙的!”
“尤其是你!王雪照!你是农场领导,你一分钱不交也能招呼手底下的人给你把事儿办了!”
“你、你们就是在欺负人!”
说着,刘慧又喃喃自语,“一整年的食宿钱?八角钱一天住宿,六块五一个月的伙食费用……那三八二十四,两个人十三块钱的伙食费用……那一个月就是三十七块钱?一年就是四百多???”
她瞪大了眼睛打量着谈露,又看看王雪照——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刘慧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你们家能拿得出那么多的钱……那你还下什么乡啊!都能直接买个工作指标了!”
唐壮壮皱眉,“是真的。”
“我不信!”刘慧说道。
唐壮壮,“你……”
刘慧想了想,又道:“除非你拿出证据来。”
唐壮壮气不过,正想澄清——
王雪照阻止了唐壮壮。
“刘慧,既然你提出了质疑,你就应该拿出证据,证明有人在说谎。如果你没有证据,那你就是在造谣诽谤。由于你针对是我,我会保留追究你造谣的责任。”王雪照心平气和地说道。
刘慧气笑了,“你们私底下干的龌蹉事儿,我上哪儿找证据去?”
王雪照一字一句地说道:“可你欠了我们农场的钱,我们是可以拿出证据来的。”
“可你造我们的谣又拿不出证据,而且还说得这么溜……我充分怀疑,是否是因为你爱人程市长常干这种事儿,才让你觉得习以为常?我想,做为一个公民,我有必要向有关部门检举此事。”
刘慧惊呆了。
“王雪照!你、你疯了吗?”刘慧气急败坏地说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王雪照问道:“我就问你,你和程晓光在我们农场消耗了四十六块二,这个金额你认吗?”
“我不认!”刘慧说道,“晓光也是农场职工!他就应该免费吃住!我是他妈妈,我来探亲的,你们也该管我的吃住!”
“你说,程晓光是我们农场的职工?”王雪照又问,“那他入职手续办了吗?”
“你故意拖着不让办!”刘慧扯高了嗓子吼道。
王雪照烦了,“刘慧同志,既然我们之间存着比较严重的意见分歧,那么我们还是上法院去吧!在打官司期间,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你们继续留在我们农场,我们提供食宿但会继续记录金额。官司打完以后,你们欠了我们多少钱,将来就还我们多少钱。”
“二,你们现在就结清这笔钱,然后回去,我们还是会提起诉讼继续打官司。”
刘慧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你这意思……你还非要找我们打官司不可了!我问你,你想打什么官司?”
下午王雪照一回来,就一点儿情面也不留的把她赶出了办公室,还封存了办公室,甚至还叫嚣着要报警,还把她和儿子的房间给撤了!
现在,109农场的人全都在食堂吃饭……
王雪照居然还敢无视她?!
刘慧决定给王雪照一点儿厉害看看。
“王雪照,你是聋子吗?”刘慧生气地说道,“你妈又不是农场职工,可我们晓光是啊!你有什么依据,对我们晓光这么不客气,又凭什么把你妈当成上宾来招待?”
王雪照终于开了口,“你儿子是我们农场的职工?谁说的?他入职手续办好了?”
刘慧呆了一呆,“是你故意卡着不办的!你渎职了你知道吗?你还有脸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呢!我告诉你,今天你说的这话,109农场所有的人全都听到了!”
“王雪照我要去告你!”
“到时候我要求全体109农场的职工为我做证!”刘慧铿锵有力地说道。
王雪照笑笑,淡淡扫了刘慧一眼,还是没理她。
其他的知青们也把刘慧当成了玩笑,还议论纷纷:
“哎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她站在我们的地盘儿上,还叫嚣着要告我们的领导、还要我们给她做证?纯粹脑子有包!”
“我们雪照还没销假呢!现在是二月底,按正常流程,她四月初才上班儿!更别说雪照今天才回来了……哪有这么快处理工作?”
“我突然有了新的猜测,你们想啊,刘慧二月中第一次来我们农场来的时候就知道雪照四月初才回。她还火急火燎的给她儿子办了调令,这不就是想趁着雪照不在,赶紧把生米煮成熟饭的意思么!那你们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程晓光的调令肯定有问题!”
“刘慧和程晓光在我们这儿骗吃骗喝还要奴役我们……她还有脸告我们农场的副场长?真是臭不要脸!”
刘慧愣住。
在她的想像中,只需要她振臂一挥——
就会有人追随她。
毕竟当领导的,谁还没几个反对者了!
就算大家不敢在明面上反对,多少也会有人表现出对她的附和、与对王雪照的反感。
这样就很好。
她可以先认人,再私下找人谈话……
瞧瞧,王雪照的把柄不就能落在她手里了?
可刘慧万万没有想到,109农场的一百多个职工里,居然没有一个人附和她?
所有人……
全都在讥讽她?
刘慧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气。
一生气,她就失去了分寸,“王雪照!你跟我说清楚啊!”
王雪照放下了筷子,“那你说吧!”
刘慧更气了,“你什么态度?”
谈露表情不善地盯着刘慧。
王雪照安抚地拍了拍妈妈的手,问刘慧,“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慧气愤地说道:“我要你给我儿子办入职手续!现在!立刻!马上!”
“你儿了已经死了吗?”王雪照大声问道。
刘慧愣住。
王雪照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充分怀疑你儿子的调令是否真实!”
“否则,为什么一个即将入职的人完全不着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却在上蹿下跳?”
“明天等公安到了以后,我会请公安同志调查你手里的调令是否真实合法。”王雪照说道。
刘慧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王雪照。
而刘慧的儿子程晓光……表情很奇怪。
按说,他妈妈被王雪照当众下脸,他应该很生气,应该帮他妈妈讨回公道才对。
但不是。
他饶有兴趣看着王雪照,又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妈。
那一边,刘慧正拼命地大口喘气,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好!你去查!要是查出来……这调令是真的,那你准备怎么办?引咎辞职吗?”刘慧疾声喝问。
王雪照轻笑,“我只是提出了一个合理的质疑,然后等待上级部门的调查结果就行,我犯什了么错误,又为什么要引咎辞职?”
刘慧被气得目眦欲裂,“你——”
因为她觉得她是来照顾女儿的……
没想到却被女儿照顾了!
谈露轻声问道:“昭昭,那馒头和那面疙瘩汤……那么难吃,你也能吃得下?”
王雪照笑了,“这已经算好吃的了。越往后啊,免费的饭菜就越难吃!”
然后她又安慰谈露,“没事的妈妈,你再忍耐几天,到了农场以后,咱们就能吃上好的了。”
谈露的表情不怎么好。
“那么难吃的饭菜你还觉得好吃……那你以前到底吃过多少苦啊?”谈露心疼得不得了。
王雪照啼笑皆非,“妈!这是在外头!而且我们吃的都是免费的饭菜!”
“现在国家的经济条件不好,还能给出这样的照顾,让所有因公出差在外的人都能吃饱肚子,这已经很不错了!”
“如果你觉得东西不好吃……没关系的妈妈,过几年等我种出优质又量大的粮食出来,那大家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吃到好吃的饭菜了!”
“好了妈妈,我们回去休息吧!”
谈露唉声叹气地跟着王雪照回了大通铺。
畅畅跟在后头,进屋的时候,她去摸了一下她大约在一小时前洗过的衣裳,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天哪,这衣裳干得真快!”
黄玲听了,被吓一跳,“已经干了?”
畅畅连忙说道:“那倒没有!不过,我们在北京洗了衣裳晾起来,大半天了都还能从衣裳下摆捏出水来……现在你看看,衣裳虽然还是湿的,但下摆有点儿干爽的意思了。”
黄玲“哇”了一声,对畅畅说道:“你说的这个不够意思,还是我来说个有意思的给你听……你头发干了。”
畅畅愣住。
半晌,畅畅才摸了摸自己披散下来的长发。
这……
她头发浓密,平时洗了头,用毛巾搓到半干以后,怎么都要自然晾干两三个小时能才完全干透。
现在?
一小时不到,她湿漉漉的长发就已经完全干透了!
惊得畅畅目瞪口呆!
王雪照喊畅畅过去睡觉。
大家是买了绿皮车的坐票来的。
整整坐了三天三夜……
实在是累坏了。
尽管大通铺又硬又窄,可大家都倦极了,再加上洗过澡、浑身清爽,吃过饭、饱足舒服……
谈露和畅畅也很快就睡着了。
就是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谈露被这硬硬的木床板给硌得浑身酸痛,半天爬不起来。
王雪照忍着笑,和畅畅一起给妈妈捶肩捶背,又带着妈妈做了一会儿位伸,才总算是让谈露舒服了点。
“昭昭,你可别告诉我,这床铺也算好的……”谈露幽怨地说道。
王雪照犹豫片刻,还是笑着点点头。
谈露面上现出痛苦的表情,好半天才说道:“其实我能猜到的……只是,总希望受苦的不是我的孩子而已。”
王雪照安慰妈妈,“到了农场就好了!”
这一天,王雪照让大家在招待所等着,她跑去火站附近的知青办联系了一下,问了问有没有去623兵团的顺风车。
可别说,还真有!
知青办的工作人员告诉王雪照,623兵团每天都有车队从省城出发,但目的地不明,而且今天的车队已经错过了,让王雪照明天一早来。
就这样,王雪照一众又在这儿休息了一天。
这焜锅馍馍挺好吃,但是太干了。
剩下的半边焜锅馍馍,王雪照小心翼翼地撕下自己吃过的部分,将没动过的焜锅馍馍投进陈与舟的饭盒里。
陈与舟歪着脑袋看着王雪照。
王雪照也看着他,小小声说道:“你都十六了!”
陈与舟秒懂。
——她嫌弃他十六岁才一米五几!
陈与舟没拒绝她递来的焜锅馍馍,恨恨地咬了几口,把头扭到一旁去生闷气。
王雪照失笑。
第 25 章 第 25 章
大家围着篝火吃晚饭的时候,刘主任过来和大家说了几句话:
“同志们,我们经历千辛万苦,耗时近三个月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从现在起,这里才成为我们新的家园!”
“明天,军区的温政委会来到我们这儿,主持咱们的知青农场开办仪式。”
“同时呢咱们还会分组……”
“这么打比方都侮辱了人家乡下人!没谁像你这么厚脸皮的!”
“收起你的戾气,做个人吧!”
“市长俩儿子带头下乡插队,这本是无上荣光!你要是好好干呢,大家只会说你们是这个(竖大拇指),可你偏要表现得像个泼妇一样……”
“你儿子来我们这儿就是为了享福是吧?来我们这儿就是为了调走是吧?那你别来啊!你继续留在城里享福啊!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落在我们普通老百姓的眼里叫什么吗?”
“叫傻不楞登!”
“我们只会说程市长一家是这个(竖小指尾)……”
“快走吧去祸害别人吧!我们109农场庙小容不下你们两尊大佛!”
据说五十岁的刘慧,被十八岁的姜帼英给骂哭了。
不过,王雪照是后面听说的。
当时她带着妈妈和畅畅正在参观农场。
说实话,王雪照自己也很长时间没回来了。
看到农场的一草一木,她都很高兴。
谈露和畅畅也很震惊。
109农场的大门看起来很朴素。
啊不对,农场其实连大门也没有,只竖了个木牌,上面写着623兵团辖区109农场……
仅此而已。当然了,老黄牛们也在这儿等着了。
五点半天刚蒙蒙亮,知青们摸黑上了车,要么吃早饭,要么再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
六点整,天大光。
这时知青们也已经赶到了田间地头,劳作正式开始。
一人挥着鞭子在前头指挥驮着铁犁的老黄牛按照既定路线前进;
一人跟在老牛身后,扶稳铁犁,那铁犁将结实的土块划松,还凿开了深深的口子;
一人跟在后头挥着镐头,以脚步来丈量间距,在被铁犁扒松的土地上戳下一个又一个的印记……
两人跟在后头将育好的秧苗放在被镐头戳过的一个又一个的圆洞里。
还有两人推着独轮车跟在后头,独轮车里装着满满的带土的秧苗;
再后面,还跟着两个拿着锄头的人,负责拢土,将扒开的泥土合拢来;
最后还有两人挑着一担水,每走上一步就摇晃一下桶,让桶里的水泼出来,正好浇在刚种下去的秧苗上……
每一道工序看似简单,实际上却需要大家拥有精准的判断力、强悍的体力、极佳的反应和需要长久时间才能达到的配合默契。
与此同时,六辆驴车一刻不停地穿梭在田间地头,不停地在运送秧苗、送灌溉水、送农具、送饭送凉白开的路上来回奔波。
不过,王雪照看不到这一幕了。
这会儿她人在517农场。春耕结束后,109农场开始了风风火火的项目落地行动。
是有,在短暂的休整过后,知青们又陷入了新一轮的重体力劳动中。
需要开荒、拓土,翻晒、杀虫,由于土壤性质偏碱,还需要洗土……更别说还有堆肥这样的工作,以及农场日常的建筑工作例如维修河道、养扩水稻实验田、扩建宿舍办公区、修农场防护墙等……
大家被累够呛。
在这期间,王雪照又去了一趟517农场,开展了为期七天的教学工作,最终筛选出十名知青,来到109农场参与项目建设劳动。
除此之外,王雪照还带了几个教授去517农场,开始按计划指导517农场做出各种整改措施……
趁着517农场的人也在全员配合着教授们做整改的时候,王雪照又回了109农场,和领导班子们继续制订各项生产、建设、科研、培训与学习计划。
间中还要去田间查看小麦和其他作物的生长情况。
王雪照去巡视时——
姜帼英放下手里的锄头,擦了把汗,对王雪照说道:“雪照,多亏了你转移了几个项目去517!要不然啊,我们真会被累死!”
王雪照笑了。
前段时间是谁啊,哭着喊着说王雪照不要109了,移情别恋517了!
现在知道累了,才又觉得当初王雪照把一部分项目转移到517是多和的明智……
他们干的是什么活计呢?
去实验棚里摘菜、摘果子;
帮值日的同学打下手做饭;
准备过节要贴门窗的大红剪纸、写对联;
以及为新春游园活动准备海报等等。
这是好事。
但也让她忧心忡忡。
因为,一般说来,一心扑在工作上的人,感情和婚姻生活都不太顺利。
没想到,女儿和小陈相互喜欢上了!
现在女儿还这样坦荡荡地承认……
谈露和王擎天早就已经把陈与舟的底细和背影查了个底朝天!
两口子最亏欠的就是女儿昭昭,或许老大王明曦、老二王明曜的婚事,可能还要考虑一下门当户对……
但在昭昭的婚事方面,谈露和王擎天根本不敢提要求。
只要昭昭喜欢就好,哪敢对男方有什么要求!
就像那次畅畅说的,陈与舟是孤儿,要是昭昭嫁了他,以后可没有婆家人帮衬;
这不是问题啊!
没有婆家人帮衬,那就由娘家人帮衬嘛。
何况陈与舟还在王擎天手底下当兵!
多好。
让谈露感到开心的是,现在女儿也不反感和她聊天聊心事聊喜欢的男孩子……
谈露伸手抚了抚女儿柔软的发顶,小小声说道:“昭昭,你跟妈妈说说,对于婚姻大事,你是怎么想的……总要让妈妈有点儿心里准备吧。”
王雪照的双颊烧得绯红。
王雪照和517农场的副场长魏光鸿达成协议:
——王雪照担任517农场的春耕总指挥。做为交换,魏光鸿派出了五个壮劳力赶赴109农场参加春耕工作。
517农场当然不可能完全复刻109农场的春耕模式。
毕竟两个农场各有不同。
王雪照先制订了一套育秧标准,然后传授育秧技术,又教会魏鸿光一系列的堆肥技术……
老实讲,517农场也已经进行过两次独立的春耕工作,已经自成了一套体系。
现在王雪照横空出世——
落在不服气的人眼里,等于她推翻了517农场既定的一切春耕模式。
代表人物就是刘慧。
是的,刘慧直到现在也没有离开,一直呆在517农场守护着她的儿子程晓光。
刘慧对王雪照耿耿于怀,因为王雪照是第一个挑衅她权威的人。
不过,也因为王雪照毫不留情面的赶走了她和儿子……
刘慧大约头一回遭遇人生滑铁卢,但也清醒了些,知道她儿子是被程晓健忽悠来的,而且这地儿根本不认她那远在赣省的市长丈夫。
于是到了517农场以后,她转变了咄咄逼人的态度。
刘慧向魏鸿光提要求,说她是程晓健的妈妈(被王雪照教训过,不敢再以职工家属要求免费食宿),希望农场能提供免费食宿,如果不能免费,那就从程晓健的工资里扣。
瞧瞧,被王雪照收拾了一通后,刘慧学会了收敛。
魏鸿光是个好脾气的人。
想着刘慧是程晓健、程晓光的妈妈,就给刘慧免了住宿费用,反正是跟着睡大通铺。
但每个月要收七块钱的伙食费,而且也要求刘慧参与农场劳动。
刘慧是很高兴的。
她觉得魏鸿光这人真好啊!
和气,好说话……
可比油盐不进的王雪照好太多了!
但很快,刘慧又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她在517农场里住得不好。
517和109可不一样。
在109农场,她可以和儿子睡一个屋,私密性强还舒服,也不需要迁就室友。
在517农场,她只能跟女知青们挤一个大通铺!
女知青们很排挤刘慧。
女孩子们嘛,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幼稚小秘密,或是暗恋农场里的那个男知青、或是谁跟谁有了矛盾、或是被不喜欢的人追求着觉得烦又不知如何拒绝……
刘慧听了去,转身就当成笑话说给程晓光听。
好些女孩子因此丢了大脸,恨透了刘慧。她们也打听到刘慧是程晓健后妈、是程晓光亲妈,出于报复,只要刘慧在场,女孩子们就骂程晓光,还说程晓光处处不如程晓健……
气得刘慧天天和这些女孩子吵。
——还因为她在517农场里吃得不好。
109农场一个月的伙食费标准是6.5元,517农场收7元,看起来没差太多。
但伙食质量天差地别!
109农场的伙食质量,只能说,大约比不上高干家里,但绝对比大多家普通家庭强。
517农场的伙食呢,就是很普通的贫穷单位食堂的水平。
一天三顿饭里,早饭都是稀的,一般是头一天晚饭还剩什么,就加点水煮成汤,再揪点儿面疙瘩下去……
午饭一般是水煮面疙瘩,汤里再加点儿冻干菜和腌菜;
晚饭和午饭差不多。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109农场的面积居然这么大!
最壮观的,当属延绵不绝的麦田了。
虽然现在是冬未走春未来的状态,万物萧条,但还是能看出被人工整齐划分的田块,一直沿续到天边。
王雪照解释给妈妈听,“我们农场的规模,属于中等偏下。623兵团目前管辖着9个农场,最大的农场有三百多人,最小的农场六十多人。据说今年还会再入驻两到三个农场……”
“我们的人均耕地面积在623辖区里也不算怎么样,那是因为我把大部分时间都花用在基础建设和职工培训上了。”
“去年咱们春耕的时候还闹出了笑话,准备工作不够充分,导致我们连耕牛都没申请,最后请骆驼农场援助,他们派了十几头骆驼来,才帮我们解决了耕种的问题。”
“不过,我昨天看了看他们的记录,我们这儿的小麦亩产还挺不错的……”
一说起这个,谈露来劲儿了,“亩产多么?五百斤有吗?”
王雪照笑道:“均产六百四十斤,产量最高的达到七百斤左右,产量最低的是五百三十多斤!”
谈露瞪大了眼睛,“建国后我们在东北的实验田也才能收五百斤……那会儿普通老百姓的小麦亩产只有三百多斤呢!”
王雪照笑道:“现在距离那时候,已经过了十来年嘛!农学院的教授们可是正儿八经在做研发的……所以才有今天的均产六百四!”
“当然了,我也是要好好解释的,这一来呢,是因为我们农场的水资源丰富,这一点是其他农场达不到的。二来呢,是我们采取了科学育秧,科学肥田的办法,才能提高产量。”
“我们109农场能做到亩产六百四十小麦,可别的农场是做不到的。”
顿了顿,王雪照突然说道:“今年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做到!”
谈露一怔,转头看向了女儿。
少女情绪稳定、表情柔和。说出来的话似乎并没有带上太多的感情色彩,却能听出她的果断与坚决。
谈露心中热血沸腾,连连点头。
王雪照又带着谈露和畅畅去了地下河。
鲁娟她们正带着米教授他们在这儿参观。
大家汇合在一块儿了。
客人们惊讶地看着这个据称是千年之前由先民设计的地下供水系统,这大大小小几十个池子,以及巧妙的机关……
没人相信这是真的。
王雪照点头承认,“是真的,这确实是千年前的遗迹。”
“可不是我们建造的哈!”
“我们都是从南方来的知青,一是这辈了没见过这么干旱的地,二从没见过这样的地下河……”
“能复原它、维修好它,让它继续发挥功能,我们已经尽全力了。”
“我们真心希望能有考古方面的专家来这儿勘探它,研究它……如果能把这个地下供水系统的结构明明白白的研究好,是不是也能造福附近其他的农场或者集体呢?”
早在地下城供水系统刚被修好的时候,建设兵团也有派人来勘探过。
得到的结论就是:这个供水系统很难被复刻,因为地形过于独特。
说白了,当初建造喀昆布力古城的先民是真天才。
他们应该是先找到这条地下河,然后才在这里建造城池、安居乐业的。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个城池又被遗弃了。
听了王雪照的话,大家连连点头。
王雪照突然感觉到视线锁定。
扭头一看,原来是妈妈正朝着她笑。
王雪照秒懂——她三哥宋明暄就是考古专业的!
王雪照却摇了摇头,意思是:先等三哥结婚再说,三哥结了婚,还得看三嫂同不同意他来这儿,这里的条件和北京相比,确实差得远。
谈露却连连点头,意思是:你说的有道理,都听你的。
参观完地下城,大家又去参观鸡圈猪圈兔圈和驴圈。
鸡圈面积扩大了一倍有余,还增加了崭新的鸡舍,看起来周士允他们这个冬天可没闲着。
然后又问,“学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陈与舟抱着怀里的大包袱,把头侧向一旁,还轻轻哼了一声,像足了与丈夫闹别扭的小媳妇儿!
温政委愣了一下,大笑,“像!果然很像!”
他站起身,双手倒插腰,问陈与舟,“阿狼啊,你都已经学得这么像了,不如你早点儿回兵团,咱们还得练一练马术什么的……”
陈与舟不干,“不去不去不去!我……在这儿还没学好呢!说好了六月回兵团的,那必须呆到六月再走!”
主要是,他还舍不得离开昭昭。
第 26 章 第 26 章
吃完午饭,兵团离开了。
王雪照回宿舍去看邝励红托人带给她的东西。
这些东西来得特别及时!
虽说邝励红送来的衣物什么的几乎全是男款,但王雪照不嫌弃。
王雪照下乡前,还是何文靖替她收拾的行李。
某一天,刚刚结束训练的陈与舟被通知去传达室拿信。
他心里一喜。
除了昭昭,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给他写信。
陈与舟兴冲冲地赶了去,一眼就看到了昭昭的信。
他笑得嘴都合不拢,一把抓过信,在登记簿上签了字,再认真看时,却愣住。
——昭昭怎么会给他寄加急挂号信???
看邮戳,还是从平县邮政局寄来的!
陈与舟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急事,焦急地撕开信封,拿出信纸一看……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飞快地跑去找许云山。
许云山一见他,便十分戒备,“干什么?找架打?”
陈与舟道:“你妈和你弟弟出事儿了。”
许云山愣住。
他低头看向陈与舟拿在手里的信,急得一把夺了过来……
然后发现自己不识字!
他赶紧把信塞回陈与舟手里,“信上说啥了?”
陈与舟拿着信,低声读了起来:
“……因为许妈妈生病,她的小儿子许岚山为采草药独自去了戈壁滩。结果被异国人捉住,桑爷爷连派四支援救队去救,均无果,向我求助。我让士允带人去救,最终也向兵团求助,终于顺利救回,无人伤亡。日前听说许妈妈被转送到中部战区医院住院治疗,许岚山同往,许父随行照顾二人。你可转告许云山,让他好好服役,若心中担忧,可致电XXXXX找张医生询问许妈妈的具体情况。”
许云山惊呆了。“这是因为,先民们在设计的时候,就已经心里有数——两片水域,一片是死水区,一片是活水区。”
“当河道没有堵塞时,在丰水期,地下河水位高涨,水会先流进活水池里,等灌满了所有的活水池以后,会通过内部出水口,流进死水池,将死水池也全部灌满!”
“枯水期来临以后,死水区会自动断开水坝,这样就能把水留在这儿了——这里必定是有机关的,日后咱们再仔细找找。”
“现在是枯水期,虽然河道被堵塞,但活水区的底,肯定与地下河的水位是持平的。所以活水池的池底还留有一点儿水。”
“啊,我说得太死板了,不应该是活水区和死水区。按照古人的说法,应该分为阳水和阴水。”王雪照又说道。
大家顺着王雪照说的话,想像了一下:
——当丰水期来临时,倘若河道没有被堵塞,就会顺势流进河道,将阴、阳两个区域的所有池全部灌满。
在这个时期,无论人们在哪片水域取水都是一样的。
但当枯水期来临时,先民观察到水位下降,就会启用拦水大坝,将阴池的水截留住,从此只使用阳池的水。
当阳池的水耗尽以后,先民们才会考虑使用阴池的水。
天哪!
先民们也太聪明了!
王雪照也聪明!
喀昆布力的先民们没有留下任何文字、图形的说明。
可王雪照硬是通过她自身的知识量,一点一点破解了地下水城的秘密!
接下来,大家以王雪照的猜测为突破口,在阴池附近寻找拦水大坝。
两天后,周士允他们终于找到了!
让大家感到震惊的是,这个拦水坝不但是连锁的,而且还是W型的!
也就是说,阴池里的大小深浅不一的每一个水池里,都有着W型的拦水坝。
附近也必有相匹配的拦水石。
拦水石可以正好插进栏水坝里,严丝合缝!
当然了,依照古代的生产力与工业技术,拦水石和拦水坝之间总会有或大或小的缝隙,可能会让水源流失。
但是,当阴池里的每一个水池都有拦水坝时……
就等于机关重重。
这最大程度地留住了所有的水源。
知青们还是觉得无比敬佩!
——这样的取水、留水方式,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做不到的!
或许王雪照很聪明,提出了大河改道、截留堰塞湖的想法。
但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如果不是大家的配合,我想法再多又怎样?”
再想想,当初大家刚来这儿的时候,大多数人不信任王雪照,认为她是个病秧子、老是占集体的便宜,或者认为她是个什么也不懂、娇滴滴的厂长千金。
要不是三组的知青愿意听她的,费了老大的力气挖了河道……
现在大家已经没水用了!
而三组当时也是团队里人最少、力量最渺小的人啊!
这么一想,大家都觉得有些羞愧。
大家对待王雪照也就更加信服了。
王雪照呢,等到地下城水域的建造秘密全都浮出了水面以后,又让大家再次进入地下城,仔细搜寻是否还有其他的秘密。
接下来,她才让周士允他们清理河道。
在挖开了两头被堵塞的河道以后,哗哗的地下河立刻欢快地顺着河道淌了进来!
本来大家还很担心地下河会不会直接冲进整个地下河,做好了分分钟逃跑的准备。
当时大家都害怕得要命……
没想到,地下河的水势不大,慢悠悠的。
水虽然淌满了河道,但水位并不高。
在这之前,王雪照已经让大家打扫干净所有的水域。
而通水这天,所有的知青全都举起了火把,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周士允他们划定的安全区里,想亲眼目睹通水的这一刻。
大家先是看着地下河从上游灌进来,顺着地下城的河道……绕满一周,然后又回到原地……
接下来,水流从河道的齿形漏口慢慢滑入阴池、阳池的浅坑里。
大家全都惊呆了。
以至于,所有人站在安全区域里,呆呆看着细细的涓流缓慢淌满各个大池小池……
等到大家回过神来时,居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
不!
已经到了凌晨时分!
但大家还是不肯走,想等着看看,当阴池阳池的水被灌满以后……
会溢出来吗?
地下城会被水淹没吗?
会结冰吗?
就为了这点儿执念,没人愿意走。
半晌,他才问道:“异国人是啥玩意儿?”
“应该是乞婆佬。”陈与舟答道。
许云山急得要死,一把抓过陈与舟,就朝着连长办公室跑去。
大约一小时后,许云山终于满头是汗的打电话找到了张医生。
张医生告诉许云山,“你母亲的病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其实就是怀孕了,但因为她和你爸爸的年纪大了嘛,可能精子质量和卵子质量都不是很好,应该是孕三个月的时候自然流产了。”
“兵团医院给她做了清宫手术,但发现子宫有损伤,就送我们这儿来了。”
“现在我们采用的是保守治疗手法,你妈妈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就好……你是患者的儿子?那费用你是要缴一下的。”
许云山问了问多少钱,然后不吭声了。
张医生还告诉许云山,“你弟弟的问题更严重一些。他的身体是没事儿,但应该是被吓着了,有点过激反应……这个病,你们家属要多重视,要多陪伴,要不然啊,很容易发展成……精神分裂。”
许云山喃喃问道:“什么是精神分裂?”
张医生答道:“就是俗称的疯子。”
许云山拿在手里的话筒掉了下来。
陈与舟眼疾手快地捞住,又重新问了一下张医生,许妈妈的治疗费用是多少。
对方说:“我们医院这边发生的费用是三百多元。”
陈与舟也沉默了。
当兵的津贴很少,一个月才六块钱。
许云山家里只有他和他爸是壮劳力,他还有个姐,已经出嫁了。
三百多元……
就是把许云山论斤卖了,也筹不到那么多钱。
陈与舟谢过张医生,又问能不能通融一下,让许父来张医生办公室接电话。
张医生同意了,并且让陈与舟隔半小时以后再打过来。
就这样,许云山第二次打过去的时候,和父亲通上了电话。
一向像座大山般可靠的父亲,在电话里哭得像个孩子。
不过,他倒不是因为天价治疗费而哭。
他是后怕两个至亲突然离他而去……
许父说了妻子和小儿子的情况以后,告诫许云山不要慌,说治疗费他会想办法,让许云山在部队好好听首长的话,不要闯祸,要努力为集体争光。
讲完电话,许云山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两眼无神。
陈与舟也皱眉。
前世好像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不过,许母似乎确实这在这段时间里生了场重病,后来缠绵病榻好几年,终于离世。
但那时候许云山还在家,轮不到他弟出事。
现在——
陈与舟看着许云山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咬牙,把自己攒的十五块钱拿了出来。
接下来,陈与舟又向战友借钱、向班长、排长、连长借钱……
总之,能借到的,全都借了一圈儿,最后全都交给了许云山,“先拿去应应急。”
许云山吃了一惊。
他数了数,一共有八十七块四毛七,奇道:“你哪儿得来的钱?”
“借的!”陈与舟说道,“你也去借,我那个连就别去了……已经被我搜刮过一遍了。”
于是许云山也去借,借了一圈得了七十多块钱,可加起来也只够一半儿啊!
许云山不比陈与舟,他没有前世,今生连县城都没有出过,还是当兵,才来了北京见了世界的。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他六神无主,拿着一百多块钱,心急如焚。
最后还是陈与舟想了个办法——他让许云山给张医生打了个电话,如实说了自己的身份,连着部队番号和他的士兵证号码都说了,问能不能先给一半儿,后续的费用再慢慢给。
张医生详细问过情况,然后说根据上级的规定,军属看病治病是可以享受折扣的。
“我们干的活多,我们的饭量也大!”
“饿着肚子干活……这技能我们不会,不如你秦宇新来教教我?”
秦宇新也站了起来,“你们那一组的人不能饿着肚子干活,我们这组就能了?”
“再说了,你们那组全是壮劳力又怎么样?”
“你们组的劳动任务,跟我们组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们组凭什么惯着你们,还得把口粮让给你们啊?!”
周士允气极了,“秦宇新你是不是在这儿找茬?是不是?”
刘主任啪地一声敲敲桌子,“同志们,请你们安静一下!”
第 27 章 第 27 章
刘主任都快把桌子给拍烂了,也没能阻止周士允和秦宇新之间的争吵。
最后还是一向温柔的姚若男发了火,将周秦二人各骂了一通,他二人才气乎乎地不再吵架。
蒋大姐说道:“物资可不是谁想先挑就能挑的,也不存在谁更辛苦一点谁干的活多谁就多拿一点。”
“本来就是有规矩的!”
“我们上报人数给建设兵团,他们按量按时送来。”
“就算以后大家分了灶,也是一样的领粮方式。”
“不过,男同志和女同志的口粮确实有点儿差别,这个差别只体现在口粮的重量上,口粮的种类都是一样的。”
这是通用常识。
王雪照又吩咐付爱戎,“把我的办公室锁上,在门口、窗户上贴封条,写好封存时间。等明天公安同志到了,你和心棠当着公安同志的面,把办公室里里外外彻查一遍,看看有什么东西失窃。”
付爱戎与江心棠大声应下。
刘慧被气坏了。
“王雪照!你是王雪照吗?”刘慧气愤地问道。
王雪照压根儿不理她,而是又问付爱戎,“刘慧和程晓光住在哪儿?”
付爱戎说道:“二幢二二五。”
“把他们的行李搬出来,”王雪照说道,“挪到三幢的客户去……不过,客房先紧着米教授他们安排,到时候剩下的才安排给刘慧和程晓光。”
付爱戎应了一声,立刻跑去安排了。
刘慧惊呆了,“王雪照!你什么意思!”
她又冲着付爱戎的背影大喊,“哎!死丫头你给我回来!回来啊!”
可付爱戎已经跑远了。
刘慧急得不得了,“王雪照你太过分了!我告诉你,但凡你的人敢动我的行李……那我也报警!我告诉我可是腰缠万贯的,你要是、要是敢动我的东西,我肯定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的!”
“我、我要告你偷了我的钱!你偷了我一百块钱!不!我、我丢了一千块钱!”刘慧急道。
王雪照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你,到时候要记得向公安同志解释一下你那一千块钱的来历,是不是你丈夫贪污了。”
刘慧愣住。
她额头上冒出了涔涔冷汗。
王雪照又交代江心棠,“刘慧和程晓光在我们这儿吃了多少顿饭,消耗了我们农场的什么东西,一会儿你把单子列出来,找卢泽林复核,你俩复核过,没有问题了,就把清单交给秦宇新。”
跟着,王雪照又交代秦宇新,“一会儿你拟一个起诉书给我看看。”
江心棠和秦宇新连连点头。
刘慧被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伸出手指戳向王雪照的方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雪照压根儿没理会刘慧,而是对姚若男说道:“咱们农场里也该建立起安保措施了,你记录一下,咱们在下一次职工大会上讨论一下这个问题。看看要怎么推进。今年之内,安保系统一定要建立起来。”
姚若男点头称是。
王雪照对其他知青们说道:“好了我们去宿舍休整一下,你们该上班儿上班儿,告诉大家晚饭后咱们开个预备会议……”
“再就是今天来农场的米教授他们是客人,晚饭弄点儿好吃的,咱们招待一下他们。”
“过了今天啊,他们就是我们农场的人了,一概伙食比照从前。”
知青们兴奋地应了一声!他让许云山去连队打证明,再发函给中部战区总医院,后续他再看看许妈妈的医疗费是多少。
陈与舟又不厌其烦地帮着许云山一趟一趟地去办各种手续。
一周后再打电话去问张医生,张医生说看到手续了,说许妈妈的治疗费用最终是一百二十多块钱。
许云山松了口气。
他按张医生说的,把手里的钱转交给所在连队的财务科,再七转八转的转到中部战区总医院的账上。
这时,许妈妈也到了出院的时候。
想了想,陈与舟给温政委打了个电话,请他转告王雪照,“请帮助照顾许岚山。”
不过,半个月后,陈与舟又收到了王雪照的来信,信上说:“……许妈妈的治疗费用,我和大家都凑了一点儿,大约五十块左右,也不知道能不能够不够用,你和许云山再想办法。至于许岚山,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他在农场当个‘童工’,跟我们这些人在一起热闹些,还能干点力所能及的劳动,对他是有帮助的……”
陈与舟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许云山,又劝他,“岚山去了农场还好些。如果呆在村里,农忙的时候还行,累得没空东想西想。农闲的时候……不知多少人说闲话!”
“去了知青农场,能像我姐似的学习认字,还一天到晚有人陪着,被人照顾着……挺好。”
许云山的眼尾红了又红,“我以前那样对你,你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你忘了吗?我差点儿把你姐姐逼死啊!”
一说起这个,陈与舟就炸了。
他想也不想的,一拳挥了过去——
许云山生生捱了一拳,嘴角都沁出血来。
陈与舟冷冷地说道:“我是看在你妈的份上!”
以及,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回忆……
似乎前世的他,在四年后手刃提坦时,提坦的队伍里确实有几个卷发棕肤的乞婆佬。
有没有一种可能——前世这几个乞婆佬也越境入侵了,但被提坦收编了?
今生他提前结果了提坦,导致去戈壁滩寻找草药的许岚云落在那些乞婆佬的手里?
陈与舟以前就不喜欢许云山这人,许云山有点偏执。
要是按照前世后来那些小姑娘才爱看的爱情小说套路来看:
许云山就是个终极大反派。
之前他苦恋陈俏妞。
可当俏妞嫁给宋成粤以后,许云山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又开始纠缠姚若男。
前世的陈与舟,此时还不熟悉姚若男和宋成粤,并不知道此时的姚宋二人之间其实没有太多男女之情,但基本的同事之情、朋友情分是有的。
许云山疯狂纠缠姚若男的用意,颇有点像是想给陈俏妞添堵——宋成粤有时见许云山纠缠姚若男过甚,会出言、或动手阻止。
而许云山又往往会挑让俏妞看得见的时候……
这么一来,俏妞和宋成粤虽然结婚多年,感情却一直分分合合。
直到后来姚若男被许云山烦得不行,嫁了竹马,许云山才消停了。
但从此以后,许云山又开始不停地和陈与舟作对。
陈与舟做生意,许云山就当他的对象,处处和他唱反调……
而陈与舟很烦许云山的一点,就是这个人很突兀。他好像完全没有自我,是专门为了给大家添堵而存在的。
——当姚若男与宋成粤看似有情时,许云山设计俏妞“失身”于宋成粤,拆散了姚若男与宋成粤。
——当宋成粤和俏妞结婚以后,许云山又为了拆散宋成粤和俏妞,不停地去骚扰姚若男,制造宋成粤和姚若男有染的假象。
——最离谱的,就是俏妞去世后,宋成粤和姚若男虽然结婚了,但两人的感情……看似举案齐眉,实则相敬如宾。这时许云山又不再纠缠宋成粤和姚若男,而是来阻碍陈与舟发财了!
怎么说呢?
如果宋成粤和姚若男是一本长篇纪实小说里的苦难男女主的话,
那么前期的许云山,专靠挑拨宋成粤和姚若男的感情、让他们造成各种误会而存在;
后期的许云山专门和陈与舟作对,是因为陈与舟终身不婚不育,他挣的钱,有一部分还是花在宋成粤和豆豆身上。
这还不是大反派?卫星城职工食堂的负责人老王忙不迭地带着他的下属们过来偷师。
知青们为了招待客人,今天的饭菜特别丰盛:
主食有两种:米饭和蔬菜卷饼。
蔬菜卷饼,就是用面粉烙成薄薄的饼皮,用来夹卷各种蔬菜——酸辣土豆丝、焯过水的豆芽菜和生西红柿片。
这其实是粗犷版的素菜春卷,主打就是一个满满当当的新鲜蔬菜感。
主菜是土豆焖鸡。
当然了,土豆多、鸡块少。
但那叫一个鲜香美味!
还有一道半荤菜,是长豆角炒鸡杂。
长豆角由温棚出品,配菜是腌菜与鸡杂,豆角根本没啥味道,但配上了炒腌菜和爆炒过的红椒鸡杂,那味道就不一样了。
素菜,是地下城农庄出品的清炒大白菜,清甜又爽口。
另外知青们还准备了一道凉菜和一份汤。
凉菜是酸辣凉粉,用黄豆淀粉做的,浇上酸辣酱汁,好吃又开胃。
汤是杂菜汤,用西红柿和洋葱熬的汤底,里头有丝瓜、豆腐皮、青菜叶。汤汁很浓,汤料很足。
所有人都吃得很开心。
主要是,科学家们也已经很久很久没像现在这样,能大口吃新鲜蔬菜了。
王雪照饭量小,所以她和陈俏妞分吃了一个蔬菜卷饼,然后只添了一丁点饭,每样菜都添上一丁点儿……
唯有那个杂菜汤是她的最爱,一口气连汤料带着浓汤,她吃了满满一饭盒!
老王也很喜欢这个杂菜汤。
全素的汤料,也没有很离奇的烹饪手法,更加没放什么佐料……
仅靠着食材新鲜这一点,就很好吃了!
老王问王雪照,“你们这儿平时伙食也这么好?”
王雪照实话实话,“平时吃不着肉……今天可是因为家里来客人了,他们才舍得杀鸡。”
老王又问,“那你们平时也这么大口大口吃新鲜蔬菜的?”
王雪照笑道:“倒也不是……在现在这样的季节里,地下农场和温棚出产的蔬菜,大约能让我们自己隔一天吃一顿新鲜蔬菜。”
“我们也需要配上去年的脱水蔬菜和腌菜来吃。”
老王问道:“那你们脱水蔬菜多吗?能不能跟我们交换?”
“可以呀!”王雪照很乐意。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商量,还写写算算的……
最终,双方达成口粮互换:
第一步,109知青农场提供一千斤脱水蔬菜给卫星城职工食堂,卫星城职工食堂提供两千三百斤的面粉给109知青农场。
如果卫星城的职工们对脱水蔬菜接受度还可以话,大家再进一步交换粮食。
吃完饭以后,老王又在王雪照的陪同下,去参观了一下知青们有粮仓。
老王特别喜欢109知青农场自己种的土豆和红薯,同时也尝试着问王雪照,能不能找她批量买新鲜蔬菜。
王雪照说道:“土豆和红薯都可以加入到换粮合同里,但新鲜蔬菜确实不合适。”
“主要是现在这季节吧,除了韭菜之外,其他的蔬菜我们没办法量产。”
“就算是韭菜,供给你们一次以后,连我们自己都要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吃上。”
“其他的新鲜蔬菜呢,说起来每个品种每天都能采摘个几斤的,但品种太杂了,也不方便让你们量化烹饪。”
老王的眼睛亮晶晶的,“那就供一次韭菜给我们吧!其他的蔬菜么,我们不怕品种杂,量不大也没关系,可以拿来做病号餐,再就是啊,像炒腌菜的时候也放一点儿新鲜菜,那炒腌菜的味道也能变得更好!”
“小王同志,你就再供点儿蔬菜给我们吧!”
王雪照当然愿意供菜。
虽说她想让109知青农场成为挂牌科研机构的梦想已经化为泡影,
但她也很想改善一下卫星城的伙食条件。
科学家们的年纪都已经那么大了,还放弃了家庭生活,妻离子散、隐姓埋名地躲在这儿苦哈哈地做科研,想吃上一点儿新鲜蔬菜也不行吗?
但是——
王雪照对老王说道:“这就得开供销合同了。”
两个单位之间的口粮互换,上级单位基本不过问。但年底的时候会查合同,如果兑换的价格过高、或低于统筹价,那么两个单位的领导还是会承担相应的责任的。
换言之,口粮互换只需要套用上通用的统筹价格,基本上也没啥问题。
口粮互换合同,王雪照和老王可以自行决定,不需要上报给建设兵团。
但供销合同就需上双方的上级管理核准,签订的合同才是有效的。
老王说道:“开供销合同应该没问题,但我得先回单位去跑一跑这些手续。我只想问……小王啊,你给我透个底,咱们这供销合同要怎么开,你们供菜的频率是怎么样的,一次能供多少?”
王雪照想了想,“枯水期,一星期能给你们供两次货,一次供一百斤韭菜,一次供一百斤杂菜。丰水期不限量,你们想要多少都行。”
顿了顿,王雪照又解释,“丰水期是七八九十这四个月,枯水期是剩下的八个月。”
老王大喜,他激动地站起身,“成!”
他高兴得双手互搓,又问,“丰水期……我们要多少菜都行?”
王雪照自很信地点点头。
这么一想,陈与舟问了许云山几个问题:
“你到底喜欢我姐什么?”
“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你到底想做些什么?”
许云山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他喜欢俏妞什么?
说不上来,之前是嫉妒陈与舟一无所有、却又似乎拥有一切。嫉妒陈与舟身边有个俏妞,不离不弃。
可仔细想来,俏妞对陈与舟,和他姐对他,几乎没有不同。
他姐总支使他干活,他躲懒,他姐会骂他,着急了还会上手打他;
俏妞也是总支使陈与舟干活,陈与舟也会躲懒,俏妞照样会骂陈与舟,着急了一样动手打。
所以,他许云山其实是在嫉妒陈与舟有个姐姐?
他又不是没有姐姐。
现在看来,陈与舟远离家乡在北京当兵,对俏妞也没有太多的舍不得。陈与舟念叨俏妞的次数,绝对没有许云山念叨他姐许霞光的次数多!
想通这个问题的许云山:……
王雪照一回来,大家立刻就有了主心骨,高高兴兴地离开,该干啥干啥去了。
王雪照则与姚若男、鲁娟一块儿朝着宿舍走去。
没人理睬刘慧。
她被忽视了,很生气,冲到了王雪照面前,“王雪照!你给我站住!你、你跟我说清楚!”
王雪照皱眉问道:“刘慧同志,你到底有什么事?”
刘慧抚着心口,猛喘粗气,“你还问我有什么事……”
“我问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们晓光可是你们农场的正式职工!他端着的,可是国家给他的铁饭碗!”
“你怎么敢这样对我们的?”
“你做为农场领导,你不接纳他、不爱护他……”
“你居然还想把我们母子赶走?”
“这像话吗?”
刘慧深呼吸,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好好好,王雪照……我理解你,你们小年轻啊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所以就看不惯我们这样的老革命!”
“行,我不跟你争论……”
“但是我要求你现在马上给我们晓光办入职手续!”刘慧说道。
王雪照回头看向办公室。
——此时付爱戎和姜帼英已经风风火火地把办公室的门给锁上,封条也已经贴好了!
王雪照示意刘慧看过去,
这时,付姜二人已经将封条贴好了,正在检查呢!
王雪照对刘慧说道:“抱歉,办不了!公章锁在那办公室里呢!”
“让她们撕了!你们一个小小农场的封条……有屁用!”刘慧怒道,“她们不撕!我来撕!”
王雪照怒喝一声,“你敢!!!”
刘慧被吓住。
王雪照冷冷地说道:“只要你再敢动一下我们农场的东西,我今天就让人把你绑了,送到派出所去!”
刘慧被气得直发抖。
王雪照把姜帼英喊了过来,“今天你别干活了,给我盯着刘慧,我怕她偷盗。今天算你满分工,你的工分折算成钱财,将由刘慧支付。吃晚饭的时候你跟心棠、泽林说说这事儿,让他们登记到清单上去。”
姜帼英高兴了,“好!太好了!”
王雪照懒得理会刘慧,转身和姚若男、鲁娟回了宿舍。
所以以后三组想要上工,一出门就是。
可一组、二组的房子建在三组的地盘上……
他们想要上工,至少得步行半小时!
这一来一回的,万一中午还想回去休息一下,那一天至少要花两小时在脚程上!
但是三组就不一样了,出来上工、回去休息都很方便!
姜帼英终于发出了嚣张的笑声。
第 28 章 第 28 章
三天过去,就到了分灶分物资的时候。
王雪照让人将物资一分为二。
生活物资、粮食,全都贮存在废墟这边,张春明他们新建好的仓库里。
建筑物资等等,先放原地不动,等待下一次兵团送物资过来的时候,再请兵团的车子帮着把物资送到对面高地的那儿去。
不过,三天前大家就在嚷着要分灶。
辛辛苦苦种出来的麦子,刚收获就被抢走!
而且年年都有护粮心切的老人被杀、年年都有中老年妇女受辱……
可手无寸铁的村民们又能怎么办?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当麦子成熟时,将家中的年轻女性和孩子们藏起来、或者直接送到更远的亲友家中,等到大雪封路时再接回来。
现在,建设兵团希望他们做出牺牲,好一劳永逸地解决掉马匪,让村民们过上安稳的日子?
尽管大家都十分不舍自己居住了世世代代的家园,但在温政委的劝说下,为保护粮食,为不让老人送命,为不让阿妈阿奶年年受辱,为不让妻离子散……
他们还是同意了。
并且愿意积极配合。
于是,温政委派出建设兵团的战士们,帮那几个小村庄抢收完粮食,再将所有的村民们、连同收获回来的粮食全都搬回到建设兵团去。
接下来,这些村庄里的空房子被战士们蓄意破坏,造成被马匪抢劫杀人的假象。
当然,温政委答应过这些几个村子的村民们,会允许他们在兵团住到明年春天雪化以后。
到时候兵团还会帮他们重建家园。
在陈与舟的建议下,这些村民们也被兵团集中起来,搞起了封闭式的训练。
什么训练呢?李桢跟在王雪照和姚若男身后,清楚地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不由得愣住。
他仔细打量着王雪照,心想这姑娘不但长得漂亮极了,而且还这么聪明?
这时姚若男伸手在王雪照面上轻抚了两下,叹息道:“这一路上风大尘大的,你也没个雪花膏擦擦脸……你瞅瞅,你脸这边儿还是有些皲裂。诶,可惜我也没有雪花膏。”
王雪照依旧丝毫不在意,“没事儿,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困难。”
李桢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又看了王雪照一眼。
从他这个角度也看不到王雪照的正脸,只能看到她随意绑了个马尾辫的后脑勺。
——姑娘的发丝青鸦鸦的,发质极细腻丝滑。西北风大,她的马尾辫就一直被风吹扬着,柔顺得像波浪那样飘着,又因为发丝过于细密柔顺,散扬着像层薄薄的乌雾,还透出香皂的微香。
姑娘穿着件半旧的蓝底白花棉袄,衣领那儿露出一截粉白柔腻的修长颈脖,似乎在提醒着她身上的棉袄过于蓬松,又纤细得仿佛只手可折。
这时,邝励红抱着小恩恩匆匆过来了,“雪照、若男……啊,李排长?”
王雪照和姚若男齐齐转头,这才看到了站在王雪照身后的李桢。
李桢也再一次看清了王雪照的样子。
之前他只觉得这姑娘长得真好看,现在——
姑娘的肌肤粉白细腻,生了两弯淡淡的远黛含烟眉,一双杏眼水汪汪的,高挺秀气的鼻子,像花瓣那样饱满又粉滟滟的嘴唇因为过于惊讶还微微嘟起……
李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看着王雪照,俊脸“噌”一下红透了!
王雪照:……陈与舟连连点头。
王雪照还买了一窝二十只小鸡。
当地人不爱养鸡,估计是气候不太适宜,而鸡呢平时得吃点儿剩饭菜、谷子虫子什么的,不好养。
卖小鸡崽儿的大婶说,其实她没想抱鸡崽儿的,只想每天捡一两个鸡蛋吃。
前段时间她太忙了没顾得上捡鸡蛋,然后发现蛋没了,却多出二十来只小鸡。
她也养了一段时间,发现粮食消耗太大,决定卖掉。
没想到,根本卖不掉。
最后她象征性收了王雪照五毛钱,非常嫌恶地把这二十只小鸡给了王雪照。
王雪照在市集上捡了一个别人扔掉的不要的破箩筐,稍微休补一下,又在市集上找来一些稻草铺好,给小鸡们做了一个窝。
——王雪照也很穷,但小伙伴们平时做饭,多少都会有些厨余垃圾。能养活多少小鸡,这得看命。
万一能养活,以后小伙伴们就能隔三岔五的吃上鸡蛋了。
除此之外,王雪照还买了把小刀。
这把小刀花了她两块五!
一看就是当地少数民族风格的匕首,刀身细、且短,呈弯月形状,非常锋利。
配的是牛骨刀柄,刀身与刀柄之间用彩绳缠绕得结结实实。
另外还配了个非常精致小巧的牛皮刀鞘。
其实王雪照更想买把剪刀。
用来剪线头、剪布、剪指甲什么的。
省得她天天找姚若男借。
但这个时代的剪刀,100%都是生铁制成。
可能是铁含量比较多,特别贵。
这把小刀的金属部分只有一根手指那么细,相对便宜。
可能剪指甲剪布料是不太好用了,但有总比没有强。
再加上还买了些七七八八的零碎东西,王雪照口袋里只剩下了七角钱。
但这也没啥关系,农场已经成立了一个多月,押一个月工资,只要她再熬上半个月,就能领工资了。
基础工资二十二,她是组长,能比别人多拿几块,大约二十五块。
不错不错,未来可期。
得知王雪照在收市时淘回来那么多便宜又实惠的东西,知青们懊悔不已。
人人都捶胸顿足,骂自己为啥要一大早出去买东西。
于是大家赶紧一窝蜂的冲出去,学着王雪照的样子开始扫街。
最后大家把当天的晚饭、明天的早饭,甚至明天一整天的饭全买回来了!
烧饼市价三分一个。
可集市上的人流越来越少,卖烧饼的大叔心里慌。因为他的烧饼并不是现做的,而是提前几天在家里做好了,今天拿来卖的。眼看着还有十来个大饼卖不出去,又怕大饼放久会馊……
最终他同意了知青们的砍价,答应买三送一。
卖汤面的大哥可舍不得把已经发酵过头的面团贱价卖给知青们。
但他还剩半桶羊骨汤,再挑回去就太费力气了,于是收了二角钱,把汤卖给了知青们。
就这样,知青们在集市里仔仔细细地搜刮了一圈儿,等于抄了个底,盘回来不少便宜又好的东西,心里这才舒服了。
晚饭,大家是在知青办里吃的烧饼配羊骨汤。
想着明天回去以后难得有水洗头洗澡了,于是大家又跟知青站工作人员张哥说了一声,借了煤炉子来烧热水,大家轮流用热水好好洗了头、洗了澡。
第二天,大家早早起来,收拾好各自的行李,和张哥告别,准备结伴出门。
一开大门,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个小女孩,肘间还挂着个精致的小包袱,看起来已经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了。
“同志们你们好……我找一下王雪照同志。”
姚若男打量了一下女人片刻,“你是周芸姐吧?雪照还在里头收拾东西呢,一会儿就来。”
周芸腼腆地点点头。
没一会儿,王雪照、陈与舟和其他人一块儿出来了。
王雪照和周芸打了声招呼,大家步行前往城郊。
来往的运输车,非必要不进城。
所以大家要步行到主干道旁,才能拦车。
来时,大家行李不多,还算轻松。
去时,人人都是大包小包的……
幸好王雪照聪明,昨天提醒大家多买点挑棍——主要是挑棍这东西很实用,以后回了知青农场也用得上。
于是男知青们人人都用挑棍挑着担子;女知青们个个背着、抱着大包袱,大家像支逃难的队伍,浩浩荡荡朝着郊外走去。
周芸的体力,和王雪照、文涛差不多。
其他人还挑着担子呢,走得飞快。
王文周三人拖拖拉拉走在队伍的最后……
周芸还抱着孩子,就更狼狈了。
姚若男和邝励红没能忍住,轻笑了起来。
倒还是王雪照从邝励红喊的那声“李排长”里反应了过来——所以这个很年轻但很有气质的大兵,是个排长?
王雪照眼珠子一转,先是朝着李桢抿嘴一笑,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就问邝励红,“励红姐,感觉怎么样呀?”
邝励红红着脸说道:“哎呀刚才我可太紧张了!”
王雪照朝她伸出双手,“快让我来抱抱小恩恩……刚你去表演的时候,小恩恩在哪呢?”
“我让蒋大姐帮着我抱了一会儿。”邝励红说道,将怀里的小婴儿交给了王雪照。
王雪照本来也不会抱刚出生没多久、浑身软趴趴的孩子。但刚出生的孩子特别暖和,仿佛一个小火炉。一到夜里就人人都抢着抱恩恩,几天下来,王雪照也学会抱孩子了。
幸好小恩恩也是个特别乖巧不爱闹腾的孩子,月子里只有吃、睡、拉这三个诉求。
这会儿奶娃娃睡得香香的,王雪照逗弄了一会儿……
李桢呆呆地看着王雪照,终于找到了话题,“你们不是下乡知青吗?怎么会……有个这么小的小孩儿?这孩子是谁的?”
女知青们都坐着在,李桢个子高,往女知青们面前一站,将阳光遮得严严实实。
邝励红小小声说道:“这孩子是我的。”
姚若男也小小声对他说道:“同志您坐……”
王雪照则直接说道:“同志,你挡着我们晒太阳了。”
“啊?”李桢面一红,立刻蹲了下来。想想觉得不太对,又站起身拿过一个小板凳,坐在王雪照身边。
王雪照:……
年轻英俊的大兵朝着漂亮的少女露出这般羞涩的表情,却要厚着脸皮留下,惹得邝励红和姚若男忍不住轻笑出声。
李桢更加窘迫,却还是大着胆子看了王雪照一眼。
王雪照压根儿没理他,继续逗弄小恩恩。
没一会儿,李桢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小恩恩的身上,“这孩子……多大了?我没记错的话,知青下乡的试行政策好像说,对象必须是未婚未育的吗?怎么……”
王雪照答道:“这孩子叫邝念恩,是励红姐的孩子,还没满月呢!就一个星期前在半路上生的。”说着,她朝着邝励红使了个眼色。
邝励红秒懂。
而李桢一听,瞬间变了脸色,“什么?”
王雪照看了邝励红一眼。
邝励红有些局促不安。
但她也知道,这可是王雪照为她找到的极好的倾诉机会。
邝励红深呼吸……
她将自己的身世一五一十地说了。
李桢恍然大悟,但又觉得不可思议,“家里人对你不好,抢走了抚恤金……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你们老家当地的退役军人事务局反应情况?”
邝励红一脸的茫然,“什么……什么局?”
见王雪照睡醒了,姚若男连忙说道:“雪照快起来清醒清醒!都这个点儿了,赶紧把午饭吃了,不然啊马上就要吃晚饭了!”然后拿出特意给王雪照留的午饭,递给她。
——满满一饭盒的豆粥,外加一个硕大的老面馒头!
豆粥拌着辣椒酱,可能是被泡久了,豆子基本烂透,口感和味道都还行。
王雪照大口大口的吃豆粥……
赵莲姣愣住。
她看了看围在四周黑压压一片人头,一张脸瞬间惨白。
那不行。
万万不行啊!
邝励红开口说话了,“赵同志,你表演的是舞蹈‘花儿为什么那样红’,对吧?我可以为你伴唱的,现在开始……可以吗?”
“不!!!”赵莲姣尖叫。
——传谣训练。
温政委为保证效果的逼真,还开展了场景还原。
他让穿着便装的战士们蒙上面,伪装马匪,将扫帚当成大刀,复原抢粮、杀人、掳走女人孩童的场景……
再让装着军装的战士们冲出来赶走“马匪”,救回女人孩童们。
反复几次后,村民们全都接受完培训。
这些村民们离开兵团,扶老携幼、拖儿带女地四处寻亲访友,主要就是哭诉自己辛苦种出来的粮食被马匪抢了,村里的房子也被烧了……听说隔壁村子也遭了罪,好像谁谁谁的亲戚被杀了、孩子也被抢走了……
他们按照兵团所培训的内容,详细向亲友们讲述马匪的详细情况:
这些马匪都很年轻很强壮,他们的马也很肥壮,他们手里还有枪;
他们很有钱,脖子上挂着很粗的金项链,十根手指上戴着十几个金戒指,就连他们的马鞍上也镶着金!
啊对了,在他们中间,还有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年轻藏族姑娘,听说是被抢来的压寨夫人,才十六岁。
还有还有,这些马匪的粮仓特别大!里头装着好多好多粮食,还有纯度极高的青稞酒,有美味的牦牛肉……
一时间,马匪盛行的谣言传得风风火火。
各大小村庄紧张得不得了!
大家纷纷向建设兵团求救,希望兵团能保护他们。
早先温政委为协助王雪照收菜、找资源……整个兵团至少有一半的兵力都在忙这事儿。
现在兵团剩下的一半兵力,全都被温政委派去各大村庄,搞起了各村民兵联防军演训练。
而陈与舟这么做,就是为了将马匪逼上绝路。
陈与舟化名阿兰,成为新晋马匪……的压寨夫人。
马匪头子是李桢。
当然,他的化名叫李峰。
新晋马匪王李峰的身世如下:
李峰是个来自北京的知青,被下放到大西北,因遭受不公而产生报复心态,夺走十来把枪后自立为王,夺走附近村庄里最漂亮的姑娘阿兰,逼为其妻,然后带着一众小弟开始烧杀抢劫、无恶不作的勾当。
根据谣言,李峰抢劫了十来个村庄,夺得金银财宝无数,更有粮食万担!
他身边还有美得像天仙一般的藏族姑娘阿兰……
这些消息,令真正的马匪头子提坦十分郁闷。
妈的,这些新来的马匪真没有边界感!
居然在他的地盘上抢劫!
要知道,他本来都已经看好了,就等着上砂原村、二道坎村、歪脖子树村的小麦丰秋以后再去抢粮的……
没想到,李峰居然抢先他一步?
提坦很不爽。
尽管他很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但他并没有轻举妄动。
首先,李峰手里有枪,这可比大刀好使多了。
其次,李峰手下有几十个身手极好的伴当……具体人数未知。
提坦去看过被李峰抢劫过的那几个村子。
能把那几个村庄毁成那样,证明李峰手下人手不少。
再者,李峰已经得了手。现在他手里有粮、有枪、有好马……
再对比一下提坦的家当:
本来提坦也有百来人的队伍,这些年来,兄弟们老的老、死的死,到现在只有六七十人。
其中一半都已经上了年纪。
提坦还没有枪。
提坦的兄弟们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过,体能也不太行。
提坦认为,李峰也不是没有缺点的。
再加上他们发面的经验不如田丽,导致蒸出来的馒头没田丽蒸的大,也不够松软。
他们的红豆水变成了红豆粥。
豆子一如既往地没熬烂。
二组的成员们吃着硬邦邦的馒头、喝着咬不烂的豆粥,再听着从三组食堂里传来的笑声,沉默了。
分灶以后,确实不用再吃千篇一律的大烧饼了。
但伙食……
好像也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好。
第 29 章 第 29 章
午饭过后,王雪照和女知青们回房午休。
下午两点,田丽站在宿舍门口,把大家都叫了起来。
是的,今天是田丽值日。
王雪照一早就已经和大家商量好岗位职责了。
队伍里有七个女知青,二十七个男知青。
每天安排两个人来值日。
——大家正在忙着开垦出更多的土地来种植,尤其是水果类。
周士允的性格一如既往的偏激且执拗。
在大家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时,周士允偏要独乐乐。
当然了,在王雪照以身作则的影响下,他的格局也打开了。
但最大也只能扩展到整个知青农场。
于是在他的坚持下,大家开垦出更多的土地,来种植——水果类的作物。
尤其是葡萄。
其实在王雪照的特殊看护下,葡萄、西瓜和香瓜这几样水果已经结了一茬果儿了。
王雪照之前给大家做过心理建设。
那是基于她第二世时,吃过各种研发改良过的高品质水果而言。
但现在,大多数瓜果蔬菜还没有开始研发。
味道和产量……先民们设计的地下城,最大的用处就是蓄水、取水。
但设计理念,居然与王雪照相同。
王雪照是利用地表的低洼地势,让大家挖了引水渠,令大河改道,往知青农场这边绕了一个大弯,还设计了一个堰塞湖。
再从堰塞湖处开了个出水口,让多余的水顺着原来的河道朝着下游淌去!
地下城里的河道,也是以人工开凿的河道围绕地下城一周!
并且地下城里到处都是大大小小坑!
这些坑,基本全部以“浅——中深——深——中深——浅”这样的方式。
浅坑大约一米深,宋成粤见了他,问道:“你今天走吗?”
程晓健心知肚明——这是在问他中午要不要在这儿吃饭的意思。现在干活,就还有饭吃。现在不干活,那中午就没饭吃。
程晓健说道:“我干活。”
宋成粤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给他安排了活计。
程晓健今天的活计还是推着独轮车送土豆。
他今天来得迟,全身上下也酸痛得厉害,但唯一的好处就是已经很会推独轮车了。
人家不慌不忙地做到十二点,回食堂去吃饭;
他飞快地跑来跑去……
一直搞到一点多,才总算完成了任务。
这时,大多数人都趴在食堂的桌椅上午休。
值日的同学悄悄把事先留好的饭盒递给他,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吵醒正在午休的同学,最好去外面吃。
程晓健也没吭声,捧着饭盒去了食堂外头的水井边。
今天的午饭是蔬菜卷饼。
饭盒里的四个卷饼居然还是不同味道的!
一个是甜口的红薯泥,
一个是酸辣土豆丝的,
一个是生黄瓜丝冰草丝和西红柿泥的,
还有一个是韭菜木耳丝鸡蛋的!
这也太有才了。
程晓健细细地品尝着美味的蔬菜卷。
他发现,109农场的伙食之所以好,最大原因是顿顿都有的品种丰富的蔬菜。
吃完四个卷饼,他又抱着值日同学给他留的大半钵子蔬菜汤去了水井边。
今天这南瓜汤也超级好喝。
值日同学应该是将南瓜先蒸熟、再压成泥,然后用猪油煎香了洋葱以后,再加水、加南瓜泥焖煮。
所以汤汁厚重得像粥一样,味道咸甜适中。
关键是喝下去以后,胃特别特别舒服。
这时,王雪照、姚若男、宋成粤和秦宇新一边说话一边从仓库那边过来,看样子他们想去办公室那儿。
程晓健赶紧端着汤钵跑了过去,“王雪照!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王雪照问他,“什么事?”
“你们农场……是不是有外调的名额?”程晓健问道。
王雪照回答,“没有。”
程晓健有一万个相信,“我都已经听说了!”
王雪照问他,“你听谁说的?”
程晓健犹豫片刻,说道:“平县运输车队的司机说的。说有个领导安排车队给你们运了一车书,还说什么有28个外调名额什么的……”
“王雪照,你就别藏着掖着的了。”
“我知道我不是你们109农场的,你们就算有了外调名额……也轮不到我头上。”
“可这毕竟不是一个两个的名字,是足足28个啊!”
“你们……能不能让一个给我?有什么条件你们只管提!” 程晓健说道。
王雪照认真说道:“我再说一遍——我们农场没有外调名额。”
“你这么聪明,消息又灵通,和我们也算是同一批下乡的。你应该知道,我们才来这儿一年多,怎么可能让我们走呢?”
“28个名额……确实有,但并不是外调名额,而是为期半年的外出学习的名额。”
程晓健奇道:“外出学习的名额?”
“你们农场已经是我们这儿最好、最厉害的农场了,怎么……还需要去外头学习?” 程晓健明显不相信。
王雪照也懒得和他解释太多,“信不信由你,我们二十八个人确实很快就要离开,去外头学习、上课,接受培训,明年过完年就会回来。”
程晓健呆了半晌,又追问,“你们上哪儿去学习?”
王雪照说了几个地名,有北京南京、也的武汉成都。
程晓健的脑瓜子又活泛了起来,“那在这半年里,有没有留在本地的可能?”
“没有。”王雪照说道。
程晓健固执地说道:“你都还没去,怎么知道没有?说不定人到了那儿以后还能想想办法。”
王雪照反问他,“是你昨天想要留在我们109农场时,想的那种办法吗?”
一旁的姚若男卟哧一声笑了。
程晓健面红耳赤,强行挽尊,“事在人为嘛!”
顿了一顿,他又对王雪照说道:“王雪照,你给我一个机会吧!我可以给你钱!我手里还有一百块钱,可以全都给你,你给我一个名额吧!”
此言一出,除了王雪照之外,姚若男、宋成粤和秦宇新全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天!
程晓健手头居然有一百块钱!
中等深度的蓄水池大约在1.5-1.8米的深度,
最深的坑,深度大约在5米左右。
再仔细观察一下,就能知道:
先民们建造的水坑,浅坑和最深的坑,周围并没有防护;
只有中等深度的水坑是有建造土墙默围栏的;
但是,最深的水坑,周围全被浅坑包围着,平时有水的时候,人是没办法靠近深坑的。
经过勘探,大家发现,地下城里的深坑一共只有两个,是非常对称的左右结构。
其中一个深坑没水,所以大家能清楚完整看到它的样子。
它是方方正正的,地表面积大约是十米长、十米宽,底部呈椎形,最深的地方是个尖尖的底,目测深度为五米左右。
可想而知,丰水期时,先民们会从最外围的浅坑那儿取水用。
那么到了枯水期,估计只剩下深坑有水了。
这么深、这么大的一个储水池,先民们是怎么打水的呢?
大家把王雪照叫了来。
这时候,王雪照的感冒还没好,脑子也不太灵光。
她围着这些大大小小的坑转悠了很久很久,终于识破了机关。
王雪照指着外围的四个点,让大家看:“机关就在这儿!”
“先民们打水时,根本不需要走到深坑附近去。因为他们在这儿立了四根柱,平时他们想去深坑那儿打水,只需要走到这儿就行了。”
她一边说,一边拾起一块小石子儿在地面上画了起来。
四根柱子上安装了滑轮还捆着绳索,只需要将尖底的取水罐卡在绳索的卡扣里,再抽动绳索,就能把取水罐拉到深坑的位置那儿。
尖底的取水罐一不可能直立在水里,二来不可能飘在水面上。
它只会沉入水里。
等取水罐完全浸入水中以后,先民们再拉动绳索,将它拉回来。
这样,满满一罐水就拿到手啦。
知青们发出整整齐齐的喟叹。
但是,部分知青可能缺少理工思维,还是不能理解。
王雪照很乐意为大家解答。
她索性动手实操。
反正,如果地下城的河道能修复的话,这个装置也迟早要做。
王雪照指挥着知青们在空旷的雪地里立起了四根柱子,每根柱子钉上铁钩,柱子和柱子之间系上粗壮的麻绳,令绳子崩得紧紧的,粗麻绳交叉的地方打上死结、固定住。
可惜农场里没有金属滚轮。
王雪照绞尽脑汁也找不到可以取代的工具,最后只好拿了个搪瓷杯子来充当滚轮,意思意思。
接下来,王雪照用不那么组的绳子,一头系在柱子的铁钩上,一头系在粗麻绳交叉处的绳结上,再将滚轮(搪瓷杯)卡在粗麻绳和细麻绳上……
滚轮上再吊一根绳子,下面绑个绳结——这个绳结是用来卡住取水罐的。
在农场所有知青的见证下,王雪照拉动了细麻绳。
搪瓷水杯因为没有卡槽,王雪照怕翻车,拉绳子的时候特别小心特别慢。
但这个“滚轮”好歹很听话的被王雪照操纵着朝着中心地段慢慢滑去。
宋成粤和秦宇新正激动地向大家解说:
“看到没有?王雪照可以通过绳索,自如的控制取水罐的方位。”
“这里有四根柱子,先民们可以任意在每一根柱子下取水……也就是说,每一个深水坑,至少可以让四位先民同时取水!”
“咱们现在是没有材料!要是有材料,王雪照就不用拉绳子了,咱们可以通过摇滚式轴承来拉绳子……”
搪瓷水杯最终还是因为没有卡槽,被王雪照摇到了距离终点只剩下四分之三的距离时,从绳索上掉了下来。
但大家已经彻底明白过来,先民们是怎么取水的。
当下,大家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我的天哪!先民们也太聪明了吧!”
“连我都想不明白的,他们在一千多年前……或者几百年前居然已经想明白了!”
“可他们这么聪明,喀昆布力(砂村的原名)最终还是消失了……”
“是啊,那我们……又能传承多久呢?”
“我还有个问题啊,喀昆布力地下城……算不算遗址啊?咱们如果贸然动了这个地方,算不算破坏文物呢?”
说得不好听一点儿,全都上不得台面。
可知青们不这么想。
在他们看来,这第一批收获的水果很好吃啊!只是个头不那么大而已。
主要是因为,大西北的昼夜温度差别巨大,更易于果糖的释出。
大家试着晒了点葡萄干、西瓜干和香瓜干……
西瓜和香瓜由于水分太多,晒成干以后确实很甜,但有种比较奇怪的味道,完全比不上新鲜的清爽感觉。
但是葡萄干很好吃!
为了让大家冬季的食谱更丰盛,周士允力排众议,非闹着要抢种些葡萄干出来。
这是为了大家好,所有人都欣然应允。
后果就是,大家是真的要拎着油灯半夜开荒赶工!
——大家正在忙着交易。
在收获大量新鲜蔬菜的同时,王雪照联系上县城的国营菜市场、供销社、冻肉厂、屠宰场、粮食局、物资局、煤炭局等单位。
她甚至带上宋成粤、秦宇新等人,扛着蔬菜的样本,一趟又一趟地往城里跑。
她代表知青农场,和这些单位签订了供销合同,将农场生产的蔬菜提供给这些单位,换回:
国营菜市场里销售的其他产品,包括但不限于坚果类、豆制品、各种活禽等等;
供销社里的白砂糖、冰糖、黄糖等等;
冻肉厂和屠宰场的冻肉、鲜肉等等;
粮食局的大米、小米、糯米等等;
物资局的化肥、杀虫剂、制作温棚需要的棚布、石棉瓦等等;
以及煤炭局的木炭、干柴之类的。
总之,王雪照组建的业务小组成员们跑细了腿、跑长了头皮,终于换回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物资……
不管在任何时候,农产品的价值总是最低贱的。
虽然王雪照和城里不少部门签订了供销合同,送出去的新鲜蔬菜也是分量极大。
可收回来的物资……虽说什么都有,分量实在不多。
知青们倒是不以为意。
毕竟,如果没有王雪照的经济头脑,他们连这点儿东西也换不回来!
这一切,全被刘主任他们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大家还在忙着做科研。
王雪照在全面发展、全面开花的时候,也没忘了科研任务。
两个多月过去,先前两位教授邮寄来的科研作物样式试栽培的数据被记录得特别详细。
王雪照已经让人誊抄过,又分别寄给了两位教授。
不过,目前还没有收到两位教授的反馈。
——大家正在忙着消灭时不时来偷菜吃的啮齿类小动物。
野生沙漠兔、沙漠鼠这样的小动物也更喜欢吃甜美的蔬菜。
它们个头小,隐匿在菜园子里、草从里……
根本很难发现。
要是不铲除它们,头一天还肥美鲜翠的黄瓜、娇艳欲滴的番茄、紫皮油亮的茄子,第二天就会被它们啃食掉!
气得周士允他们挖了不少陷井来捕猎这些小动物。
可能是这些小动物以前也没遇上人类吧,连二接三的中了招。
王雪照留下了爱吃菜叶子的野生沙漠兔,圈养了起来。
毕竟野兔可以繁殖得很快,多抱几窝养大了,入冬前做成腊兔肉,大家也好过个肥年。
其他的像沙漠鼠这样的小动物,特别喜欢啃食农作物的根,对菜田伤害力较大。
所以这些被捉住的小动物会被暂时关起来,收集到多一点的时候,大家会安排统一宰杀,加点萝卜辣椒烹饪好,也算是给大家加道肉菜……
知青农场的疯狂输出,惊动了砂村老百姓和建设兵团。
大家惊讶的发现,知青农场送来的菜秧,似乎比他们自己种的菜,长势更好、长得更快。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小说创作的,很久以后他变成了盛极一时的小说家。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却说大家唱了一会儿歌,又听了一个十分精彩的故事,再叽叽呱呱地聊一会儿天,时间也就过去了快一小时。
一整天的劳累,在吃到相对好吃的饭菜后,还得到了精神方面的娱乐释压……
三组的成员们高高兴兴地离开了食堂,准备回宿舍去。
一组二组的知青们既羡慕又后悔。
他们觉得三组伙食更好、娱乐节目也多,当初他们为啥不去三组呢?!
而这时,王雪照却想起了什么。
她心里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第 30 章 第 30 章
王雪照跟着大家一块儿结伴打着手电筒去了厕所,还跟着大家一块儿结伴端着一整杯水,去浴室擦了把脸、刷了牙洗了个小澡又搓洗了一下脚背……
睡前准备工作就做完了。
大西北条件差。
能节出这么一丁点儿水来保证每天早晚的洗漱,这归功于每天值日的小伙伴们是怎么疯狂省水的。
所以各组分灶以后,三组的成员觉得在用水方面,确实比之前强些。
大晚上的又没有电,大家洗漱完以后就躺在被窝里了。
王雪照找付爱戎问了一下时间,知道这会儿是夜里八点半。
一个月前,雪还没融完,程晓健突然带着刘慧和程晓光来到109农场参观。
大家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平时来109农场参加学习的都是集体,怎么程晓健还带他妈他弟弟来了?
但出于对程晓健的信任,大家还是接待了这一家三口。
当时这一家三口也没说啥,参加完农场就离开了。
两周前,刘慧突然带着程晓光来了!母子俩还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以及,程晓光还是拿着调令来的!!!
听到这儿,王雪照惊讶地问道:“调令?他手里有调令?”
大家齐齐点头。
周士允说道:“我们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是调令!”
“哪儿开的调令?”王雪照又问。
周士允道:“祁县知青办。”
王雪照皱起了眉头。
祁县知青办,确实是109农场的行政上级。
王雪照又问大家,“他俩很不好相处?”
否则姜帼英也不会一见她就告状了。
果然,大家气愤地说了起来:谁也说不清,到底是谁招来了记恨。
可能是小人嫉妒枭爷挣得多,可能有竞争者恨陈许二人的抬箱费太高,也有可能是被正义人士告发了,还有可能是买到了假货的买家发觉了
总之——
那天枭爷求陈许二人深夜过来抬箱。
陈许不肯。
连队有纪律,不允许战士外出留宿。
但枭爷说,那是最后一票了,并且开出了二百块钱一人的巨款。
“不瞒二位,这一次真有性命之忧。干完这一票,我手里也没钱了,我要远走他乡保命去了……以后也轮不到我再心疼这些老物件啦!大家生死由命吧!二位爷要是有顾虑,我枭某也是可以理解的。”
为了这个,陈与舟和许云山争论了起来。
陈与舟不想去。
但许云山身上带着几分匪气,觉得枭爷是个人物,而且也贪图这一次的钱。
陈与舟想了很久,还是同意了。
不过,他背着许云山,准备了不少东西。
当天夜里,二人悄悄溜出了军营。
赶到枭爷那儿,枭爷已经准备好了。
他直接递给陈许二人各一叠厚厚的大团结,然后朝着陈许二人拱手行礼,“拜托二位爷了。”
陈许二人扛着轻飘飘的木箱,稳步跟在枭爷身后。
三人踏着月色疾步前行。
走到一条小巷子口的时候,突然有人大喝一声,“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趁着疏朗的月光,陈与舟清楚地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群蒙着面巾的人。
大约有十来个。
枭爷喊了声快跑,转身就逃。
许云山被吓住。
陈与舟已经动了手。
他暗中准备了两副三截棍……从营队器械房里顺的。
扔了一副三截棍给许云山后,陈与舟也低喝了一声,“扎马步!”
许云山下意识扎了个马步。
陈与舟一脚踩在他大腿上,往上一跃,直接跳上了旁边大约三米高的的院墙上。他一上去,立刻矮下身子,将三截棍垂下,又道:“快上来!”
许云山挥着手里的三截棍,打中了朝他扑过来的几个人。然后冲过来一把抓住了陈与舟的三截棍,陈与舟一个发力——
许云山借力使力地登在院墙上踩了几下,也轻轻巧巧地踩上了墙头。
他还在想,要往哪儿跑……
这时陈与舟已经朝着前方跑去。
许云山愣了一下,明白了——来人是从前方来的,也就是说,这些人笃定了他们会往回跑!
往回跑,才是自投罗网。
许云山跟着陈与舟飞快地往前跑。
他们甚至还听到那群黑衣人商量:“我们现在怎么只?追枭爷?还是追那两个把子爷?”
——枭爷是头头,可枭爷的“货”,却还在把子爷手里。
最终,黑衣人决定兵分两路。
一伙人去追枭爷,一伙人去追把子爷。
这时,陈与舟已经带着许云山飞快地跑了。
他主打的就是一个:只要我跑得快、谁也追不上我。
陈许二人本就身体素质好,再加上在连队里天天训练,隔三岔五搞个负重四十公里拉练,两人也是轻松完成。
更别提这会儿两人还是轻装上阵。
再加上陈许二人在这附近当把子爷当惯了,很了解这附近的地形……
两人还时不时踩上四合院的房顶,越过一条又一条的小巷子。
不过十来分钟,他们就把追兵远远地甩在后头。
直到——
陈许二人居然看到了被黑衣人围堵在角落里,还被打个半死的枭爷!
许云山停下了脚步。
陈与舟立刻明白过来,许云山想干什么了。
他低骂,“狗蛋,你想干啥?你得考虑清楚……刚才他是有心想陷害我们啊!”
许云山道:“他说他想保护文物。”
“那是他骗你的!”
许云山执拗地说道:“我……我想再信他一次。”
“你个傻逼!”陈与舟骂道。
虽然很生气许云山在这个节骨眼上犯傻,可两人是踩在同一条船上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怪他敢财大气粗地想要私买化肥去助长麦田、达到丰产立功的目的,企图以此调回城里了。
“真不行。”王雪照说道。
程晓健异常认真,“到底哪儿不行?你跟我说说。”
王雪照只好和宋成粤打了个招呼,“你跟他说吧!他要是实在不服气,你把那三套卷子拿给他做。”
然后她就带着姚若男和秦宇新先去了办公室。
宋成粤花了点时间向程晓健解释,又去拿了之前王雪照给大家出的三张卷子出来,递给了程晓健,“你想拿到二十八名外出学习的名额……”
“首先你得成为我们109农场的职工——光是这一点就很难。”
“我们所有的人都不会同意你的加入,因为你懒惰、你品性不好,也因为我们所有的人全都已经接受过一年半的系统学习了,可你一点儿知识都不懂。”
“其次,就算你是我们109农场的职工,你也未必会做这三张卷子……”
“最后,就算你成为我们二十八人里的一个,也同样没有外调的机会。”宋成粤一字一句地说道。
程晓健看着手里的三张手写油墨试卷,呆滞了很久。
如果不是昨天晚饭后,他曾亲眼见过王雪照给大家教学、给大家出题、考试,还眼睁睁看到好些知青因为考核不过关而被留堂……
如果不是因为昨晚王雪照教学的时候,他出于好奇,也竖着耳朵认真听,却发现自己根本听不懂任何一丁点的内容……
那么宋成粤刚才说的这些话,他一定还是很不服气的。
但是现在,程晓健盯着手里的三张卷子上……所有的字他都认识,可凑在一起,他却连很基本的一句话也看不懂……
程晓健闭了闭眼,有些绝望了。
“难道真的没机会回去?”他破防了。
宋成粤觉得好笑,“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来?”
程晓健隔了好半天,才有气无力地回答,“上了当……”
他跟宋成粤说了自己的故事:
他妈还活着的时候,一切都还好。
后来他妈去世了,父亲娶了后妈,后妈带来一个比他大一岁的哥哥,又给他爸生了一儿一女……
从此以后,程晓健在家里的地位就变得尴尬了起来。
一转眼程晓健和他哥都成年了,到了要安排工作的时候。
程父是有点儿作为的,给两个成年的儿子安排工作,问题不大。
问题出在:程晓健他哥从小到大一直在排挤程晓健,导致程晓健一直疑心父亲偏心。
当然了,有了后妈的操持,父亲也确实是偏心的。
程晓健认为父亲给他哥安排的工作,远比给他安排的工作强。在他哥和后妈的挑拨下,程晓健一直不停地闹事儿,终于将他爸给惹火了,把之前安排给他的工作,给了后妈家的一个表哥。
程晓健呢,则在后妈和他哥的夹攻之下,还以为主动报名下乡能去新地方当领导……
晕头转向同意了。
事后,他爸雷霆震怒,几乎把他哥打了个半死!
但程晓健下乡已经成为既定事实。
知青下乡是新政策,他爸做为领导,亲儿子主动下乡是加分项,他爸短期内都没办法出手,只好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好自为之。
程晓健来到这儿以后,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所以他对这里深恶痛绝,每天都在钻研着要怎样才能调回去……
最好是风风光光的回去,好打后妈和他哥的脸!
宋成粤听了,不解地问道:“那你怎么就知道,你呆在这儿永远都是没出息的?”
程晓健叹气,“你看看这儿的环境……”
宋成粤打断了他的话,“这儿的环境怎么了?”
“你已经来到了这儿,既然觉得这儿不好,又没办法离开,那为什么不试着去改变它,让它变成你觉得好的样子?”
“谁不知道这儿是一穷二白、啥也没有的大西北?”
“你在这儿做出成绩来了,那才是真厉害呢!”
“你觉得你爸很厉害,当了大官儿是吗?那你回头想想,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在干啥呢?说不定,那时候他刚开始的条件还不如你现在呢!”
“他扛下来了,才有今天的风光。”
“你怎么就光想着沾他的光呢?”
“是,他是你爸,你哥还不是你爸的儿子呢都能沾到他的光……”
“可你已经在这儿了不是吗?”
“你的人生意义,就在于和你哥争夺你爸的余荫吗?”
“可话又说回来,你妈妈已经去世了,你爸现在的妻子是你后妈,你哥也是你爸名义上的孩子,你爸帮扶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我就想知道,你离开了你爸,连吃奶都不会吗?”
“你这不就是……被你后妈和你哥给看死了吗?”
“就你这样儿的,就算想办法调了回去,也是让你后妈和你哥看笑话的!”宋成粤说道。
程晓健目瞪口呆。
从来也没人这么不客气地说他无能过。
他很生气。
陈与舟只得说道:“我们可以把那些人逼退,但不能带着他一块儿走。”
“岂止不好相处!简单把我们整个农场的人都当成了她家的家仆!要我们帮她洗衣裳、倒痰盂,还要求给她在非餐饮时间里单独烧开水沏茶!一天三餐还要点菜,因为她儿子这个过敏那个过敏的!”
“她还要求和她儿子住一间房……一开始觉得我们三组的单人房好,就指挥我们搬两张床去她房间,后来发现房间太小了,放不下两张床,她就说要二组的四人间,但要撤掉两张床,还说她和她儿子不喜欢被打扰!”
说起刘慧和程晓光的奇葩行为,知青们简直罄竹难书!
王雪照想了想,“走吧咱们还是先回办公室……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
知青们纷纷应喏。
她一回来,大家心里都有了底气,便簇拥着她去了办公室。
一推开办公室的门——
大家都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正抱臂坐在王雪照的办公桌前垂头打瞌睡。
当然,大家推门而入的动静也惊醒了她。
她面色一沉,不高兴地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进入办公室前要敲门!你们连这个也不懂?真没礼貌。”
王雪照盯着这个中年妇女——她大约四五十岁左右,瘦削,下巴尖尖,一副苦相。
这人穿着呢子外套,领口露出了白衬衣和毛皮,烫着发还戴着耳环,气质还不错,一看就是高知分子。
王雪照猜想,这中年妇女想必就是程晓光的妈妈刘慧了。
“不经人同意就擅自使用别人的办公室,不但没礼貌,而且很冒犯。”王雪照说道。
然后又交代付爱戎,“一会儿你和心棠清点一下办公室里的损失,咱们报警处理。”
付爱戎和江心棠大声应道:“好!”
刘慧愣住。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王雪照,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
“你就是王雪照?”
“哎哟你怎么才回来呀?”
“出差也不是这么个出法!我们这都等你多长时间了!”
“对了,既然你已经来了,就赶紧帮我们晓光办入职手续吧!诶,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形式主义太严重!说什么农场副场长不在,这入职手续就办不下来……这不是在影响我们晓光入职吗?”
“来来来,快来签了!”
说着,刘慧坦然自若地拉开了王雪照办公桌前的抽屉,从里头翻找出一份文件,摊开在桌面上。
可是刘慧本人却丝毫没有想从办公桌前走开的意思。
她仿佛占尽了主场优势。
王雪照皱眉,“请你离开我的办公室。”
刘慧愣了一下,也皱起了眉头,“你先把我们晓光的入职手续办了。”
王雪照冷冷地说道:“我再说一次,请你离开我的办公室。”
刘慧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呵,年轻人就是这么沉不住气!你这有啥呀!这办公室有啥见不得光的……难道说,你还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在这儿?”
“请你离开我的办公室!”王雪照最后一次警告她,“否则我就让人把你赶出去了。”
刘慧顿时勃然变色,“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这样对我?”
王雪照吩咐道:“帼英,把人赶出去!”
姜帼英早就看刘慧不顺眼,喊了一声,立刻来了几个女知青,大家用身体逼迫着刘慧英,把人赶了出去!
仓促之间,刘慧只来得及一把抓过放在办公桌上的那封介绍信,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
她被赶出办公室以后,气愤地说道:“王雪照!你也太过分了!”
王雪照懒得理他,吩咐周士允,“刚才送咱们来的车队应该还没走,你写个条子托他们送到兵团|派出所去,让派出所的人来咱们这儿查一下办公室失窃案。”
虽说公安属地方管,623兵团属军方管,军警之间互不搭干,
但623兵团地盘儿大呀,为了联络方便,祁县公安局也在623兵团里头也设了个便民警务点,平时地方上有什么纠纷,老乡就不用跑去县城派出所去报警了。
周士允点头,急急办事儿去了。
陈与舟心情不好,没理人,气冲冲走了。
姜帼英愣住,小小声问王雪照,“阿兰干嘛了?”
“不知道,”王雪照小小声说道,“可能大姨妈来了……心情不好吧!”
姜帼英立刻心有余悸地点点头,“那我们别惹他,快走快走!”
姜帼英和王雪照手牵着手,蹦蹦跳跳地跑了。
气得陈与舟风中凌乱。
大姨妈???
他是能有大姨妈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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