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星鸦和郗楷这边, 郗楷和夜豹依旧在前方开路。
夜豹进化之后，身体也得到了提升。夜豹从荆棘丛中穿过，尖刺在夜豹身上留不下任何伤口。
“你觉不觉得有点热？”郗楷擦掉鬓边留下的汗水, 随手摸了一把夜豹，深紫色的毛上全都是水汽。
姜星鸦环顾四周：“的确, 这里太闷了，也很潮湿。”
他们刚离开基地不过几百米, 就察觉到了异样。
这座雨林太大了，他们所处的位置和他们的基地大不相同。
这里潮湿又闷热, 脚底下的淤泥黏黏的糊在了战术靴上，姜星鸦看了一眼旁边的树叶，上面湿漉漉的。姜星鸦收回视线，看向被层层叠叠的树杈和枝叶遮掩的天空，让人透不过气。
“嘎嘎！”
玄鸦从远处飞来落在姜星鸦脑袋上, 心情不爽地叫了两声。
因为高低不同的树木, 让它的翅膀施展不开，在能凝成水的空气飞向也让它浑身难受。
郗楷：“正常来说, 同一个地方的湿度和温度不可能变得这么快。A队有谁的精神体技能可以影响外界环境吗？”
在实战考试里，只有姜星鸦和A队的四个成员都交过手。姜星鸦回忆道：“季才捷和我们都打过, 他的精神体没有这个能力。徐录的精神体属于辅助类, 可以帮助自己和别人隐身。”
“剩下的两个成员, 一个叫吴庭, 一个叫乔渡。”姜星鸦皱眉，“我和这两个人只打过照面, 精神体没有单独出现过, 他们应该是偏向于团队合作的类型。”
姜星鸦说完，朝身后看了一眼, 她总有一种被藏在暗中的人盯上的毛骨悚然。
空气里的温度和湿度发生了变化，似乎就在告诉他们已经进入了敌人的地盘。
敌人在暗，而他们在明的紧张感，同时让郗楷和姜星鸦精神紧绷，不敢松懈。
姜星鸦和郗楷都很清楚一点，至今为止，虽然A队的成员还没有出现，但是这并不能代表A队不在他们身边蛰伏。
很有可能只是他们看不见而已。
郗楷和姜星鸦对视一眼，姜星鸦说：“玄鸦，去夜豹头上，使用【囚幕】。”
玄鸦扑闪了两下翅膀，轻巧落在了夜豹的头上，还记着在实战考试里结下的梁子，玄鸦用爪子刺了一下夜豹的眼睛。
夜豹立刻就甩动脑袋，挥动前肢，想把脑袋上的臭鸟甩下去。
在本就对他们不利的局势里内讧，可不是什么好事。姜星鸦眼神暗了一下，开口制止：“别闹——”
可还是迟了。
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姜星鸦底盘不稳，摔倒在地，紧接着眼前白光一闪，一个半透明的薄膜包裹住了她。
看着在眼前严丝合缝的合上的薄膜，姜星鸦突然想到了岑新元精神体进化前的茧衣。
不止是姜星鸦，郗楷也遇到了同样的状况，他尝试用拳头将眼前的薄膜砸穿。然而，薄膜有足够的韧性，尽管郗楷的拳头一下又一下打在同一个点，薄膜依旧毫无破损。
夜豹和玄鸦被迫困在了同一个薄膜里，狭窄的空间让两只互看不顺眼的精神体紧紧贴在了一起，玄鸦扑棱着翅膀想要飞起来，薄膜束缚住了它的去路。
姜星鸦保持着镇静，她紧紧盯着风吹而动的树梢，企图从那里找到敌人的身影。
“你找到他们在哪了吗？”
他们已经落入了A队设下的陷阱，猎人可能就在附近。
郗楷突然说：“这个薄膜在动！”
姜星鸦迅速找了一个树桩当作静物参考，然后她就惊讶地发现她正在离开那个树桩越来越远。
真的在动！
树梢在动不是因为风吹，也不是因为有生物在上面乱窜，而是薄膜带着他们移动导致的视线不稳！
薄膜会带着他们去哪里？
“不行，必须得用尖锐的东西才能破开。”郗楷向夜豹发出了指令，“使用技能—【裂爪】！”
夜豹的这个技能，已经有了明显的提升。
它既能将技能的威力聚集在一点，同时也能将威力范围延申到最大。
受力目标越小，【裂爪】的威力也就越强。
按道理来说是这样的。
就像郗楷预想的那样，薄膜的确被夜豹用【裂爪】轰破了，可是郗楷低估了薄膜愈合的速度。
郗楷看向姜星鸦的方向：“姜姐，玄鸦能用【囚幕】吗？”
姜星鸦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郗楷的计划。
困住他们的薄膜，不管是把他们困在了里面，还是带着他们移动，亦或是自我愈合，这些都是这个精神体技能的效果。
“我大概能猜到，这是吴庭精神体的技能。”姜星鸦说，“他的精神体是一只守宫，它的技能【蜕衣】就是利用守宫蜕下来的皮捕捉猎物。”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姜星鸦真想感叹一下这个技能用途的多样。
这个技能的确有很多种用法，但是效果一旦失效，再多的用途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只要在夜豹给薄膜留下创口的时候，让玄鸦使用【囚幕】暂停薄膜的愈合，他们就能脱困了。
但是，真的那么简单吗？
“这的确是个办法，”姜星鸦说，“但是，薄膜需要夜豹不断使用【裂爪】，如果玄鸦一旦发动【囚幕】，不仅是薄膜的自我愈合功能受到影响，夜豹也会不能动。”
【囚幕】的精准度一直都是姜星鸦需要长进的地方。
这个技能，虽然效果是让其他技能和生命体静止不动，但是这个技能的本身就像雾一样，是不断飘荡流动的。如果要比技能效果的遮盖范围，靠着雾的特性，玄鸦绝对能在众多精神体里拔得头筹。
可是，这就让【囚幕】在精准度上缺失了许多。
姜星鸦和步雅通过捕捉燕子回旋镖的训练上，除了要提升黑雾的流速之外，针对的也是精准度的问题。
姜星鸦调动着精神力，试图和玄鸦增强联系：“现在，安静一会儿。”
*
带着龙鳞的木箭已经被固定在了木弓上。
褚煦右臂肘后移，木弓上的树藤被不断拉大，闪着寒光的箭头纹丝不动的对准了黑雾。
其他方位的黑雾依旧浓稠，只有褚煦面前的这块黑雾像是被拧开了罐盖从而逸散的空气，争先恐后的飘向各处。
随着时间的流逝，黑雾稀薄得足以让褚煦看清对面的灌丛。
在褚煦的面前，被黑雾定格的野兽也有了松动的迹象。
野兽长着獠牙，胡须轻微的颤了颤，盯着褚煦的兽眼里满是茹毛饮血的凶光。
褚煦对准的就是这只野兽。
因为他的面前除了野兽，没有任何活物。
能让黑雾消散的人隐形了，很有可能是姜星鸦提到过的徐录使用了精神体技能。
褚煦稳住了心神，耳边是虫鸣声、背后小溪的流动声他在周围雾气的翻腾中，捕捉到了两个呼吸声。
至少有两个隐形的人在他附近。
但是褚煦仍然没有将箭头移动。
对面在等黑雾的消散，他也是。
只是，对面的目标是他，而他的目标是眼前的威胁。
黑雾一旦彻底消散，首先会给他带来危险的，就是他面前的这只咬合力惊人的野兽。
身体被定格的野兽，它的思维还在运作。身体一动不能动，让它感受到了恐惧与愤怒，长久以来的生存方式让它只想战斗。
褚煦、野兽、隐身人三方诡异的对峙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黑雾终于散去了。
野兽脱离了牢笼，前肢亮起了爪子，直直扑向了褚煦。
“噗呲！”
带着龙鳞的木箭被射进了野兽的眼睛！
剧痛让野兽惊慌失措，哀嚎的兽鸣响彻了整个密林，野兽发了狂在原地挣扎着，褚煦手里的龙鳞箭让它不敢上前，只能警惕地盯着前方的褚煦。
野兽如同看门犬，虽然獠牙对准了屋内的人，但也阻挡了想要进来的外来者。
褚煦臂肘再次后移，龙鳞箭对准了蠢蠢欲动的野兽，同时也在威胁着野兽的身后。
“你们最好离开这里。”褚煦表情平静，没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
在野兽空无一人的身后，一个温柔的女声传了进来：“小治疗，你要知道，我不想伤害你。”
褚煦：“你是徐录？”
“不是的，我是乔渡。”乔渡说，“徐录的确就在我旁边，但是，你是打不过我们的。”
褚煦睫毛动了一下。
他听出来了乔渡落在‘我们’上的重音。
*
吴庭带着守宫，在前往他们基地的必经之地使用完【蜕衣】之后，一直在等。
他等了半天，从树上等到了地上，又从地上等回了他们基地。
吴庭拍了一下自己胳膊，蚊子被他拍扁了，留下了一个红色的疙瘩包。
这里的蚊虫叮咬太厉害，如果不是他的精神体需要这样的环境，他们A队也不会把基地选址定在这里。
吴庭百无聊赖地想着，不过这也是乔渡精神体的功劳。
只有乔渡的精神体才能为他的守宫创造出来这个适宜的环境。
想到这里，吴庭的视野范围里终于出现了他等了好久的猎物。
三个被守宫蜕下来的皮包裹的猎物，正在缓慢向他爬来。
吴庭从树上跃了下来，手里还拿着写着A队的旗子，摇摇晃晃地走到三个皮蜕前。
“哎呀，哎呀，”吴庭惊喜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郗楷和姜星鸦啊！”
身后爬来了巨大的守宫，吴庭骑在了守宫上，嘲讽道：“就这还是一军高层选出来的B队呢，怎么这么拉。”
无视这些垃圾话，姜星鸦面不改色地问道；“你的同伙呢？”
吴庭动了动眉毛：“是不是因为我一个人就解决了你们两个，你们心理不平衡啦？”
郗楷也问道：“你们基地只有你一个？”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吴庭得意道，“有本事你们自己起来看。哦——我忘了，你们起不来啊。”
“好聒噪。”姜星鸦面无表情地说，“郗楷，让他闭嘴。”
姜星鸦的声音透过薄膜传出来，有些模糊，但还是能让吴庭听的一清二楚。
他正要嘲笑姜星鸦和郗楷的不自量力，身体猛然一僵。
有野兽正贴在他的身后喘着粗气。
吴庭像上了锈的机器人，艰难转过头。
他看到了原本该被束缚在薄膜里的夜豹。
下一秒，他被夜豹扑在了地上。
A队的旗子掉落在地，姜星鸦把它捡了起来。
吴庭吼道：“不可能！薄膜被破坏，我会有感应，夜豹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在玄鸦的帮助下，郗楷破膜而出，淡淡道：“就在姜姐让你闭嘴的时候。”
“不可能！”吴庭脱口而出道，但他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夜豹的速度那么快？！”
吴庭想起来了。
薄膜一旦破损，他的心跳便会短暂的停滞一秒。
而就在刚刚，停滞的心跳混在了他因为夜豹的骤然出现而身体僵硬的反应里！
这怎么可能呢？！
薄膜破损带给他的感应不会有延迟，这只能证明，夜豹几乎是在突破薄膜的一瞬间就来到了他的身后。
玄鸦使用了【囚幕】，姜星鸦用精神力将黑雾的一部分扭成了绳结，捆在了吴庭和守宫身上。
“姜姐，你很厉害。”郗楷老老实实地说，“刚才，我不该不相信你，抱歉。”
在来到A队基地之前，他们找到破解薄膜的办法的时候，郗楷曾想让姜星鸦不要将希望赌在最后一刻。
“你不怕失算吗？”郗楷当时说，“你不试试的话，你怎么知道你能把握好黑雾的精准度？”
姜星鸦反问道：“如果吴庭能和薄膜产生感应，我们一旦突破了薄膜，你难道就不怕打草惊蛇吗？”
郗楷沉默了。
薄膜带着他们移动，虽然目的地不明，但很有可能就是A队的基地。
他们的目标就是A队的基地，如果薄膜带他们去了那里，省了他们不少事情。
就像姜星鸦说的那样，这次打草惊蛇，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事实证明，姜星鸦说的是对的。
她不仅帮助夜豹突破了薄膜，还猜到了薄膜和吴庭的联系。
和步雅的训练，让姜星鸦在操控黑雾上更加得心应手了，但是将得到进修的精准度应用在实战上，这还是第一次。
姜星鸦不得不承认，她也有赌的成分在。
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
因为，从她成为星盗的那一刻起，她就发现人生本就是一场赌博。
黑雾飘荡，姜星鸦用精神力操控着分成了几小拨的黑雾，在A地基地附近巡查着，突然她发现了什么。
郗楷也发现了，他看向姜星鸦，说：“这里只有吴庭一个人。”
诺大的基地只有吴庭一个人在守旗子。
剩下三个人在哪里？
第82章 荒野求生03
B队基地, 黑雾缺口处。
三方的僵持仍在继续，夹在中间的野兽成了褚煦和A队两个隐身人的筹码。
横在中间的野兽，同样让A队的两个人忌惮着。
对面应该没有擅长攻击的精神体, 否则不会僵持这么长时间，应该直接把碍事的野兽杀掉才对。
而且对方有两个人, 不谈其他，最起码在人数上占有优势。
褚煦这样想着, 龙鳞箭的箭头仍然对准的是野兽，可眼睛却扫过了野兽身后的某个位置。
“你们不打算现身吗？”
猝不及防和褚煦的视线相碰, 乔渡和徐录对视一眼，明白他们的位置已经被褚煦发现了。
变色龙的隐身技能还在维持着隐身的效果，他们没有主动暴露自己，哪怕他们已经下意识的控制了呼吸的频率，褚煦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他们所站的地方。
“我只听说你的体术很厉害。”乔渡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了野兽的身后, “我没想到你会厉害到这种程度。”
徐录的身影出现在了乔渡的身边, 不可置信道：“其实你参加过虫战吧？”
说完，徐录又看了褚煦一眼, 在隐身的时候，他已经打量过褚煦不少次了, 不管怎么看, 都不觉得褚煦像是参加过虫战的样子。
至于为什么会执着于这一点, 主要是因为, 像褚煦这样的年纪，在和平的现在, 有这样的好身手和侦察能力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这也是明明徐录和乔渡在人数占优势的情况下, 宁可和褚煦对峙，也不愿意打破平衡的原因。
他们自知, 就算联起手来也打不过褚煦。
徐录和乔渡的出现，让本就不安的野兽更加狂躁起来。
野兽的智商不高，它并不知道褚煦和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两个人是敌对关系，它只知道自己腹背受敌，而周围又有黑色的雾气。
它刚从黑雾的暂停中脱离出来，而拿着龙鳞箭的褚煦又让它受了伤……野兽急躁的抬起爪子又放下，来自原始的直觉告诉它，求生之路在于身后的两个人。
可惜，野兽不会寻求合作，它只会在求生的本能里不断的拼命前进。
或者，后退。
野兽突然转头扑了过来，徐录和乔渡一个闪身，乔渡调动精神力，属于她的精神体从精神海里被召唤了出来。
精神体的额头迸发出闪光，野兽被击中，顷刻间倒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了。
野兽并没有死，似乎只是睡着了。
箭头从呼吸起伏平缓的野兽身上移开，褚煦微微偏头，冷冷对上了乔渡的精神体。
这只精神体刚一出现，就用略长的鼻子吸食着周边的黑雾。
看来，黑雾突然消失就是眼前这只精神体做的了。
褚煦观察片刻，乔渡的精神体没有毛的遮挡，露出了黑色的皮肤他记得他似乎在皇帝给的资料里见过这样的精神体。
“食梦貘？”
褚煦想起来了，资料上对这类精神体有过介绍，但是觉醒出食梦貘的精神体比较稀少，因此对这类精神体的记载并不多。只知道他们的技能有【催眠】、【幻梦】等。
食梦貘吸食了一会儿黑雾，很快就吸饱了，它恹恹地干呕着，似乎觉得黑雾不好吃。
乔渡一边安抚着食梦貘的头一边说：“对，它叫小梦。”
“它和别的食梦貘不一样，是个善良的孩子。”乔渡怜爱地看着食梦貘的眼睛，像是在看自己最喜欢的布娃娃，“其它的食梦貘，会吃掉别人的噩梦。”
“噩梦是吃不完的，有些人一生只做噩梦，普通的食梦貘最喜欢这样的人。但是，不管是只做噩梦，还是噩梦被食梦貘吃掉从而不能做梦，都太可怜了。”
乔渡说：“小梦就是吸食别的物质，从而赐给人类美梦的孩子。”
徐录耸耸肩：“但是，如果你的潜意识里有惧怕的东西，或者噩梦没被其它的食梦貘吃干净，小梦给你的梦境到底是不是美梦就不好说了。”
“哎呀，你竟然当着小梦的面这么说。”乔渡有些生气，“小梦很敏感，它不想好心办坏事。”
徐录不解其意地说：“我的确就是受害人啊，我应该先让小梦把我的噩梦全吃掉。”
褚煦冷静地看着乔渡和徐录的争论，并没有因为他们两个人闲聊般的对话而松懈。
相反，这让他更加警惕了起来。
乔渡和徐录拖延时间的意图太明显了。
他们两个站在褚煦的面前，丝毫没有任何想要进入他们基地的倾向。
暂且不说他们和野兽的僵持，现在的情况，乔渡如果让食梦貘不断吸食黑雾的话，时间将近的黑雾很快就会被食梦貘吸光，只要留下一个人拖住褚煦，他们成功进入基地的几率并不低。
只要能进入基地就好了。
但是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他们出现在这里，似乎只是为了串门闲聊。
褚煦时时刻刻记得这是一场荒野求生，他们要争夺代表各自基地的旗子，一切和追逐目标不符的行为，都必然有引诱猎物上钩的诱饵和捕猎网。
想到了什么，褚煦浑身发麻，仿佛已经有天罗地网自上而下的困住了他。
褚煦迅速转身，电石火光间将龙鳞箭对准了身后。
带着龙鳞的木箭极速射向前方，又被堪堪躲过，落入了溪水里。
木箭被溪水冲走了，溪水湍急，季才捷刚从小溪里爬出来，浑身湿漉漉的，看着远去的木箭，抬起眼和远处的褚煦四目相对
“你说，他们几个干嘛呢？”
靳扶咬了一口烤好的兽肉，兽肉没有经过任何加工，酸涩的肉丝像没熟透的果子，肉的腥气熏得靳扶直干呕：“yue——我完了，我忘本了，吃一口野兽肉就受不了了。”
白禾月安慰他：“前辈，这不能怪你，你烤的野兽肉的确很难吃。”
靳扶：“”
段霁也像是早就知道靳扶的手艺，瞎着一双眼，把手里烤好的肉掰碎喂给了苍阳。
白禾月见状赶紧把白鸽的嘴堵住了。
靳扶：“？？？”
苍阳终于忍不了了，难得没听段霁也的指令，干脆一下子飞远，落到了崖壁上。
鹰眼看向了它刚离开不久的某个地方。
*
姜星鸦和郗楷赶回基地的时候，黑雾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中间最大的那个缺口，一看就是人为的。
姜星鸦和郗楷看见空无一人的黑雾边缘，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他们果然都在这里。”郗楷拧眉，拍了拍夜豹，让夜豹伏低身体。
姜星鸦调动精神力，将周边剩余的黑雾都收集了起来，凝结成了一个盾牌。
他们往基地深处走去，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匍匐在小溪里的鳄鱼。
“这里怎么会有鳄鱼？”
姜星鸦走之前，确认过基地里的边边角角，她记得这里绝对不可能有鳄鱼。
这只鳄鱼很有可能是A队某个成员的精神体！
鳄鱼一直看向了前方，没有注意到他们，姜星鸦用一部分黑雾笼罩了鳄鱼，将尚没察觉到的鳄鱼定格在了原地。
在鳄鱼一直看向的地方，有拍打溪水的声音出现。
姜星鸦和郗楷快走了几步，就看见了岸边焦急的团子，以及在水里扭打到一块的褚煦和季才捷。
团子看见了他们，直直向他们跑来，胸脯的毛毛不知道是被眼泪还是溅过来的水打湿了。
A队剩下的两个人很有可能去了基地内部，那里只有岑新元一个人，姜星鸦和郗楷很快就分工合作，郗楷负责去解救岑新元，而姜星鸦则帮褚煦。
玄鸦瞅准时机，去啄季才捷的眼睛，褚煦迅速脱离，在玄鸦干扰季才捷的时候从溪水里上了岸。
姜星鸦没有用剩余的黑雾将季才捷捆了起来，然后拉了褚煦一把，说：“快走，黑雾能维持的时间不多了。”
褚煦身上没有留下伤口，只是衣服都湿透了。褚煦应声捡起散落一地的龙鳞箭，对姜星鸦道了谢。
姜星鸦和褚煦立马离开。
姜星鸦回头看了一眼季才捷同样无伤的脸，季才捷不发一言，她也微妙的沉默了片刻。
“你们打了半天，就这样？”
褚煦擦掉脸上的水，没有去看季才捷，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
“那只鳄鱼，你们回来的时候应该看见了。”褚煦的气息有些不稳，“它是季才捷精神体的进化体。”
姜星鸦很想问为什么季才捷和褚煦打架的时候，没有让鳄鱼插手。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很快就到了插了旗子的基地，出乎意料的是，局面并没有想象的糟糕。
郗楷和岑新元站在了旗子的那一侧，而在他们对面的则是乔渡和徐录。
作为B队的长矛，夜豹护在了郗楷和岑新元身前，对着乔渡和徐录龇牙威慑。
乔渡的耳朵动了一下，回头看到了姜星鸦和褚煦，叹了口气：“唉，吴庭和季才捷怎么都失手了。”
徐录看向姜星鸦：“我们的旗子竟然在她手里。”
褚煦对姜星鸦低声道：“小心，乔渡的精神体是一只食梦貘，会催眠。”
“她的食梦貘呢？”姜星鸦一愣，“徐录的精神体呢？”
“在你们身后！”岑新元大声说。
话音落下，褚煦和姜星鸦同时回头，只见在前方透明的空气里，突然有一道亮光射向了他们。
岑新元继续高声道：“快来这边！”
姜星鸦和褚煦都知道不能被亮光打到，但是乔渡和徐录阻挡了他们的去路，情急之下，姜星鸦将旗子一抛，玄鸦便叼着旗子飞向了远处。
而此时，黑雾消散，季才捷也到达了这里。
褚煦躲避着亮光，下意识朝着岑新元声音的地方靠近，就在亮光即将打到他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七星瓢虫。
小七的硬翅鞘在褚煦和姜星鸦面前展开，迅速变大，行成了一个巨大的保护壳，将B队一行人和旗子都关在了里面。
就在硬翅鞘将将合上的时候，食梦貘发出的亮光也挤了进去。
乔渡遗憾道：“哎呀，晚了一步。”
*
七星瓢虫的硬翅鞘行程的保护壳里。
因为严丝合缝，这里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线，或许是这个时间本就已经遁入了黑夜。
B队的一行人先后亮起了光脑，光脑能被允许留下来，目的是为了防止在荒野求生期间，学生遇到危险的时候不能迅速和教官进行联系。
由光脑发出的光，汇聚在了一起，也让B队的四个成员看清了这个保护壳的构造。
保护壳前窄后宽，他们站在里面，像极了被硕大的七星瓢虫吞进了肚子里。
“怎么回事？”姜星鸦问。
岑新元也没弄清楚：“A队那两个人来的时候，你们都不在这里，我感觉我也打不过他们，但是我当时太想守住咱们的旗子了，小七就突然飞在了我的面前，变成了现在这样，帮我挡下了好几次攻击。”
“我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保护壳。”郗楷补充道，“从外面看起来，很像小七的放大体。”
姜星鸦挑眉：“那就是小七学会了技能，这个技能叫什么？”
岑新元还是说不知道。
“学会保护类技能的精神体不少，但它们都有类似的特征，那就是身上有壳这种东西的存在。”姜星鸦说，“小七属于昆虫，而且体型小，无师自通学会这样的技能很少见。”
褚煦想起来之前看过的资料，他记得上面有一个海龟精神体的技能就类似于小七这样。
褚煦正要说些什么，他的眼前，或者说所有人的眼前，都出现了点点闪光。
“这是”
郗楷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些光点，下一秒，四个人都晕倒在地。
不过是瞬息间，郗楷就睁开了眼。
他觉得自己漂浮在了宇宙里，但是眼前的场景诡谲又抽象。
一艘星舰穿梭在星系中，可是组成星系的并不是星球，而是一只只充满窥私欲的眼睛。
眼睛的虹膜颜色各不相同，卡通的质地又给这副画面增添了诡异的色彩。
等那艘星舰离他更近了，他才看出来，那不是一艘星舰。
而是一个双人的摇篮。
摇篮轻轻摇动，不知道是谁唱起了摇篮曲，郗楷看见了摇篮里的生物。
那只能用怪物来形容。
两只怪物酣睡在摇篮里，听着摇篮曲，无数个色彩各异的眼睛将它们环绕。
它们表情安详，就像在做一个天马行空的梦。
第83章 荒野求生04
眼前的画面太离奇了。
轻柔的摇篮曲在耳廓里环绕, 郗楷眼皮发沉，困意上涌，仿佛已经躺进了摇篮里。
组成星系的一颗颗眼睛统一看向了他, 像是不敢和它们对上视线，郗楷闭上了眼睛。
在这样明显反常的环境里睡着不是一件好事。
还好, 出现在这里的不止他一个人。
“郗楷，别睡。”
郗楷猝然睁开了双眼。
这个声音像是钩着鱼饵的鱼线, 而他的意识就是上钩的鱼，声音进入他的耳朵里, 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褚煦放下拍在郗楷肩膀上的手，又去提醒剩下的两个成员：“岑新元，姜姐，别去关注这里的东西。”
他在醒来的瞬间，就刻意让自己忽略了摇篮曲和奇特的眼睛, 因此, 他现在十分清醒，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姜星鸦收回盯着摇篮某个位置的视线, 正要说些什么，回头看见旁边的岑新元还在怔愣。
眼前有手掌在晃动, 被声音蛊惑的岑新元哆嗦了一下, 这才回神, 声若细蚊：“这个摇篮曲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岑新元的自言自语淹没在了摇篮曲里, 因此并没有被其他人听到。姜星鸦召唤出玄鸦，使用了技能【囚幕】。
浓稠翻滚的黑雾很快就将眼前奇怪的画面包裹了起来, 连带着空灵的摇篮曲也戛然而止, 褚煦的眼前只剩下了见惯的黑雾。
“我们应该是中了乔渡精神体的技能。”褚煦分析着目前的局面，“这个技能让我们的意识以梦境的形式出现在了这里, 但是我们的身体是安全的。”
多亏了岑新元和小七的保护技能，将他们和旗子都保护在了里面，这样他们就能专心解决眼前的麻烦了。
但是，他们对于乔渡精神体的技能还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这就导致，尽管他们已经清醒了，还是被困在这个类似于梦境的地方出不去。
麻烦就在眼前，该怎么解决？
“如果这是梦，我们为什么会做同一个梦？”岑新元喃喃道，明明已经没有空灵轻柔的摇篮曲了，可他的耳边始终在嗡嗡作响。
岑新元看向其他人，发现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异样。
受耳鸣所扰的只有他自己。
“这应该就是食梦貘的技能效果了。”褚煦回忆道，“我记得徐录提到过，如果自己潜意识里的噩梦没有解决，在食梦貘的技能下产生的梦境就会和噩梦结合，从而魔改画面。”
褚煦总结道：“我们刚才见到的东西，来自我们内心深处最恐慌或者最深刻的记忆。也许，找到噩梦的源头，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这个时候，郗楷伸手指向了前方：“你们看。”
在郗楷手指的方向，出现了四颗星球，正在匀速向他们靠近。
“我、我们躲吗？”岑新元看着星球朝着他们而来，莫名毛骨悚然。
褚煦摇头：“不能躲。梦一般都和现实有出入，而且，出去的方法可能就在星球里。”
星球在他们眼前无限放大，从一颗颗星子大小变成了庞然大物。四个人漂浮在四颗星球面前，就像遇上了蚂蚁的大象。
四人屏气凝神，眼睁睁地看着星球离他们越来越近，就在星球要碰上他们的时候，褚煦突然扭过了头，认真看向旁边的三个B队成员。
“我们不一定会进入谁的梦，如果你们进入了我的噩梦，请记住，不要管我，快点逃跑。”
这句话似乎隐瞒了什么，郗楷猛地看向了褚煦。
他想起来，褚煦从未对他说过自己的过往，他也没有问过，理所应当的觉得褚煦的前半身和季家绑定在了一起。
直觉告诉他，褚煦的过去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郗楷张了张口，正要说些什么，巨大的星球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穿过了他的身体。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刺眼的白光让郗楷不适地闭上了眼。
漂浮的失重感转瞬即逝，他的脚下踩到了硬邦邦的实物，郗楷缓缓睁开了眼，强光带来的短暂失明还没有消散，他只能用除了视觉之外的其他感官去组成眼前的环境。
吵，太吵了，七嘴八舌的声音刺激的郗楷脑仁疼，空气都是浑浊的，来自周围人们的推搡让郗楷东倒西歪，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他在哪里。
郗楷迅速眨眼，眼前的昏花终于退去，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张张脏污又恐慌的脸。
他正在一艘运载着众多难民的星舰里。
因为虫战的波及，许多公民的母星都受到了影响，不得不乘上帝国派来的救济星舰，前往陌生的星球避难。
他们的噩梦和他们的记忆有关，这样的经历他从未亲身体验过，不属于他的噩梦很明显是剩下三个成员的。
那么这是褚煦的梦吗？
郗楷尝试活动自己的身体，流畅自如，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他试图去问身边的难民这艘星舰的编号，难民的无动于衷让郗楷怀疑对方是不是看不到自己。
或许，母星遭到破坏，悲伤难抑的悲伤情绪扼住了这些难民的喉咙，让他们说不出一点话来。
郗楷起身，他决定去控制室寻找答案。
帝国在制造星舰的时候，每一艘星舰都有专属的编号，在虫战时，每一艘星舰的投入使用都要经过皇帝和他母亲的批准虽然小时候的自己耳濡目染了许多，但是郗楷也不能保证能通过编号就认出这艘星舰行驶的具体方向。
眼神一闪，郗楷在临近控制室的舷窗上找到了这艘星舰的编号。
0-71是这艘星舰的编号。
刻在金属上的数字让郗楷愣在了原地。
因为他想起来，这是一艘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就被敌人袭击从而在广袤宇宙里无声爆炸的星舰。
在宇宙发生的爆炸无声且壮观，人们的哭嚎声都听不见。
遇难者的生命汇聚成了奔走在帝国大街小巷里的讣告。
这个消息一出，举国震惊，郗楷记得当时的报道，0-71星舰上难民3723人，全员遇难。
郗楷被这个发现惊得定在了原地，几乎是触电般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全员遇难的意思是没有幸存者，那么这个梦是谁的？
当年，是谁在这艘星舰上？
就在这个疑问产生的下一秒，和郗楷隔着一个舰壁的船舱，传出来了一个让他浑身一震的声音。
“我叫姜星鸦，你问我为什么要叫那两个字？”
“因为我要做星盗，我的精神体进化成了乌鸦！”
郗楷深呼口气，推开了船舱的门。
刚推开门，眼前的画面就让姜星鸦挑起了眉。
暖色调的灯光，卡通的墙纸，堆满了尿布的桌子，以及随处可见的玩具。
非常温馨的儿童房。
第一次见到这种装饰，姜星鸦当即就明白她来到了别人的梦境。
房间的正中央，厚实的毛绒地毯上有两个摇篮，曾在宇宙里回荡的摇篮曲就环绕在姜星鸦的耳边，在这个儿童房里游荡。
姜星鸦盯着空空如也的两个摇篮，心里已经有了对这个梦境主人的猜测。
他们B队，只有岑新元和郗楷有兄弟姐妹。
两个等比例的摇篮明显是为两个同龄的孩子准备的，而郗亦韵和郗楷差了几岁。
姜星鸦闭了闭眼，这个梦境的主人一定是岑新元。
与此同时，她身后刚扣上的门扉，又被人从外推开了。
一对年轻的夫妇走了进来，他们的怀里各抱着一个孩子，姜星鸦就站在门口，夫妻看都没看直接绕过了她。
双胞胎被放在了摇篮里，年轻的女人在他们的脸上各亲了一口，然后起身放大了摇篮曲的音量。
儿童房里的灯光暗了下来，只留下了一盏小夜灯，年轻的夫妇走出了儿童房。
门刚一合上，他们就开始了争执。
“今天抓周礼，小元抢走了小介的精神体大赛奖牌。”
女人不解道：“你亲眼看见是小元抢的吗？他那么小，他们兄弟俩的玩具是共享的，而且小介也没有哭闹。”
“我还能骗你吗？小元本来就没有小介聪明，奖牌这种东西，小元不会明白它的价值的。”
听到男人再次说起这种话题，女人声调顿时上扬：“你疯了，他们刚过抓周礼，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比较，他们两个都是你的孩子！”
年轻的夫妻一声比一声高，姜星鸦在门后静静的听着，甚至有点想笑。
她想，这种体验真奇妙，原来生了孩子的父母也会吵架。
吵架听到最后都是攻击对方的话，姜星鸦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兴趣，她走到摇篮面前，看着长相一样的两个小屁孩，一时间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岑新元。
“还睡呢？”姜星鸦轻声道，“你们爸妈要离婚了，不要你们了。”
岑新元睁开了眼。
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一个车厢里。
这不能怪他反应慢，主要是车厢太黑了，被厚厚的窗帘盖得严严实实的，而且这辆车只是稳稳当当的停在了路边，并没有启动。
他小时候怕黑，睡觉的时候除非有人陪，要不然一定要彻夜开灯安睡。车厢里的黑，让他下意识想去拨开挡住车窗的帘子。
帘子刚被掀开一角，外面的光线就争先恐后的跑了进来，岑新元还没放下手，冷不丁地撞见了藏在车帘后的一双双眼睛。
车外围满了人，带着探究的目光贪婪地打量着这辆车，车帘被掀起来，也点燃了人们的疯狂。
“看见了吗？元帅的儿子就在里面！”
“别挤我，让我也看看！元帅的儿子会不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他母亲还厉害？”
“嘘嘘，小点声，元帅刚牺牲，在小孩面前提太不好了！”
“郗楷？是叫郗楷吧？让我看看长什么样子啊？”
让人窒息的讨论和视线堆积在了被掀开车帘的一角，想要和光线一起挤进车厢，他们的影子被投在了车厢上，岑新元像拿着一块烙铁，将掀起的车帘砸回了车窗。
然后惊恐地向后倒退。
他这才发现，在车厢的角落蜷缩着一个小男孩。
一个在他掀起车帘后，就躲避着光线、畏惧着视线的小男孩。
小男孩浑身颤抖，抱着膝盖，不安地埋头。
岑新元的动作顿了顿，表情怔然，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在岑新元精神体行成的保护壳外面，飘起了四个光球。
光球里全是B队的四位成员进入的梦境实况。从左到右分别是，郗楷、姜星鸦、岑新元和褚煦。
食梦貘每一次使用【幻梦】，乔渡都能同步目睹中了技能的人的梦境。
其实这是一个很治愈的技能，能让人直面过去的痛苦，也能让人短暂的沉沦于美好的幻境里。
梦多少都带有离奇的成分，从过去到现在，乔渡已经见过不好稀奇古怪的梦了，但是当她从最后一个光球上别开视线时，她忍不住去问旁边的人。
“他不是你家人吗？”乔渡匪夷所思道，“你家难道有盛产怪物的怪物矿？”
乔渡一直都知道，梦再怎么离奇，始终都会受现实经历和记忆等主观因素的影响，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日有所思夜有所的梦出现。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去向季才捷求证。
“他的遭遇其实都是假的，对吧？”
食梦貘能觉醒出这样的技能，有一半都是受乔渡充沛的情感和强大的共情能力的影响。乔渡已经自动把褚煦和死在他面前的四只灵兽，代入成了自己和自己的精神体，她甚至不敢再去多看一眼。
季才捷面色铁青，不发一言。
光球里褚煦的梦境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在因为褚煦的遭遇生出复杂的情绪之前，他率先感受到的是陌生。
这样的褚煦太让人陌生了，和在季家的三年里待人接物的气质大不相同。
他以为季家的生存环境已经是丛林法则，但他没想到，褚煦原本的世界竟然是那样的高压。
他以为他了解褚煦，以为朝夕相处的三年里足以让他对褚煦了解一切。
他们都以为褚煦是个孤儿，但是他们都忘了，孤儿本就背负着也许终其一生也破解不了的秘密。
季才捷只觉得心脏又寒又痛，他和褚煦相处的那三年，原来到头只是一场空的笑话。
他从来都没有在自己的面前袒露过真心。
徐录瞧出来了气氛的古怪，便主动岔开话题：“哎，小乔，他们要怎么才能解除【幻梦】的效果啊？真像褚煦说的那样？”
乔渡回过神来，面上还带着对褚煦的同情，回答道：“他说的没错，但是还有一种方式，也能破除效果。”
“是什么？”
“那就是要让中了【幻梦】的人，拼命地想要回到现实。”乔渡补充道，“我说的拼命指的是，宁可消耗自己的生命，也要得到回到现实的机会。”
她的话音落下，岑新元精神体行成的保护壳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异响。
还没等她听清，巨大的保护壳骤然被轰飞了。
乔渡缓缓仰起头。
伸展翻卷着触手的庞然大物赫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第84章 荒野求生结束
天终于暗下来了。
篝火的火光将两侧的崖壁映衬得发红, 影影绰绰的身形晃动，野兽不敢踏足一步。
昼夜温差太大，靳扶让血貂变大, 舒舒服服窝在了血貂的肚皮上。
靳扶伸出手，靠近不断燃烧的篝火, 直到眼睛被火焰熏得灼烧疼痛了才收回视线，望向天边。
“有点没意思, ”靳扶打了个哈切，“这几个小王八蛋, 这么长时间了都没露面，明显不想带咱们一起玩。”
白禾月往篝火里添柴，全白的头发被映照出了光泽，“需不需要我去看看？”
“不用。”段霁也站起身，“我去吧。”
白禾月微妙地看了段霁也一眼, 她早预料到了段霁也会揽下这个差事。
自从苍阳从雨林那边飞回来之后, 段霁也就会有意无意的望向那个方向。
她能察觉到，段霁也的心思并不在这里, 也不在这场荒野求生上。
他在心系某个人。
这也太明显了。
白禾月有些玩味的鼓起一边的腮帮子，没打算挑明, 或许对方压根也没打算隐瞒。
但是, 有人可不会这么善解人意。
看见段霁也站起身, 靳扶啧啧道：“这么担心啊？”
段霁也却没有和他贫嘴, 而是神色凝重地看向了雨林的方向。
像是有什么超出预期的事情要发生了。
然而天空还是那么黑沉，静得出奇。
仿佛要将他们彻底吞噬。
靳扶的太阳穴直突突, 多年的虫战在他身上留下了对危险的敏锐, 靳扶正要站起身，只来得及听见远方传来了一声巨响。
从没出现过的庞然大物几乎比崖壁还要高, 粗壮的触手不断地翻卷着，压倒了一大片的雨林，野兽在林间奔逃。
乔渡吓傻了，瘫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面前被拦腰掰断的树桩，下一秒，触手拍打下来，两人环抱也抱不过来的巨树被轰然碾碎。
尘埃飘忽。
任何生命在这只庞然大物面前都渺小如尘埃。
就在下一根触手向她砸来的瞬间，乔渡骤然回神，就地一个翻滚，不顾蹭上脸的淤泥，对食梦貘大喊道：“使用【催眠】！”
食梦貘伏低前半身，催眠的光束直直朝着庞然大物射去，一根触手被击中了，原本躁动不安的庞然大物一动不动了。
“停下了？”徐录扶起乔渡，季才捷及时制止了正要发出攻击的鳄鱼，三秒后，乔渡厉声道：“躲开！”
庞然大物像是被激怒了，触手如浪潮般汹涌澎湃，砸在地上又如迅猛的雨点，A队三人迅速躲避，徐录震声道：“【催眠】没有生效吗？！”
“生效了！”乔渡瞅准死角躲到了一个树后，急声道，“要不然你以为刚才的三秒里它为什么不动了！”
“只有三秒的效果，也是没用。”鳄鱼化成了一柄弯刀，季才捷握住刀鄂，接下了砸下来的触手，触手和刀身摩擦出了花火，没留下一点伤害。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触手强大的力量重重压在了刀刃上，季才捷左手撑住刀背，膝盖弯曲，使劲全身的力气去抗衡。
战术靴的鞋面陷进了泥地里，就在另一只触手也如泰山压顶般砸下来的瞬间，一只雪白的身影从林间掠过，叼住了季才捷的领子将他甩到了远处。
季才捷被迫在地上滚了几圈，头晕眼花，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还没能反应过来，下意识握紧刀柄就要继续向前冲。
他的动作却被横在他身前的胳膊挡住了。
来人衬衫的袖子长到遮住了这只手的手背，被触手带起来的劲风吹动，能看出来来人的胳膊上没有夸张的肌肉，也没有手拿武器。看起来人畜无害，可是却如同一道生死线般，让靳扶莫名不敢再继续上前。
“清醒了么？”段霁也的声音波澜不惊。
肾上腺素褪了下去，季才捷这才感受到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这是面对危险时身体向他发出的警告，也是劫后余生的后怕。
“退后。”靳扶和季才捷擦肩而过。站在段霁也身边，打量着眼前的生物，“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教官的介入使A队的几个成员成功和眼前的生物拉开了距离。
庞然大物却没有追赶上来，平静地立在原地，就连翻腾的触手都平息了。
靳扶谨慎打量着：“它累了？”
段霁也摇头：“它这是在保护什么。”
靳扶：“保护？”
话音落下，白鸽从生物的身后窜出，鸽王化身成了鸽群，在此起彼伏的咕咕声中，庞然大物再次掀起触手，将鸽群尽数斩于触手下。
鸽群消失了，触手又恢复了平静。
庞然大物的反应刚好验证了段霁也的话，鸽群消失，它也不再发出攻击，刚才的发狂似乎也只是因为A队的行为冒犯到了它。
或者说，让它觉得它正在保护的东西受到了威胁。
靳扶不由疑惑，它在保护什么呢？
耳边落地声响起，段霁也头也不回，白禾月走到他身后说：“可以排除这个生物的外表是伪装的可能性了。”
这样的生物从未在帝国出现过，就连虫战时期，这样的生物也是极其突破人类认知的存在。
更何况是在如今的荒星。
“苍阳的【全知】没有给你警报吗？”
靳扶凝眉，庞然大物的突然出现绝非偶然，他担心庞然大物的出现也许会是和平将被打破的预警。
在登上这颗荒星的瞬间，段霁也就让苍阳环绕整颗荒星飞了一圈，在【全知】技能的效果下，这颗荒星上大大小小的所有生命迹象都出现在了段霁也的眼前。
段霁也闭目，黑暗的眼前出现了上帝视角下的荒星地图。
变故发生之前，【全知】地图上还没有未知事物的存在，这就代表了眼前的庞然大物是突然出现的。
或许是段霁也的冷静让他想到了什么，靳扶扭头，看向段霁也的侧脸，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它在保护褚煦他们，对不对？”
“你竟然能看出来？”
听到对方还有心情贫嘴，靳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你太平静了。”
段霁也想了想，真心问道：“我之前在战场上很冲动吗？”
“这不一样。”段霁也能有战□□号离不开他的沉稳，靳扶想着以前，又看着现在的段霁也，说，“你面对的人不一样，现在的情况是，褚煦不见了。”
“但是你却丝毫不紧张。”
他们赶到这里的时候，只看见了A队的成员，而这里是B队的基地方位，在他们来到这里之前，想必AB两队正在胶着。但是等他们被异样引来后，这里没有褚煦，没有B队，只有眼前这只长着无数触手的庞然大物。
褚煦不见踪影，不管是从他的身份还是现在的状况来看，都是一件不能忽视的突发事件。
他们是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战士，面对紧急情况他们有着充足的经验，段霁也的反应在外人眼里看来或许很正常，但是在知晓内幕的靳扶眼里，最正常的反应却成了反常。
“那我能怎么办，大哭一场吗？”段霁也笑了，笑得很假，然后垂眸不语。
说实话，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靳扶说的那样平静。
就算苍阳的【全知】已经把整颗荒星都解构，危险在他眼前都变成了微小的粒子，在他的掌控之下，心情也没有轻松多少。
他还是不免为那个人担忧。
这种自己的情绪被对方的一举一动拿捏的感觉，让段霁也说不上来是享受还是无奈。
靳扶定定看着偃旗息鼓的庞然大物，语气复杂：“这只该不会是团子的进化体吧？”
段霁也：“嗯。”
【全知】的地图上，代表团子的光点，坐标就在庞然大物所处的位置上，而且与褚煦和B队剩下三名队员的坐标重合。
靳扶的语气更复杂了：“变化好大啊。”
变化何止是大，简直可以用变异来形容了。不仅毛都掉光了，还从可以捧在手心里的团子，变成了一个触手就能把他们碾死的怪物。
进化后的团子可控性和危险性都不可知，需要经过新一轮的测试，可那是后话了，眼下他们要做的是该怎么安抚团子，以及把褚煦他们成功救出。
“乔渡说，褚煦他们都中了食梦貘的【幻梦】。”白禾月在和A队对接了信息，“团子防守太严，我的白鸽进不去，用不了【除浊】，或许可以试试用精神力从外界介入，消除【幻梦】的效果。”
靳扶没听说过这种方式：“可行吗？”
白禾月想了想，说：“按理来说是可行的。我和尹一隅老师一起研究过白鸽的【除浊】，我们俩的共同结论是，强大的精神力可以抵消部分技能产生的效果。”
“不管是正面还是负面，只要精神力足够强大。”
有着强大精神力的人，就在眼前。
靳扶正想对段霁也说些什么，段霁也的光脑突然响了起来。
段霁也看了光脑上接收到的消息，叹了口气：“完了。”
“怎么了？”
“陛下目睹了荒野求生的全程，他对褚煦的遭遇很不满，发了大火。”
段霁也莫名其妙有些心虚。
第85章 团子的进化
好痛啊。
怎么又失败了。
不管怎么打, 怪物总是消灭不干净。
我受伤了，我的身体好痛。
我的灵兽死了，我的心好痛。
只剩下最后一只了, 它不能死。
只要怪物彻底被消灭，我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可以带着团子见母亲, 妹妹也在等我。
诶？妹妹？
妹妹是谁？
“嘀嘀嘀。”
——这是什么声音？
治疗舱里，治疗液不起涟漪, 躺在里面的人就像徜徉在温暖的海洋。褚煦躺在里面，记忆发生了错乱, 被梦境所扰困惑地蹙起了眉。
神情太不安了。
缪姣红着眼睛，隔着一茬又一茬的连接线，眼巴巴地望着治疗舱里的男生。
心脏被扯痛，让她也不安起来——她已经离开童年太久、，与童年的远离也让她对这些不安的情绪隔了一层模糊的膜, 现在, 这层模糊的膜彻底破碎，她几乎是下意识去向身后的求助。
“我、我可以让狸狸放出一点记忆给他吗？”缪姣忍着眼泪, 为了征得同意保证道，“我不会给太多, 不会强迫他想起我我只是想让他好过一点。”
对她来说, 最幸福的记忆莫过于童年, 那段记忆是鎏金的, 是闪着暖光的，没有离别也没有为难的抉择, 她那个时候是那么快乐, 她的哥哥也和她一样。
痛苦是灰暗的深渊，幸福的记忆是吸引陷于迷茫的人前往光亮的引力。
缪姣固执地以为什么也做不了的她, 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行。
最起码，也让他偶尔有做个美梦的权力。
“可以，”段霁也的嗓音哑得吓人，声带像被沙砾摩擦过，他适应了一下嗓子的不适，继续说道，“麻烦你帮帮他。”
和治疗舱匹配上的监控仪器滴答作响，上面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可男生像被噩梦魇住了，意识深陷泥沼，始终不能醒来。
在段霁也的眼睛眨也没眨，在他眼里男生是那么脆弱，仿佛治疗舱一旦开启，男生的生命也会顺着风消散了。段霁也深深看了治疗舱里的男生一眼，转过身，离开了偏殿。
“学生们已经由靳扶和白禾月护送回一军了。”
副官见到段霁也出来后，这样说道。
虽然是对着段霁也说的，可他的视线却透过段霁也，落在了那架牵扯着在场所有人情绪的治疗舱上。
团子突然进化，让荒野求生草草结束了。
这实在是始料未及的事情，在此之前，团子从未有过进化的倾向。
这个突发情况，来得凶猛，一如团子的进化体那样令人却步，却没有造成任何伤亡，学生们也只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只要做好精神检测，以及心理辅导就好。
学生们已经回到了一军，被催眠入梦的B队成员们也从梦境里醒来，只有成功进化的精神体以及它的主人还在沉睡。
“团子的进化会不会是您的精神体技能出了差错？”段霁也问尹一隅，他刚得知褚煦的精神体养成游戏不久，也是刚知道团子是从游戏里出来的精神体。
在这之前，他也的确有过疑问，褚煦当初被吸出了那么多的精神力，遭受过那样的创伤的精神海竟然还能孕育出新的精神体。
这让他很意外。
这份意外在尹一隅听闻团子进化匆匆赶来主星后，终于有了解释。
尹一隅为褚煦制造出了精神体养成游戏，必然是在皇帝的授意下进行。段霁也心里莫名其妙有些发闷，不为所动地想，这份补偿有些配不上。
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不能通过尹一隅来找到团子发生变故的原因。
尹一隅倒是对另一件事很好奇。
“你到底做了什么，能解除团子发狂的状态？”
原本的庞然大物，现如今已经变成了只有手掌大小的水母。褪光了胎毛，晶莹的蓝色伞盖延伸出了七根触手，变得迷你、温顺，看起来毫无杀伤力。
段霁也的目光移向精神体检测仪上的团子，代表着团子生命体征的数据仿佛和褚煦重合在了一起。
“为什么会觉得是我做了什么？”
尹一隅定定看着他：“靳扶说你，当时很得心应手。”
“我没有。前一句的否认不知道指向了什么，但是下一句话，却出乎了尹一隅的预料。
“我当时怕得要死掉了。”
这是段霁也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袒露他的不安。
不是因为自己的眼疾，不是因为自己的后遗症，只是因为另一个看起来和他无关的独立生命。
坚硬的盔甲有了缺口，从此可以看见他为另一个人沉沉跳动的心脏。
尹一隅微微一怔。
*
团子的突然进化有了答案。
最终得出的结果是，褚煦在无意识或者有意识的情况下，使用了精神体养成游戏里的光团。
四个光团，全被褚煦加在了团子一个精神体神上。
“每一个光团都蕴含着强大的精神力，这会催化精神体实力的增强，”尹一隅说，“同时，也包含着你那次去蓝星的收获。”
段霁也上次去蓝星，除了有自己的意愿之外，也是帝国的委派。
昔日的小皇子回到了帝国，他们总要去小皇子曾经生活过数年的地方看看。同时，还要弄清那些灵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帝国迎来了和平，已经不再需要借助未知的力量。段霁也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能帮褚煦做些什么。
比如，为他找到一点灵兽存在的痕迹，并跨越无垠宇宙，带到他的身边。
段霁也垂眸：“没想到，你们把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用在了这上面。”
段霁也去蓝星一趟，有很大的收获，他凭借曾在褚煦的记忆里看到的地点，找到了四只灵兽的埋骨地。
他在那里发现了灵兽残存的力量，并带了回来。
只是那些力量如同飘渺的精神力，作为成年礼物还缺了点什么，段霁也把四只灵兽的力量先交给了帝国。所以，他才会对褚煦说，再等一等。
等帝国把本该属于你的一切，成倍地送给你。
“抱歉，但这是能让它们发挥最大作用的办法了。”尹一隅的声音不疾不徐，有着时光的痕迹，“我在用【构建】设计光团之初，原本想着先看看褚煦的成长，毕竟他的一切选择都会使团子受到影响。”
“根据他的选择，我会为他量身构造出最适合他和团子的技能。这是那些光团，最初存在的意义。
“学会光团技能的门槛是需要团子达到SS阶，团子很早就达到了，但是褚煦却迟迟没有将光团用在团子身上。”
“他有顾虑，我却不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尹一隅抬手抚摸团子的伞盖，“所以我为他构造技能的行程就滞后了。好在，你带来了那四只灵兽的残存的灵力。”
那四缕残存的灵力，纵然微弱，但是足够让尹一隅使用【构建】模拟出四只灵兽最初的模样。
帝国寻找灵兽踪迹的目的已经变成了补偿，团子有了灵兽的力量，这也代表了灵兽将再次陪在褚煦的身边。
她将四缕力量，分别寄存在了每一颗光团里，光团带着四只灵兽各自的技能，静静等待着。
等待着褚煦将这份礼物拆封的那天。
“这份礼物来得晚，他拆开得也晚，而且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尹一隅浅笑，对段霁也说，“他不是喜欢夸张的孩子，明显不愿意给团子使用光团，你在现场，你知道让他改变决定的原因是什么吗？”
段霁也沉默了几秒，说：“我赶到的时候，团子已经进化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想，我已经猜到了。”
“对他来说，或许受伤代表了离别，所以，他不希望任何人受伤。为此，他觉醒了第一例【治疗】天赋，也为此孤身前往蓝星。但是在蓝星，他前后失去了四只灵兽，而对于团子，他也只是希望团子不能再像其他人一样，再离他而去。”
*
褚煦觉得自己做了很奇怪的梦。
像是穿上了好几个布匹缝制出来的衣服，他的梦，光怪陆离，场景丰富，甚至让他有些晕头转向。
最开始，他又梦到了缠了他多年的噩梦。
四只由他带大的灵兽，先后在他面前死去，他已经可以辨别梦境和现实了，但是这次却那么真实，久违的窒息感找上了他，让他不能呼吸。
他就像坠入了无边的深海，胸腔里的氧气逐渐殆尽，于是他又被赶上了新的战场。
眼前的怪物他从未见过，可是挡在他身前试图为他挡下那一击的背影他是那么熟悉。
问号毛毛都被怪物带来的罡风拍打地背到了脑后。
团子的出现像是给了他当头一棒，他开始怀疑眼前景象的真实性，可是怪物带来的强烈威胁又不容他思考。
在现实和梦境面前，他只希望团子能活下来。
他打开了精神体养成游戏，团子从这里来，能让团子存活的办法必须在这里。
必须在这里。
必须在这里。
他不停地低语。
他看到了躺在技能树下的光团。
光团是他的救命稻草，他把光团全都用在了团子身上。
残留的意识告诉他，这样做会让团子发生某种变化。
褚煦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迫切地希望这些光团马上起作用。
过重的思虑又让他向深海坠去。
他感受到了来自心口的一点熨烫。
那是来自段霁也铭牌的精神力。
精神力凝成了苍阳的虚体，试图带着他逃离这里。
就在这个时候，他眼前的画面变了。
像是在看一场倒叙的电影。
他看到带着灵兽上战场的自己，看到和灵兽训练的自己，看到了初来蓝星的自己，也看到了在前往蓝星之前的自己。
女人抱着年幼的他，叫他好好长大。
妹妹散着头发，把手上的发圈递给他。
男人男人把他抱在怀里，让婴儿阶段的他挺直脊背，欢欢喜喜地教他喊
父亲。
褚煦睁开了眼，眼前的人影逐渐和梦里最后的场景重合。
只是，眼前的男人苍老了许多，鬓生白发，看向他的眼神也没有了欢喜，多了深不可测的幽暗和愁丝。
他如同稚子学语般，顺着从梦里带出来的思维惯性，下意识开口：“父亲？”
第86章 认亲
当主星到了夏末秋初的时候, 季节开始轮转，缪尧出生了。
那天是夏季的最后一日。
所以，他是属于夏日的孩子。
夏天步入尾声, 莽撞的灼意都被留在了过往。
像是被一个漏网筛了个透彻，在这天出生的孩子, 热情变成了温和，但生命力仍像亭亭如盖的大树。
除了冬天, 主星季节的温差其实并不怎么明显，所以当秋初之时, 叶子油绿，空气里的温度依旧让人舒适。
在这种情况下，主星的宫殿里有新生命降生的消息传出来，主星的居民们会欢喜地说：“秋天来了啊！”
帝国的陆妤皇后，正如医官推测的那样, 在秋季到来的前一天诞下了皇子。
帝国的第一位皇子, 一位备受帝国子民期待的皇子。
小殿下的名字和粉嘟嘟的小脸出现在了帝国各处，人们对这个尚在襁褓里的小婴儿的喜爱, 就如秋天的风逐渐将落叶卷向高空，永远托举着那片轻飘飘的叶子。
除了新生命的诞生, 帝国迎来新生机也是在夏末秋初的时候。
去年的这一天, 帝国迎来了新的帝王。
缪尧的父亲就是在这一天接过老皇帝的王冠, 坐上了宫殿的王座, 接受万民的跪拜。
帝国的老皇帝，是个并不称职的君王。年轻的时候碌碌无为, 到了晚年酗酒昏庸, 表面光鲜亮丽的帝国实际上已经千疮百孔。
只需一个外力，帝国就会如被击倒的积木塔, 散落一地。
可以说，他在位的种种不作为，加速了虫战的发生。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在虫战开始的时候，老皇帝早就双腿一蹬归了西。
当然，缪尧的父亲在刚接手帝国的时候，并不能提前洞悉未来的灾难。但是，他的刻苦好学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帝国的摇摇欲坠。
他成为帝国君主的第一件事，就是挽救。
在他眼里，老皇帝是活生生的反面例子，而且就发生在他身边，发生在不久之前。
老皇帝的一举一动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不能忘，也不敢忘。
老皇帝解锁了被帝国的子民指着鼻子的成就。缪尧的父亲决定，要做一个和老皇帝截然相反的皇帝。
于是，在老皇帝照例享乐的时间里，他兢兢业业地理政，不敢懈怠一秒。在老皇帝霸道独裁的时候，他虚心纳谏，对拐弯抹角阴阳他的人也能面不改色……
很快，皇室的口碑就被扭转了。
宫殿门口没人再扔臭鸡蛋，常常看见有人跑来送一些自家后院的鲜花。
缪尧的父亲弯腰将一捧鲜花捡起来。
微笑，对送花的小孩表达感谢。
然后，转身，脸上的温和消失，捧着鲜花的手垂了下来。
真累啊。
当皇帝真不容易。
好在，他对皇后的爱意未消。他又把鲜花捧了起来，一边走向他和皇后的寝殿，一边想：
他在夫妻情感上面，和老皇帝也不一样。
老皇帝速来风流，情史比精神体种类大全手册还厚。
老皇帝爱不爱老皇后，或者说，爱没爱过，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他把鲜花送给他年轻的皇后，弯腰亲了亲她的脸颊，他闻到了氤氲的花香。
小缪尧已经醒了，他转过头看见小缪尧亮闪闪的眼睛，总是觉得这是个早慧的孩子。
而且这个孩子似乎对父母亲近感到很开心。
他想了想，又在陆妤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看向小缪尧。
小缪尧眼睛弯了起来。
陆妤好笑地看着他俩。
缪尧的父亲直起腰把陆妤身边的小缪尧抱了起来。
软软的身子，不重的重量，让人看一眼就会心情愉悦的长相。
他想。
这是他的孩子。
他又想，老皇帝从未表达过对他的喜爱。
于是，他在小缪尧的脸上亲了一口。
然后板正软软贴在他身上、向他表达爱意以及向他汲取安全感的小身体，让他的身子骨硬起来。
他接着想，他果然和老皇帝不一样。
老皇帝根本不爱他，想享乐一生，把烂摊子丢给他。
但是他很爱他的孩子，他不会留烂摊子给他的孩子，他的孩子会和他一起做个明君。
做明君不易。
好在他会教他的孩子如何做一位受人爱戴的明君。
成为明君之路，他已经走了一半，而且效果显著，只要小缪尧按照这条路走下去，他们谁都不会成为第二个老皇帝。
但是他忘了，这条路并不怎么容易。
小缪尧渐渐长大，从会翻身到会自己健康的跑起来，从牙牙学语到能清脆的喊出每一个人的名字，这期间，小缪尧叫了他无数声父亲。
怯生生的，亲切的，期待的，以及平淡的。
他都会在心里高兴地应下来，然后面上一板一眼的对他说你要成为好皇子。
先做一位好皇子，然后才能做一位千古明君。
他的教学成果，在送缪尧前往蓝星的时候得到了验收。
“我愿意去，父亲。”
缪尧给了他满分的答案。
他沉默良久。
摸着缪尧的头，说：“好孩子。”
将缪尧带去蓝星的光圈很快消失，皇帝的心突然空了一块。
心脏像是被挖空了一角的那种感觉，让他在那段时间里走神了好几次。
后来，陆妤战死，帝国面临危机，缪尧的蓝鲸拯救了数人……这一件件或悲或喜的消息，让他很快就将那个感觉抛到了脑后。
最近，不知道是因为人老了就会念旧，还是因为心脏缺失的那一块始终没有痊愈，好几晚，梦里缪尧叫他父亲的语气都会让他在梦中惊醒。
他老了，一旦惊醒，就很难入睡。
他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将自己的人生过了一遍又一遍。
在这个时候，他惊觉，一些东西其实并不怎么重要。如果将过去做的一些决定重新放在他面前，他或许会改变当时的想法。
人都是会变的。
他没想到他的变化会来得这样迟缓。
让进入暮年的他一遍又一遍的思考一些决定的正确性，只留下了满腔的懊悔，以及一地的眼泪。
他不后悔做明君。
因为这是他的追求，是他的愿望，是小孩子嘴里幼稚的梦想。
但是，他都没问过缪尧：
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老皇帝从来没问过他的问题，他也没问过他的孩子，这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后怕？
还是愤怒？
他注定是功成名就的帝王，接手了烂摊子，结束了虫战，蒙尘的钻石被他洗净，帝国在他手里重新璀璨夺目。
人人都爱戴他，称赞他，歌颂他的伟大。
他的人生很成功。
然而，在不为人知的夜晚，鬓边斑白的皇帝，在全家福面前佝偻了腰背。
他突然很想再听缪尧喊他一声父亲。
*
治疗舱和宫殿的主脑相通。
当主脑亮起绿色的光时，代表着治疗舱里的病人有了好转。
当主脑亮起红色的光时，则代表了生命体征不乐观。
绿色的光从主脑里散发，将偏殿都染成了诡异的绿色。
缪姣迟缓地眨了眨眼睛，拔腿就往治疗室跑。
她憋着气，生怕将那口气吐出来，绿色的光就会消失似的。
到了治疗室的门口，她缓缓吐出了口气，做完了心里建设，这才推门进入。
然后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因为她看见，她的父皇背对着她蹲在治疗舱跑，握着她哥哥的手，背影孤寂。
她上次见到她父皇这样，还是在她母后牺牲，遗体被带回宫殿的时候。
她父皇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枯坐了一天一夜。
不好的猜测涌上她的心头，她不可置信地倒退了几步，跑到了外面，想重新跑回主脑前，看看那闪出来的光到底是绿色还是红色。
“殿下？你去哪里？”
副官惊讶的声音叫醒了她。
缪姣语无伦次道：“不是绿色的光吗？！”
“您在说什么？”副官狐疑道，“您不想去见见您的皇兄吗？他醒了。”
副官微笑道：“他的身体很健康，只是睡得久了点。”
缪姣这才发现副官手里端着的东西，是她父皇每天都要喝的药。
她冷静的想，她父皇刚才跟死了没两样，估计就是没吃药。
得知褚煦醒了过来，缪姣又有点不敢去见他了。
在让狸狸给昏迷的褚煦输送记忆的时候，她一不小心，好像输送多了一点。
她有些愧疚又有些不好意思，狸狸是她的精神体，狸狸能让褚煦看见多少、看见什么，她像尺子一样精准。
她知道褚煦这次醒来，有些东西一定会发生变化。
缪姣和副官走进了治疗室，皇帝见他们来了，松开了握着褚煦的手，然后在副官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皇帝没喝药，而是往外面走去。缪姣拼命给他使眼色，想问问褚煦此时的情况，皇帝却像瞎了一样，径直略过了她。
缪姣：“……”
这老登。
皇帝拖着长袍和副官离开了，治疗室里只有治疗舱运作的声响。
缪姣的实现越过公主裙的蕾丝边，盯着自己的鞋尖，莫名不敢抬头。
“什么时候学会的梳辫子？”
褚煦的声音很轻，但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了她的心上，掷地有声。
缪姣抬起头，褚煦不知何时坐了起来，营养液让他的衣服皱在了身上，像刚淋了一场大雨。
她“哇”的一声就哭了。
“你走得太久，”眼泪开闸，缪姣低着头，手腕不停擦着眼角，“我都要不记得了。”
…
褚煦醒来，皇帝又为他安排了全面的检查，生怕让他意外昏迷的原因是因为被他们忽略的疾病。
星际的医疗发展的非常迅速，除了段霁也的后遗症，没有任何蛰伏的早期病症会瞒过检查。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在荒野求生的昏迷，的确是突然进化的团子造成的。
“精神体养成游戏，是以你的一缕精神力开始的。”尹一隅不再对他隐瞒，“陛下找到我的时候，还带来了你的精神力。你可以把精神力理解成种子，只有有了种子，精神体养成游戏才会出现。”
褚煦摸着进化成水母的团子，想了想，“所以，团子真的是我的精神体？”
尹一隅点头：“【建构】这个技能，不能违背常理，用你的精神力培养出团子，这是很符合常理的事情。”
褚煦只是看着团子，没说话。
进化后的团子，从一颗毛茸茸的毛球，变成了一只滑溜溜的水母。
没有了团子最开始的样子，也不像他的蓝鲸。
其实褚煦和蓝鲸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他刚觉醒出精神体，连磨合都没磨合一下，他就和蓝鲸被迫分开，然后再没有见过面。
他只记得，蓝鲸很胆小，而且聪明，又对他的指令百依百顺。
团子是由他的精神力生成的，但是褚煦并不能说服自己团子就是蓝鲸。
名为遗憾的心情超过了团子进化带给他的喜悦。
褚煦把团子的七根触手摸了个遍，突然被其中一个电了一下。
“你还记得团子为什么进化吗？”尹一隅在旁边说。
“我把四个光团的技能都用在了团子身上。”褚煦愣愣看着自己被电到的手指，并不疼，或者说只是酥麻，这个感觉让他想到了什么。
尹一隅看着他的表情，提醒道：“四个光团带来的技能，你很熟悉，对吗？”
良久，褚煦才轻声说：“……是的。”
在他把四个光团都用在团子身上后，距离苏醒还有一段时间。
团子突然就在他面前变大了，变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庞然大物。
梦里的怪物威胁着他，团子挥动起触手，击向怪物。
团子用治疗恢复着被怪物咬断的触手，新生的触手又使用了让褚煦晃神的技能。
四个技能，是只有他在蓝星的四只灵兽才能用出的。
光团的效果超乎了他的预料，他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曾经在蓝星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女人。
女人养的猫死掉了，她给她的猫办了一场葬礼，又用猫的骨灰做了一个吊坠。
吊坠项链挂在脖子上，能通过透明的玻璃看见里面一点点骨灰。
女人说，这是慰藉，是陪伴。
褚煦当时就理解了女人的心情。
只是灵兽死后，身体化作了光点，他抓都抓不住，怎么可能留在他的身边。
以前不可能，现在怎么又突然出现这样的惊喜？
尹一隅看出了他的疑惑，温声解释道：“段霁也去了一趟蓝星。”
解释点到即止，不等褚煦做出反应，尹一隅又说：“团子一共有七根触手，每根触手都代表着一个技能。排除治疗和四个光团，还有两根触手没有技能。”
“每根触手各有一个技能附着，因为剩下两根触手，你还可以让团子再学两个技能。”尹一隅把团子的资料放在了褚煦旁边，“团子已经达到了SSS阶，只要你愿意，任何技能它都能学会。”
“它是唯一的SSS级，帝国为它在等级制度里添加了新的顶点。没有任何规则，再能把它限制。”
*
尹一隅带来的资料很全面。
团子进化之后的各项数据都发生了变化，较之前有了很大的提升，远远凌驾于其他等级的精神体之上。
四个灵兽的技能，如果按照星际的定义来说，不拘泥于任何一个天赋。换言之，来自四个灵兽的技能把几个天赋都点了个遍。
再加上团子本身的【治疗】天赋，现在的团子已经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天赋全能。
除此之外，团子现有的两个技能也都得到了提升。
【疗愈】→【鲸落】
【鲸落】：可以不限次数地将任何生命体和非生命体，恢复到使用者想恢复的任何程度。
测试等级：SSS级。
【海潜】→【无影】
【无影】：可以以任何物质为媒介进行穿梭，包括但不限于空气、液体、固体等，在穿梭过程中，使用者的身影会隐进穿梭媒介中。
测试等级：SSS级。
【鲸落】这个技能在帝国的资料里属于蓝鲸的特殊技能，如今团子学会了【鲸落】，似乎曾某种程度上来说，团子和蓝鲸开始重合。
让褚煦更在意的是【无影】这个技能，这个技能给的范围太大了，如果真的像资料中的那样，团子几乎可以去到任何地方。
褚煦收回视线，团子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想验证【无影】也验证不了。
而且，还有另一个问题在等着他决定。
团子的剩下两根触手该学什么技能。
帝国记载下来的精神体技能种类繁多，公开的技能就分成了混沌、攻击和控制三大类，其下又分成了许多的分支。
远远看上去，和一个大家族的族谱一样。
因为团子还没醒过来，褚煦决定先在主星停留几天。
顺便思考一下团子剩下的两个技能该怎么选。
这次回到主星，他成了这颗星球，乃至整个帝国权限最高的人之一。
他可以随意使用宫殿里的各个仪器，可以自由出入主星，星际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
但是褚煦仍然选择留在了宫殿里，甚至鲜少离开他暂住的寝殿。
缪姣很黏他，经常来找他一起玩，他们像小时候那样躲避着巡逻的侍卫，偷偷溜出了宫殿，在子民们面前遮掩着自己的身份，然后再次登上了那座钟楼。
古老沉重的金钟再次被风吹响。
褚煦的眼前出现了皇帝敲响金钟的样子。
——震耳欲聋的和平到来了。
缪姣站在他身边对他说：“有我在，你不会再忘记任何东西了，也不会再有任何遗憾。”
与此同时，在主星的另一边，宫殿里。
副官不确定地问道：“陛下，你是说，你想向帝国宣布小殿下的身份吗？”
第87章 回程
副官继续说：“陛下, 会不会太突然了些？”
向帝国宣告褚煦的身份。
这意味着什么呢？
不仅仅是‘种子计划’将被曝光，伴随缪尧的逃兵争议也会不攻而破，就连褚煦在爆瓜上受到的委屈都会真相大白。
褚煦会重获他本应该获得的一切, 他为帝国做出的牺牲将会被众人所知，那些伤害过他的包括季家在内的所有人, 都会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而以上种种，只需要高高在上的帝国君主, 轻而易举的一句话。
有的时候，规则就是这么不讲理。
轻飘飘的一个决定, 就能逆转一个人的人生，或落入淤泥，或扶摇直上。
只是，突如其来的消息会让帝国的子民们接受吗？
褚煦就是缪尧这个信息一旦暴露在人们的视野里，一定会掀起有史以来最大的舆论热潮。
先不谈缪尧这个名字的敏感, 光是‘褚煦’这两个字就能引起极高的关注。
副官从不怀疑皇帝在子民们心里的分量。
可是纵使是帝国也左右不了人们的想法。
人们接受这个说法, 帝国将是褚煦最大的后台。
如果帝国在宣布褚煦身份上出现一丁点的纰漏，褚煦会遭到的质疑将会不可估量。
这和季家的造假的消息不一样, 季家在帝国面前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
在有一个完美的方案之前，褚煦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哪怕只是争议。
“该让帝国的子民们知晓, 蓝鲸的主人是谁。”皇帝淡声道, 这个时候, 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了那秆秤, 不用再把私情当作举起帝国的砝码。
像是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应该舐犊情深，他发现, 活了一辈子, 这是他用权力做过的最让他愉快的一个决定。
他迫不及待地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褚煦是谁的孩子，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褚煦真正的名字。
但是, 现在还不行。
“三年前，尧尧回来的时候，和他十年前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人知道。”皇帝的目光幽深，上位者积淀多年的傲慢和野心，让他不甘心就这么将褚煦的身份告知于众，“这次，我要让帝国上下全都欢庆他的归来。”
他想再下一盘大棋，一盘以褚煦为底线，为他谋利益的棋局。
*
团子醒来的时候是在三天后。
彼时，褚煦正在和尹一隅沟通团子最后的两个技能。
团子一共有七根触手，一根是【疗愈】升级成的【鲸落】，四根是来自蓝星的四只灵兽的技能。还剩下的两根触手，褚煦已经做出了选择。
尹一隅：“你真的决定，要让团子学这两个技能？”
尹一隅已经将褚煦点名的两个技能和团子现有的技能，进行了配对。两个及以上的技能，若是合理运用起来，很有概率能成为一鸣惊人的组合技。
更重要的是，四只灵兽的四个技能从未在帝国的记录里出现过，在赛场上使用这些技能，一定能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经过机器的精密推演，褚煦点名要选的这两个技能
摸着团子伞盖的褚煦抬头：“不好吗？”
尹一隅轻笑：“也不能说不好。相反，我很期待你会用这两个技能，做出什么让我惊喜的效果。”
团子已经醒来了，褚煦决定回一军。
临行的时候，皇帝把他召到了大殿里，这还是褚煦找回记忆后的第一次私下见面。
空荡荡的宫殿里，副官等人都退了下去，褚煦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皇帝，找回了点童年的熟悉。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豆丁，想要看他父皇，必须要高高扬起脖子。虽然如今站在这里的他，仍然做不到和他的父皇平视，但是稳坐王位上的男人和他的距离已经没有记忆中那般遥远。
褚煦微微抬头，眨眼的瞬间就对上了皇帝注视着他的浑浊双眼。
眼前步入暮年的帝王逐渐和他记忆里的高大男人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这种感觉很奇怪，褚煦还记得自己蓝星的时候，绞尽脑汁回忆父母的样子。
可他对父母的记忆就像被堵住细孔的沙漏，任凭他再怎么挣扎，他记忆里的身影逐渐模糊，最后一片空白。
只是和眼前的帝王一个对视，他童年的记忆就像走马灯一样逐帧在他面前上演。
在褚煦的记忆里，他的父亲总是在白天板着一张脸，到了晚上，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候又会眼尾都藏着笑意。
最开始，对于男人的变化，年幼的他并不理解。他常常在白天欢欢喜喜地扑到皇帝怀里，然后一抬眼就被皇帝眼里的冷漠吓懵。
到了晚上，他来到父皇和母后的寝殿，看见一身常服的皇帝心里惴惴不安，踌躇着，内敛了见到父亲的欢喜，克制守礼地向皇帝问好。
皇帝眉开眼笑地把他抱在怀里，让他叫了一声又一声的父亲。
那时候的褚煦更懵了，他以为白天的父亲只是心情不好。
第二天白天，他又欢欢喜喜地把冲着皇帝跑去的时候，一抬眼，又被皇帝眼里的冷漠吓傻。
然后晚上，他抱着实验的心态再次来到母后的寝殿里，果不其然又看见了对他一脸温柔的父亲。
如此循环，他逐渐长大，也懂得了一些他父亲的压力。做一整个帝国的帝王，肯定是要在白天冷静自持，那时候的皇帝是帝国的父王。到了晚上，回到母后的寝殿里，才是他一个人的父亲。
他想，长大的第一步应该是感同身受父母的痛苦，第二步则是要为父母分忧。
他学会了如何和白天夜晚截然不同的父亲相处，也第一次偷听到了父母吵架。
那时候，虫战刚开始，战线还不吃紧，却也足以让皇帝晕头转向。
母后刚生完妹妹，襁褓里的妹妹离不开母亲，他们两个人吵架的时候，争吵的声音甚至盖过了缪姣的哭声。
“你还好吗？”他听到母亲努力保持着冷静下仍然有些颤抖的声音，“你最近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不要把你的情绪带到家里！”
“我明白你的压力，所以我一直在陪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让尧尧也迁就你的喜怒无常？！”
喜怒无常？
褚煦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不多留一阵子吗？”
率先开口的是皇帝。
褚煦的思绪被皇帝有气无力的声音唤了回来，这让他感到了一瞬间的不真实。
“我该回去了，陛下。”
褚煦垂下眼，没有看见皇帝脸上的落寞。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喜怒无常的含义，扪心自问，如果他处于皇帝的位置，不一定能比皇帝做得更好。
他不会自怜，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使他的敏锐发钝，他不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本没有皇帝教他的那样冠冕堂皇。
他只是突然想到，如果缪姣和他一样，那她该有多么难过。
*
褚煦刚从主殿里出来，迎面就碰上了段霁也。
“小殿下。”段霁也站在私人星舰前，对他微微欠身。
褚煦身体一僵，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竟然出乎意料的变好了。
实在不知道是因为从段霁也说出来的称呼，还是因为见到了段霁也这个人。
褚煦挠了挠脸颊，走到他面前，不好意思地说：“教官，别这么叫我，好奇怪。”
段霁也止不住地笑：“我说的是事实。”
褚煦一边往星舰上走，一边闷闷地说：“别人会以为你在开玩笑。”
“不会的。”段霁也为褚煦开了星舰的门，护着他往里走。褚煦有些好奇，段霁也为什么会说不会，刚要回头，段霁也的下一句话让他微微一怔。
段霁也扶着他的肩膀，慢慢说道：“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只会维护你。”
褚煦肉眼可见的红了耳朵尖儿，段霁也识趣不再说些招惹他的话，轻拍他的肩膀，说：“进去吧。”
前往一军需要半天的路程，他们中午出发，到一军正好是晚饭的时间。
“小殿下，晚饭想吃什么？”段霁也站在操控台前，一边操作面板，一边透过后视镜注意褚煦的情况。
褚煦把团子放在了水缸里，团子进化之后，和水生动物一样变得亲水。因为精神体的特殊，水生动物就算暴露在空气里也能汲取氧气，只不过在水里会更舒服一点。
团子伸出了一根触手，和褚煦的指尖相碰。“郗楷邀请我一起去吃晚饭。”褚煦说。
段霁也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想到了什么：“你和郗楷走得很近。”
这句话有点怪，褚煦不明所以抬头看了一眼段霁也，想了想，说：“嗯小时候，我们就在一起玩。”
结果，褚煦刚说完，段霁也便回了一句更怪的话。
“你小时候也在和我玩。”褚煦抬头，看着段霁也利落的背影，听见他又说，“我和他，你更喜欢谁？”
褚煦：“什么？”
段霁也转过身，将视线落在褚煦的脸上，用视线代替手指描摹褚煦的五官。因为逆光，褚煦看不清段霁也脸上的表情，直觉告诉他，在这个孩子气的问题前，段霁也很在意他的回答。
褚煦张了张口，正要说些什么，他的光脑突然响起。
岑新元向他发起了通话请求。
段霁也走到褚煦身边，说：“你可以把通话连接到星舰的主脑，这样更方便一点。”
岑新元的大脸便出现在了操控台的屏幕上，在岑新元身后是姜星鸦和郗楷。
岑新元：“恩公！听说团子进化了，恭喜！”
姜星鸦淡淡道：“比我还差一点。”
郗楷直直看了过来：“什么时候到？”
段霁也静静看着褚煦和朋友们的交流，目光幽深，小i路过，看见了段霁也，它的感知器告诉它段霁也的情绪很不对劲。
小i停在段霁也面前，正要叽里咕噜地说一通，告诉段霁也要保持好心情。
然后就被段霁也强制关机。
小i：“？”
眼看着褚煦和岑新元他们交流结束，褚煦正要关掉光脑，段霁也阻止了他。
“我帮你关。”段霁也笑着说，“趁这个时间，不如让团子帮我治一下眼疾？”
褚煦点头，他刚想去把团子抱出来，就被段霁也抓住了手，段霁也让褚煦在自己面前站稳，背对着操控台，他把褚煦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说：“不用团子，用你的精神力。”
段霁也看了一眼垂下眼眸的褚煦，对方把注意力全放在了自己这里，他心生愉悦，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拉长，看向了操控台的屏幕。
和屏幕上的郗楷，对视着。
第88章 新途
精神体大赛主办星, 时隔一年，大赛的横幅和影响再次高高挂起在了大街小巷。
一艘艘星舰稳稳停靠在了主办星的星港里，几个军校生排队从星舰上走下, 在人群里左顾右盼，对主办星的热闹很是新奇。
“这里这么大！”
“咱们一军是褚煦学长他们来比赛, 我好想看。”
“今年大赛的冠军怎么说也要轮到我们一军了吧？”
这些军校生刚入学不久，正是对有关精神体的一切活动都感到稀奇的时候。谈论间, 一艘特殊的星舰自他们头顶飞过。
其中一个军校生睁大了双眼。
“天啊，那是皇家的专用星舰！是陛下和公主殿下来了！”
新生眯着眼睛紧紧盯着皇家星舰看, 等到威严的皇家星舰降落在了星港，最后只看到了一队训练有素的侍卫，以及被簇拥其中严加守护的两角衣袍
一军的训练室内，AB两队的成员齐聚在了一起。
岑新元打了个哈切，等着晚会的结束。教官们迟迟不来, 岑新元没忍住道：“我饿了。”
乔渡笑眯眯地说：“我也饿了。”
徐录看了看众人, 见没有人要说话，突然安静下来让他尴尬不已, 忙不迭地接话道：“快了，快了。一会儿开完最后一场会, 我们就能去吃饭了。”
褚煦想了想, 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把金灿灿的营养液, “你们要吃吗？”
原本闭目养神的季才捷睁开了眼, 看到褚煦正在给众人分手里的营养液，季才捷嘴角绷紧, 表情冷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褚煦已经分到了他的边上, 他身旁的乔渡喜滋滋地说了一声谢谢，季才捷再次闭上了眼。
就算眼前一片黑暗, 褚煦手里的营养液仍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季才捷竭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是褚煦在他面前停留的那两秒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我没记错的话，这种营养液一支要花不少星币呢，专供皇室和贵族流通货币的高奢品牌，我省吃俭用一年都买不下来一只。”徐录睁大眼，盯着分到手里的营养液看，狐疑道，“你这么有钱吗？”
季才捷的眼珠转了转，听到这些他终于忍无可忍睁开了眼，正巧，训练室的大门被人打开了。
“哟呵，都吃上了。”靳扶从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白禾月，靳扶扫了一眼众人，笑道，“既然你们都吃上了营养液，今晚咱们就不着急散会了。”
褚煦的视线从靳扶的身上，落到了靳扶的身后，门口空荡荡的，教官组缺了一个人才对。
“段神晚些来。”褚煦被白禾月的声音叫了回来，白禾月正盯着他看，褚煦抿抿唇，低下头绞手指，不是很想认下白禾月的话，他也没看见角落里来自季才捷的隐晦目光。
训练室并不大，一条长桌和几条长椅组成的空间更像是一间休息室。
明天就是新一届精神体大赛的开赛日，在过去的一年里，他们为这场精神体大赛准备了许多。无数个日夜里挥洒下出了汗水，连梦里都是比赛和冠军。
因此，他们齐聚在这间小小的休息室里，需要做的已经不再是已经做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复盘，也不再是绞尽脑汁的去探索该怎么将自己精神体的技能发挥到极致。
“我随便说点，你们放松吃着。”靳扶坐在椅子上，不像之前开会的时候那样紧绷和严肃，语气松快的像是在讨论一会儿去吃什么，“紧张吗？”
郗楷摇头：“不紧张。”
姜星鸦嗤笑：“紧张也晚了。”
“都这么自信？”靳扶调笑道，将话头一转，“褚煦，你呢？”
褚煦眨了眨睫毛，岑新元抢话道：“我恩公肯定更没问题了，团子进化的样子他们都没见过，明天恩公上场，团子肯定吓傻他们。”
的确，团子的进化发生在荒野求生期间。荒野求生是一军自行组织的一场活动，没有像外界公开，再加上皇帝的介入，就连一军本校的学生都鲜少知道褚煦在荒野求生发生的意外。
一军和皇帝联手将保密措施做得很好，AB两个队的队员是核心人员，只有他们知道进化后的团子有多么强大，甚至可以用可怕来形容。
想起团子刚进化时的巨大身影，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不止是褚煦，你们所有人都有了巨大的成长，该让你们的对手见识一下你们的实力了。”说到这里，靳扶对岑新元道，“小七或许会在前期单挑的时候吃亏，别担心，你的王牌要留到最后一刻。”
“那是会让我们绝地反击获得胜利的关键一刻。”
*
散会之后，褚煦和队友们去食堂吃了饭。
坐到餐厅里，褚煦想起来了一年前坐在这里的时候。今天的晚饭是自助餐，褚煦看着其他选手忙碌拿菜的身影，他突然很想让时间在这一刻暂停。
吃完饭，褚煦回到了大赛为选手准备的房间。
皇帝曾邀请他去住皇室专用的别墅，但是褚煦拒绝了，住在大赛准备的房间里能和队友离得近一点，他们也方便训练交流。
拒绝皇帝的时候，皇帝眼角的皱纹错觉一样变多了，也变深了。恢复记忆之后，他和皇帝总是亲近不起来，但是那一刻，褚煦突然有点不忍心。
他便说：“你可以来做客。”
结果皇帝还真来了。
褚煦一口气差点哽住。
为了不让被别人发现行踪，帝国的皇帝屈尊降贵的穿上了普通的老年人会穿的衣服，没有了高高在上的矜贵，远远看上去，只会觉得这是一位颇有阅历的慈祥老人。
然后老人便出手阔绰的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镶金边的相框。
褚煦把相框拿在手里，用指腹擦着被框住的两张脸。
皇帝觑着褚煦隐在黑暗里的神色，担心他的孩子是否会喜欢这份礼物，犹豫道：“这是你的母亲刚剩下你的时候，我给你和你母亲一起拍的照片。”
团子进化之后，褚煦想起来了很多。
想起来了母亲、父亲和缪姣，想起来了郗楷、郗亦韵，还有段霁也。
和记忆一起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几个人，时隔十年，他都再次见到了。
皇帝老了不少，缪姣和郗家兄妹都长大了。
唯独，他的母亲。
他再也见不到母亲老了的模样。
照片上，年轻的女人怀里抱着初生的婴儿，笑得那么柔和，那么年轻。
一滴泪落下，在照片上绽开了花，女人年轻的面容被模糊了。
皇帝没有多留，很快就走了，仿佛来这里只是为了送一张随时都能送上的照片。皇帝把门关上，因为年老而有些佝偻缩水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里。
这个时候，段霁也从另一方向走了出来。他等了好久，直到身上带着的从其他星球带来的凛冽的风都静了下来。
段霁也在褚煦身前蹲下，给他擦干眼泪，又把营养液拿到他的面前，哄着他：“一天一支，够吗？”
“我跑了好几颗星球才买到。”段霁也邀功道，“喝腻了我再给你买别的味道。”
褚煦抿唇，梨涡出现在脸上：“你买的有点多了。”
段霁也笑道：“可是你喜欢啊。”
*
今年的精神体大赛和去年的一样，为期都是一个月。
仍然分为了两个部分，前部分为个人战，后部分是团队战。在这一个月的赛程里，累计积分最多的就是本届大赛的冠军。
“冠军，多么有吸引力的两个字！”主持人宣布道，“让我们共同瞩目，第一轮单人战的选手会是谁？”
大屏幕闪动着，在所有人屏气凝神的期待中，第一个选手的头像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里。
观众席发出了如啸般的欢呼声。
主持人激动道：“第一个为我们开赛的人是，褚煦！”
第89章 童年乐园
【精神体大赛讨论楼。】
0L:没抢到现场的票, 去不了现场，一个人在家看比赛好无聊。楼里除了精神体大赛，八卦也能说, 欢迎来玩~
1L：人好少，插个眼。
2L：欢迎大哥！大哥看比赛了吗？话说今年时间过得好快, 明天竟然开始团队战了。
3L:看啦看啦，二军的势头还和去年一样猛, 说不定今年的冠军又是二军的。
4L:不一定，精神体大赛比的是积分, 个人战结束，积分排行榜前三里有两个都是一军的，赛程刚过半，楼上说早了吧。
5L:又来一老哥！
6L：排第一的是二军的何瑞，第二是一军的褚煦。何瑞的积分直接断层, 褚煦和第三的郗楷加起来都没有何瑞的积分高。
7L：楼上你能不能看远点, 接下来就是团队战了，一军的B队综合排名可比二军要高。而且何瑞积分高是因为他在call out环节就没停过。除了他主动挑战的选手外, 比赛的时候何瑞放狠话惹了不少人，很多选手都在这个环节call out了何瑞, 这么多人头上赶着送, 何瑞的积分能不高吗？
8L：的确, 我看了这么多年精神体大赛了, 还没见过在这个环节里能有选手这么集火。场上的其他选手跟看戏一样，我真笑死了。
9L：唉, 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我在机器选人的环节轮空了，本来还想在call out环节里多攒点积分, 这下好了，关注度和积分都没捞到。
10L：楼上惊现选手！
11L:合影！
12L：九哥能不能透漏一下你是军校生还是个人选手啊？
13L：不许扒我马甲（瑟瑟发抖）
14L：呃，其实九哥你已经给自己马甲扒一半了
15L：卧槽，我要申删！！大哥大姐们手下留情，别扒我QAQ
16L：接7L，何瑞其实也挺强的，他的精神体我分析过，个人战里适合攻防结备，在团队战里也适合暗地里当监查，挺全能的。而且在call out环节里，他只输过一次。
17L：输给了褚煦，说起来还挺抓马，褚煦是他在call out环节里第一个想要挑战的人，褚煦直接爆锤他，我以为何瑞实力不咋样呢，没想到把褚煦这关过了，何瑞赢了一路。
18L:这我熟啊，我玩游戏的时候也这样，刚出新手村就想不自量力挑战大boss，结果被大boss揍得满地找牙。
19L：说到褚煦，他是最出乎我意料的选手了，他精神体使出的技能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治疗】会用出来的吧。
想必大家都看过去年褚煦刚入学时候的爆瓜，那时候星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说褚煦白眼狼抱大腿的相关言论，我能肯定当时不止我一个人先入为主的觉得褚煦很弱。
20L：是这样了，不单单是白眼狼，爆料人还说褚煦精神体觉醒率为0来着，褚煦本人对此也没有任何回应，以至于去年星网上都是季家的一家之言，一点反转都没有。
21L：有反转啊，褚煦去一军不久就觉醒了精神体，天赋还是【治疗】呢。我朋友就在一军，和褚煦一届，他说褚煦在新生淘汰赛里的表现不俗，后面他们军训的时候PK，轻而易举就赢了季才捷。只要是关注军校的人，都会知道这些。
22L:对，所以我从那之后就不信季家的话了。事先声明，我也不站褚煦，星网上鱼龙混杂，不能全信。但是褚煦明显是被季家搞了啊，爆瓜的真相还不一定是怎么一回事呢。
23L：不过我很好奇啊，按理来说，不是所有人都关注军校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褚煦觉醒精神体，而且精神体天赋是【治疗】这件事人尽皆知呢？
26L：这有什么想不通的。首先，季家和他之间的纠葛就让褚煦在星网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很多人都会关注褚煦，不管是看乐子还是关注这件事的走向，褚煦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无数倍，他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搬到星网上。
第二，季家已经声明他精神体觉醒率为0了，褚煦觉醒出精神体，这对于这场争端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反转。褚煦觉醒出精神体的时间，距离爆瓜曝出没过太久。褚煦正是处于风口浪尖的时候，结合上面说的，褚煦觉醒出精神体被人知道很正常。
第三，他的精神体天赋是【治疗】。【治疗】的含金量，就算我不多说，大家也都能知道吧？综上所述，褚煦的精神体被人知道是必然的，不止是我们，听说褚煦还和帝国主星有了接触。如果没有季家在此之前为褚煦吸引了一波关注度，我们也不会知道褚煦的存在。真想问问季家，有没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30L: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是怎么知道褚煦精神体的天赋是【治疗】的？
31L：？？？我刚才不就是在说这个吗？都白说了？
32L：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确定褚煦的天赋是【治疗】而不是别的？有着【治疗】天赋的精神体只出现过虫战，除了帝国，我们对于这个天赋的了解不多，只知道这个天赋拯救了很多人的生命。我们感激这个天赋，感激这个天赋的拥有者，但是这个天赋是神秘的，正如你所说，我们都知道【治疗】的含金量，除了含金量，其他的我们一概不知，你怎么就能一眼认出来？
33L：这是褚煦自己在军训和季才捷PK的时候用出来的啊，那个技能不就是【治疗】天赋才有的吗？
34L：你再读一遍我在32L发的话。
35L：大师，我悟了！
36L：卧槽，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37L：32L老哥，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唯一能确定的信息只有我们对【治疗】的一无所知，但是33L却觉得褚煦和季才捷PK的时候用的技能就是【治疗】天赋的！我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灌输了褚煦用的那个技能就是【治疗】天赋！
39L：那这么说，褚煦精神体的天赋其实是假的？？？
40L：让你想远点，没让你想这么远。褚煦的精神体天赋都是真的，我们现在要思考的是我们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或者说，是谁有意告诉的我们。
41L：我只记得有一天我一觉醒来，星网上就到处都是褚煦精神体的内容了。按照这个思路想，褚煦好像真没公开说过自己的精神体天赋是什么，一军也没说过。
42L:那到底是谁说的，军校生的精神体信息在官方没有公开前泄露是违法的，但是褚煦的精神体信息出现在星网上，那么大动静，一军竟然也没进行删除和遮掩我靠，我有一个猜测。
43L：我也有一个猜测该不会这个消息来自主星吧
45L：你们不要再说了（尖叫）感觉这楼废了，我另开一个楼，就在隔壁，名字叫：扒一扒一军B队的岑新元或成一军吊车尾？
“陛下，星网上有人看出端倪了。”
副官一边布菜一边对皇帝道：“小殿下的精神体天赋以及和季家的牵扯，都有不同的声音出现了。”
皇帝头也不抬地问：“他们怎么说？”
“有人提出了对季家的质疑，小殿下的风评有了逆转的倾向，他们都惊叹于小殿下的技能。同时，他们也对小殿下精神体天赋信息的来源产生了怀疑。”副官继续说，“陛下，需要我出手吗？”
皇帝用刀叉切着盘子上的牛肉，牛肉口感绝佳，等咽了下去，才说：“这道菜不错，给尧尧送过去一点。”
副官应声，正要离开，皇帝叫住了他。
“在星网上放出消息，把尧尧的精神体往蓝鲸的身上扯，记得闹大。至于季家”皇帝看向前方的窗户，外面已经进入了黄昏，“把段霁也搜集到的所有有关季家的消息，都放出去。”
副官确认道：“包括嵇嘉？”
皇帝没说话，副官自觉行礼，退下。
“臣遵旨。”
*
翌日，精神体大赛赛程过半，迎来了团队战的第一天。
和个人战不同，无需机器的轮选，也不用等待选手的挑选，所有选手都会共同参与赛程的后半段。
选手们各自站好，等着团队战的开始。
这些选手不管是军校生还是个人选手，都要按照主办方给他们发的序号依次站在赛场前，左右两边都不是熟识的人，不一定会和谁进入同一个入口。团队战开赛之后，进入地图，就算已经组好了队，也要活到能和队伍重逢的时候。
在个人战的时候，选手间或多或少都有了矛盾，都憋着到团队战里一雪前耻。因此，很多人也把团队战称为‘大乱斗’。
为了防止赛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每隔几个人就会有工作人员负责看护。
防的是肢体冲突，不防选手间的正常交流。
一个选手为了打发时间左顾右盼，站在他左边的人太凶神恶煞了，于是他对右边看起来面善的人说：“兄弟，结盟吗？”
面善的人拒绝道：“不了不了，我已经组好队了。”
“哎呀，所以我才说结盟。我也组好队了，我们队里有三个人，万事开头难，多个朋友多条生路，我们两个队一起呗？”
面善的人略一思索，“也行，我们应该是在同一个入口进入团队战的地图，还不知道这次地图是什么，你和我走，我和我的队友约好集合地了。”
两个队伍组成的联盟，就这样诞生了。
在等待团队战开赛的这短暂时间里，不知又有多少个这样的同盟出现。
对于个人选手来说，面对自带团队的军校生，只有不断的结盟，所有的力量凝聚在一起，才有可能在这场大乱斗里活得更久。
褚煦垂眸。
他们这些军校生，不仅有磨合了近一年的队友，同时还有孪生队伍当他们的盟友。
褚煦抬头，望了望四周，全都是陌生又雷同的长相。
他的队友和盟友都没和他站在一块。
褚煦穿着作战服，肩章上是主办方发给他的序号，是68.
不知道主办方是按照什么排的序号，他既然是68，那他旁边人序号也许就是68附近的数字。
这么想着，褚煦向右看去，他看到站在他右边的人肩章上的数字是71.
71？
69和70呢？
褚煦这才去看71的脸。
他看到了岑新元。
不，对方一头长发，眉眼阴郁。
岑闻介。
褚煦的目光很快就引起了岑闻介的注意，或者说，岑闻介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褚煦身上，比褚煦还要早。
岑闻介扯了扯嘴角，声音很闷，用下巴指了指他和褚煦隔着的两个空位。
“被我吓跑了。”
岑闻介站在这里，让69和70的两个选手不战而退了。
“你是一军的。”岑闻介的长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阴沉沉的笑了，“别让我抓到你。”
岑闻介的压迫感很强，但是褚煦并没有心生惧意，相反，他有些跃跃欲试。
“别让我抓到你的队友，”褚煦也笑了，“要不然，你们会团灭。”
已经很久没有人挑衅岑闻介了，岑闻介磨了磨牙，眼神发狠，在擂台上拳拳到肉练就出来的戾气顿时迸发。他朝着褚煦的方向迈了一步，站在了70的位置上。
迈了第二步，到了69的位置。
这下，他和褚煦的距离仅剩下了一步。
主持人的声音阻止了岑闻介想要再进一步的意图。
“现在，颁布团队战规则。”
主持人的影像出现在了星际各处。
“经过单人战的筛选，本届精神体大赛团队战参赛人数为257人，实到255人。”
“地图一旦开启，将有四个入口，分别通向地图的不同地方。选手们各自从被分配到的入口进入，需在两个小时内组队成功。两个小时后组队失败的选手，则自动淘汰。”
“温馨提示，两小时内，组队次数不限；两小时后，组队关系则不能更改。”
“现在，我宣布，本届团队战正式开始，地图开启——”
随着话音落下，主持人的影响消散在了空中，散落在不同地方的四扇大门也缓缓开启。
大门后，不知名的东西蠕动着，像是有生命，也像是无机质。
在进入地图前，除了亲眼看，这些选手不会知道团队战的地图是什么。
但是，上帝视角的观众们，却早一步目睹了地图的构造。
皇室专用的观战席上，看着转播镜头以鸟瞰视角切给了地图，正在吃葡萄的缪姣不由一愣。
“这、这个地图？！”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身后。
在缪姣的身后，皇帝支着头，昏昏欲睡。
副官替皇帝回答：“这个地图，是陛下的授意。”
“地图的名字叫，童年乐园。”
第90章 天性
童年, 对于褚煦来说，其实是蒙了灰的。
不管是人影，还是建筑, 都像尘封已久的玩具，时隔多年再次目睹, 会觉得新奇，也会有一点陌生。
也像黑白片的默剧, 记忆重溯，褚煦更多觉得自己反倒像一个见证了喜怒哀乐的旁观者。
以至于当主星的藤蔓迷宫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 褚煦有一瞬间的恍惚，像是来到了拍摄现场。
团队战的地图被揭晓，一处的选手们和褚煦的感受大为不同。
“地图是迷宫？这还怎么在两小时内找到队友组队啊？”
“还不如上一届的沙漠呢。”
“那些能操控植物的精神体真撞大运了！”
“我先走了，岑闻介在这里我害怕呜呜呜。”
“你们抬头看！”
在迷宫的正中央，硕大的电子表开始了倒计时。
【1:59:45】
【1:59:25】
【1:58:55】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选手们纷纷跑进了迷宫里, 大门前一片萧瑟，只剩下了褚煦和岑闻介没有动。
迷宫的拐角很多, 跑进去的选手们很快就不见了。
岑闻介眯着眼，虹膜里倒映着跑进迷宫里的背影, 像是在看隐进森林里的猎物。
【1:55:35】
“你怎么不进去？”
岑闻介打破了沉默。
倒计时虽然已经开始, 但只有真正踏进大门的那一瞬间, 团队战赋予他们的大乱斗权力才算真正生效。
看似的关心, 隔着转播屏的观众看不透，褚煦却能看到岑闻介说这话时眼里对于杀戮的渴望。
只有褚煦进去, 笼子才能彻底合上, 狩猎者要想玩得尽兴，一只猎物都不能少。
可惜的是, 褚煦从不觉得自己是猎物。
褚煦直直迎上岑闻介的视线，反问道：“你怎么不进去？”
“我在等。”
话音落下，岑闻介的狮子精神体被召唤到了脚边，健壮的成年雄性狮子，茂盛的毛发如金缕，在光源星的照耀下散发着粼粼波光。
来自原始丛林的百兽之王对准迷宫发出了一声怒吼。岑闻介褪下手腕上的皮筋，双手后拢，自己扎了一个低马尾，“等猎物力竭，也等怪物踏进陷阱。”
马尾低低缀在了脑后，岑闻介的手刚落下，迷宫深处猝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紧接着，是赛况的播报。
“21号击败了17号！17号淘汰！”
“98号击败了174号！174号淘汰！”
“99号淘汰！”
倒计时旁边的幸存人数从255变成了253。除了序号，淘汰人的真实姓名一点都没透露，谁也不知道，刚刚淘汰的三个人是不是自己的队友。
分布在迷宫各处的选手窃窃私语，惊讶于比赛刚开始就有人退场，同时祈祷自己的队友一定要活到最后。
“迷宫里，还有其他人。”褚煦想了想，严谨道，“也许不是人。”
正要往迷宫里走去的岑闻介停住脚步：“什么？”
其他‘人’指的当然不是他们这些选手。
“注意听，最后一次的播报和前两次都不同。”褚煦大方分享着情报，作为对手的岑闻介在他眼里似乎根本算不了什么，“你还记得刚才的序号都是多少么？”
岑闻介不耐烦道：“没听。”
褚煦笑了笑：“第一个播报里，21号击败了17号，第二个播报里，98号击败了174号。这两个播报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的，我猜，21号和98号从同一个大门进入了迷宫，很幸运。他们也许是队友，或者结盟了。”
身处陌生的环境里，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连淘汰两个人，要不然被运气之神眷顾，要不然实力超群。
不管是哪个，只要在迷宫里碰上，只要对立，那就是棘手的敌人。
然而这几个数字让岑闻介头大不已，褚煦的话像水一样，从岑闻介的左耳进去，又从右耳滑了出来。
岑闻介摸着狮子的鬃毛，狮子在他手底下异常温驯。
任何威胁都震慑不了他，他更不会费尽心神去找出藏在暗地里的埋伏。
“你和我弟弟很像，都有一个好脑子。”
褚煦看了岑闻介一眼，他很意外，岑闻介竟然会如此轻易的提到了岑新元，他一直以为岑闻介和岑新元的关系很糟糕。
褚煦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没有接下岑闻介的话茬，继续道：“而在第三个播报里，99号是自己淘汰的。”
“到了这一步，没有人会自断生路。”岑闻介说。
团队战的获胜标准和新生淘汰赛一样，只不过是将铭牌换成了肩章。
保住肩章，夺取肩章，守住肩章。
正如岑闻介说的那样，赛程已经过半，距离在精神体大赛上博得一个好结果，只剩下这场团队战了。
既然在团队战开赛前，他们没像站在褚煦旁边的那两个选手一样临阵脱逃，那他们就不可能扯下肩章，自行了断。
那也太突兀了。
很显然，在这个迷宫里，除了他们这些选手，还有其它未知的存在。
其实抛开未知的存在，99号淘汰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99号命不好，一进入地图就遇到了高手，然后在高手的迫使下，自己给自己来了个痛快。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褚煦否决了，他还是刚倾向于迷宫里藏着什么。
只是，这个未知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希望你别再遇上我。”岑闻介走向了迷宫，狮子在他身边不断低吟，“自求多福吧，褚煦。”
【1:49:59】
转播画面里，触手般的藤蔓缠住了一个壮硕男生的悍腰，像是怪物伸出舌头一般，将男生卷进了高高的迷宫墙里。迷宫墙抖了抖，像是在咀嚼，紧接着，只有男生的肩章被吐了出来。
镜头放大，肩章上正是用细密的针脚绣出来的99号。
观赛席上，观众们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一直有着上帝视角的优势，这让他们可以看到所有选手的坐标和遭遇，能看到淘汰的选手，也能看到迷宫里藏着的东西。
“99号老哥好倒霉，刚一进去就踩雷。这个人头送得也不算浪费，他被藤蔓抓走，正好给和他一块的选手提个醒。”
“嘶应该不是真被吃了吧？”
“妈呀，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褚煦还不进去？他在想什么？”
“我觉得他不进去是聪明的，你们看他在门口就和岑闻介分析出来了迷宫里有它存在着，这可比直接送人头强。”
一军的转播间，电子屏分成了八份，分别属于AB两个队的成员。
正中间属于褚煦的那块分屏里，褚煦终于进入了迷宫，段霁也连视线都不舍得收回，看着褚煦选了一个拐角，他问旁边的郗亦韵，“眼熟吗？”
郗亦韵淡声道：“小时候，我和小楷在里面玩过。”
陈意盯着郗楷的分屏：“怪不得郗楷一进迷宫，就跟回自己家一样。”
段霁也突然道：“这还不够。”
郗亦韵和陈意都看向了段霁也。
“他们离得太远了，而且还不能忽视走错路所消耗的时间成本。”段霁也头也不回地说，他的视线终于有了变动。
姜星鸦的分屏，迷宫里的藤蔓将企图飞向高空的玄鸦拉了回来。
如果玄鸦能飞向高空，那么姜星鸦就会知道，他们B队的四个成员，被分散在了迷宫的四个角落。
像是在人生旅途里，注定毫无交集，连擦肩而过都做不到的四个陌生人。
陈意皱眉：“两个小时？他们真能成功组上队吗？”
*
褚煦刚进入迷宫，他的肩章就突然散发出了红色的荧光。
褚煦站在原地没动。
他几乎在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周围的变化
——肩章亮起的时候，迷宫墙上的树叶都将叶尖对准了他所在的方向。
褚煦摸了摸自己的肩章，用手掌扣住，不仅没能将荧光遮掩在手掌下，反而越发红了。
而迷宫墙上的那些对准了他的树叶，竟然都直直的立了起来。
褚煦突然想起来了曾经看到的某种寄生虫。
它们会寄生在蜗牛一类的生物上，而鸟类才是它们的终极宿主，蜗牛只是个中转站。
鸟吃下有虫卵的蜗牛，寄生虫在鸟体内长成成虫，然后产卵，鸟排出带有虫卵的粪便，蜗牛再吃下这些鸟粪又被幼虫寄生，如此循环下去。
褚煦还记得被这种寄生虫寄生后的蜗牛，身体散发着霓虹灯般的艳丽色彩，而触角还在蠕动着。
十分诡异。
大自然的生命想要生存，学会的第一课就是要利用周边环境隐藏自身，从而避免被天敌发现。
被寄生后的蜗牛实际上已经死了，寄生虫操控着它的身体，用艳丽的色彩吸引着鸟类，欣喜若狂地期待着被鸟类吃下去，乐此不疲的完成刻在它们基因里面的循环使命。
而现在，肩章散发着红色的荧光，荧光染红了每一个选手的下颚。褚煦看着仿佛活了过来的层层树叶，有一种自己就要被吞掉的错觉。
褚煦特别贴心地靠近了迷宫墙，就像蜗牛主动钻进了鸟喙，墙上的树叶激动地颤栗了起来。
等了半刻，树叶仍然在颤栗，但是无事发生。
褚煦歪了歪头，用手背贴了贴迷宫墙，不解道：“怎么不吃我？”
“他怎么上赶着想被抓？？？”陈意满脸错愕，“不应该躲得越远越好吗？”
迷宫里的情况和褚煦猜得一样。
选手肩膀上亮起红光的肩章，其实就是吸引藤蔓进行抓捕的靶子，藤蔓在迷宫里伸缩自如，穿梭在迷宫墙里，同时拥有一定的智慧，会蛰伏在暗处伺机行动。
藤蔓的速度很快，而且富有韧性，十分灵活，在迷宫狭窄的过道里，就像伸进养殖场里的大手，一抓一个准。
要想摆脱藤蔓的追击，只有进行组队，组队后的肩章才会褪去红光。
褚煦现在的状态和行为，在陈意看来，几乎和被寄生虫寄生的蜗牛没两样。
他实在不理解褚煦的举动，同时，也有些惊讶，褚煦形单影只出现在无人的拐角里，迷宫里的触手为什么不抓他？
“团子有个技能，叫【无影】。”段霁也说完，笑而不语。
【无影】是一个SSS级的技能，目前为止，只有团子达到了SSS阶，可以说是团子的专属技能。
这个技能可以取代一切交通工具，或者说，所有东西都可以成为团子通向目的地的通道。
这和皇帝萤火虫精神体的空间技能不同，空间技能一旦开启，就像自动打开了目的地的大门，瞬间就能到达。
【无影】更像是在这个世界里，为团子开通了无数条通向各地的隧道，畅通无阻，只要能进入隧道，团子就能到达想去的地方。
但是，必须要先‘进去’。
想要‘进去’，只能自己打开那扇门。
褚煦戳了戳迷宫墙上的一片叶子，漫不经心地想着，他刚进入迷宫，就想让团子使用【无影】。
所以他才会主动送上门，让迷宫墙把他‘吃’掉。
迷宫的路线还在他的记忆里，他知道这条死路的后面是什么，也知道终点在哪里。只要能让团子使用【无影】把迷宫墙当成隧道，他很快就能找到他的队友们。
褚煦想不通的是，迷宫墙为什么会拒绝他？
蜗牛浑身上下散发出艳丽的色彩，那是因为被寄生虫控制了。
想要被吃，是寄生虫的天性。
抓捕肩章亮起来的选手，这也是迷宫墙里的藤蔓的天性。
褚煦后退一步，颤栗的层层树叶，在他眼里莫名其妙变成了像是在诉说委屈。
“你们被谁控制了？”褚煦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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