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空调吹出来的徐徐冷风里, 皮肤是凉的,可毛孔里的呼吸却是烫的。
被他掌心相贴的掌心更是覆着了难以名状的温度。
岁樱睫毛颤个不停,脸也越来越烫, 也不知是怎么忍住嗓子眼的那声“嗯”的, 她小声问:“试什么?”
昏暗里, 陆霁尘转过脸看她, 虽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未关实的门缝带出了稀疏的光亮,在她漆黑漂亮的眼睛里荡出了星点光影。
“试着和我谈一场有结果的恋爱。”
一片暗色里, 他眼底像海, 翻滚着深沉的波涛。
岁樱真的好庆幸没有开灯,不然被她看见她窃喜的嘴角,那她就是说再多嘴硬的话都是徒劳。
岁樱问:“那万一试了以后, 我对你不满意呢?”
陆霁尘短暂思考了几秒钟, “那我就改, 改到你满意为止。”
不是情话, 却比情话更动听。
岁樱还是觉得不能这么便宜他,想了想 ,又说:“我有很长的备选名单, 你知道的吧?”
黑暗里, 隔着胸腔,陆霁尘感觉心脏像是被她捏在了手里, 他轻“嗯”一声说知道,然后问她:“我是不是排在最后?”
“不然呢?”岁樱嘴角憋笑:“你还想插队啊?”
一向深有原则的人, 忍不住问:“没有后门吗?”
想得美。
岁樱抽回自己的手又在他手上拍了一掌:“没有!”
陆霁尘:“”
他思绪转了半圈, 不死心似的:“都喊这么长时间的叔叔了,通融一下也不行?”
平躺回去的姿势让松软的床段有了微微起伏, 岁樱压着嘴角的笑痕,眼看天花板:“真把你当叔叔,你连候选名单都上不去。”
可是最后一名太被动了,被他甩开的手在黑暗里没摸到她的手,陆霁尘索性转过身来:“那除了我,你不可以跟别的候选人这样。”
听不见她回答,他眉心褶出深痕:“听见没有?”
岁樱扭头瞪他一眼:“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照她这么说的话,自己对她而言,好像是个例外
陆霁尘只枕在枕头边缘,黑暗里,他往她那边靠近:“困不困?”
本来是困的,但他刚刚那几句话不仅磨人的耳朵还戳人的心窝,现在她除了满心的悸动外,哪还有别的感受。
试探这种东西可能会上瘾。
岁樱朝他轻轻“嗳”了一声:“‘时间很晚了,我得回去睡觉了。”
暗色里,岁樱看不清他蹙拢的眉心,只听他沉了一口气息。
因为她侧着脸,刚好扑在她鼻尖。
温温热热的,扑得她眼睫簌簌抖了两下。
岁樱这才意识到他离自己这样近,怕是错觉,她抬手去摸脸旁边的枕头,还没挨到枕头,手指就被逮住了。
心跳在那一刻突然停了两秒钟,而后便开始突突突、突突突
再然后,她听见他说——
“不是说认床睡不着的吗?”
声音响在这静谧的夜,显得尤其低沉与性感。
岁樱浅浅咬了下唇,松开又咬住,几个来回后,才轻蠕出声:“在你这,也睡不着”
他眼底有影绰笑意,天生一把好嗓子,特别能蛊惑人心:“那怎么才能睡着?”
心跳仿佛堵在了嗓子眼,一开口,声音都虚哑了:“那不然再、再聊会儿?”
“像这样聊?”
岁樱心想:那不然还能怎么聊,都躺一块儿,难不成还趴他身上聊啊
看不清她脸的暗色里,等待会显得尤为漫长,陆霁尘问:“要不要转过来?”
岁樱:“”
果然是她多想了,还以为他真的会像邱黎黎说的那样,将她压身底呢!
但是她没有动作,余光往旁边瞄,嘴硬:“都看不见你人,转过去干嘛?”
“那不然开灯?”
“不要!”岁樱几乎撵着他的尾音开口,说完才脸一红。
旁边传来低低一声笑,把岁樱笑的脸直烧,她拿脚搡在他腿上:“再笑就把你从备选里除名!”
笑声是止住了,但警告声也随之而来。
“不许拿这个要挟人,”这一声过后,他语调没变:“转过来。”
岁樱不情不愿地嘟囔着嘴,但身体很听话,转过来后,她挣了挣还被他握着的手:“这下可以松开了吧?”
陆霁尘仿若未闻,握着她手放到两人面对面的身体夹缝间。
明明不是十指相扣,可她掌心却出了汗。
不止,还有罩在他衬衫的胸前,痒痒的,像是有汗凝成一滴,顺着滚落。
太安静了,好像能听见那滴汗“啪嗒”一声滴落的声音。
再不说些什么,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快要被捏成各种的奇形怪状。
循着门口弱弱的光亮,岁樱找到他的眼睛。
看不见他瞳孔的颜色,更看不见他瞳孔里的自己。
只能感觉有道视线正一转不转的攫在自己的脸上。
他在看她的哪里?
眼睛、鼻子,还是嘴巴?
刚刚不该阻止他开灯的,那样的话就能看见此时的他,在那声类似告白的话之后,看她的眼神有没有不一样?
除了眼神,还有他的心。
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呢,是在她走了之后吗?
如果是的话,那她这个赌注可真是下对了。
一阵窃喜后,岁樱又皱了皱眉,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呢?
都说两个性格互补的人才会彼此吸引——
“在想什么?”
他的突然出声,让岁樱肩膀一抖,被他握着的手指也条件反射的蜷了蜷。
感觉到她身体的变化,陆霁尘在昏暗的光线里,无声弯唇:“还是说不想聊天,想睡觉?”
「睡觉」一词会被深浓的夜色赋予让人心痒难耐的旖旎——
盘亘青筋的手背,柔弱欲断的纤颈、呼吸纠缠,肩带滑落
“啪”的一声,滚烫的一滴砸在火热的杯雪峰顶,再顺着纹理滚落,氤湿身下那一方皱褶
最后,「纠缠不休」四个字被写在了附着雾气的玻璃上。
岁樱又开始庆幸没开灯了,不然她红透了的脸颊,抖颤的眼睫,还有眼里蒙上的一层湿漉就要被他抓个正着。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陆霁尘轻轻“嗯”她一声:“你问。”
“你是因为喜欢我才说要和我试一试的吗?”
似乎是被她这么傻的问题意外到,陆霁尘轻笑出声:“不然呢?”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岁樱顺着他回答自然而然的往下问:“那你都喜欢我什么呀?”
喜欢她什么
这个问题,陆霁尘也问过自己。只是没想到,答案会多到让他意外。
因为到目前为止,他竟然没找到一个让他不喜欢她的理由。
甚至过去被沈确作为缺点罗列出来的一堆,他都觉得很可爱。
见他许久不说话,岁樱心里涌出的失落越来越多,一个用力,她抽回了自己的手。
带着控诉的语气:“你是不是看我年轻,看我漂亮——”
扑在她鼻尖的一股带笑的气息让那两排与暗色融为一体的眼睫,簌簌一抖。
“真要听吗?”他声音里又很浓的笑意。
“不然呢?”岁樱用脚趾挠了他一下:“不说我睡了。”
他知道她睡不着,起码在他没回答他之前,她绝对睡不着。
于是,他借着她的好奇来要挟她:“把手给我。”
刚压到自己另只手臂的手墨迹了两秒钟,悄悄伸了出来,因为不知道他的手在那,岁樱便掌心贴着床单往他那边一点点挪近,结果没寻到他手,倒是戳到了一处硬邦。
像是条件反射,她手往回一缩,但是晚了,陆霁尘准确无误的把手覆在了她就要逃跑的手背上,捏着她几根被细嫩皮肤包裹着的手指,他把她手重新握到了手里。
然后,他信守承诺的,给了她答案——
“刁钻、不讲理、爱生气——”
“陆霁尘!”
骤然上扬的音调,带着浓浓的恼音,将一室的暧昧与旖旎打碎。
陆霁尘却不紧不慢的,将握在手里的手抬起放到自己的唇边:“我都很喜欢,不止刚刚那些,你身上的每一点每一处,我都很喜欢。”
被击碎的一地狼藉,似乎都因为他这句告白而慢慢的拼凑回去。
岁樱好想将他刚刚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心里慢慢再品上一遍,可是脑袋里却一片空白。
平时那么好的记忆怎么在这么紧要的关头派不上用场了呢!
“不行,”她耍赖似的:“你再说一遍,你把刚刚那句话再一字不落的再说一遍。”
在她又急又慌又乱的语气里,陆霁尘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可以走一点后门,或者,他的排名也不是那么落后。
可刚刚完全是他的临场发挥,第一次说这样的小情话,他也毫无经验,还在摸索中,但效果似乎还不错。但若是让他一字不差再复述一遍,他又有些难以启齿了,可是她想听。
“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说完这句,他耳朵烫红了一圈。
对岁樱而言,他不是第一个向她告白的人,更多夸张的告白她也听过,可那些人都远不如他这把好嗓子,说的那些更没有他这么会直中她心窝。
准确来说,那些人都是空谈,上下嘴皮一动好像就能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似的。
但是他不一样,他是实实在在包容着她的所有缺点,无底线纵容着她的刁钻、不讲理、爱生气。
他让她尝到了真正被「偏爱」的滋味。
源于皮囊的一见钟情是最不堪一击的,但是他用他的温柔体贴的偏爱、事无巨细的照顾将她对他的喜欢铸成了坚不可摧的堡垒。
不知是窗外如絮的月光,还是刚刚那句满含爱意的诗,房间里突然平添了几抹光晕。
岁樱在他深邃的眼底看见了几点细碎温柔的影子。
她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摸到了他的耳朵。
是烫的。
她低低笑出声,逗他似的喊他一声“陆教授”,她笑意的声音里带着调侃:“你耳朵怎么这么烫呀?”
陆霁尘的耳朵一向敏感,没遇到她之前,他以为的敏感只是一碰就红,经过学术会那晚在酒店,她摸着他的耳朵睡了一觉,他才知道,那所谓的「敏感」里还潜藏着摇摇欲坠的危险。
而她此时柔软的指腹,轻揉慢捻的动作,就像是一枚淡淡的吻痕,层叠、错乱的氤氲在每一处因她而绷紧的发肤之上。
无意比蓄意更招人犯错。
但陆霁尘没有说话,也没有止住她指尖动作,只是将她轻轻搂进怀里,用他胸腔里鼓动的、似要穿透出来的轰鸣告诉她,他的克制也并非坚不可催。
而岁樱也在那近乎贴合的密实里,慢慢停了指尖的动作。
他身上只一件深色的丝质睡衣,布料轻薄,几乎将他肌肤的热度全都渗透出来,再经由罩在她身上的衬衫,斥进她皮肤里。
是传导性太好了吗?可他明明没有把自己抱的很紧。
岁樱在暗色里,悄悄抬起压在身前的手。
看,手都能抬的如此自如。
她掌心向外,试着用轻贴的动作感受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过点寸,她掌心就感受到了一鼓擂动。
动作停住,连连眨眼间,头顶传来声音:“别乱动。”
不是质问,更像警告。
岁樱咬着下唇,大气不敢出,全身上下都僵住,只有大脑在快速运转:是因为刚刚捏他耳垂的动作才让他心如擂鼓的吗?还是说是因为抱着她?
一定与捏耳垂无关,不然他一定会按住她手,可他刚刚声音和动作都没有止住她的意思。
那就是与抱着她有关喽?
可与其说抱,还不如说是面对面近距离的躺着。
没表白前一副的不食人间烟火也就算了,这都表白了,还透着一股不沾红尘、难以亵渎的正经做派。
可是再一想他从浴室出来,那线条流畅的纹理、紧实又不夸张的壁垒
好割裂,让人忍不住想破坏,想撕下他禁欲的皮囊,看他衣衫不整的模样。
原本只是轻贴着的手掌悄无声息的收回来,却又在半空画了一个弧,落在了他腰上。
重量很轻,却如一巨磐石压下。
让胸腔平静不过两秒的轰鸣又拉出了警报。
陆霁尘突然觉得她今晚就是来折磨她的。
没表白前,他没想对她有任何的越拒,可如今都表白了,虽然还没有如愿当上她男朋友,可心里的爱意已经如数让她知道,他就没有再藏的必要。
所以他才会碰她的手,或者轻轻握着,或者十指紧扣。
虽然看似不算越拒的碰触,可到底是躺在一张床上,一旦没有把握好分寸,讲不好就会因为心急而被她踢出备选名单。
可她呢?
捏他敏感的耳垂,掌心贴于他心口,如今又搂住他腰。
一点点诱他越界。
是在故意考验他,看他的克制到底能打几分?
陆霁尘缓缓抬起轻搂在她肩膀的手,修长手指没入她发间,带着安抚,“睡吧。”
可岁樱哪里睡得着,他的身体烫,掌心也烫,甚至连他的指尖都是烫的,把她脸烧出了难以言说的热度。
温热的鼻息,从重到轻,细细一缕喷洒在她的发顶。
岁樱在他手臂和胸膛间轻轻抖了两下,嗓子里更是发出了一道她自己都难以控制的软音。
细若游丝,漫入心骨。
响在这样静谧无声的黑暗里,让暗色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愈渐灼热,陆霁尘闭了闭眼,本就动荡不定的心口深深伏起。
却又误打误撞的抵近了两杯云朵般的绵软。
顿时让岁樱心跳加剧,面红耳赤。
生怕被她感受到她疾风骤雨般的心跳,岁樱悄悄往后挪。
没入她发间的手几乎是同时,压在了她后背,阻止了她动作。
“躲什么?”
岁樱只觉得大脑空白一片。
她这是猫入虎穴了吗?
明明是想试探他的,怎么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岁樱一点一点仰头看他,却不知自己正被头顶垂眸的视线完全笼罩住。
仗着光线昏暗,岁樱一点都不怕被他看见自己眼睛里的羞怯湿漉,声音带着怪嗔:“你是不是忘了你还在我备选名单里?”
果然在试探他。
“没忘,”他气息低沉,“但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岁樱眨了眨眼:“什、什么?”
“是你爬了我的床。”
淡沉的声音散漫的响在耳边,却让岁樱一秒讷住,反应两秒,想狡辩,奈何嗓子里就只能发出一声:“你——”
浓浓夜色里,不仅她的脸,还有她的声音,都被他的目光狠狠攫住。
几秒后,陆霁尘的胸口挨了一拳。
他却像是早有预料似的,一把擒住了她手腕。
岁樱一阵委屈极,抬着羞红着的脸,闷着鼻音控诉:“那我走行了吧!”
“走去哪?”陆霁尘抓着她的手塞到他身前的夹缝里,一边警告:“这都几点了,快点睡觉。”话落,他手又重新压在了她后背。
身子骨因他掌心的力道又往他怀里抵近了几分。
下巴贴着他锁骨,心口贴着他心口,膝盖抵着他大腿。只有鼻子和嘴巴在他的脖颈里苟延残喘。
岁樱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他禁锢在了火炉边,每一个毛孔都像不能呼吸了似的。
可除了身子骨的不轻松,她心里却又异常丝甜。这般不由分说的搂抱,让她心里的那点小情绪都被他身体里的热度烫没了。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不甘下风的轻轻“哼”了一声,“我要给你扣分。”
落在她头顶的声音略有无奈,“扣吧。”
这人都一点不紧张的吗?
还是说他已经火眼金睛探究——
“这次扣的,我下次再双倍再挣回来。”
下次,他还想着下次,他这是要着手开始追求她了吗?
那他今晚会不会彻夜难眠,满脑子都在想着追求她的手段?
岁樱唇角抿笑,人也在他怀里渐渐松弛下来,扑入鼻息的是他身上的青皮柚子香,让人不禁闭眼轻吸慢享。
至于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不知道,但是这一觉,岁樱睡得极为香沉,陆霁尘也是,从她走后,昨晚是他睡的最为踏实安心的一夜。
虽然算不上一夜。
虽然入睡前有过一段噬骨的难捱
但能抱着她入睡,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拨开云雾见天明。
睡得正沉,耳边传来清脆的门铃声,卧室门未关严实,声音格外扰人。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陆霁尘就条件反射地看向怀里的人。
见她脸上没有丝毫被扰到的痕迹,陆霁尘这才短暂庆幸了一秒,他半侧过身,迅速将床边门铃按钮的摁了消音。
将自己的胳膊从岁樱颈下抽出来后,陆霁尘轻脚出了房间。
怎么都没想到,门外摁响门铃的人是沈确。
看着屏幕里的人脸,陆霁尘愣了两秒钟,回过神来,他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往右看。
门外,沈确已经等的耐心所剩无几,摁门铃没人应,他干脆拨了电话。
手机贴到耳边的时候,陆霁尘已经大步回到卧室门口。
房门被轻轻带上后,他才轻吁一口气。
“这人干嘛呢,门不开,电话不——”
正不满的咕哝着,大门咔哒一声。
陆霁尘只将门敞开小半扇,“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沈确不答反问:“你干嘛呢,到现在才开门,那丫头呢?”
陆霁尘看了眼他勾在手里的袋子,“还没起。”
“九点了还没起,”沈确扫了眼他的一身睡衣:“你可别告诉我,你俩睡到现在?”
这话不能细品。
陆霁尘视线从他脸上错开:“有事?”
沈确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路过焦记,刚出炉的蝴蝶酥,雨璇不是爱吃吗?”
焦记的蝴蝶酥远近闻名,每周一三六才卖,而且限量。
陆霁尘心口像是被什么沉了一下,默了两秒伸手接住:“谢了。”
眼看沈确转身,陆霁尘条件反射的喊了他一声。
沈确扭头看他,眼神询问。
嗓子里像是被什么哽住,陆霁尘犹豫了两秒,还是觉得这事不能急。
“没事,”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抬了抬手里的袋子:“谢谢。”
“多大点事,”沈确朝他抬了抬下巴:“走了。”
结果陆霁尘刚要把门关上,没走两步的人又折回来。
“借个卫生间。”
陆霁尘还没反应过来,沈确就推开另外半扇门进了院子。陆霁尘几乎是追着他的步子跟他进了客厅,心脏像是被一根线系着,被拎在了半空。
客厅很静,静的仿佛能听见卧室里的酣睡声。
“你要不要——”
没等他说完,沈确突然停脚转身,陆霁尘跟他太紧,猝不及防后踉一步。
沈确从他脚尖一路抬至他脸,再到他抬起的手指,他眼角眯出不解与狐疑:“你这么跟着我干嘛?”
在他满是疑惑的眼神里,陆霁尘往天花板指了指:“你要不要用楼上的卫生间?”他解释:“楼下马桶坏了,冲不了水。”
目光不由得在他脸上又梭巡了两个来回,似是觉得自己想多了,沈确神色缓了缓:“知道了。”
结果刚走到楼梯口,身后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
他双脚一顿,缓缓回头——
卫生间门从里拧开,只见他那个侄女穿着一件白色衬衫,打着哈欠从卫生间里出来。
似乎是感觉到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岁樱下意识看过去一眼。
视线对上,“咚”的一声——
沈确看向砸在她脚前的黑色手机,如果他没记错,这丫头的手机是白色。
穿着男人的衬衫,玩着不是自己的手机。
沈确很轻地抬了下眉,嘴角笑意难辨:“不解释一下?”
惊险
岁樱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也曾在脑海里临摹过各种被撞破抓包的场景。
或者是和陆霁尘牵手走在马路上,或者是在离别时接吻拥抱。
甚至连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桌吃饭,沈确弯腰捡东西, 看见桌下她用脚尖蹭陆霁尘的腿, 又或者陆霁尘把手伸进她裙摆里
但绝对没想过会是现在这样!
地点不对, 时间更不对。
在她和陆霁尘关系还没有确定下来前, 在她还无法确定陆霁尘对她死心塌地前,绝对不能有任何意外和闪失发生。
而沈确就是这「意外」和「闪失」里最大的一块绊脚石。
男人的友情是可以两肋插刀的,他们之间有着十多年的兄弟情, 和她呢, 只有短短一个多月。
让她她拿自己这一个多月去和小叔的十多年抗衡?
她才不傻!
在沈确那双满是怀疑探究的眼神里,岁樱眼睛一亮,她像只小蝴蝶的, 翩跹到沈确面前, 声音带着雀跃:“小叔, 你怎么来啦!”
不来能看见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
沈确抓着她的手腕, 撂开,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个来回:“谁的?”
岁樱故作不懂:“什么谁的呀?”
还在跟他装。
沈确耐心不足:“衬衫,我问你身上的男人衬衫是谁的?”
他声音已经飚出了高音, 就在陆霁尘大步走过来准备解释和坦白的时候, 岁樱低头看了眼自己,再抬头, 她扑哧笑出一声:“谁跟你说这是男人的衬衫?”
这一声含着笑意的反问让陆霁尘双脚陡然停在原地。
内心虽有坦白的忐忑,但她的这句否认却让陆霁尘心头涌出重重失落。
耳边传来一记意味不明的笑, 陆霁尘看过去。
只见沈确扬手推开身前的那只肩膀, 径直往对面那间卧室走。
岁樱几乎是踩着沈确的脚后跟进去的。
一眼就能将所有东西看尽的房间里,沈确来来回回扫视好几圈, 最后脸一偏,在他的目光不转里,他一步一步走近衣柜。
咖色的玻璃柜门,即便不用拉开,也能将里面看的七七八八,但沈确丝毫没有掉以轻心,不算干燥的指腹压着玻璃,轻轻一滑,在滑轮的转动声里,陆霁尘也走到了门口。
岁樱被沈确的这个操作看懵了几秒,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岁樱嘴角张了张:“小叔,你、你该不会以为我在衣柜里藏人了吧?”
不然呢?
没有藏人,那陆霁尘为什么不让他用楼下的卫生间?
想到陆霁尘,他视线抬至高出岁樱大半个头的脸上。
“陆教授,”他不是第一次喊陆霁尘这个称呼了,但这次明显不同,带着质问的腔调:“你不解释一下?”
陆霁尘知道他想歪了,知道他将他这个好友放在了最安全的地界。
心里滑过难言的愧疚和自责,但也只是愧疚和自责。
“解释什么?”他面色镇定。
沈确冷出一声笑。
配合的这么默契,这是演练了多少遍?
沈确看向岁樱那张故作无辜的小脸。
佩服,他现在对这个小丫头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竟然能让陆霁尘这么一个万年不撒谎的人给他打掩护。
他气出一声冷笑:“你可真是背阴树下好乘凉!”
说完,他大步越过岁樱肩膀,走到陆霁尘面前,他眼神冷,声音凉:“让开。”
陆霁尘侧身给他让路。
擦过他身前的丝质睡衣布料,沈确在门口站住脚,视线在地上寻了两眼,刚刚掉在地上的手机没了。
他侧过脸,视线掠过岁樱垂在身侧的空空两手,就那一件空荡荡的衬衫,藏不了东西。
视线下意识又落到陆霁尘身上,一身睡衣,没有口袋,但是他手背在身后。
记得没错,那个手机是黑色,陆霁尘的手机也是黑色。
隐约猜测里,他转回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而在他身后,岁樱已经轻步挪到陆霁尘面前。
又是挤眉又是眨眼。
即便陆霁尘心里有再多的不情愿,可也只能无奈又认命的接受她的指令。
只是没想到,被他拿在手里的手机震出“嗡嗡”声,他手指一紧,低头看见来电显示,陆霁尘回头。
刚好和沈确那双锐利的眼神对上。
浓重不解的疑惑里,沈确依旧问的婉转,“给我开门前,你在哪?”
“在楼上,”虽然心跳略有不紊,但陆霁尘面色镇定:“但是看见是你摁的门铃,我就进来喊她起床了。”
所以手机就丢在了这个房间?然后这个丫头醒,看见他手机,拿着出来找他,顺带着去了趟卫生间?
似乎
解释的通
那为什么不让他用楼下的卫生间呢?
可就算是看见他来,他也不至于这么不顾忌男女之别闯进一个女孩子的房间。
但如果是通风报信,那就另当别论了。
心里闪过又一猜测后,沈确径直往楼上去。
眼看人影消失,岁樱这才长吁一口气,拍拍胸口,说了声好险。
陆霁尘转过身来看她:“放心了?”
是啊,放心了,刚刚她心脏真的快揪成了一团。
可是他的表情
岁樱形容不出来,但是她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想让他知道吧?”
陆霁尘没有藏着他心里的冲动:“对。”
岁樱:“”
“如果不是你的那句否认,我已经——”
后面的话被岁樱手掌捂住:“你疯啦!”
对,他疯了,不然怎么会有宁愿失去一个十多年的好友也不愿失去她的冲动念头?
与其说冲动,倒不如说是他深思熟虑后的想法。
在他直面自己内心情感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可是在他心头放火的小姑娘,却打了退堂鼓,和他背道而驰。
陆霁尘轻轻拿下她手,“只是想和我玩玩?”
他眉心蹙得紧,声音更是如绷紧的弦。
“我——”
楼梯传来的脚步声让岁樱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她越过陆霁尘肩膀,小碎步跑过去:“小叔——”
沈确朝她投了个不冷不热的眼神,语带命令:“给你十分钟,刷牙洗脸跟我回去。”
这种紧要关头,乖巧听话是上上策。
眼看他往客厅沙发走,岁樱小步退回来,不敢和陆霁尘有语言交流,她朝他做了个嘴唇拉上拉链的手势。
听见卫生间门关上的声音,陆霁尘这才去了客厅。
沈确点了一根烟,两肘压膝坐在沙发里,一口白燎烟雾随着他吐出的一口沉沉气息而喷斥出来。
“多大年纪?”
陆霁尘坐他对面,目光定在他脸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问你多大年纪!”沈确又问一遍,语调明显高了几度。
陆霁尘无奈:“不知道。”
沈确呵了声笑,眼皮一掀:“不知道?记得没错的话,上次你在电话里说她交了一个年长的男朋友。”
“那只是一个假设。”
假设,可真会戳那臭丫头的喜好来假设。
沈确慢着调儿喊他一声陆霁尘,“咱俩认识多少年了?”
从高中到现在,整整十四年。
十四年,从未有过任何的不愉快。
但事已至此,这场不愉快避免不了了。
见他不说话,沈确将还剩的半根烟捻灭在烟灰缸里。
吐出一息无奈气音,沈确摇头失笑:“疼人不是你这么疼的。”
陆霁尘知道他完完全全的想歪了,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要怎么解释,一旦坦白,岁樱一定会生她的气,讲不好还会因为他的一意孤行而让这段还未明朗的关系画上句号。
默了片刻,陆霁尘开口:“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沈确险些被他气笑,“都把人带到你这住了,你跟我说不严重?”
“你想哪去了?”陆霁尘眉心皱得紧:“我会那么没有分寸?”
“分寸?”沈确调子一扬:“以前你的确很有分寸,可谓是事事有分寸,可你看看你现在,从那丫头住进来后,你还知道分寸怎么写的吗,原则怎么写的吗?”
陆霁尘被他说到哑口无言。
是,他以前的确将分寸、原则这些看的很重,包括面对异性该有的边界感,可自从岁樱住进这间房子,走进他的生活,很多事情都不受他控制了似的,面对她的越界,他仿若未闻,又或者说,在意识到她的越界后,他不仅没有制止,还一味的纵容。
甚至想永远的纵容下去。
陆霁尘安静的看了他数秒后,突然反问一句:“对她好,也有错?”
没错,但太好就是溺爱了,就像家长过于溺爱自己的孩子,那不是爱,是害。
但沈确没应他这话。
而他的沉默让陆霁尘的目光渐渐沉如深潭:“你别忘了,当初是你让我把她接来照顾的。”
沈确嗓子里一噎:“所以你现在是在怪我?”
他眼里的不可置信让陆霁尘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话说的有些重,不仅重,若是细品还有那么几分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味道。
“我没这么说,”陆霁尘语气放缓:“我只是觉得,她已经是个成年人,在择偶方面,你不要管太多。”
择偶
也就他会将小女孩挑选男朋友说成是择偶。
沈确后背靠进松软的沙发,深叹一口气后,他语气松懈几分:“要说管,我以前还真没管过她,从我答应我姐要照顾她开始,别的不说,男女方面,她一直都很拎得清,也让人省心。”
说到这里,他又突然紧张的直起腰,“但她那模样,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满大街能找出她这么漂亮的能有几个?”
他一字一句带出一个家长的忧心:“你是不知道,每次我去学校看她,总能看见她身边围着一群献殷勤的小男生。”
小男生
沈确在心里默念着这三个字,念着念着,他开始气不打一处来。
在陆霁尘心头泛酸,扭头看着卫生间方向的时候,沈确突然两肘压膝凑近他。
“可你知道上次我问她为什么到现在没谈男朋友,她怎么说的吗?”
陆霁尘目光定在他脸上,看似眼波无澜,心脏却被吊了起来:“怎么说的?”
沈确手指着卫生间方向:“她竟然说学校那些男孩子毛都没长全!”
陆霁尘先是一愣,继而偏开脸笑了声。
沈确像是在他那声笑里找到了共鸣似的:“你也觉得很可笑是不是,你说她一个黄毛丫头,还好意思说人家毛没长全!”
“她说的也没错,”陆霁尘压了压心头的欢喜:“女孩子的确是比男孩子要早熟一些,心理或者——”
沈确调子一扬,厉声打断他:“那也不代表她就能谈个老男人!”
陆霁尘:“”
沈确都要神经质了,挺直的背后又瘫软在沙发靠背里:“二十岁,说难听一点,人家可能一分钱都不用花,两句甜言蜜语就能把她哄得团团转!”
陆霁尘垂了垂眉眼,指尖勾在眉梢,想了想,抬头劝他一声:“你这种想法是不是太偏激了?”
沈确朝他斜了一记凉凉的眼神:“你这种遁入佛门的人没有发言权。”
陆霁尘真的被他气笑了:“我怎么就遁入佛门了?”
是,他以前是没有谈恋爱甚至结婚的打算,但他也从来没说自己是个不婚主义。
沈确不接他这话:“反正你有空好好劝劝她,那丫头现在就听你的。”
“怎么劝,劝什么?”陆霁尘一连几个反问:“不许她跟老——”
「老男人」三个字堵在他嗓子眼,他语气开始不爽:“我就想不通,她找个年长的怎么了,找个年长的疼她的不好吗?”
沈确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
“你意思是老男人疼人?你怎么不说老男人更会骗人呢!”
他咬了咬牙,看向卫生间方向:“就专挑她这种小姑娘骗,一骗一个准!”
陆霁尘眼角一眯:“照你这意思,我也比她年长几岁,我也是老男人,我也专骗她这种小姑娘?”
沈确被他堵的一时语塞几秒:“我什么时候说你了?”
陆霁尘实在难忍他的双标:“就比如是我,就我这样年长的,能不能达到你的要求?”
沈确将他来回打量两圈:“她要真能找到你这样的,那我还真笑了!”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陆霁尘愣了一下。
刚想着他这话后面是不是有转折——
“但你说说,就你这样的,你会喜欢她那样的吗?”
果然有。
但是陆霁尘非常不喜欢这种划分,他声音往下沉:“她哪样?”
沈确没去细品他话里的冷音:“她哪样的还用我说?我跟她住这么长时间,你心里没数?”
在陆霁尘渐深的眸色里,沈确没什么耐心的挥了挥手:“总之你回头帮我劝劝。”
他站起身,朝卫生间喊:“你好了没有?”
卫生间里,岁樱正坐在马桶上,她早就刷完牙洗完脸了,但是眼下有一个难题摆在她面前,昨晚她洗完澡脱的衣服都还在楼上的卫生间里,不知小叔刚刚上楼‘搜人’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如果看到了,那他下楼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问她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岁樱塌拉的两只肩膀一提:“来了!”
可是她手握门把,却怎么都不敢往下拧,不知两人在客厅都聊了些什么,不知陆霁尘有没有说漏嘴,她那个小叔看似大大咧咧的,可若是真想斟酌一件事,那心思缜密着呢!
岁樱在门后又站了老半天,心里刚冒出一个想法,“叩叩”两声敲门声让她两脚往后一退。
“你在里面干嘛呢?”
岁樱狠狠吞咽了一下,这才将门开了一条缝:“小叔,”她眨了眨眼:“你能帮我去买个东西吗?”
沈确皱着眉头看着门缝里露出的那只眼睛,他也不问什么东西:“走的时候买。”
“小叔!”岁樱急得想跺脚:“我现在就得要!”
她骤急的声音引来了陆霁尘。
偏偏岁樱不想让他参合这事,见他走到沈确身后,她声音顿时压低:“小叔,你让陆教授走远一点。”
在陆霁尘一脸茫然里,沈确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又跟过来了?”
突然之间,自己就成了多余的人,陆霁尘气出一声无奈:“行。”
他走还不行吗?
沈确一直目送不见他人影,这才回头:“到底怎么了?”
岁樱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家长:“我大姨妈来了。”
沈确:“”
所以呢,这是要他去给她买那个东西?
长这么大,谈了这么多的女朋友,但是沈确从未给女人买过那么私密的东西。
他脸都要垮了:“不能忍一会儿?”
“这怎么忍?”岁樱表情比他还痛苦:“都染衬衫上去了。”
沈确抓了把头发:“你这么这么多事!”
怨道完,他转身回到客厅,都走到玄关了,他又站住脚。
买那种东西,他一个大男人去实在尴尬。
他又折回沙发边。
朝坐姿一派松散的人“嗳”了声:“陪我去买个东西。”
陆霁尘眼皮都没抬:“她找的你,又没找我。”
这时候倒是挺会记仇。
沈确怼他一怼一个准:“不是挺会疼人的吗,该你派上用场的时候又不乐意了?”
陆霁尘这才抬头看他:“”她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沈确没好意思直说名字:“去了就知道了。”
出了门,沈确又旧话重提:“她谈恋爱这事,我也不是非得要管,主要是她这个年龄,心性什么的都没定下来,多谈两场恋爱虽然没错,但总归要擦亮眼。”
“多谈两场?”陆霁尘揪着他听到的重点:“你还想让她多谈两场?”
“我说错了吗?”沈确睨他一眼:“女孩子不多谈两场恋爱,怎么知道到底什么样的男人适合自己?”
“你就不怕她被渣男骗?”
“骗了才更能擦亮双眼!”
陆霁尘站住不走了:“你这都什么逻辑?”
沈确觉得自己逻辑满分,反倒是面前这人。
沈确略有嫌弃的看他一眼:“和你这种没谈过恋爱的人说不通。”
陆霁尘冷笑一声:“你谈的倒是多,也没见你有一个开花结果的。”
沈确气不顺的顶了顶腮帮子:“有本事你谈一个直接结果的给我看看?”
陆霁尘懒得再和他掰扯。
直到来到门口便利店,直到他跟着沈确站在一排女士护理用品的货架前。
陆霁尘视线从货架的两排粉蓝粉红偏到他脸上:“她来例假了?”
沈确没想到他一个如此内敛的人竟会说出这么直白的话来,眼睛睁的像铜铃,话都说不顺了:“你、你——”
在他的结巴里,陆霁尘伸手拿了三种不同长度的粉色包装:“走吧。”
沈确:“”
反应过来陆霁尘给了钱,沈确连忙将手机掏出来:“多少钱,我转给你。”
陆霁尘没理他这句:“回去给她煮点红糖姜茶。”
连给女朋友都没煮过这东西的人,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是他叔,又不是她男朋友。”
还不是男朋友的人说:“那你就晚一点走,我来煮。”
沈确:“”
回到家,岁樱已经穿回了昨天的衣服,还是那条堪堪只能遮住小屁股的牛仔小裙。
沈确压住一直忍着没问的怀疑,没好气地凶了她一嘴:“回去我就把你这裙子给扔了!”
陆霁尘瞥他一眼后走过去:“天气预报明天降温,这几天穿多一点,别冻着。”
岁樱接过他手里的黑色便利袋,趁机摸了下他的手:“是你买的吗?”毕竟袋子在他手里。
“嗯。”陆霁尘回了下头,见沈确背身坐在沙发里,他轻搂住岁樱肩膀,将她领进房间。
门虚掩上,陆霁尘拉着她两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低头问她:“来例假肚子会疼吗?”
岁樱摇了摇头,面对他的直白,她的那点少女面对私密话题的羞涩并不多:“没来,我就是想把他支开好上去拿衣服。”
陆霁尘愣了一下后倏地笑出一声:“还想给你煮红糖水呢。”
岁樱晃了晃他手,眼里有不舍:“昨天你给我买的那些衣服,我还没试给你看呢。”
“以后又不是没机会,”陆霁尘松开她手,双臂朝她张开:“要不要抱一下?”
很难能忍住说不。
但甜头一次不能给太多,她眼里有羞涩,但更多是她的克制:“手都给你牵了,不许得寸进尺,你现在还在我的备选名单里呢!”
应该尊重她。
但还是下次吧。
陆霁尘轻轻将她搂进怀里,说的话却不轻:“但是这份得寸进尺,只能我有。”
坏哥哥
陆霁尘和岁樱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 沈确正弯腰拨弄着墙边的一排纸袋。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了眼:“昨天也没见你刷卡。”
岁樱忙解释:“我自己有钱干嘛还花你钱啊。”
沈确狐疑地看她一眼:“确定不是花你陆叔叔的钱?”
“在你眼里我是那么贪小便宜的人吗?”
见他还盯着自己在看,岁樱忍不住剜他一眼:“不信拉倒!”
今天的账还没跟她算清呢, 还敢跟他耍小脾气。
沈确皮笑肉不笑一声:“这表情, 这气势, 保持住。”
岁樱没理他的阴阳怪气:“你还走不走了?”
沈确舔了舔牙:“保持住, 你可一定给我保持——”
陆霁尘手背甩在他胳膊上:“你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沈确:“”
他越发觉得,有这个臭丫头在,他迟早有一天会和这个好兄弟翻脸。
把两人送上车, 陆霁尘在门口站了许久才转身。
沈确看了眼后视镜:“说吧,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岁樱还以为这事已经翻篇了:“不都跟你说了吗?”
“你都说什么了?”
沈确斜睨她一眼后开始了——
“陆霁尘的手机为什么一大早的在你手里,你说了吗?”
“你换下来的衣服在楼上卫生间,但你人却是在楼下睡的, 这个你说了吗?”
“他看见我来, 为什么第一时间去喊你起床而不是给我开门, 你说了吗?”
“你看见我, 看似很惊喜,但手机却吓的掉在了地上,这又是为什么?”
“还有, 你刚刚说你来例假, 到底是真来了还是想把我支开?”
一连串的几个问题,把岁樱问的彻底呆住。
沈确拿起竖在中控台里的手机, 将录音暂停:“防止我刚刚说的那几个问题你记不住,我已经录下来了, 等下发给你, 你一个一个的将原因给我写在纸上,一下午的时间够你编的了吧?”
岁樱彻底抓狂了:“沈确, 沈大律师,你有病啊?”
沈确一点也没被她刺激到,他目视前方,面色平静,声音更是听不出丝毫起伏,“通常情况下,被戳中要害的人才会这么激动。”
被戳中要害的人不仅激动,还耍赖:“我就不写,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是不能把你怎么样,”沈确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出一脸的温润和气:“顶多就是把你看牢一点。”
岁樱愣了两秒钟,气笑了:“你把我当犯人啊?”
“犯人倒说不上,就是不知道,你那生你养你的老父亲,是否愿意让你交一个老、男朋友。”
「老」字不仅被他停顿了一下,还被他咬出了重音。
岁樱噤了声,气也屏住了五六分。
默默在心里算了算陆霁尘和她的年龄差,和她哥哥的年龄差,还有和她爸爸的
见她不说话,一双乌黑的眸子转悠个不停,沈确终于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他忍了忍心口的那缕闷气,又朝她心窝砸了一块巨石。
“你说,他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呢?”他拖腔带调的:“是棒打鸳鸯呢,还是——”
“你够了沈确!”岁樱扬声打断他。
默了两秒,她嘴角突然一弯:“我不妨告诉你,能入我岁樱眼的男人,不会是一般人,对,他是比我年长几岁,但他绝对不老,”她一双眼上上下下打量在沈确的身上:“比起你,那可真是能甩出几条街!”
沈确:“”
金色的阳光透过车窗铺在静谧的车厢,能看见空气中的颗粒灰尘悬悬浮浮,似起似沉。
沈确收起刚刚调侃,甚至幸灾乐祸的语气,带了些逼供般的味道:“他是做什么的,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还有,他叫什么名字?”
他要不把那个迷人心智的老男人查个底朝天,他沈确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岁樱哼出一声,眉梢一抬:“我就不告诉你!”
沈确舔了舔唇,笑:“行,不说是吧,”他撂了一记耐人寻味的眼神过去:“那你可捂严实了,要是让我逮到”他呵呵两声,给旁边的人留了无尽的想象空间。
虽说岁樱表面看似坦然无畏,可心里却忐忐忑忑。
眼看车子驶入悦都国际,岁樱“咳”了声:“中午我约了邱黎黎吃饭,等下就不上去了。”
虽说沈确打算接下来把她看严实一点,但不可能限制她的人生自由。
他余光往旁边瞥了眼:“衣服穿了一天了不换?”
岁樱没说话。
下了车,沈确绕到后备箱:“过来把你东西拎上去。”
一天到晚就会使唤她,外卖来了让她开门去取,吃完了还得让她收拾狼藉。在他这住了一个星期都不到,就让她拖了三次地,就连晾晒的衣服也得让她收。
真不知是受他照顾的还是来给他当免费保姆的。
再想想她的陆教授
不能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岁樱深深叹了口气,这才分开半个小时,她就开始想他——
“你磨蹭什么呢?”
岁樱瞥过去一记冷眼:“你都不用上班的吗?”
因为她耽误了一上午的工作,她还有理了。
沈确冷笑一声:“你知道我一个小时的咨询费是多少钱吗?”
岁樱将纸袋的带绳一一勾到手里后,看都不看他一眼:“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噢,耽误你挣大钱了!”
沈确没理她这声,将那箱陆霁尘给的水蜜桃抱出来:“中午吃完饭就回来把那几个问题的答案给我写好,我晚上回来检查。”
岁樱理都不理他,转身就走。
看看,看看。
以前虽然算不上乖,但也没像现在这么不服管。
敢情都是被那个老男人给带坏了。
沈确追上去:“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岁樱现在只想从他魔爪里逃走,索性装乖:“听见了听见了!”
沈确是十点二十出的门,岁樱十点半溜到了小区门口。
见她招手了一辆出租车,将车停在斜对面路边停车位,就等着逮人的的沈确,冷出一声笑。
就这么鬼鬼祟祟跟了一路,眼看岁樱从出租车里下来,沈确看着那熟悉的大门,看着大门上方三个鎏金大字:【玉玺园】
“”
又折回来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
默了半分钟,他被自己心里涌出的猜想笑出一声匪夷所思。
怎么可能!
陆霁尘那年纪算什么年长
他脑子里突然卡了一下。
回过神,「年长」两个字频频闪在他脑海。
过了会儿,他再度被自己不受控的怀疑和猜想气笑了。
陆霁尘那个老古板怎么会喜欢这个臭丫头!
蓦地,耳边突然响起某人在今天上午说过的一句话——
【就比如是我,就我这样年长的,能不能达到你的要求?】
沈确眼皮跳了一下。
他当时说的那句话里,用的是「就」还是「像」?
理智不断纠正他心里的怀疑,将他一向的好记性搅成了一锅粥。
嘴角的笑痕一点一点落了回去。
沈确再次看向小区大门。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两人之间可不仅仅是年龄差,还有叔侄的辈分!
这不是乱.伦吗?
这么一想,他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照陆霁尘的性子,万不会做出这种事。
可是下一秒,他眉心又拧出重褶。
这怎么能算乱.伦,别说陆霁尘不是她亲叔叔,就连他这个一向以「亲小叔」自居的自己也和那丫头不是直接的叔侄关系。
他眼里光影错乱。
脑海里正翻山倒海着,不远处的大门口蹦跳出一个人影。
是那个让他心脏缩紧的「亲侄女」!
来的时候是空手,这会儿,左手手腕上勾着一个纸袋,右手拿着一个蛋筒冰淇淋。
这是丢了东西没拿又回来取的?
沈确视线追着她,见她又上了一辆出租车,沈确忙将手里的方向盘一个左旋。
“砰”的一声——
*
临近开学的这段时间,陆霁尘一直都很忙,岁樱给她打电话的时候,他刚到学校。
“我以为你在家呢,就回来找你了。”
因为扑了个空,岁樱心里闷闷的,以至于窗外传来“砰”的一声都没能让她回头瞧上一眼。
陆霁尘说:“我也刚到学校,这样,你在家里等我,我现在回去。”
在学校啊
原本黯然的眼睛一亮,岁樱忙说不用:“你先忙吧,等忙完了再说。”
没等陆霁尘开口,她又问:“那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等下去食堂吃点,你呢,吃了吗?”
岁樱一边轻轻拍了拍师傅,示意他前面左转,一边应他:“我也没吃,不过一会儿就去了。”
“自己?”
岁樱说不是:“还有一个朋友。”
陆霁尘很想问她是哪个朋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刚想问她晚上能不能出来——
“我有电话进来,先挂了啊!”
本来只是一个挂电话的借口,结果没几秒,还真有电话打进来。
是邱黎黎:“干嘛呢?”
岁樱抿嘴偷乐:“我准备去学校找他,给他一个惊喜!”
邱黎黎反应了两秒:“你说陆霁尘啊?”
“不然呢?”
这通电话,邱黎黎就是问她进展的:“昨晚上有没有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当然啦,”她声音已经开始得意了:“他跟我表白了!”
“真的假的?”邱黎黎瞳孔地震:“是在昨晚你给我打电话之后?”
“对呀!”
邱黎黎:“所以你后来还是去楼下找他了?”
被她这么一说,突然就有一种分不清到底是谁主动的了。
见她不说话,邱黎黎一声“天呐”,“你们该不会——”
“想什么呢!”岁樱脸一红:“我还没答应和他在一起呢!”
隔着电话,岁樱看不见邱黎黎一个比一个震惊的表情:“你是怎么忍住没答应的?”
自然忍的很辛苦,但是她觉得很值,一想到接下来陆霁尘会因为她那不存在的备选名单而使出浑身解数追求她,她心脏就会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她觉得邱黎黎说的很对,太容易到手的都不会珍惜,感情也是一样,没有人会伟大到不去计较得失。付出的越多,失去的时候心里的天平才会愈加摇摆不定。
但是一想到接下来的每次见面都要忍之又忍,岁樱心里又难言失落与沮丧。
感情这东西,能做到收放自如的又有几个,何况这还是她的第一份心动,来势汹汹。
就好像上午离别时,他问她要不要抱一下,她嘴上没答应,可身体却很诚实,乖乖的任由他抱了好一会儿,甚至在他松开她的时候,她心里迫切的希望他能亲亲她,哪怕只是一个额头吻也行。
如此一想,她心里更失落了:“黎黎,我觉得我简直是在自讨苦吃。”
“理解,”邱黎黎说:“换做是我,肯定没你那么有定力。”
那么喜欢的人跟自己告白,还能忍住不答应,邱黎黎光是想想就已经替她心如刀绞了。
心如刀绞的人想改变主意了:“如果我跟他说我后悔了——”
“可千万别,”邱黎黎打断她:“那不又变成你主动了?”
说的也是。
岁樱觉得好烦:“那怎么办?”
“你换个方式不就行了?”
岁樱现在脑子里乱成了浆糊,想不出弯弯绕绕:“比如呢?”
邱黎黎想了想:“找个能刺激他的追求者?”
岁樱在学校里没有异性朋友,那些追她不得的都已经形同陌路,除了程子墨。
“要不要我去找程子——”
她名字还说完就被岁樱打断:“不要!”
邱黎黎撇嘴:“那你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岁樱想了一路,想到她人下了车也没想到比“直球”更有效率的办法。
她叹出重重一口郁气后给自己打气:窗户纸都捅破了,还有什么好想的!
直球就直球。
反正先表白的是他,提出“试试”的也是他,而她这个被动者,如今只是提早的遂了他的愿,他应该高兴才是。
这么一想,岁樱整个人都轻松了。
偌大的校园,满世界的粉花翠叶,岁樱跟着手机导航一蹦一跳的找到了学校的餐厅。
因为还没正式开学,食堂只开放了三楼的特色餐厅。
陆霁尘和同系的孟教授面对面地坐着。
眼看自己面前的卤肉饭都吃了一半,孟教授喊他一声:“陆教授,你怎么不吃呀?”
从岁樱那通电话挂断后,陆霁尘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他收回再度飘远的心神,拿起手边的筷子:“不太饿。”
孟教授年过五十,面对年轻人,免不了语重心长:“不饿也要吃一点垫垫,你现在是年轻,身体各个机能充沛,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啊,就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了。”
陆霁尘抬头朝他笑了笑:“去年的羽毛球赛,您可是第一名。”
孟教授摆了摆手:“今年就不行了,以前熬夜睡一觉就能补回来,今年明显感觉不一样。”
“熬夜本就伤——”随着眼睛被一只小手突然蒙上,后面的话蓦然止住,条件反射的就要把身子往一侧偏开时,让他熟悉的味道徐徐漫入他鼻息,淡淡的,却盖过了面前的卤肉香,卷走了他心里的失落与无法诉说的阴霾。
他抬手握住那只手腕,拉下的同时,他扭头看身后的人。
“这次怎么不让我猜了?”
他平时算不上严肃,但身上总是裹着一层谁都近不了身的疏冷气质。
没等岁樱开口,对面的孟教授就没忍住心里浓浓的疑惑先问了:“这位是?”
虽然做好了打直球的准备,但岁樱却没想好要寻一个什么样的时机,没想到老天都在给她创造机会。
“我是陆教授的女朋友。”
孟教授手指一松,并拢的筷子散出了‘X’形,“女、女朋友?你是陆教授的女朋友?”
不仅孟教授震惊,陆霁尘本人也整个怔住,因为坐着,他仰头看着身边的人,脑子里好像一片空白又好像被那句「我是陆教授的女朋友」填满。
竟让他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自己耳朵听见的,还是心里的渴望太过浓烈而生出的幻觉。
直到岁樱双手抱着他胳膊将他拽起来。
“教授,您慢吃,男朋友我就先带走啦!”
孟教授条件反射的点头:“好、好”
从餐桌到门口,陆霁尘的视线一直定在她脸上,想问,又不敢问。
万一她说那句只是她的玩笑怎么办?
他将满心的话都藏了起来,伸手将她手握在了手里。
岁樱低头看了眼,再抬头看他。
还是那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是太过惊喜,以为自己在做梦?
岁樱另只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想她那句话到底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陆霁尘拉着她手在楼梯口站住脚:“不是说和朋友吃饭去了吗,怎么又过来找我了?”
总不能说是故意骗他然后给他一个惊喜吧。
岁樱一边晃着他手,一边故作委屈的撒着娇:“那我过来找你,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嘛?”
真实天生一副磨人的好嗓子。
陆霁尘没有藏着心头的欢喜,“当然高兴。”
刚刚的确是没什么胃口,如今她来了,连着两顿没吃的饿意几乎一瞬涌来。
“既然没吃,那在食堂吃点?”
“好呀!”
刚刚陆霁尘只随意点了一份和孟教授一样的卤肉饭,但是她来了,自然不可以简单应付。
“这家的糖醋小排做的不错,只微微甜。”
“还有菠萝咕噜肉也不错。”
“蓝莓山药吃吗?”
“酸梅汤呢,是他家的特色。”
每一道都看似问她的意见,却又不管她是否点头摇头都给她点了。
等菜上齐,岁樱笑出声:“陆教授,你怎么点的都是甜食啊?”
因为心情好。
陆霁尘给她夹了一块咕噜肉里的菠萝:“虽然都是甜食,但是不会腻,尝尝。”
见她腮帮鼓出了漂亮的动作,陆霁尘问:“怎么样?”
“比我们学校食堂的好吃多了。”
所以她当初怎么就没想着报考这所大学呢,那样的话,她就能早一点认识他
想到这,她眉心突然一紧。
可幸亏没报考这所大学,不然她和他可就是妥妥的师生恋了!
同一所大学的老师和学生,那可是禁忌!
“喜欢下次就多带你过来。”
岁樱咀嚼的动作慢下来,她望着他,眼睫扑簌间,乌黑的瞳孔一眼望不到底,却又清澈的好似能看清所有。
而对面那张怎么看都看不够的清俊的一张脸,正被她完全收拢其中。
岁樱在心里品了品他刚刚那句话,“你该不会是想把我的身份昭告全校吧?”
如果是她想多了,那也是因为他给足了她浮想的空间。
但是她却没注意自己刚刚说那句话用的语气,语调扬的厉害,听在耳里,有种不予认同的味道。
陆霁尘垂眸笑了笑:“只是想带你过来吃点好吃的,你想哪去了。”
心里顿生失落。
岁樱撇嘴:“哪儿没有好吃的,非得来你这?”
陆霁尘抬头看她,刚好接到她亦恼亦嗔的眼神。
虽然和女孩子相处的机会不多,但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却不少,对她的了解虽谈不上深,但她的很多小情绪,陆霁尘都能很快捕捉到。
就好像现在,明显是不满他刚刚的回答。
陆霁尘嘴角弯出浓浓笑意:“你刚刚不是都向别人自我介绍了吗?”
想必很快,他有女朋友的消息就会在学校传开。
虽然孟教授不是一个爱说闲话的人,但他交女朋友这种事,足可以让一个不爱八卦的人聊上几句。
岁樱手里的筷子戳在雪白的米饭里,“我介绍那是我介绍的,和你介绍的怎么能一样”
她声音含着不清不楚的咕哝,陆霁尘听得不太真切:“什么?”
真不知是真的没听清还是故意让她再说一遍。
岁樱掀着眼皮恼了他一眼,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到他碗里:“吃你的饭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好的原因,平时吃起来不觉甜的菜,今天却在唇齿间留下了几经回味的醇甜。
饭后,陆霁尘带她去了食堂对面的雪杉林。
雪杉林是川江大学的一大特色,环湖而立的九十九棵雪杉,棵棵高达二十来米。
“你经常来这儿吗?”
陆霁尘摇头:“偶尔。”
岁樱念的那所大学也有类似这样的‘小树林’,一到晚上,全是手牵手在里面约会的小情侣,若是细听,还能听见接吻的声音。
这么一想,岁樱心里也痒痒的了。
见她站住不走了,陆霁尘也随之站住:“怎么了?”
都向别人自我介绍是他的女朋友了,这人还是一点表示都没有。
岁樱低头看向他垂在身侧的手,刚想去勾一勾,斜挎着的包包里却震出了“滋滋”声。
真是会挑时间。
岁樱一边在心里咕哝是哪个讨厌鬼,一边从包里掏出手机。
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她愣了一下,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默了好几秒才往右一滑。
见她背过身,陆霁尘眉心微蹙。
虽然不知道打这通电话的人是谁,但刚刚屏幕上的三个字他看的一清二楚:【坏哥哥】
吞没
陆霁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忍得住满腔的疑问和醋意, 在听完她说的——
“你竟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真是稀奇。”
“现在?”
“行吧,那你把酒店名字发给我,我过去找你。”
这几句对白后, 还能笑着问她:“要走了吗?”
一分钟前没勾到的手指, 眼下被岁樱拉到了手里。
接电话前的失落还在, 岁樱一边仰脸看着他, 一边晃着他手:“你是男人,你知道吧?”
陆霁尘没懂她的意思,眉心微蹙, “所以呢?”
“所以——”岁樱觉得自己简直喜欢上了一个能将全世界都进去的超级大的闷葫芦。
她声音满是怨道:“你要主动一点啊!”
他倒是想主动, 可是要怎么主动,本来还以为自己转正了,结果一个小哥哥的电话就能让她扔下他就走,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在食堂的那句自我介绍根本就是一句玩笑话, 说明他还在那个备选名单里待着。
备选
一个没名没分的备选人, 别说主动了,就是连问她刚刚的「坏哥哥」是谁的资格都没有。
那作为备选人,有吃醋的权利吗, 或者因为吃醋生气的权利?
应该有。
但他不敢露出来太多, 在心里一个深深的叹气之后,他说:“不是还要去酒店找你的坏哥哥吗, ”他朝她身后抬了个不爽的下巴:“去吧。”
岁樱听愣几秒钟
坏哥哥?哪个坏哥哥?
等她反应过来是自己给某人在手机通讯录里起的外号,她双唇一抿, “扑哧”一声笑从她唇角溢出来。
不想笑的, 可实在没忍住,她额头抵着陆霁尘胸口, 笑的两个肩膀直抖。
满腔的醋意,如今倒成了她的笑料。
陆霁尘都恨不得在她乌黑的发顶咬上一口。
可惜没等他低头,怀里的人主动抬头了。
“陆霁尘,”她眼睛里因为笑意太深,湿漉透亮:“你在吃醋吗?”
陆霁尘眉心跳了一下。
这么明显吗?
他感觉自己已经将情绪压制的很好了。
见他不说话,岁樱把自己的两只脚挤进他两脚间,让自己长及膝盖的裙摆抵进他的两只膝盖。
他们有着情侣之间最完美的身高差。
他轻轻一个低头,就能吻在她额头。
而她仰起脸,也能将他最性感的喉结、最流畅的下颚线、最漂亮的瞳孔都尽收眼底。
视线划过他喉间山顶、利落下巴、掠过她很早之前就想狠狠咬一口的淡色双唇,再循循往上,攀过他高挺的鼻梁,最后,她追着他那双怎么都不肯接住她视线的眼睛。
“看着我。”
明明是命令的语气,却被她用一副软莺般的调子说出来,平白多了几分娇软。
陆霁尘看向她。
幽黑的一双眸子,像一汪漩涡,轻而易举就能把人吸进去。
不止,他的手还被她拉在手里,指尖正不知深浅的挠在他掌心。
很痒,和他那满腔未消的醋意迎面冲撞。
如果不是在学校,而是在家,哪怕不是家,是车厢,或者任何一个封闭的、不会有人看见的空间,她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
墙壁、沙发、床
狠一点的,也可以是洗漱池、五斗柜、流理台
那截不盈一握的腰肢那么的软,一定可以弯出最漂亮的弧度。
抵、压、扣
心里的邪念太多,和她那双剪水般的澄澈双瞳一比,像是脏到失神的性撞到了纯到极致的爱。
让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而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的动作,让岁樱嘴角弯出一缕狡黠。
她踮起脚,睫毛颤了颤,唇就要落下时,她稍稍低了一分,吻在了他下巴。
鎏金般的阳光从头顶落下来,刚好落进她笑弯了的眼睛里,那样漂亮的一双瞳孔,本该映出他的影子,可她就是有一种魔力,像是能把一整个太阳都摇碎,碎成了很多很多个她。
让他满眼都是她。
掌心的丝痒还在,下巴的轻柔温热触感也还在。
可他的手却空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
才感盛夏,忽而已秋。
微风吹起她轻盈的裙摆,随着她小跑又转回身的动作,像是在空中绽开了一朵潋滟玫瑰。
陆霁尘视线追着已经跑远的人,看见她用双手在唇边撑起一个小喇叭,对他喊——
“I love three things in the world,do you know what it is?”
陆霁尘几乎一秒就在心里回答了她。
“Sun, Moon and You。”
可是
这是诗里的答案,那她的答案呢?
陆霁尘在原地失神站了很久,久到眼睛里的人影变成隐约星点
*
接到沈确电话后,陆霁尘匆匆赶到了医院。电话里说不能动了的人,正喇着腿坐在急诊楼收费窗口对面的等待椅上。
“嗳!”
陆霁尘回头,表情怔愣几秒,紧接着,他眉心就拧成了“川”字。
“你不是说你不能动了吗?”
沈确指了指卡在脖子上的颈托:“我说错了吗?”
陆霁尘:“”
虽然此不能动非彼不能动,但总比他以为的瘫痪在床要强。
想来,也是关心则乱,问他在哪个病房,他说在急诊一楼,他当时竟没有多想,来的路上,他还超了速。
陆霁尘不和他计较这些文字游戏,将他上下打量:“其他地方有没有事?”
沈确食指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头疼。”
不知是想这两人关系想的头疼,还是扭到脖子带出的连锁反应。
陆霁尘问:“没做CT?”
沈确没应他这句,掀着眼皮看了他一会儿,最后烦躁的抓了把头发,问:“岁樱呢?”
说到岁樱就想到那不知名的坏哥哥和酒店。
陆霁尘表情不见波动,但语气不佳:“我哪知道。”说完,他坐到沈确旁边的椅子上。
沈确鲜少见他双臂抱胸,因为脖子扭不了,他整个人转过来:“她中午不是又回去找你了吗?”
中午吃饭的时候,岁樱跟陆霁尘说过这事,但她说的是自己偷溜出来找他的,沈确不知道。
但是他现在明摆着是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
该不会跟踪?
陆霁尘凝眸看了他两秒:“我中午没在家。”
和陆霁尘一样,沈确那双暗藏探究的眼神也定在他脸上:“一直在学校?”
陆霁尘没有直接回答,好笑一声:“你这是撞到脑子了?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不就跟你说在学校的吗?”
沈确转过身,摸了摸颈托:“头疼死了,哪记得你都说了些什么。”
头疼摸颈托干嘛?
陆霁尘嘴角藏笑,随口问了问:“在哪出的车祸?”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事,沈确往他那边斜了一个余光。
“就、就我们公司楼下,拐弯的时候,没注意”
略有吞吐的解释完,沈确眉头一皱,转过身来:“你在怀疑我?”
也不知是谁怀疑谁。
陆霁尘面不改色:“我就随口问问,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嗓子里像是被强行塞了块玻璃渣,沈确没好气地赏了他一记白眼:“谁激动了?”
今天让他过来,可不是单单让他来看自己这倒霉样的。
沈确说到正事上:“以后那丫头的事,你就别管了。”
看来是真的怀疑他了。
陆霁尘目光梭在他脸上:“你是指什么事?”
一切全凭自己的想象和猜测就怀疑这个多年好友,沈确心里也不好受,可是没办法,一想到自己的兄弟和自己的侄女可能、也许、大概
光是想想,他就毛骨悚然。
沈确吐出一口心烦意乱的郁气:“所有事。”
陆霁尘点头:“行,既然这样,那以后你就看好她。”
他的爽快答应让沈确意外地扭头,就这么扯到了那根不知名的痛筋,疼的他眼睛一闭。
手刚按到颈托上,又听旁边的人说:“我觉得你最好给她定个门禁。”
听出他话里有话,沈确又转过身来:“什么意思?”
话说到这份上,陆霁尘索性直说了:“中午她没吃饭,跑到学校找我,我就带她去食堂吃了点,吃完没一会儿她就被一个男的电话约走了。”
沈确皱眉:“约哪去了?”
“好像是酒店。”
沈确“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酒店?”
他声音扬的高,惹来几双经过的眼睛。
陆霁尘给了他一记提醒的眼神:“你坐下。”
沈确哪坐得下去:“你就没拦着点?”
他倒是想拦,可拿什么拦?凭什么拦?
见他不说话,沈确气笑一声:“之前她跟个女孩子去爬山,你紧张的天都要塌了,怎么着,现在她跟个男人去酒店,你不激动了?”
谈不上激动,只想把人揪回来的某人,掀着眼皮睨他一眼:“激动能解决问题?”
说的没错,激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让自己失去理智。
沈确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哪个酒店?”
陆霁尘摇头:“她没说。”
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
沈确两手掐腰原地转了一圈,“那你当时怎么不问?”
陆霁尘眼波淡淡:“我拿什么身份去问?我又不是她亲小叔。”
沈确被他堵的语塞。
行,不纠结这个问题,他换了一个更重要的:“多大年纪?”
陆霁尘耸了耸肩:“多大年纪我不知道,但她喊人家哥哥。”
那不就是年长的意思?
耳边顿时拉响了警报,沈确说话都快说不利索了,提在半空的手一个劲的指着陆霁尘:“你、你赶紧的,给她打电话,就说,就说我被车撞,快不行了,把她给我喊回来!”
陆霁尘抱着胳膊的手没动:“你刚刚不是说了吗,以后她的事让我不要管。”
沈确声音猛的一抬:“你不管谁管?”
陆霁尘还是那副八风不动,事不关己的态度:“我又不是她亲小叔。”
又拿这句堵他。
沈确被堵的顶了顶腮,最后无赖一句:“是不是亲的,都是你侄女。”
陆霁尘好笑一声:“那照你这么说,喊我叔叔的都是我侄女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会怼人呢!
沈确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打不打?”
陆霁尘看了眼他西裤口袋:“你又不是没她电话。”
行,真行。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的真是一点都不假,和那臭丫头才处了多长时间,以前的满身气度满腹的温文尔雅,都被狗吃了。
沈确掏出手机:“你不打我打。”
可惜电话响到忙音都没人接。
沈确又打第二遍,第三遍
打到他脑子里全是一男一女在酒店里的各种‘猥琐’画面。
“臭丫头,一到关键时候就不接电话!”
话音刚落,刚刚站他身边的人就一阵风似的走了。
“嗳,你去哪?”
陆霁尘没管身后的声音,拨通的手机举在耳边,和沈确一样,他也没能打通岁樱的电话。
现在是三点五十,距离她离开学校已经有三个半小时。
如果真的会发生点什么,三个半小时,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但是这种让他气血上涌的假设,很快被他排除。
虽然她平时大大咧咧,偶尔说的话不知深浅惹人误会。
但陆霁尘从来都不觉得她是一个随便的姑娘,哪怕她昨晚就已经和他这个还没有转正的男人躺在了一张床上。
但是不一样。
说不出具体的原因,或许是对她有足够的信任,又或许觉得自己在她那里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总之,她没接电话,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他不再去做任何的假设,一遍又一遍地继续在等待的铃声里等她的那声“喂”。
不知道拨了多少次,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喂?”
耳边传来她声音的那一刻,所有的醋意、担心、后怕,都不见了。
陆霁尘沉沉松了一口气,尽量把语气放缓:“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装修的声音太吵,开着震动的手机又放在包里被她用手拎着,如果不是从房子里出来,她可能还不会注意到。
岁樱没有说原因,问他:“怎么啦?”
陆霁尘以为她是不想说,于是便没再纠于这个话题,“沈确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
岁樱双脚陡然站住:“严重吗?”
陆霁尘用了沈确当时说的那句话:“动不了了。”
岁樱眼睛都不眨了:“截、截肢了吗?”
倒是比他还有想象力。
陆霁尘没否认,只说:“你要不要过来看看他?”
这是肯定的呀。
岁樱扭头找人,愣了一下,再转回头,发现人已经跑她前头去了。
她一边问陆霁尘要地址,一边小跑去追人。
报出地址后,陆霁尘问:“要我去接你吗?”
岁樱说不用:“我打车就行了。”
刚想多问一嘴她现在的位置,就听那边说了声“拜拜。”
电话挂断的前一秒,陆霁尘听见了一个名字:qi xiao。
岁樱一把拽住岁齐霄的胳膊:“你就不能等等我?”
岁齐霄眼波淡淡地瞧了她一眼:“我没有听人打电话的习惯。”
岁樱:“”
学机器人专业的人,这脑子是不是也会变成机器人?
虽然不想和他废话,但岁樱还是问了他一嘴:“小叔被车撞了,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岁齐霄一秒思考都没有:“不去。”
料到他会这么说,但岁樱还是忍不住皱眉:“他是我们的小叔诶——”
岁齐霄打断:“我又不认识他。”
不仅脑子是机器人,感情也快成一堆金属了。
岁樱狠狠剜了他一眼:“冷血。”说完她转身就走。
“嗳。”
岁樱扭头,看他的眼神没有一丁点对博士学位的亲生哥哥会有的崇拜。
“干嘛?”
“房子我找好了,你什么时候搬?”
抛开别的不说,这人的办事效率是真的高,上午十一点到的,这才半天不到,房子都找好了。
但那又怎样,岁樱一脸拒绝:“我才不要和你住一起。”
“你确定?”岁齐霄浅浅眯了下眼角。
和这个亲妹妹一样,岁齐霄也生了一张出色的脸,但就是这么一张标准的浓颜,眉目里却总透着一股薄情寡义的颓。
岁樱咬出两个不假思索的重音:“确定!”
“行,”岁齐霄应的也爽快:“那回头你自己跟岁总解释一下。”
岁樱没懂他意思:“解释什么?”
岁齐霄说:“我找的房子离你实习的公司只有五分钟的路程,你说你解释什么?”
岁樱“嘁”了一声:“这有什么好解释的,老爸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你不对付。”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让那个供你吃穿用度的老爸,在忙碌奔波之余,还要分出心力担心自己的一双儿女为什么不对付?”
岁樱被他堵的哑口无言。
岁齐霄鲜少会将一句话说两遍,“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搬不搬?”
都把她绑到忠孝的鞭笞柱上了,还问她搬不搬。
岁樱撇着嘴角,不情不愿的“哦”了声。
“那明天上午你去中介那取钥匙,尽量一天搬完。”
让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亲妹妹自己搬家,这是一个亲哥能做出来的事?
岁樱冷眼看着他:“你明天是有国际要事?”
岁齐霄把中介电话发到了她手机上,“我明天要去新公司看看。”
话说完,他手臂就擦过岁樱的肩膀走到前面去了。
岁樱用脚在地上狠狠辗了一下,朝前面低头走路的人喊:“我要住主卧!”
岁齐霄背身对她扬了扬手机。
看完他发来的三十秒视频,岁樱嘴角撇出嫌弃。
最大的那个房间里,粉色的窗帘,粉色的床,粉色的衣柜,粉色的地毯,就连床头灯也是粉色的。
这房东怕是个粉色重度患者吧?还有她那个哥哥,到底是对她有什么样的误解?
还是说,在直男的心里,女孩子就一定要喜欢粉色?
想到这,她眉梢一抬,上次陆霁尘给她买的那些毛衣,也都是粉粉嫩嫩的颜色。
这该不会是同为博士的共性?
还是说,直男的共性?
原地深想不过几秒,她肩膀一提,突然想起那个「动不了」的小叔还在医院里躺着。
和岁樱那通电话结束后,陆霁尘就一直等在医院门口。
目光锁着每一辆从出租车上下来的人影,期待变失落再期待再失落,不知多少个来回之后,他黯然的瞳孔一亮。
医院门口人流车辆交织,岁樱绕过车尾就要穿过马路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冲到她面前,没等她看清人脸,就感觉自己的一双肩膀被握住。
“小心!”
扑入耳廓的提醒,还有双肩带着她整个人后退的动作,挡在身前的胸膛像是一座城墙堡垒一般将她一整个人护住。
电动车把手从他后背擦过,陆霁尘眉心狠狠紧了一下。
岁樱仰头看见是他,眼睛里全是惊喜:“我刚想给你打电话呢!”
陆霁尘握着她肩膀的手没有松开,低头看她:“没事吧?”
岁樱全然没有察觉到刚刚的危险,摇了摇头:“没事呀。”
陆霁尘这才彻底松出一口气,“下次过马路小心一点。”
握着她肩膀的右手松开,却又在下一秒抓住了她左手手腕,等到左手从她肩膀落下,右手再将那只手腕辗转交给了左手。
像是一场无比庄重的交接仪式。
岁樱被他的小细节暖到,心里甜甜的,她晃了晃他手:“你也不怕我小叔看见?”
看见了才好,说不定他还能借着机会转正。
陆霁尘一边牵着她手带她过马路,一边说:“他回去了。”
岁樱一愣,拽着他手站在原地:“回去?回哪去?他不是躺在医院动不了了吗?”
这反应比他当时看见好模好样,只脖子上架了一个颈托的‘动不了’的重症患者要惊讶瞠目得多。
陆霁尘解释:“只是脖子动不了而已,其他地方没事。”
岁樱反应了两秒,恼他一眼甩开他手:“那你电话里怎么不说清楚,害我担心一路。”
真要说清楚了,她哪会这么急匆匆的赶来,不来了都说不定。
陆霁尘重新把她手牵到手里,为了不再给她甩开的机会,他手指穿过她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不严重不是更好吗?难不成你还真想他卧床不起?”
岁樱扁了扁嘴:“我可没那么说。”
车子在地下车库,陆霁尘带她走了门诊楼的楼梯。
在门口等她的时候,陆霁尘就在想,等她来了一定要问问她一个下午都干嘛去了,还有电话,他和沈确加起来,打了不下二十多遍——
骤响的手机铃声打破楼梯间的安静,也乱了陆霁尘喉间的犹豫。
“怎么设置成铃声了?”
“不是怕再接不到你电话吗?”岁樱从包里翻出手机,一看来电,她忙接通:“小叔——”
沈确开口就是一顿教训:“打你那么多遍电话都不接,玩消失玩上瘾了?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省心一点,还是说看着别人围着你团团转,你很有成就感?”
岁樱也是有脾气的,再加上这段时间沈确给了她不少臭脸,几乎每次见她就少不了一顿数落,所以她的爆发也在沈确落下尾音的那一秒开始了。
“我多大的人了我心里没数还是你心里没数?我有让你围着我团团转吗?说我不省心,我哪里让你不省心了?我脚受伤你出国,我有让你回来照顾我吗?你把我丢给陆霁尘,我有说一个不字吗?真要说不省心,那我废的也是陆霁尘的心!”
“你——”
岁樱的声音盖过他:“还是说在你家住的那几天,我让你端吃捧喝了?你衣服是我放洗衣机里洗的,晒也是我,收也是我,拖地抹桌子都是我,我去爬山,那也是陆霁尘去找的我,你呢,两腿一翘坐在家里悠闲自在。”
“我那是——”
“沈确,沈大律师,算我求你行不行,以后别管我了,我是个成年人,我做任何事都有承担后果的能力,而你,再也别借着那声我喊你的那声小叔,对我进行任何的道德绑架。”
这是陆霁尘第一次看到岁樱真正生气时候的样子,虽然语调微扬,但没有声嘶力竭,更没有没有失态,只是用一句又一句的质问来表现她的不满,以及她对「约束」和「管教」的浓浓排斥。
那个坏哥哥是谁,qixiao又是谁,她为什么不接电话,所有所有的好奇,都随着手机从她耳边拿下来的那一瞬,偃旗息鼓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又一句告诫在耳边的话:所有她不喜欢的,他不去沾不去碰就好了。
可是她现在在生气,而那些气性里,有没有对他的影射?
如果有,他要怎么哄,带她去吃她喜欢吃的,还是看一场她喜欢的电影,又或者不说话默默陪着她。
可是她的备选名单那么长,喜欢她的、追她的人那么多,这些招数在她眼里是不是太低级太没有新鲜感?
可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样的新奇
「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话,陆霁尘在这一刻才算真正有了感悟。
只是没等他想出什么新奇招数,低垂的视线里就挤进了一张脸。
岁樱扑簌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睫,茫然又可爱的在朝他笑。
“想什么呢?”
不可思议的目光流转在她脸上,似乎是不确定她此时的笑是真是假。
见他半晌不说话,表情也怔怔的,岁樱两手将他脸捧起来:“你该不会被我刚刚的样子吓到了吧?”
吓到倒不至于,但出乎意料倒是有一点。
见他还不说话,岁樱顿时急了:“我很少生气的,刚刚要不是被沈确——”
她话还没说完,陆霁尘头一低,吻随之落下。
不是下巴,不是脸颊,不是鼻尖,不是眉心,更不是克己复礼的额头。
他吻在了她唇上,小心翼翼,不敢太放肆,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唇微微在抖。
突如其来的吻让人措手不及,岁樱整个人都懵了,脑袋里空茫茫一片。
只觉得他的唇好软,扑进她鼻息的呼吸好烫,烫的她睫毛扑簌不停。
接着,感觉到自己的腰两侧有热度贴上来,烫烫的、麻麻的,像丝丝电流隙进她皮肤,钻进她骨缝。
但是岁樱的手还捧在陆霁尘脸上,乍一看,这个吻像是她开始和主导的。
等她反应过来,手下意识一松。
轻贴的唇瓣松开,却又松开不过一秒,随着陆霁尘搂着她腰上的手往他怀里一紧。
不再是刚刚的小心翼翼和克己复礼,带着掠夺与压迫的深吻,将她的呼吸完全吞没。
咬住
这不是陆霁尘第一次吻她, 但深吻她的程度却远远烈过她醉酒那次。
滚烫的舌尖抵开她双齿,在她的舌尖缠绕,唇舌配合, 将她那一顶幼滑的舌尖吮进他口腔, 有点蛮横和不容置喙, 却是刺激的, 会让人兴奋,会让人意识空白,会让人呼吸不畅, 甚至难以呼吸。
胸口的平整衬衫被她抓住了褶皱, 平时清淡的青皮柚子香,如今都被他男性荷尔蒙铺天盖地的裹挟、湮灭。
很陌生,却又拒绝不了。
柔软的腰肢在他劲秀的手掌里, 不堪一握, 不知是被他掐软了, 还是他的吻太过气势汹汹。
身子骨没出息的在他手臂与胸膛间软下去, 全凭陆霁尘握在她腰上的力道支撑。
鼻息间的氧气愈渐稀薄,有种让人心窒的清醒。抓着他衬衫布料的手松开,改为挣扎、捶打, 却又被他一手桎梏在了后腰。
那些不能出声的疑问和醋意, 都被他宣泄在了唇齿间。
只是没想到,不容她反抗的一记深吻会在岁樱的一声抽噎里突然停下。
被他吮到鲜红的唇瓣上还沾着他的水光, 波光潋滟的好似一朵盛开的火色玫瑰,却也犹如一记榔头砸在他头顶。
让他一瞬清醒的同时, 掌着她手腕的手也一并松了。
暴起的青筋脉络平息回轻薄的皮肤下, 但他深浓的呼吸却没能很快消减。
他知道自己应该立马后退一步,给她足够的安全距离。
可是她眼泪滚滚往下砸, 眼睛里通红一片,一哭就红红的鼻尖让他怎么都后退不了,不休的哭声将他的罪恶感尽数从心脏里掏出来。
哪里还舍得和她保持距离。
展开的双臂将她轻轻搂进怀里,掌心更是来回抚着她后背,
除了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最后实在没辙了,在她呜呜的哭声里,陆霁尘解了衬衫的两颗纽扣,像那次她从他家里离开前一样,把自己的肩膀给她。
“给你咬回来,嗯?”
刚刚他就一时没控制好,咬到了她舌尖,明明她都嘤出痛音了,他却还不管不顾
岁樱没有咬他,但是抵在他胸口的手却垂在了下去,一拳又一拳的砸在他两边的腰上,满是泪痕的脸更是全蹭在了他领口敞开的肩膀。
她又气又委屈,一边抽噎着控诉,一边锤他:“谁让你亲我了,你都还不是我男朋友呢!”
是啊,还不是她男朋友,她就不让他亲,又怎么可能去酒店和别的男人发生些什么。
不知是刚刚那记近乎窒息的深吻淹了他的醋意,还是她刚刚那句话让他品出了窃喜。
陆霁尘嘴角压着,眼睛在笑,“亲都亲了,不是也得是了。”
岁樱推开他,脸上泪痕又添两道:“不行,你到现在都还没开始追我呢!”
陆霁尘想,他怎么就找到一个如此可爱的女孩子,接吻时羞涩的可爱,吻到一半哭了也那么可爱,就连锤他的动作也可爱到了极致。
还有泪眼婆娑的现在,吸着通红的小鼻子,控诉他的不追求都可爱到了无法描述。
即便心里有一万个想立马成为她男朋友的渴望,也禁不住她这般可爱又心疼的模样。
“那从现在开始,行不行?”
岁樱打出一个哭嗝:“什么?”
“追你啊,从现在开始,”陆霁尘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现在是下午十七点零二分,就从现在开始。”
不过他把丑话说在了前面:“我应该是你的备选名单里,年龄最大的,所以你对我的追求标准不能和那些毛头小子一样。”
毛头小子
二十八岁而已,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是毛头小子。
岁樱撇了撇嘴:“那法律面前还人人平等呢。”
小嘴都快被亲吻肿了,还不减她的伶牙俐齿。
陆霁尘身上没带纸巾,用衬衫袖子给她擦脸上的眼泪。
“要不要先去看看你小叔?”
“不要!”岁樱想都没想就拒绝:“这次他不跟我道歉,我绝对不会原谅他。”
“可你现在不还住在他那里吗?”
岁樱眉梢一抬,湿漉漉的眼睫沾满了傲娇:“我已经在外面租了房子了,明天就能搬!”
之前从未听她提过这事。
陆霁尘略微一皱眉:“下午租的?”
“对呀!”
难怪下午忙的都没时间接电话。
陆霁尘问:“在什么位置,离你实习的公司远吗?”
“就对面,穿一条马路就到了。”
陆霁尘点了点头:“那挺好。”
说到这,岁樱歪头问他:“那你明天要不要帮我搬啊?”
“不然呢?”陆霁尘牵起她手踩下楼梯:“那你今晚住哪,不回你小叔那住了?”
岁樱抿了抿还在发胀的唇,突然想起来:“等下!”
陆霁尘站住脚:“怎么了?”
岁樱挣开他手,去拉包的拉链。
见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圆盒,陆霁尘失笑:“补妆?”
岁樱嗔了他一眼:“你转过去。”
在那不过巴掌大的镜子里看见自己又红又肿的唇,岁樱小脸一垮:“陆霁尘!”
天生一把好嗓子,喊他名字都和别人不大一样。
陆霁尘知道她在恼什么,下了两级台阶后背身对她,不承认错误却保证:“下次我轻一点。”
岁樱拿脚尖踢了他一脚,怕他疼,没舍得用力,轻轻一下,挠人似的。
“下次不经过我允许,不许再亲我!”
想到和他的初吻竟发生在楼道间,岁樱扭头看向刚刚的旖旎之地。
本来还挺嫌弃的,结果画面一经回味,竟还觉得有些刺激。
再一回味,她眼神就变了。
刚刚没舍得用力的一脚,这会儿全都使了出来。
陆霁尘“嘶”了声,扭头,见她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自己,没等他开口先问,站高他两级台阶的人就先发制人了。
“这么熟练,你在哪个女人身上学的?”
她眼里好像戳了把冰刀子,心虚的人绝对会不寒而栗。
陆霁尘却偏开脸笑了声。
岁樱直接恼了:“你还笑,你还好意思笑?”
陆霁尘右脚一抬,踩上一级台阶。
比她矮了一个台阶的高度刚刚好,不需要她抬头就能把自己送进她眼睛里。
“如果说跟你,你信吗?”
岁樱冷笑一声:“鬼信。”
那勾缠她舌头的动作,不要太丝滑太有技巧,哪有半点新手的含蓄和生硬。
“小叔还说你没谈过女朋友,敢情他也被你蒙在鼓里?”
这还真冤枉他了,但是陆霁尘并不觉得这需要练习才能熟能生巧。
虽说两次都咬到了她舌尖,但除此之外,他真的觉得自己挺有这方面的天赋。
不然怎么会有「无师自通」这种说法。
想了想,陆霁尘决定透露一点信息给她:“在我那住的时候,有没有某一天早上起床,发现舌尖破了?”
舌尖破了?
岁樱无辜眨眼:“没有啊。”
看来咬的浅了。
陆霁尘略微耸了耸肩:“没有就算了。”
岁樱一把拽住他转过去的胳膊:“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陆霁尘扭头看她:“回头等你有空的时候再好好想想。”
岁樱哪经得住被他这么吊着,两个小碎步踩下台阶,挡在了他前面:“你不说我就不让你明天帮我搬家了!”
她不仅人挡着,两条细白的胳膊也展开拦着。
陆霁尘笑了声,越发觉得她可爱。
他把腰一低,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喂!”岁樱一手搂着他脖子,一手砸在他肩膀:“你放我下来!”
陆霁尘仿若未闻她的低呼和砸落的小拳头,一路将她抱到了负二层的楼梯出口。
正好迎面进来一男一女。
岁樱羞的把脸一埋,心里实在恼他恼得厉害,刚好唇角边就是他敏感的耳垂。
一作气,她张嘴含住。
双脚犹如刹车般停在了原地。搂在她腰上的手指也突然一紧。
分不清是疼还是麻还是痒,只觉得丝丝电流漫入全身,横冲直撞的在他骨头里掀起一波海浪。
喉间滚过压抑的气息,停在原地的脚再度抬起后,那迈出去的步子又急又大。
岁樱不知危险降临,双齿咬着那片薄薄的软肉,吐字不清却又警告:“你要是不说,我就一直咬着。”
她不说话还好,说话了,带出了温热气息卷进他耳廓,湿软的舌尖也若有似无的挠着那片禁地。
因为要腾出一只手去掏钥匙,他把人往肩膀一扛,车灯亮了的时候,他人也大步走到了副驾驶旁。
车门打开后,他把人似撂非扔的填进车厢。
敞开的车门边,只露出他半截身子。
当做回礼,他反手扣住她下巴,咬住了那不知深浅、为非作歹的红唇。
怕她疼,也没敢用力,只惩罚的咬住、松齿,又不轻不重的吮了一下。
松开后,他沉声质问的声音里有些许嘶哑:“还咬不咬了?”
又被他得寸进尺的亲了一下,本来还想给他发红牌警告的,结果被他明显绷紧的声音弄的噤了声。
她眼里眨出湿漉的透亮,像是发现了一块无人发现的宝藏。
“陆叔叔,”她声音不仅低,还软绵绵的。
陆霁尘眉眼温度攀升了几分,气息不稳的等着她下文,然后就听她说——
“你除了耳垂,还有哪里敏感呀?”
陆霁尘:“”
短暂怔愣间,那只同样不知身前的小手,戳在他胸口,一根细长的食指,不知怎么就找准了位置,轻轻一抵。
两只肩膀条件反射的轻提收拢。
岁樱嘴角抿出狐狸般的狡黠笑痕,她轻“呀”一声:“原来这儿——”
余下的话被大腿上突然覆着的一掌温热止住。
陆霁尘凝眸看着她眼,出口的话和他手上的动作一样有制服力——
“你应该庆幸我现在还不是你男朋友。”
他极有耐心的给足她反应的时间,直到她自然抿合的唇瓣被双齿轻卷,陆霁尘这才松开反手扣在她下巴的手指,在她头顶揉了揉。
明明和以前一样轻揉安抚的动作,却因为他的上一句话而蔓延出警告,好像在说:乖一点,乖乖的,就不会有任何事发生。
车门关出一声闷响。
盖住了他的强势而带来的怦怦心跳。
岁樱视线追着他绕过车头,再余光瞥见他坐进车厢,感觉到他目光看过来,岁樱下意识将坐姿端正。
一只手伸过来的时候,她条件反射地将身子骨往右侧歪。
陆霁尘给她抽安全带的动作停了一下。
紧接着,声音撵着她动作,响在安静的车厢。
“这就怕了?”
声音隐着笑意,可听着还是有浓浓的警告之音。
岁樱强撑着胆子嘴硬:“我有什么好怕的,你又不是妖魔鬼怪”
后一句几乎是低着气音说完,听得陆霁尘从清淡的一声轻笑变成持续不止的沉笑。
这要是平时,岁樱一定会皱着眉头警告:你再笑,我就怎么怎么样
今天,她虽然还是皱着眉头,可声音却软得没了边儿,带着你再笑我就哭给你看的委屈,说:你别笑了
嘴角的笑缓缓止住,在安全带传来的“咔哒”一声里,陆霁尘半转过身子看她。
“说一句就怕成那样,真要成了你男朋友,你岂不是要躲进蚌壳里?”
岁樱撇撇嘴角:“你那是说一句吗?”
那句话可是影射出了成百上千句,而且还都是不能细品琢磨的那种。
陆霁尘可不想她这么害怕自己,握住她蜷在身前的手:“谁让你大庭广众之下,咬我耳朵?”
真是恶人先告状。
岁樱重重恼他一眼:“那要照你这么说,你刚刚不也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她换了个词:“强吻我来着?”
还不如不换,「强吻」带出来的色欲气可比「亲」字浓多了。
陆霁尘说:“我耳朵敏感你不知道?”
真不知道,她发誓。
但是现在知道了,不仅知道他耳朵敏感,还知道他胸口也很敏感,哦,不能说胸口,应该是胸口的某一点,和女孩子一样,风一吹,雨一打,点点罂粟摇上枝头,红樱颤栗。
可是她又升了些许失落:“我好像睡觉的时候有个小习惯——”
陆霁尘接住她后半句:“捏人耳朵?”
岁樱小小震惊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那自然是亲身经历过。
哪怕是现在,他还清楚记得那个哄她的晚上,自己是怎么在她的指尖下艰难熬过的。
“也许”他不太确定,但很想试试:“多碰碰就不会那么敏感了。”
岁樱可不这么觉得,这就像怕痒,挠再多次都习惯不了。
但是他这种又不一样。
想起他刚刚低沉性感直冲她天灵盖的警告之音,岁樱将身子往他那边倾:“不然今晚试一下呗?”
陆霁尘觉得是自己乱想了,“试什么?”
岁樱朝他耳朵睇了一眼:“你耳朵呀。”
真不知她玩心重,还是想挑战他的极限,准备给他上一节克制力的课程然后考试打分。
陆霁尘问:“结果会影响我转正吗?”
“不影响,就是模拟一下。”
一阵思考犹豫沉默后,陆霁尘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先带你回去整理行李吧。”
岁樱激动得两手攀住他手臂:“你的意思是,我晚上可以去你你那喽?”
陆霁尘可没她那么激动:“那得看你小叔放不放人。”
如他所料。
在沈确听岁樱说自己要从他那搬走的时候,沈确直接气笑了:“我不就说了你两句吗,你至于?”
他坐在沙发里,岁樱站在他对面,不过完全不是一副听他训的模样:“反正我也不受你待见,搬走了,你眼不见心不烦,正好清净。”
沈确看向他侧后方的人:“你出的主意?”
陆霁尘有些无语:“我至于?”
沈确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从我这搬走,然后再去你那住?”皮笑肉不笑换成了森森冷笑:“你这算盘打的倒是响。”
“你——”
岁樱扭头一个眼神,止住了陆霁尘后面的话,她转过脸,视线直直看向沈确那双笑起来风流倜傥,不笑又正经严肃的一双眼。
“小叔,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在她上大学的这几年,每个周五,沈确都会给她买一些好吃的送到她学校,问一问她周末有没有时间,如果有就带她去吃一些高级餐厅,会在吃饭之余,会问及她一些学校生活,岁樱也会挑一些无伤大雅的心事找他排解,碰到换季的时候,沈确还会带她去商场买几件衣服。
总而言之,这几年他们一直相处融洽,虽然岁樱的那些刁钻、捉弄、任性时常发生,但在沈确看来都是女孩子的一些可爱通病。
因为颈托的关系,沈确连仰头都不方便,但是岁樱是站着的,所以他的坐姿是两腿喇开,背靠沙发,虽坐,可看上去完全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
特别是在岁樱说他变了的那句话之后,他眉眼一沉,眼底尽是锐利锋芒。
但岁樱却没有因为被他那双格外黑沉的眸子紧盯着而有任何的闪躲,就这么迎着他的目光与他对视。
盘旋在两人之间浓浓的低气压让陆霁尘眉心跳了一下。
他拉着岁樱的手腕将她拽到身后,“她是因为马上要实习了才从你这搬走的,你别多想。”
沈确分了两分余光在他脸上:“你好像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又或者,他这个侄女的事,他这个好兄弟总是比他这个小叔知道的要早。
比如今天和男人去酒店,比如房子。
陆霁尘也无惧他的怀疑,抛开他目前和岁樱的关系,他实话实说:“如果你改善和她交流的方式,你知道的事情会比现在多得多。”
“改成什么样?”沈确眼神上下打量在他身上:“改成你这样?”
岁樱彻底听不下去了,转身去了卧室。
门“砰”的一声响,惹来沈确一声冷笑,他用收指了指:“看见了吗,一言不合就甩脸子,这是我改善就能解决问题的?”
虽说陆霁尘自问和他关系很不错,但在他把岁樱托付给他照顾之前,他和沈确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或者说,远没有现在多。
相处不多,缺点暴露的机会就少。
但陆霁尘心里也明白,他和沈确之间起摩擦的根源都来自岁樱,都来自他对岁樱潜意识的保护,让面前这个好友有一种「明明她做错了事,你还帮她说话」的心理。
任哪个家长,都不喜欢在自己管教子女的时候,有人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偏偏,陆霁尘现在就听不得有人说岁樱半个不字,哪怕真是她做错了事,他也会有一种「只能我说,你不能说的」的偏执心理。
所以,这段关系发展成现在这样,他有推脱不了的责任。既是他的责任,那他就有必要来化解。
陆霁尘坐到了沙发里,和沈确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你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刚到医院,我去门口接她的时候,她匆匆忙忙过马路,险些被车撞到。”
沈确下意识扭头看他,痛筋拉扯,撕裂神经,他咬紧牙,闭了闭眼,耳边传来后续——
“她很关心你,当然,她也知道你是因为担心她才会有电话里的那通质问,但情绪这东西不受控制,在你语气不那么好的情况下,她觉得委屈,才会说了那么一段伤你的话。”
五脏六腑的痛感依旧未消,沈确睁开眼,头缓缓压到沙发靠背里。
“如果不是我姐的临终托付,我不会去管她的,你也知道,我和她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叔侄关系。”
陆霁尘说:“我知道。”
沈确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这几年,看似我在关心他,但她回馈我的并不少,一旦我好几天没找她,她就会发短信叮嘱我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他知道我右膝盖受过伤,一到冬天就会提醒我穿秋裤。有次下大雪,她还特意跑我这给我送来一套。你知道我这几年收到的生日礼物都是什么吗?”
他笑了声:“就是秋衣秋裤,唯一一次例外是一条可以加热的毯子。”
他不笑了,声音缓慢而深沉:“她是一个很会疼人的小姑娘,太疼人了,让我不知不觉真就把她当成了亲侄女,说亲女儿都不为过。说难听一点,他爸对她的关系都不及我十分之一。”
“所以,你才不想他找一个年长的?”
沈确音调陡然一提:“同龄的是没有男人了吗,非得找个年长的?”
陆霁尘:“”
刚好,岁樱也从房间里出来,所以沈确刚刚那句话,很不巧的,被她听得清清楚楚。
岁樱斜睨他一眼,推着行李箱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我找什么样的男人是我的自由,谁都没资格管。”
沈确咬了咬牙,转身看那个没良心的背影:“我把话撂这儿,从今往后,我要是再管你,我沈确两个字倒过来写!”
语重心长却功亏一篑的陆霁尘追出去,门都关上了,还能听见沈确的声音——
“你也别管她,给她自由,天高任鸟飞,看她能飞出个什么造型!”
岁樱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一松,抬脚就要回去理论,但是被陆霁尘一个大步挡在了身前。
“行了。”
岁樱抬头看他,眼神恼,声音娇:“你都不护着我了!”
就是因为太护着了,才导致她和里面那位僵成了今天的局面。
“没有,”陆霁尘弯着手指在她噘着的嘴巴上刮了一下:“万一你回去,他又改变主意不让你走了怎么办?”
被他这么一说,岁樱眼皮一跳,忙又去按电梯摁钮:“这电梯怎么这么慢呀!”
陆霁尘垂眸失笑,到底是小姑娘,好骗
蓦地,他眉心一紧,耳边突然响起沈确当初说的:老男人疼人?你怎么不说老男人更会骗人呢!
为了否认这一说法,进了电梯后,陆霁尘解释的很刻意:“我刚刚就是随口一说,没有别的意思。”
岁樱听得一愣:“你是指哪句?”
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陆霁尘牵强笑了下,岔开话题:“饿不饿?”
岁樱的注意力很好分散,点了点头:“有点。”
陆霁尘带她去了一家他很喜欢的日式居酒屋,店里灯光昏暗迷离,暧昧氛围很浓。
岁樱扭头环顾好几圈,发现来的都是小情侣。
她问的很是随口:“你经常来这吗?”
陆霁尘点头:“以前经常来。”
“以前?”岁樱若有似无的眯了眯眼:“这个暑假开始前?”
这个时候,陆霁尘还没发现她的情绪滋长,直到“嗯”她一声——
“看来我的出现打乱了你原本的生活节奏了呀~”
调子拖得可谓是绵远悠长,陆霁尘差点没忍住嘴角的笑。
喜欢一个人,不仅想满足对方的胃,更喜欢从对方那里感受到醋意,无论是强烈的还是丝缕的。
陆霁尘也不解释,顺着她话说:“的确。”
岁樱眉眼一压:“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可爱吗?
如果不是她这个年龄,怕是同样的话,也不会有她这般生动的可爱。
可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她,她所有的可爱也不过只是可爱,不会犹如浓墨重彩的烙在他心里。
陆霁尘看着她:“既然知道自己的出现打乱了我原本的生活节奏,那你最好一直打乱下去,我这里可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不是情话,胜似情话。
岁樱双手托腮,看他的眼神满是春色。
“陆霁尘。”她最近总是时不时喊他的全名。
陆霁尘应她一声:“嗯?”
“陆霁尘?”
上一声她用的是第一声,这一次,她用的是第三声。
陆霁尘嘴角有笑:“干嘛?”
头顶是一盏悬吊的菱形罩灯,幽幽暖黄里诱着淡淡的蓝。
“你名字真好听。”
不仅名字,还有那张上好的皮囊,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陆霁尘。”第一声。
陆霁尘又条件反射的应她:“嗯?”
“陆霁尘?”第三声。
陆霁尘:“”
“陆霁尘。”
“陆霁尘?”
“陆霁尘。”
“陆霁尘?”
疯了
从居酒屋一直到玉玺园, 从下车到进院子,岁樱嘴里的那声“陆霁尘”几乎就没怎么停过。
陆霁尘的耳朵被她喊的烫红了一圈又一圈。
原来,不仅仅只有触碰才会让他的耳朵敏感, 听觉也会。
进了客厅, 门一关, 岁樱的那声“陆霁尘”尾音还未落地, 人就被陆霁尘抵在了门后。
天知道,他是怎么忍到现在才没有堵住她那张喋喋不休的樱樱红唇的。
动作总是比语言更有用。
岁樱顿时噤了声,双唇轻抿, 眼睫眨出了她心里的隐约猜测。
“怎么不喊了?”
再喊的话, 他是不是就会低头吻她了?
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下午在楼道里那记又深又重的吻。
当时怎么就哭了呢,明明那么喜欢。
“陆霁——”
后一个字和余下的话都被他用唇舌淹没并卷走,没有在楼梯间那么凶狠, 但依旧是铺天盖地的。
从他将她托抱到自己手臂上的动作, 就隐约可见这个吻的失控色彩。
突然悬空的身体让岁樱条件反射的攀住了他的肩, 生怕自己会掉下来似的, 她两条胳膊紧紧搂住了陆霁尘的脖子。
所有的动作都像是允许了他接下来的放肆。
没有回房间,陆霁尘把她抱去了沙发里,面对面抱着她的姿势未变。
在他身体下沉坐进沙发里的时候, 托着她的两只手臂, 一个巧劲,直接抱她放到自己腿上。他动作自然, 怀里的人也足够配合。
两只膝盖屈在他腿两侧,和他面对面, 坐在他的西装裤上。
他后背靠着沙发, 岁樱自然而然的倾伏在他身上,搂住他脖子的两只手, 紧张又不安的揪着他后脑勺的头发。
吻其实在走过来的时候就停了,但因为坐下的动作,岁樱的唇又磕在了他唇上。
一触即离,陆霁尘没有再度吻住她,岁樱也没有往后躲开。
就这么和他额抵额,鼻尖抵鼻尖,感受着彼此的气息交换。
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岁樱眼睫簌簌得眨,也不敢和他看过来的目光对上太久,瞄一眼,错开,再瞄一眼,再错开。
漂亮的一双眸子,在他视线的笼罩里,来回流转。
陆霁尘一直未出声,专注看着她的目光里,又带着那么点的慢条斯理,将她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抓在眼里。
客厅里安静无声,隆隆心跳里,岁樱听见他说——
“今晚准备怎么睡?”
她下意识看他一眼,只一眼,就被他的灼灼目光烫的偏开了眼。
心里一万个想和他睡一起的念头,可是如实回答他的话就显得她太主动了。
她忍了又忍,好半天才蠕了蠕唇说:“不知道。”
听着,像是让他做主的意思。
如果不是还未转正,陆霁尘不会征求她的意见,可他现在心里也悬着,想放肆又不敢太放肆,就比如刚刚那个吻,如果和她关系明朗,他直接就把她抱房间去了,哪还会兜一个圈来到沙发里坐着。
“既然不知道”陆霁尘停顿了一下,视线往楼梯方向看去,刚好那时,岁樱又瞥他一眼。
这是要让她一个人睡楼上的意思吗?
心里顿时后悔万千。
干嘛那么矜持嘛,想和他睡一起就直说,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正想着要怎么收回刚刚那三个字的时候,面前的人开口了。
“每次来都要霸占我的床,”他语气里带着点不爽的味道:“欠你的吗?”
岁樱无辜的眨了眨眼,默了两秒,她眉心和鼻尖一起囊了囊:“明明是你主动让给我的好不好!”
但他今晚不想让了。
岁樱气呼呼地瞪了他几秒,见他不说话,她又“哼”他一声:“你可别忘了,你现在还没转正呢。”
警告声里却又带着点怨叨,听得人身心愉悦。
陆霁尘也不反驳她,顺着她话,轻轻一个叹气:“没良心。”
岁樱嘴角张了张,不知道怎么怼回去,手掌拍在他肩膀:“你说谁没良心?你再说一遍,你再说——”
陆霁尘逮住她挠人的手,“你先把你备选名单里的名字念一遍我听听。”
岁樱脑袋空白了一下,“你、你听这个干嘛?”
他想知道,那个叫「qixiao」的名字在不在里面。
陆霁尘松开她手,手重新搂她后腰上:“还是说太长了,自己都记不住?”
当然记不住,因为压根就没有。
她可没有养备胎的喜好,那种吊人胃口的事,她才不干。
但某人是个例外。
或许会是她此生只此一次的例外。
可是明明一生那么长,她怎么就那么笃定了呢。
不知道。
但是他比她多走过了七年的时间,在伴侣的选择上已经不会有太大的变数。
一想到未来会成为这个房子的女主人,岁樱就像跳进了蜜糖的罐子。
就开始口无遮拦——
“就上次在咖啡厅里那个戴眼镜的,还有我们隔壁班的,我们隔壁那个大学也有两——”
“等等,”陆霁尘眉头蹙紧的叫了停:“说名字。”
岁樱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说名字你也不认识啊。”
醋意在胸腔里翻山倒海,陆霁尘眉眼压着一股不爽的情绪:“讲不好以后就认识了呢?”
“”
突然就有一种把自己丢进万丈深坑里的感觉。
岁樱坐他腿上晃了晃:“哎呀,你可是教授,这点自信要有的呀!”
有自信也不能轻敌,何况感情这块从来都不是他自信的领域。
一想到那些毛头小子层出不穷的追人手段,他就有一种从头浇灌下来的危机和挫败感。
一想到她明天就搬家了,就有了自己的容身之所,就不需要来霸占他的房间他的床
陆霁尘闭了闭眼。
这样宝贵的夜晚,不能被那些负面的东西占据和填满。
他拍了拍她的屁股:“去洗澡。”
岁樱在他怀里没动,但是被他刚刚那一巴掌打红了脸。
不知和他做的时候,他会不会打她屁股
如果打的话,那就需要一定的姿势配合。
要么她跪着,要么她趴着,而且得是面对面趴他身上。
原本脸上只是淡淡的红,现在直接烧出了热度。
落在陆霁尘眼里,自然而然就以为全是刚刚那一巴掌的功劳。
他倒是没觉得抱歉,歪头看她,话里有逗音:“这就脸红了?”
岁樱:“”
陆霁尘抬手,用指背蹭在她脸上:“还这么烫——”
话还没说完,他胸口就被锤了一下。
陆霁尘轻笑一声,不逗她了,用腿颠了她一下,说:“明天不是还搬家吗,早点睡。”
所以呢,他真准备让她自己睡楼上?
她不想,一万个不情愿,耍赖似的,坐着不动:“我不困,要睡你自己睡。”
陆霁尘有点猜不透她了:“那就这么一直坐着?”
听着好像撵她下去似的。
下去就下去!
早晚有一天,他会钳住她的腰,求着不让她下去。
见她膝盖一抬,转身坐到自己旁边,陆霁尘略有懵怔地扭头看她。
岁樱没收着眼神里的恼意:“你不是困了吗,还坐在这儿干嘛?”
不知是气笑的还是被她那生动的表情看笑的。
陆霁尘弯着嘴角,目光未动:“把你扔客厅,我去睡?”
不然呢?
和把她一个人扔楼上,有什么区别?
岁樱不理他,从茶几的抽屉里找出遥控器,点开,随便找了一个电视剧来看。
安静的客厅顿时响起了不该响起的声音。
陆霁尘目光定在她脸上,回想着自己刚刚说的话。
好像哪句都没错,但又好像哪句都错了。
他抬头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半不到。
现在睡,好像是有点早。
但他今天身上出了汗,不知会不会被她嫌弃。
“那你先看着,我去洗澡。”
见她不说话,也不给他眼神,陆霁尘倾身挡住她视线,把自己硬生生的送到她眼前。
“冰箱里有冰淇淋,要不要给你拿一个?”
岁樱瞥他一眼漂亮的唇形。
不想舔冰淇淋,想舔他。
等着吧,等他转正的那一天,她一定要狠狠舔回来。
见她不说话,身子还往旁边挪,陆霁尘反手用指腹将她脸转过来面对自己。
“哄你呢。”
“”
都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非得用说?不能用亲?
岁樱打掉他手:“接吻这么会,哄人怎么就不会了?”
陆霁尘被她的直白听的浅浅一愣,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就是想笑:“有多会?”
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岁樱“哼”他一声:“反正比我会。”
好像是比她会一点。
目光落到她因为生气微微噘着的唇上。
这要是亲下去,不知会不会挨她一巴掌。
陆霁尘忍住了,揉了揉她脑袋:“我先去洗个澡,洗完过来陪你。”
岁樱朝他上楼的背影囊了囊鼻子。
等着吧,今晚要是不把他缠在客厅一夜,她名字倒过来写。
只是没想到,没等陆霁尘洗完澡下来,沈确却先来了。
这是跟她道歉来了,还是监视来了?
视线从可视门铃里收回,岁樱回头往楼梯方向看了眼。
不行,她得上楼问问陆霁尘才行。
听见敲门声,陆霁尘将水阀关小:“怎么了?”
岁樱额头抵着门缝:“我小叔来了。”
陆霁尘愣了两秒钟,快速拂掉脸上的水渍,“你先回房间。”
岁樱“哦”了声,走到楼梯口,她又折回来。
敲了敲门,又问:“我是睡楼下房间吗?”
陆霁尘已经关了水阀在擦头发,听她这么问,他短暂想了想:“楼上吧。”
说完,他迅速穿上睡袍,开门的时候,岁樱刚好走到卧室门口。
她回了下头,刚好看见陆霁尘在系睡袍的带子。
如果门口没有那人,那他岂不是就穿着这身去楼下陪她看电视了?
又气又委屈,岁樱小跑到他身边。
矜持不要了,嘴硬也不要了。
两手搂着他腰,在那晃啊晃:“你别和他聊太久了。”
一双小手,把他腰晃软了,心也晃软了。
陆霁尘嘴角含笑,答应着:“好。”
岁樱却不死心:“十分钟够吗?”
“十分钟?”陆霁尘嘴角溢出笑音:“可能不够。”
没见着人,他还不确定沈确这趟过来的目的。
“那就十五分钟,不能再多了!”
眼巴巴的小眼神,让人心软又心痒。
陆霁尘指腹摸了摸她脸:“好。”
岁樱依依不舍的松开手,下一秒又急慌慌的转到他身后,把他往外推:“那你快去,我要记时了。”
陆霁尘到楼下的时候,没有直接去给沈确开门,视频里的人脸被他看了近乎半分钟,他才抬手摁下开门键。
接着,他便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等。
脚步声渐近,陆霁尘始终站在原地,直到看见沈确抱着他给岁樱买的那箱水蜜桃走到台阶前。
“刚在洗澡,不好意思。”
沈确难得“哦”了声,踩上台阶,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往里看了眼。
换了拖鞋后,他只转身却没有立即往里走。
陆霁尘这才看出他今晚过来的目的。
“她睡了。”
沈确转过身来看他,面露惊讶:“这么早?”
陆霁尘抬了抬下巴:“你要不信,自己去楼上看看。”
沈确往楼梯方向看了眼,没说话,将水蜜桃放到一边后,他露出少见的拘谨:“能进去坐会儿吗?”
陆霁尘先他一步,去了沙发里坐下。
平时一向话多的人坐到他对面,两肘压膝,脑袋连着颈托一起低下,沉默。
许久,在陆霁尘第三次抬头去看墙上挂钟的时候,沈确开口了。
“她有没有说什么?”
陆霁尘摇头说没有:“回来就上楼了。”
沈确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几度抿唇后,他问:“能抽烟吗?”
他这样,倒是让陆霁尘略感无措,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沈确苦笑了笑,“那算——”
“抽吧,她也闻不见。”
沈确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后,却没有掀开盒盖,默了会儿,他像是烦躁积到了顶,手里的烟盒往茶几上一撂,直起腰看对面的人,“我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她至于吗?”
陆霁尘看了他一眼,偏开眼。
等不到他回答,沈确急了:“问你话呢!”
“你不是都不管她了吗?你还要我说什么?”
沈确被他堵的一时语塞:“那不是气话吗,她当真,你怎么也当真?”
倒成他错了。
陆霁尘摇头失笑:“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是想继续像以前那么管着她了?”
沈确没想那么多,当务之急是把人先哄好,不然他也不会这么晚了就上门负荆请罪,谁知道那丫头竟然这么早就睡下了。
想了想,沈确往楼梯那儿看了眼:“还没到九点,她应该还没睡吧?”
肯定没睡,就等着他走呢。
陆霁尘抬头又看一眼时间,距离他从楼上下来已经过去了十二分钟。
想必再过两分钟,楼上的人就会给他发消息催他了。
想到手机,陆霁尘眉心紧了一下。
“你先坐一会儿,”陆霁尘起身:“我上去看看。”
没想到沈确跟着一块儿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
陆霁尘站住脚:“万一她没睡呢?”
“没睡、没睡我就等她明天起来。”
陆霁尘嗓眼一噎:“你意思你今晚不回去了?”
“跑来跑去的,”脑袋不能转,沈确就往沙发那儿指了指:“我在这将就一晚就行了。”
陆霁尘:“”
见他杵着不走,沈确拽着他胳膊:“赶紧的,万一她真睡了。”
就这么被他拽到了楼梯口,陆霁尘抽回自己自己的胳膊:“我自己会走。”
到了楼上,陆霁尘步子慢下来,想着沈确能走到他前面,他好去卫生间把裤子里的手机掏出来,结果他步子一慢,沈确直接站在原地不走了。
“你先去看看,她要是没睡,我再去找她。”
想着这也是个办法,进去跟岁樱打个招呼,让她多少跟沈确聊两句,这样,他就不用在这过夜了。
到了卧室门口,陆霁尘抬手刚要敲门,手又在半空停住。
他回头看了眼,刚好和沈确眼神对上。
不行,这么敲门,万一门一打开,里面的人就没顾没忌的扑他怀里
陆霁尘转回身,随着指骨落在门上,他声音也同时响起:“岁樱,沈确在我身后,他想跟你聊聊。”
里面安静的听不见丝毫动静。
这丫头,该不会真睡着了?
不相信似的,陆霁尘握住门把轻轻往下拧开。
房间里没开灯,视线随着身后铺进去的光一起落到耷拉在床尾的两只小脚丫。
陆霁尘往里走进一步,看清了,也猜中了。
真睡着了。
胳膊作枕被压在脸下面,整个人趴着睡。
还让他十五分钟把人送走,结果可好,外面的人没送走,房间里的人也熬得睡了过去。
陆霁尘将空调从二十四打到二十七,再走过去,将毯子盖到她身上。
那一刻,他真的有想把她弄醒的冲动。
又舍不得。
轻叹一息后,他转身回到门口。
在他进门后,沈确已经蹑手蹑脚走了过来,但是没敢离太近,站在离门一米远的距离,歪着身子往里瞧。
“别看了。”陆霁尘将门轻轻带上。
沈确不相信似的:“真睡着了?”
“骗你做什么?”说完陆霁尘径直往外走,路过卫生间时,他脚步慢了一下,又算了。
到了楼下,他带着送客的架势,一路走到玄关处:“你先回去吧,有什么话等她明天醒了再说。”
沈确却站在沙发边:“都说了我在你这将就一晚。”
敢情这趟过来不仅仅是道歉哄人,还有“监视”的目的?
陆霁尘走过来,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无奈:“就你这脖子,睡沙发?”
沈确比他更无奈:“谁让你这就两个房间,”说完,他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不然咱俩睡——”
不等他话说完,陆霁尘就断了他的念想:“你还是睡沙发吧。”
沈确终于有了点过去的随意:“小气那样。”
见他不理自己往一楼卧室走,沈确突然眼角一眯:“等等。”
他想到一件事:“昨晚岁樱不是睡楼下的吗,今天怎么又跑楼上睡了?”
心思倒是细。
陆霁尘扭头看他:“还不是被你气的?”
“这也关我事?”说完,沈确像是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她该不会连带着也生你气了?”
所以才会跑楼上图清净?
陆霁尘没再说什么,刚走一步,又被身后的人喊住。
心里烦躁躁的,陆霁尘又回头看他:“又怎么了?”
这回是正事,沈确走过来:“她那个房子,你去看了吗?”
“没有。”
沈确舔了舔唇:“那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搬过去?”
“她说明天,”陆霁尘见他垂着眉眼,心又软了:“你今晚不是不走吗,明天一起过去看看。”
沈确脸上自责难掩:“万一她还生我气不让我去”
“不至于。”
说到这,陆霁尘突然又发现了岁樱身上一个优点,生了气不会转移,就好像傍晚从沈确那走,明明摔门出去的,但是在面对他的时候,并没有把气性撒到他身上。
“行了,别乱想了,”陆霁尘浅浅安慰两句:“也许她睡了一觉气就消了。”
事已至此,沈确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陆霁尘回到房间后,在床尾坐着。
八点多就睡下的话,很难一觉到天明,如果中途醒,肯定会下楼找他,到时候会不会直冲进他房间,若是被沈确看见
最开始的时候,陆霁尘的确是想让沈确知道他和岁樱的事,但是现在,他有点改变主意了。
他们还没有正式交往,虽然他很确定自己对她的感情,可是她呢?对他的喜欢有几分?
这个时候让沈确知道这事,百分之百会从中阻挠。阻挠不成,说不定会把这事跟她父亲说。
到时候把对他这个朋友的气性全都转移成偏见,让她父亲对他有了成见,那岂不是让这段还不明朗的关系猛上一层尘?
那她呢,在面对家人的反对,还会选择他吗?
他从未有过如此的不自信,一想到和她的结局是无牵无扯或者形同陌路,就有一种近乎难以呼吸的窒息感。
绷得僵硬的下颌线许久都松弛不下来。
不给自己再犹豫思考的时间,他起身出门。
见他径直上楼,沈确靠着沙发的背立马挺直了:“你干嘛去?”
陆霁尘一步两个台阶的往上迈:“去书房。”
“这么晚了——”
陆霁尘打断他:“学术期刊那边打电话来催稿,你先睡吧。”
沈确这才没再说什么。
到了楼上,陆霁尘直奔卫生间,拿到手机后他看了眼屏幕,有一条信息,是岁樱发来的。
【等他走了,你上来跟我说一声哈。】
想到她没等几分钟就睡着的睡姿,陆霁尘轻笑一声。
将换下来的衣服拿去衣帽间后,陆霁尘去了卧室。
没有敲门,直接拧下门把进去。
床上的人还是之前趴睡的姿势,连脸压在胳膊上的方向都没变。
将门轻轻合上后,就着窗外的朦胧月色,陆霁尘在床尾她的腿边坐下。
想喊醒她的,手却捏着她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几分。
动作明明那么轻,却还是扰了她美梦似的惹她翻了个身。
从趴睡翻成了平躺。
怕她滚下去,陆霁尘便去了另一边坐着,怕她不枕枕头会落枕,陆霁尘又将枕头给她垫到脑袋下面,托着她脑袋的手还没收回来,就听到了一声笑音。
手上的动作倏地一停。
光线昏暗,那睁开不过两秒的眼睛又闭上,让陆霁尘以为自己看错了,下一秒就听见她梦呓似的一声——
“又跑我梦里”
她说的是「又」。
压在她脑袋下面的手没有抽出来,陆霁尘在床边蹲下:“以前也梦到过我吗?”
如果是,那真的很巧,他也梦到过她,不止一次,最初的那次是那晚她扑到他怀里说她怕鬼。
胆小的她在他梦里却很大胆,在电脑桌前,转过他的椅子,跨坐到他腿上,问他,到底是论文重要还是她重要。
那个梦没有把他惊醒,甚至在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都没有立即想起来,还是之后的一个午后,他在厨房里洗碗,脑海里突然闪了那么一幕。
梦里的画面这才随着哗哗水流声,一帧一帧涌在他脑海。
从那天起,他看她的眼神就悄无声息的变了。
正如现在,她安安静静的睡颜,落在他眼里,涌出了无限期待,期待和她关系转变的那一天,期待可以不用像现在这样鬼鬼祟祟,期待可以光明正大的牵着她手,向所有人介绍他们的关系,甚至期待自己那不曾为任何人弯下的膝盖只为她抵地。
渴望太浓烈就会变成贪念,贪念一旦涨潮就会淹没理智。
陆霁尘不确定沈确会不会上楼,不知道他会不会敲响他书房的门确认他在不在里面,但他能确定的是,在明早岁樱起床前,沈确绝不会踏进这间卧室。
而他的那间书房才最危险。
但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
于是他把岁樱从床上抱了起来,身体的突然悬空,让岁樱陡然醒了。
看见自己被他抱着,原本惺忪的一双眼顿时一亮,两条胳膊顿时攀上他肩:“小叔——”
“嘘。”
岁樱一秒噤了声。
“他还在楼下。”
岁樱顿时倒吸一口气,“那你还敢抱我?”她晃着被他手臂托着的两条腿,“快放我下来!”
“不要!”
短短两个字,不仅低沉还浑厚有用。
岁樱茫然又无措地看着他,全然不知他这是要把自己抱去哪,想问,又生怕被楼下的人听见,直到进了书房。
“咔哒”一声的反锁声响在静谧的夜。
岁樱眼睛眨出不解:“你不是说小叔还在楼下吗?那你抱我来这干嘛?”
“陪我。”
岁樱被他说的心里一抖:“陪、陪你?陪你干嘛?”
陆霁尘抱着她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只要和你待在一块儿,干嘛都行。”
说完,他目光就沉在了怀里人的脸上。
他生了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凝眸看人时,里面会生出一把的勾子。
那勾子很会勾人,专门勾她身体里最软的一处。骨头渐酥的间隙,心里又生出不确定的茫然。
是她看错了吗?
那双平日里不贪风月的眼底,好像染了星点坠落的灰,让她有一种似要与她共赴巫山的错觉。
岁樱不自觉吞咽了一下,睫毛扑簌,声音发虚:“你该不会”
话说到这里,她扭头,紧闭的房门还没被她看清,脸就被陆霁尘扳了回来。
“他今晚不走。”
刚从心底往上爬的念头顿时消失殆尽了,岁樱打在他扳着她脸的手背:“那你还——”
后面的话她没说,换成一句低低的警告:“你是疯了吗?”
对,疯了。
铤而走险、不顾后果,竟让他有一种近乎于“偷.情”的刺激。
垂落的眼睫遮不住眼底的温柔,陆霁尘一瞬不错地望着她:“怕不怕?”
当然怕,万一被逮到,后果她都不敢想。
会被沈确一只手拎下楼,还是说一拳挥在陆霁尘脸上?
光是想想,她就不寒而栗。
见她抿唇不说话,陆霁尘眼底的晦沉渐渐清朗。
很奇怪,本来他心里也很忐忑,可是在看见她眼里的受惊藏怯后,心底生出的浓浓保护欲让他心里突然平静下来。
陆霁尘低头吻在她额头:“不怕,有我。”
流窜在心里的不安因他短短几字而烟消云散,岁樱在他怀里的姿势也跟着松懈了下来。
再提起楼下的人时,她不再心虚,只剩好奇。
“他这趟过来是干嘛的?”
“负荆请罪。”
岁樱:“跟我?”
人被他侧抱在腿上,陆霁尘拥着她,鼻息间全是她颈侧的香。没忍住,他头低了低,声音有笑却沉哑:“不然呢?”
岁樱不作声了,不是被沈确的上门请罪意外到,而是耳廓边传来的热吸让她大脑空白住。
这人是要干嘛?
让她来书房陪他,难道是那种“陪?”
压在自己怀里的两只手,手指勾勾缠缠绞个不停,可大脑里能做出的思考却少之又少。
因她的沉默,让陆霁尘微微抬起脸,“怕了?”
岁樱几乎秒懂他的这句「怕」和上一句的「怕」不是一个意思。
她不敢抬头看他,却敢嘴硬:“我有什么好怕的。”不知是想灭一灭他的威风,还是想给自己长长底气,她又说:“小叔还在楼下呢,我就不信你能对我怎么样”
似乎是觉得她说的有理,陆霁尘没有反驳她。
“的确,你小叔就在楼下,我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
“不然”,他的唇就低在她耳朵尖:“试试?”
别抖
岁樱在他那声像是征询她意见的“让我试试”里缓缓闭上眼。
从来不觉自己耳朵敏感的人, 在感受到那火勺热的气息后,两个肩膀不受控的瑟缩了好几下。
她的软润肩胛就抵在陆霁尘的心胸,感受到她的反应, 他亲她耳廓的动作未停, “抖什么?”
岁樱很想深呼吸让自己紊乱的心跳慢下来, 可是她当下、此时此刻, 除了屏息什么都做不了。
心跳乱七八糟,体温好像也在节节攀升——
“嗯?”
耳廓里又传来的一声,让她头皮倏地一紧。
她仿佛感觉到地心中央, 有熔岩涌过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他再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吗?
他该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才是那个捕猎者吧?
他到底知不知道被他抱在怀里的人,早就对他起了色心,动了贪念?
他简直是在玩火自焚。
可现在, 她眼中的猎物却将局势扭转, 让她这个真正的捕猎者主动仰起纤细脆弱的脖颈, 送到他面前。
任由他在她耳畔厮磨。
温柔的、缱绻的、慢条斯理的从她的耳尖到耳垂, 抿住一点,听他沉稳又裹挟点点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问她。
“是明天上午搬吗?”
“嗯”
这一声,分不清是回答他的问题, 还是对他温热气息的回应。
陆霁尘轻阖双眼, 唇流连过她脸颊,吻上她的唇。
不似下午在楼梯间的疾风骤雨, 细细地吻着,间隙, 他又问:“搬过去之后就准备在那里住下了吗?”
注意力全部在唇舌之间, 岁樱思考不能,好半天才蠕出声:“不、不知道。”
尾音未落之际, 他唇往下贴紧,温凉的舌尖抵进她唇缝,在她双齿合上的前一秒,勾到了她的舌尖,交吻的缠音响在静谧的夜,盖过彼此的心跳。
岁樱自认为的迎合在他的索吻面前一比,不过堪堪,主动权从头到尾被掌控,她心有不甘似的攀上他肩,搂住他脖子,想往上坐。
陆霁尘放任她也配合她,搂着她腰,把她往上抱坐了一些。
但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被他吮着的幼滑香珒。
布料过于单薄,挡不住皮肤下的热度,掌心指腹如此贴着,几乎调动了他所有的理智,才没有罙进。
火压在心底,唇舌便用了力。
一声疼音溢出来,陆霁尘忙松开她。
下一秒,搂在他脖子上的手就瞬间就挡在了两人满是水光的唇之间。
“你又咬我。”舌尖的疼意让岁樱眼里顿时漫出一层薄雾,让她本就湿漉的眼睛里像是淋了一场春雨。
陆霁尘拉着她手腕,沙哑到模糊的声音带着哄:“给我看看。”
岁樱乖乖伸出舌尖给他看,红红的,有丝缕血色。
他靠近,轻轻吹了吹,不解心头歉意似的,又含住吮了吮。
这一吮就没能停下来,上瘾了似的,缠着她没完没了地亲吻。
“叩叩”两记敲门声,让岁樱心头一个激灵,迷离眼神顿时被刺醒。
陆霁尘条件反射的将她红透的脸往怀里藏。
他眸色深重,满是未尽兴的情动,只是一开口,声音却是冷的:“有事?”
紧闭的门缝里,传来的声音被压的很低:“这么晚了还不睡?”
门是反锁着的,陆霁尘却依旧紧盯着横向门把,胸腔里隆隆,隐隐的颤音被他强行压着:“要熬很晚,不用管我。”
门外的声音追着:“那我去你房间里眯一会儿?”
怀里的人在发抖,陆霁尘低头看了眼,掌心连着指腹覆她头顶,轻轻揉着。
“随你。”
这声之后,门口传来了几声渐远的轻微脚步声。
一阵静谧无声里,陆霁尘眉心狠狠一皱,几乎同时,一声“嘶”音从他双齿间重重溢出来。
罪魁祸首还埋在他颈子里。
椅背紧贴着陆霁尘的后背,他没有一丝后路可退,当然,他也没想过要退。
知道刚刚的敲门声给她带来了多大的惊吓,所以即便她给他咬出了血,他也会照单全收。
但岁樱这一口完全没收着力,带着泄愤的力道,咬在了他的锁骨上方。
即便刚刚他疼出了重重一声,也没解她的气,以为他会凶自己,或者掰开她脸,又或者钳住她下巴或喉咙,却没想,头顶覆上一股温热。
“没事了,他走了。”
紧咬的双齿突然就松了,退开一看,一圈紫红色的牙印烙在上面。
突然就心疼了,抿了抿被他吻得殷红微肿的两片唇,在那圈紫红色上舔了一下,心头自责难消,又亲了一下。
陆霁尘被她这两下的动作惹出低笑,捧起她脸:“心疼了?”
是他眼神温柔能得让人心疼。
可是她心里也委屈,还好气他。
天知道刚刚的两声敲门还有沈确那两句话,差点把她心脏给揪出来。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她嘴巴扁成了小鸭子,握着他手放到自己的心口:“你摸,现在还咚咚咚呢!”
掌下除了能感受到的强烈心跳,还有因她呼吸带出的绵软起伏。
陆霁尘抬眼看她,他看似已经平静,其实眼底还有余热未退,掌心下的一起一伏,让他眸色也随之深浓。
感受到他掌心下陷,原本轻贴的指尖也落到实处。岁樱眉心跳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无心之举犯了忌。
下意识就想坐正回去来错开他手,结果被她坐着的腿往上一抬,就这么重新滚回了他怀里。
浓时热吻被淹没的感受,如今身心全退,只觉得尾骨一僵。
岁樱红着脸撑着他胸口想要下去,不知哪里一软,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就是那一下,让陆霁尘低出一声闷哼,紧贴椅背的脊背也一瞬绷直。
岁樱也没想到自己这一下惹来他这么大反应,眼看他腰一点点弯下来,她又是道歉又是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想下去,谁、谁知道,”她话都连不成句。
见他脸埋得低,岁樱眼泪都要急得掉下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不、不会断吧?”
深屏的那股气息从他胸腔里沉沉呼出来,他抬头,眼底微红,又气又想笑:“断了,你下半身的幸福就没了。”
岁樱听愣住。
就在陆霁尘调整呼吸,想去安抚她时,怀里的人倏地跳了下去。
视线追着她站起又蹲下。
被她柔若无骨的手.掌控住的那一秒,“铮”的一声——
被他崩得紧紧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说实话,很爽。
他甚至想,要不就随她
可她现在只是情急,等她反应过来,不知要羞成什么样子。
他几乎动用了全部的忍耐力,才按住了她手腕。
岁樱抬头看他,眼里不见羞涩,全是心疼:“谁让你亲那么久!”
陆霁尘:“”
他想,她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
他松了手,双臂朝她展开:“上来。”
岁樱蹲着没动,手掌还握着:“不行。”
她得好好保护着自己下半身的幸福,毕竟一次还没享受过。
最后还是陆霁尘硬把她拉起来:“真没事,缓一缓就好。”
重新被她抱到怀里,岁樱又看见了他锁骨上方的一圈紫红色的牙印。
糟糕,她怎么挑了个这么明显的地方,万一被楼下的人看见
见她盯着那处看,陆霁尘伸手摸了摸,有点疼,他看了眼指尖:“流血了吗?”
岁樱摇了摇头:“但是留印了。”她扭头找了找:“你这里有镜子吗?”
陆霁尘朝桌子上睇了眼:“你把手机拿来。”
从前置摄像头里看见她留下的印记,陆霁尘笑了声:“说你小狗没冤枉你吧?”
岁樱没心思开玩笑:“明天你把领带打上吧,千万别让小叔看见。”
他“嗯”了声,欠腰将手机放回去后,问她:“困不困?”
岁樱搂住他脖子,软糯糯地说不困。
但总不能这么抱一夜。
她声音带着不舍:“再抱一会儿你就回楼下睡吧。”
陆霁尘也是丝毫没有困意:“刚刚没听沈确说吗,他去我那房间眯一会儿了。”怕是眼睛一闭一睁,天就亮了。
岁樱趴在他肩膀,仰头看他:“那你今晚怎么办?”
陆霁尘朝窗边的单人沙发睇了眼:“在这将就一晚吧。”
后知后觉那个小沙发应该比身下的椅子要舒服,陆霁尘低头看她:“换个地方?”
岁樱被他抱去了那个单人的小沙发里。
“刚刚你怎么没想起来坐在这儿?”
陆霁尘嘴角翘了翘:“自然是有我的意思。”
岁樱依然还是侧坐在他腿上,两手攀着他肩,脸压在他胸口上方,一仰头看他,额头就会擦过他下巴。
她巴巴地眨眼:“什么意思?”
陆霁尘垂眼看她:“你先让我转正,我就告诉你。”
竟然都会套路她了。
岁樱嘴角一撇:“不说拉倒。”
知道这个问题拿捏不到她,可真的听她不答应了,心里还是难掩失落。
“就这么没有求知欲?”
岁樱晃悠着从他腿上垂落下来的两只小腿:“求知欲当然有,但要看那件事对我有没有足够的吸引力,”她额头再次擦过他下巴:“谁知道你想说的是不是故弄玄虚。”
那他就把勾子再多放一点。
“如果说,是有关我做的一个梦呢?”
岁樱顿时眼睛透亮:“怎嘛,你梦到过我?”
见他不说话,但嘴角有笑,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做梦而已,这有什么稀奇的,”她语气稀疏平常,“我也梦到过你啊,还不止一次呢。”
手握勾子的人反被勾住。
陆霁尘把她往上抱坐了一点:“都梦到我什么了?”
“想知道啊?”
得,开始反向套路他了。
但是怎么办,他很好奇,与求知欲无关,与她有关,与他们之间有关。
“说吧,怎样才能说?”
被他亲的太久,岁樱唇上的红虽然消了,但还是有一点点的肿。
她抿了抿比以前肉嘟嘟的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弱弱开口:“你也给我留个印子。”
她脸埋着,声音也低的模糊,陆霁尘虽然没听太清,但在心里回味了两遍就懂了。
可他却假装没听清似的,低下头:“声音大一点。”
只是让他留个印子,也不是多么难为情的事情,可岁樱却怎么都不好意思说第二遍。
看着他低到自己面前的那只白皙的耳尖,岁樱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话锋一转:“我有点困了。”
陆霁尘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是后悔,没等他反应过来,岁樱撑着他腿站了起来。
“你自己在这将就吧,我回去睡了。”
陆霁尘还以为她是生气他的明知故问,在她绕过他膝盖的时候忙站起来,抓着她手腕:“生气了?”
岁樱低头看自己的脚尖,看他的脚尖:“没有。”
陆霁尘语气急了几分:“就是逗你一下,不是——”
后面的话在岁樱猛然抬头时打住了。
岁樱眼里恼意明显,一跺脚,“你怎么这样!”
“叩叩”两道敲门声撵着她尾音传来。
两人几乎同时看向门后。
门把下拧两次没能将门打开,紧接着,“叩叩”的敲门声变成了“啪啪”的拍门声。
“你俩在里面干嘛呢,把门锁上是什么意思?”
岁樱倒吸一口气,这是听见她声音了?
她慌忙转过身来,抓着陆霁尘的衣摆,声音低到最低:“我嘴巴还肿吗?”
陆霁尘仔细看了一秒:“还好。”
那就是还有点肿
在又一阵的拍门声里,岁樱深吸一口气,刚一转身,手腕就被陆霁尘拉住了。
没等他开口,就被岁樱抢了先:“放手!”
她声调扬得高,听得陆霁尘愣住,拍门声也止住了。
岁樱甩开他手,“你们俩,我一个都不想看见!”
门突然从里面打开,扑出的一道凉风,让门口的沈确下意识后退一步。
所有的不解和怀疑都被迎面的那道眈眈眼神镇住。
可是心里的疑惑就像浓雾一样。沈确知道自己该质问,可是看见岁樱眼里的水雾,还有她咬唇的动作,他语气下意识带出了小心翼翼:“怎、怎么还把门反锁上了?”
“不行吗?”扬声反问回去后,岁樱抬手在眼皮上擦了一把,又吸了吸鼻子:“让开。”
沈确大气不敢出地给她让了道,视线追着她背影进了卧室,“砰”的一声门响,让房间里外的两个男人都肩膀一抖。
沈确在门口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陆霁尘走过来:“有事?”
沈确这才回了回神:“怎么回事,你们吵架了?”
陆霁尘也是在那道用力的关门声后才后知后觉这是岁樱的计。
他点了点头:“怪我。”
“怪你?”沈确眉心狠狠蹙着:“怪你什么?”
陆霁尘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该让你进门。”
沈确:“”
陆霁尘深吁一口气,刚一转身——
“等等!”
他回头,见沈确盯着自己的领口看。
陆霁尘心脏不自觉一紧,喉结滚动,在沈确轻抿的唇刚一张开时,他主动掀了自己的领口。
“看见了吗,这就是放你进来的代价。”
沈确嘴巴张了张:“她、她咬的?”
这一刻,陆霁尘突然庆幸这一口是咬的,若是吸出了一个印子,他真就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了。
陆霁尘将衣领折了回来:“不然呢?”
沈确看向那紧闭的房门:“小狗吗,还咬人!”说完,他又转过身来:“她咬你就给她咬?”
“那你还想我怎么样?”陆霁尘转身回到书桌前:“打她、骂她,还是再咬回去?”
沈确明显不满他的最后一句:“说的都是什么话!”
陆霁尘后靠椅背,深吸一口气,“估计这口气她没这么容易消,你还是先回去吧,等过段时间——”
没等他话说完,沈确就大步迈进来:“你说我现在过去给她道歉,胜算大不大?”
陆霁尘先是一愣:“现在?”
沈确扶着颈托连点两个头。
陆霁尘凝眸看了他一会儿,心头突然涌上浓浓的歉意。
这个谎现在就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日后要想解释,怕是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问你话呢。”
陆霁尘垂下眉眼:“你可以试试。”
沈确站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可我现在去的话,会不会火上浇油?”
“不会。”
见他言之凿凿,沈确一脸狐疑:“你怎么知道,万一她把我撵出去,你负责?”
不会撵出去的,可能还会因为心虚而让她对这个小叔小心翼翼几分。
但这话,陆霁尘不可能吐露一个字。
“这只是我的想法,你如果觉得不妥,那就再等等。”
沈确也觉得明天更稳妥,也许那丫头睡了一夜就自己消气了呢
“行,那等明天看她情绪再说。”
陆霁尘听出来了:“你还要在这过夜?”
沈确嫌弃了他一眼:“你看你那小气样。”视线落到他领那遮不全的紫红色牙印时,他皮笑肉不笑道:“我这要是走了,你那一口不就白挨了?”
陆霁尘:“”
本来还觉得挺对不起他的,结果被他这张不饶人的嘴气出了笑。
陆霁尘点头:“行,那你住,出门的时候麻烦帮我把门带上。”
隔着半个客厅的卧室里,岁樱竖着耳朵在听门外的动静。
地板厚实,岁樱生怕自己听漏了,几次想拧开门把,从门缝里偷瞄,又实在不敢。
这要是被发现,那她刚刚的戏就穿帮了。
心里像是被无数的蚂蚁蜂拥,最后她心一横,手刚握住门把,外面传来“咔哒”一声。
是关门的声音吗?
岁樱耳朵贴门,听见隐约的拖鞋趿拉声,她这才抚着心口狠狠松了一口气。
床垫松软,她整个人往上一倒,床垫下陷又弹起的动静盖住了枕边手机的一声震动。
精神高度集中再一整个放松后,困意就会席卷。
黑色的手机屏幕再度亮起的时候,岁樱已经趴在床中央睡着了。
一觉到天明,醒来后,岁樱第一件事就是想洗澡。开门准备去楼下拿行李箱的时候,发现行李箱立在了茶几边,接着,视线落到沙发里的人。
这是在这里将就了一夜?
走过去,看清人脸还有那白色的颈托,岁樱一愣。
这人不是下楼了吗?
什么时候又上来了?
上来睡的目的是什么?
监视?
那陆霁尘呢?
岁樱蹑手蹑脚拧开书房的门,里面没人,她又去了楼下。
房间里也没人。
难道又出去晨跑了?
岁樱把门虚掩上,经过厨房时,她突然站住脚,视线缓缓移到客厅的沙发区域。
“”
现成的房间不睡,怎么也跑沙发里将就了?
想到楼上一个,楼下一个,岁樱好笑一声。
重回房间,岁樱将毯子拿过去,轻轻盖到陆霁尘侧睡的身上。
想到她一个女孩子让两个男人围着团团转,岁樱心里多少觉得过意不去。
在楼下卫生间简单洗漱后,她回楼上拿了手机,最后出门去买早餐当做‘赔罪’。
往门口去的路上,她才看见昨晚陆霁尘给她发来的三条消息。
【你咬的印子被沈确看见了。】
岁樱一惊,手机差点没拿稳。
接着是:【睡了?】
最后是:【宝贝晚安】
所有的心惊胆战都随着最后的一声宝贝晚安而烟消云散。
可能是时间还早,又可能是个阴天,总之天空是让人提不起兴致的灰白。
但是收获那声“宝贝”的人不一样,每一个蹦跳的动作,每一缕被晨风吹起的头发,每一弯裙摆飞扬的弧度都在述说她的好心情。
一路蹦蹦跳跳来到大门口。
玉玺园地处闹市,门口早餐店五花八门。
“老板,给我一份牛肉馅的云饺,打包。”
“好嘞。”
“老板,给我来一份卤煮,打包带走。”
“等着,马上来。”
“老板,给我三笼小笼包,还有三个茶叶蛋,一碗八宝粥,我打包带走。”
“老板,给我一份牛肉汤不要粉丝”
提着满满当当的早餐回来,岁樱指腹里都被勒出了印子。
甩了甩手,又过去瞧了瞧沙发里的人,还是她走时的侧躺姿势。
没忍住,她弯腰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蜻蜓点水,一触即离,腰还没来及直起,就被陆霁尘有力的手臂搂住了。
“谁?”
不知道是谁,会搂她吗?
过去到底是谁说他总和异性保持着一只手臂都碰不到的礼貌距离?
真不知是他藏得深,还是那些人眼神不好。
岁樱顺着他手臂的力道,在沙发边蹲下。
见他还没睁眼,她抿嘴笑:“是你的小宝贝。”
她伸手戳了戳刚刚被她亲过的脸颊:“你有几个小宝贝?”
陆霁尘已经不记得有多久,在早起还未睁眼睡意朦胧之时就拥有了可以让他愉悦一整天的好心情了。
他嘴角笑痕明显,“一个。”
声音裹着笑,但低沉厚重。
岁樱扭头看一眼楼梯,没人。
她迅速的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扭头提防一眼,又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再扭头侦查,再转回脸,某人把脸仰了起来。
陆霁尘无声的指了指自己的唇。
岁樱囊了囊鼻子,手指捏着他的两片唇,“还没过二十四小时呢,不给——”
“你干嘛呢?”
突然的声音把岁樱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沈确慢慢悠悠从楼梯上下来,眼里有睡饱了的透亮。
岁樱扭头看了眼沙发里的人,见他没有丝毫要起身的动静。
心惊胆战之余,又惊呼一声天呐,他们竟然这么有默契。
她撑着地板起身,朝走过来的人“嘘”了个手势。
沈确往沙发瞄了一眼,见人没醒,他朝岁樱招了招手,声音压低:“他熬了半宿,别吵他。”
岁樱怨呼呼的小眼神似瞪非瞪他一眼:“知道他这么辛苦,那你还霸占他的床?”
哄人的节骨眼,沈确是真的不想和她有一丝一毫语言上的不和谐。
但实在没忍住:“主卧都让给你睡了,你还咬人?”
说完,他才觉得自己这叔侄两人的确过分了点,一个霸占人家主卧,一个霸占人家次卧。
这要换个人,能忍?
怕是早给撅出门了。
被沈确说的心虚,岁樱不仅半个字都怼不出来,还莫名生了几分讨好他的架势。
“我买了早饭,你吃不吃?”
沈确也是一秒前才后知后觉她的不对劲。
昨晚生气到咬人,这过了一夜的功夫,真就像陆霁尘说的那样,气性自个儿消下去了?
不然怎么会又去捉弄人,又买早饭给他吃?
没等沈确开口,躺在沙发里的人慢慢悠悠的坐起了身。
沈确看过去一眼:“吵到你了?”
陆霁尘没说话,靠着沙发,脑袋后仰。
心情很好,但身体状况似乎不佳,脑袋里好像崩了一条神经,扯出阵阵疼意。
岁樱站在厨房,眼神偷瞄,神色紧张,见陆霁尘捏着眉心,她眉心也跟着一跳,手里的动作就这么停了,一阵风似的跑过去,在沈确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人就蹲在了陆霁尘的膝盖前。
“是不是没睡好,头疼了?”
刚刚她一路小跑过来的脚步声已经让陆霁尘放下手抬起头,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她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跑到了自己的跟前。
巴掌大的小脸,高高地仰着看他。
明明可以坐着,她偏偏蹲着,掌心还压在了他的膝盖上。
脑袋里的那根弦崩的更紧了。
可这看似小小的举动却将他脑袋里、心里,所有紧张与顾虑都淹没的看不见一丝痕迹。
在沈确的满目惊讶里,陆霁尘拉着她手腕,把她拉到旁边坐着。
“没事,可能昨晚吹空调冻着了。”
“那赶紧吃饭,吃完饭喝点感冒冲剂。”岁樱拉着他胳膊起身:“我刚给你买了云饺,牛肉馅的。”
仿若空气的沈确,一点点转身看着两人并肩往厨房去。
那种被忽略的失落盖过了上一秒他隐约觉察到的不对劲。
但是很快,那个从昨天到现在还没关心过一句他脖子的人,开口了。
“你还愣着干嘛,过来吃饭呀!”
沈确舔了舔唇,走过去,心里无声怨道。
云饺那是陆霁尘喜欢吃的,又不是他喜欢吃的,他最讨厌最讨厌吃云饺了。
说的好听是云饺,说白了不就是饺子吗。
这些人真是变着法的——
“喏,你最爱的卤煮。”
沈确焉耷着的眉眼顿时一抬:“给我买的?”
岁樱瞧了他一眼:“不然呢?”
“还以为你心里没我这个小叔了呢,”沈确嘴角抿笑,走过去,在陆霁尘身旁坐下,满眼嫌弃的看了眼他面前的云饺,忍不住炫耀:“亲的就是亲的。”少打他这‘正宫’的位置。
陆霁尘没理他,抽出右手边的椅子,看向岁樱:“过来坐。”
岁樱端着她自己的那碗不带粉丝的牛肉汤,坐过去,又把那杯八宝粥推到他面前:“这也是你的。”
刚刚被她一路拽过来,还按在了椅子上,他还没来及洗漱。
“你先吃,我去个卫生间。”起身时,他又说:“茶叶蛋等我回来给你剥。”
沈确无语,等陆霁尘去了卫生间,他忍不住数落:“你都多大人了,吃个茶叶蛋还要人剥?”
岁樱低头喝了口醇香的牛肉汤:“别忘了你这趟过来是干嘛的。”
这趟过来专门负荆请罪求原谅的某人赶紧岔开话题:“你今天不是搬家吗,我正好也没事,给你帮帮忙吧。”
“你太贵了,我用不起。”
曾经拿自己贵到离谱的咨询费吓她的某人:“咱俩这关系,谈钱就伤感情了。”
岁樱拿起一个茶叶蛋,没剥:“都被你伤完了,不差这点儿。”
这伶牙俐齿的劲儿,到底是随了谁。
沈确脑子转了转,又说:“那也不能总麻烦陆教授吧,他昨晚熬了半宿写那什么期刊的论文,这都感冒了,你也让人家歇歇。”
岁樱这才扭头看他:“你要不来,他至于睡沙发吗,感冒还不都怪你。”
从头到尾处于劣势,沈确那压着的小脾气就没忍住:“你怎么不说你霸占人家主卧呢?”
岁樱“嘁”他一声:“你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再说了,我打开始就住楼上的主卧。”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照你这意思,你在这住的这段时间,他一直睡楼下?”
“不然呢?”
岁樱闷头喝着碗里的牛肉汤,没看见旁边看过来的那双愈渐黑沉的眼。
默了几秒,她眼波一顿,几乎同时,耳边传来一声质问。
“那你昨天早上从他房间里出来是怎么回事?”
猫系
岁樱怎么都没想到他还能再这件她以为已经翻篇了的事情上找到漏洞。
两人沉默对视间, 陆霁尘走过来,“说什么呢?”
沈确矛头直直指向他:“昨晚你在哪睡的?”
陆霁尘朝身后指了指:“你不是看见——”
“不是,”沈确改口:“是前天, 我说前天晚上。”
“前天?”看出他视线紧盯着自己, 所以陆霁尘丝毫没有将眼神偏转到岁樱脸上, “楼上, 怎么了?”
沈确眼角眯了眯:“这段时间,你不是一直住楼下?”
“一直?”陆霁尘笑了声:“我昨天还睡沙发呢,你怎么不说?”
沈确被他话堵了两秒:“昨晚是特殊情况, 我说之前。”
“之前住楼下, 后来你不是把人接走了吗,我就搬回楼上了,”陆霁尘和他一样眯了眯眼角:“有问题?”
沈确往岁樱脸上瞥了眼:“她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两人刚刚说了什么, 陆霁尘在卫生间听的一清二楚。
他这才看向右手边的人:“你都说什么了?”
岁樱余光往沈确那边斜, 说的话带着一股子的责任推卸:“他这趟过来就是来找我茬的, 我就是什么都不说, 他也能鸡蛋里挑骨头。”
“你有没有良心?”沈确委屈的直咬牙:“你问陆霁尘我这趟过来到底是干嘛来的?”
陆霁尘看他:“干嘛来的?”
沈确眼睛一睁:“你、你说我干嘛来的?”
陆霁尘眉梢轻挑,像是刚反应过来,他“哦”了声, 然后问:“哄好了吗?”
沈确:“”
饭后, 陆霁尘收拾厨房,岁樱上了楼, 沈确坐在沙发里在反思。
当初把她一个小姑娘托付给陆霁尘照顾,他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杂念。
那是他最好的朋友, 和他年龄只相差几个月, 是要被那丫头喊一声“叔叔”的人。
但是现在呢,只要看见这两人站一起, 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是他们的关系太好,好过他这个亲小叔,所以他心里觉得不爽?
不应该啊,那丫头多个人疼,他应该高兴的。
可陆霁尘那张脸长的怕是没哪个女人不想多看两眼,那岁樱那丫头呢?
会不会越看他越顺眼?
想想又觉得不会,程子墨那么帅一孩子都没能入那丫头的脸,可见她也不是一个只看脸的人。
那陆霁尘呢?
那丫头整天在他面前晃悠,会不会把他那只已经迈进佛门的脚给晃悠回来?
想了想,他也觉得可能性太低。
陆霁尘多稳重一人,怎么可能喜欢她那种浮躁的性子。
整天唧唧喳喳的,任哪个沉默寡言的人能受得了?
这要不看在他面子上,估计陆霁尘看都不会多看那丫头一眼。
这么排除下来,还是他自己心理有问题。
那丫头和他亲,那是因为这段时间被他照顾多了,有了依赖,他呢,整天就会凶她。
对,要调整心态,要改,要站在她的角度想问题,不能事事都摆出一副家长的高姿态。
但他终究是个家长,该了解的还是要了解,而避免正面冲突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旁敲侧击。
趁着那丫头不在,沈确走过去:“昨天你有没有问她去酒店干嘛?”
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因为沈确这句话微微一沉:“你想知道,自己问。”
沈确没好气:“我要是问了,她还不原地爆炸?”
“那你就让我问?”
他骤然扬高的声调让沈确莫名心虚:“不问就不问,哪那么大的火气。”
岁樱洗完澡下楼的时候,身上穿的是一条牛仔短裙,虽说没上次那么短,但弯腰之类的动作依旧会让她泄几分春光。
陆霁尘目光追着她从楼梯上一蹦一跳的下来。
作为家长的沈确,自然也是对她这种行动不便的短裙颇有意见,但他今天不想再给自己找事。
就在他压着眼底的嫌弃装看不见的时候,听见某人说——
“换条裙子。”
沈确看向对面那张看似不起波澜,但声音却裹着冷音的人。
身后传来委屈——
“我里面穿安全裤了。”
四个橙子榨出了一杯原浆橙汁,陆霁尘垂着眉眼,将果汁往对面推近。
“换一条。”
沈确觉得这是个很好的‘负荆请罪’的机会,他咳了声:“不挺好看的吗,换了干嘛?”
陆霁尘这才抬起眉眼,不过不是看沈确,而是看向楼梯口——
那个故作一脸无辜的、不分冷暖整天把裙子挂身上的。
他未来的女朋友。
“换一条。”
一句话,他说了三遍。
以为这丫头会怼他,又或者找一大堆理由说服他,结果——
“哦。”
沈确:“!!!”
巴结不成,戏也没看到,还弄了一肚子的震惊。
沈确朝陆霁尘“嗳”了声:“教教我呗?”
陆霁尘知道他意思:“教不了。”
“怎么就教不了?”
陆霁尘不接他话,端起果汁绕过流理台:“不是要帮忙搬家?”
沈确跟上去,“可我刚问她的时候,她不让我去。”
陆霁尘转过身,朝外抬了抬下巴:“你先去把车开到门口,等下坐你车走。”
这是来硬的?
想起刚刚那臭丫头的怂样,沈确忙朝他比了个“OK”。
到了楼上,岁樱也换好衣服从衣帽间出来。
看了眼她腿上的牛仔裤,陆霁尘走过去把果汁递给她:“今天降温。”算是解释。
岁樱才不信:“你就是嫌短!”
陆霁尘不否认:“知道短还穿?”他也不是不问青红皂白就管束她:“今天搬家,穿那么短的裙子能方便吗?”
说的好像这趟搬家需要她亲自动手似的。
她声音里带着警告的提醒:“你可别忘了,你还没转正,这个时候不表现,你就等着不及格吧!”
说完她就要下楼,却在越过陆霁尘肩膀的时候又后退回来:“你昨晚给我发短信说,他看见你锁骨上的印子了?”
昨晚那条短信,她回房没一会儿,陆霁尘就发给她了,等了那么久不见回复,弄的他还以为她对自己也生了气性,胡思乱想了半宿,结果现在被她以这么平淡无奇的口吻问出来。
“昨晚睡那么早?”他尾音微扬。
岁樱却听不出他情绪似的:“你别岔开话题。”
陆霁尘:“”
岁樱又问:“他当时就没一点反应?”
见他唇角轻抿没有丝毫要开口的痕迹,岁樱忍不住逗他:“哟,这是生气了呢还是生气了呢?”
真要能对她生起气来还好了呢。
倒是她,但凡有点情绪的起伏,就能让他一颗心惶惶不安、摇摇欲坠。
默了会儿,岁樱微转的眸光顿住:“你该不会是”
陆霁尘挑了挑眉:“是什么?”
“借着我当时生的气,说是被我咬的?”
真不知是该夸她聪明,还是和他心有灵犀。
除此之外,陆霁尘心里还有愧疚:“这事不可能瞒他一辈子,越往后撒的谎就越多,你想过被他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吗?”
想过,那种场景,又或者他们之间的对话,岁樱想过无数遍。
她不嬉皮笑脸了,表情认真又不安:“如果到时候,他让你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你怎么办?”
在今天之前,岁樱没想过把自己的担心摆在他面前,她甚至很害怕陆霁尘听到这样的假设,可再害怕也要面对,早一点让他有心理准备也好,如果他因此而对她疏远或者和她保持距离,那就如邱黎黎所说,他不值。
她就当自己的这份,初次的,可能一辈子都忘怀不了的爱意被狗吃了!
见他不说话,眼里还有错综复杂的光影闪过,岁樱感觉自己的心就要宕到了谷底。
刚想委屈控诉,就听他说——
“你在担心这个?”
在陆霁尘看来,她瞒着沈确不想让他知道,纯属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和小叔的朋友谈恋爱】这本身就带有一种类似【禁忌】的难以启齿。
却没想到,她是怕沈确让他二选一。
二选一,这需要选吗 ?
一眼看出的答案。
可是她却满眼满脸满心无法疏解的委屈。
“那不然你以为我担心什么?”她那么一腔孤勇的,他都看不出她的诚意吗?
陆霁尘抬手摸了摸她发顶,“放心,他的意见影响不了我,也左右不了我。”
是吗?
可好听的话谁不会说。
就好像两个人的感情,情浓的时候,什么山盟海誓都能说,真面临抉择,就会有各种各样的考量。
她不仅对自己没信心,对他,和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也没信心。
所以现在能做的就是在沈确知道这件事之前,让他死心塌地。
可是要怎样做才能让他死心塌地?
心里像是有一盏天平,一边想享受被他追求的过程,一边又迫切的想和他确定关系。
她甚至在想,若是和他有了更深一步的发展,会不会牵绊住他,会不会让他生出强烈的责任感呢?
可真要拿她宝贵的,未曾被别人碰过分毫的身体去换吗?
这个问题,在去往租房中介的路上,岁樱一直在苦恼。
而她时紧时松的眉心早就被沈确看在了眼里。
抬头又看一次后视镜,还没看清人脸,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浓浓的郁气。
心里便是有再有的疑惑,沈确都没敢去问。
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对她心思,她连送都不让他送了。
几度犹豫后,沈确清了清嗓子,问:“上次不是用两个行李箱才把你的行李装满吗,今天怎么就一个?”
岁樱靠着座椅,偏着脸看着窗外。
半天不见她出声,沈确想扭头往后看看,脖子又实在不给力。
瞥了眼一言不发认真开车的人,几经犹豫后,沈确朝他“嘶”出一声。
陆霁尘脸上表情不多:“说。”
沈确尽量把声音放到最低:“怎么回事?”
陆霁尘大概能猜到点,但也只能说:“女孩家的心思,你不需要有那么多的好奇。”
难道是和那个酒店男吵架了?
心里闪过这个想法后,沈确眼睛霍亮。
他又瞥了眼后视镜里的半张脸,话里有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好听的话不能信,难听的话倒是可以听一听。”
说完,他伸手用手背拍了下陆霁尘的胳膊,意思让他配合两句。
陆霁尘却冷笑一声:“别把你的个人属性强加到别人头上。”
就没见过这么没眼力见的人。
沈确余光瞪他一眼。
到了中介公司门口,陆霁尘最先下车,见沈确也开了车门,不想他再说些有的没的,陆霁尘喊他一声:“这边不能停车,你在车里坐着吧,免得交警过来开罚单。”
离年审还有半年,就已经超速一次,违章掉头一次的被罚了九分,沈确不敢大意了:“行,那你们搞快点。”
出门前,岁樱喝了那杯果汁,这会儿有点想去卫生间,工作人员热情的领着她去了最里面。
等她再出来,陆霁尘已经在合同上签了字并付了尾款。
岁樱拽了拽他胳膊:“房子都还没看呢,你怎么就签字了?”
“你不是都确定要了吗,行李都带过来了。”
岁樱去包里找手机:“那我把钱转给你。”
陆霁尘按住她手:“给我个表现的机会行不行?”
胡思乱想了一路,心里明明还沉甸甸的,如今被他这句似求似哄的话一说,阴霾莫名消散。
“小叔在车里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还以为她走神没注意到呢,原来都听见了。
“我不会,”他语气认真,说出来的话却又带着点幽默:“还希望岁樱女士能给我点信心。”
“陆霁尘,”岁樱抱着胳膊,歪头看他:“我觉得我有必要要好好了解你一下。”
什么温文尔雅,礼貌君子、清风霁月
那些人都什么眼神啊,这人一头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陆霁尘搂她肩膀走到门口,手放下时,他说:“余生很长,你可以慢慢了解。”
看,以前那么古板一人,现在时不时都会冒出这些个哄人的小情话来。
还说自己比不过那些黄毛小子,真要比,怕是能甩那些黄毛小子好几条街。
*
中介公司离房子不远。
陆霁尘看着对面硕大的黑色标牌:【思远设计】,问岁樱:“什么时候开始实习?”
岁樱说:“下下周一。”
沈确也随之搭上话:“你一个人住到底行不行?”
真要一个人住还好了呢。
岁樱鼓了鼓腮:“你少小看我。”
车子无遮无挡进入公寓大门,陆霁尘刚一皱眉,沈确就直指要害:“你看看,连车辆登记都没有,这岂不是谁都能进来?”
就会要求多多,岁樱在他身后撇嘴:“你住的那地方倒是高档,之前不还是发生过入室盗窃?”
沈确索性什么都不说了,毕竟说什么都能被她怼回来。
整个公寓一共就三栋楼,陆霁尘把车停到三号楼前。
下车后,他抬头看了看,又扭头环顾两圈:“这里的入住率好像不高。”
沈确站他旁边,用手指给他看:“你看那廊架顶的玻璃,灰都厚的遮光了,还有那壁灯,电线都露出来了,这要出了事算谁的?”他每一个表情每说的一个字都透露着对这里的嫌弃。
“还有你刚刚拐弯的时候,有棵乌桕都死了,也没个人清——”
“你有完没完啊?”岁樱都要受不了他了:“你要觉得这里哪哪都不好,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怎么会!”沈确伸出大拇指:“再不好,你住进来也好了!”
陆霁尘睨他一眼:“你没原则的时候原来是这样。”
他没原则的时候不止这样。
到了楼上,陆霁尘用手环锁开了门以后就带着岁樱改密码录指纹。
沈确在客厅里转悠了一圈,又去查看了卫生间、卧室——
“这房东是个未成年吗?”
岁樱不觉意外,她知道沈确最排斥粉色,以为他后面还要说一些更嫌弃的话来。
“真可爱,这眼光,不是个美少女我都不信。”
有点意外,但是真的让人忍不住想笑。
见她闷着声,肩膀却在抖,陆霁尘问:“原谅他了吗?”
岁樱的食指还在他手里,正在左一圈右一圈的将指纹录全。
“看他表现喽。”
“就会嘴硬。”
包括让他转正这件事,明明是喜欢他的,却怎么都不给他名分。
真不知是她矜持,还是想考验他的真心,这么吊着他,让他心里没着没落的,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被她pass掉。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会拿捏人呢?
岁樱抬头看他:“给你也录一个吧?”
视线正失神在她软粉欲滴的唇上,听见声音,他回神:“什么?”
“给你也录一个指纹呀,以后你以后就可以随时过来找我啦!”
是独一无二的吗?
这里的指纹除了她和他,还会有第三个人的吗?
陆霁尘没有问,但如果有
他垂在身侧的另只手,突然蜷紧住。
被满世界的粉色扎了一眼的沈确走过来:“美少女房东碰到美少女租客,真是天大的缘分呐。”
岁樱扭头看他:“良心被你昧了这么久,它会痛的。”
那也比她不理人要强。
沈确不接她这话,问道:“我看离这不远有个挺大的商场,带你去逛逛?”
岁樱兴致缺缺:“不去。”
“去吧,”陆霁尘说:“买点生活用品。”
“就是就是,那卧室的床也是粉的,不得再配上粉色的床单被罩吗?”
这要不是知道他讨厌粉色,还以为他说的是好话呢。
偏偏陆霁尘不知道:“我经常买的那个床品店,应该也有粉色。”
“那赶紧走吧,你三床我四床,给她凑个一周七天不重样的粉色!”
陆霁尘不满:“为什么我要比你少一床?”
岁樱:“”
都到楼下了,两人还在那争谁——
“那不然床上用品我来买,其他的那些抽纸洗衣液乱七八糟的都给你,行了吧?”
陆霁尘面无表情瞥他一眼:“你买你的,我买我的,谁也别管谁。”
“不是我说你,你一年工资有我一个官司挣的多吗?”
陆霁尘站住脚:“不好意思,下个月我第四本书就要出版了。”
沈确瞳孔地震:“上次问你,你不是说才刚拿到书号?”据他所知,学术专著就算拿到书号最快也要大半年才能出版。
出了小区,岁樱正苦思冥想着要找个什么借口和陆霁尘单溜的时候,沈确接了一个电话。
“今天?我今天不在,你让他先回去。”
“怎么就等不了了,还有,上次说的百分之十五,他不是嫌多?”
“行吧行吧,我现在过去。”
岁樱狠狠把嘴角的笑压下去:“你要回公司吗?”
沈确一脸烦躁:“你们先去逛着,我去公司看看,尽量中午之前再回来。”
岁樱忙说不用,“工作要紧嘛,你忙你的。”
“那不行,今天你搬家这么大的大事,怎么说也得请你吃个饭。”说着,他看向后视镜里的人:“我那卡不是还在你那吗,等下要买什么,你就刷那卡,那卡不限额。”
岁樱应的响亮又干脆:“好的。”
沈确看向车窗外:“我在这下车就行了。”
车子是他的,陆霁尘扭头:“你不开车过去?”
“不用,我打车就行。”
陆霁尘不给他回来取车的机会,将车停在路边:“你开着吧,我带她打车。”
“都说——”
他话还没说完,主驾驶和后座的人就双双下了车。
刚好一辆出租车驶来,陆霁尘招手,就这么一声招呼都没打的,带岁樱坐进了出租车。
“师傅,去茂享国际。”
岁樱忙晃了晃他胳膊:“去那干嘛呀,好远。”
的确是远,而且通往沈确的律师事务所必经的二环立交桥,一到中午就特别堵车。
“茂享国际后面不是有个岸上草原吗,带你去逛逛。”
岁樱却一语戳破他的小心思:“我看你是想跟我二人世界吧?”
陆霁尘紧了紧被他握着的手指:“我们学校后天就开学了。”
虽说以后还能见面,但机会就会少很多,而且一旦开学,她那备选名单里的牛鬼蛇神就要一个个的冒出来了,讲不好还要增加
一想到这,陆霁尘就忐忑不安:“在学校乖一点,别让我担心。”
他有他的弦外之音。
岁樱更是话里有话:“你才要乖一点呢!”
“我还要怎么乖?”陆霁尘轻笑道:“我可没有备选名单。”
“你是没有,但你在人家的正宫选项里啊!”
陆霁尘:“”
“要是让我看见你和异性之间的距离近过半臂,有你好果子吃。”
警告之音很浓,听着让人身心舒畅。
陆霁尘抬起胳膊,绕过她肩,握着她肩膀将她往他怀里紧了紧:“没课的时候我就去给你做点饭,留你下班回来吃。”
岁樱仰头看他,“还没转正就想当二十四孝好男友啦?”
虽然她嘴角没有笑,但眼睛里有。
陆霁尘低头吻在她额头:“不止好男友。”他会努力将他们的关系升级,一路升到他的理想值。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没有太阳的关系,来岸上草原的游客特别多。
“以前来过吗?”
岁樱摇头:“没有,去年想来的,后来这里不是因为游客骑马摔伤被整顿了一段时间吗,后来就没过来。”
她踮脚看了看前面乌压压的人群,“现在骑马是不是被取消了?”
陆霁尘点头:“但是多了划船和孔雀观赏。”他牵着她手:“我们先去划船。”
游客多,游玩的设施自然也排了长龙。
岁樱看着远的只有芝麻大一点的售票窗口:“等排到我们,天都要黑了吧?”
的确有点离谱。
陆霁尘看着手里的游玩手册:“那不然去鬼屋?”
岁樱瞪了他一眼:“我胆子小你不知道啊?”
陆霁尘轻笑一声:“胆子大就不带你去了。”
真是居心不良。
岁樱指了指手册的右上角:“我们去玩射箭吧!”
陆霁尘却指着旁边的旋转木马:“这个呢?”
岁樱:“”
“还有摩天轮,要——”
“陆霁尘,”岁樱抽走他手里的图册,把自己挤进他怀里:“我在你眼里是不是还是个未成年少女啊?”
成年了,但不影响她在他心里的少女形象。
周围人很多,但陆霁尘搂她腰的动作和垂眸看她的眼神却丝毫不见古板和克制。
掌心和指腹从她两边侧腰一点点搂到她身后,让她贴紧他怀,感受他的体温。
“我在想,要不要把家里的床单被罩都换成粉色。”
岁樱拍在他胸口:“你别听沈确瞎说,我才不喜欢粉色。”
“不喜欢?”他眼里意外明显。
“我骗你干嘛?”
“那喜欢什么颜色?”
岁樱抿嘴笑,“深色,就你床单的那些深色。”
陆霁尘先是一愣,继而垂眸笑了声:“我看你是喜欢我的床。”
岁樱揪着他身前的衬衣布料往下一拉,刚好露出他锁骨上方的一点紫色牙印,一夜过去,那颜色好像比昨晚更深了。
原本高高踮起的脚尖,随着陆霁尘为她低头的动作而一点点回落。
“不止喜欢你的床,”樱唇轻启,擦着他敏感的耳垂,她嗓音绵软:“还有床上的人。”
以前她觉得自己是只猫,现在她觉得自己是只小狐狸,猫是忽远忽近让人捉摸不透,挠人的心。狐狸不一样,是明晃晃、明目张胆的勾引。
“外婆外婆,”江雨璇摇着外婆施蓉的手:“你看,那人是不是舅舅?”
施蓉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是她的儿子吗?
怎么可能。
她那个儿子从来都是和异性保持着一只手臂都碰不到的礼貌距离。
而那个人,刚刚不仅双手环着女孩子的腰,这会儿更是将身前的女孩子搂到了怀里。
可是那侧脸
“奶奶,”江雨璇惊喜的尖叫出声:“是岁樱姐姐,是舅舅和岁樱姐姐!”
宝贝
眼看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陆霁尘第三次问她:“还不饿吗?”
岁樱却拽着他胳膊,指着之前排成长龙的收票窗口:“现在排队的人好少哦!”
意思很明显,她还要去划船。
见她兴致这么高, 陆霁尘也不想扫他的兴。
结果等排到他们, 脚踏船没了, 只有双桨船。
售票员问:“要不要等?”
岁樱问:“要等多久?”
“那我不知道, ”售票员往湖边指:“你可以去那边找工作人员问问。”
岁樱转身就要跑,手腕被陆霁尘抓住:“先去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再过来。”
售票员也建议:“要是没吃饭还是先吃饭吧, 划桨很累的。”
岁樱心里头不愿意, 看向陆霁尘:“你是不是体力不行?”
陆霁尘嗓子里一噎,把脸低到窗口:“你好,就要双桨船。”
被质疑体力不行的人, 大气不喘的轻松划了四十分钟。
再看旁边和他们一起靠岸的船里, 男人四仰八叉地仰在座位里半天没起来。
陆霁尘扭头看向岁樱, “行不行?”
岁樱:“”
果然, 质疑男人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质疑男人的体力。
岁樱嘴角抿着意味深长的笑:“臂力不错,腰力待考证。”
说的时候下巴抬的高高的, 说完她就红了脸, 抱着陆霁尘的胳膊,主动把他往出口带。
玩的时候不觉得累, 一旦坐下来,人就开始犯懒。
点完餐, 陆霁尘从对面坐过来, “脚给我。”
岁樱扭头看了眼四周:“干嘛?”
“给你揉揉。”
大庭广众的,人家都在吃饭, 他要给她揉脚
“不用——”
话还没说完呢,陆霁尘就弯腰握着她脚腕,把她腿放到了自己腿上。
“不让你穿裙子是对的吧?”
不然她还怎么玩攀岩,怎么玩彩虹滑道,怎么玩360°的旋转自行车,就连现在翘腿都不方便。
“你是教授,你说的都对。”
陆霁尘抬头看她一眼:“好话还是反话?”
“你自己品喽。”
她单手托腮,斜倚着桌沿,悠哉惬意地看着自己的脚腕在他那只劲秀有力的手掌里左右上下扭转。
明明握的是她的脚腕,腰椎骨却麻出了酥感。
等陆霁尘抬头看她想问她力度行不行的时候,看见她脸颊绯出了淡淡一层红。
他笑了声:“脸怎么红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她脸更红了,岁樱埋着脸,用手蹭着,“哪有。”
陆霁尘用手碰了一下:“滚烫,还说没红。”
明明想恼他一眼,再警告他两句的,偏偏声音不争气,一边用手蹭着越来越红的脸,一边咕哝着:“还不都怪你”
陆霁尘哪里知道她刚刚脑子里想的污秽画面,疑惑看她:“怪我什么?”
岁樱恼他一眼:“再问你就自己吃吧!”
小脾气说来就来。
陆霁尘指腹上移,准确无误掐到了她小腿里的酸筋。
被他一手握着一手掐着的小腿先是一缩,一巴掌随之落到了他手臂上,还有她亦嗔亦恼的撒娇音:“你坏不坏!”
午饭吃的是盘式烤肉,等炭火端上了桌,陆霁尘又坐回了对面。
上一秒被捏得舒舒服服的脚腕,如今没了他的掌控,突然就没着没落了似的。
岁樱捏了块生菜,软耷耷的趴着,小羊吃草似的在那一点点的嚼。
“累了?”陆霁尘一边问她,一边将炭盘上的三块羊排翻了个身。
岁樱又咬了口菜叶,然后又长长叹了口气:“好想现在能有张床让我躺着。”
玩的时候那股子上天入地的精气神不知跑哪儿了。
陆霁尘问:“吃完饭还去吗?”
岁樱突然抬头:“吃完饭,咱们开个钟点房睡一觉吧!”
见他盯着自己在看,岁樱又忙补充:“你别多想啊,我就是累了,想歇歇。”
歇也不一定非要去酒店开钟点房,对陆霁尘来说,那样显示不出他的追求。
于是一块又一块的牛肉和剔了骨的羊排,把对面萎靡不振的人喂饱以后,陆霁尘带她去了楼上。
“不是吧陆霁尘,你怎么又带我看电影了,”她一脸嫌弃:“好土。”
看电影是没什么新意,但如果是抱着她躺在被他包场的情侣座里呢?
检票的时候,工作人员朝里示意:“66厅在走廊尽头左转。”
但岁樱浑然不觉,眼看都快走到尽头了,她皱眉:“这个电影院这么大的吗,竟然有六十多个厅?”
陆霁尘没说话,牵着她走到走廊尽头左转,又走了一小段,看见杏色大门上方的数字,他推门进去。
等岁樱看见那一张张的红色双人座,她才反应过来:“你买的是情侣包间?”
岁樱心思细腻,见他连座位号都没看就拉着她随意坐到了其中一个椅子上,她声音带着悄咪咪的惊喜和惊讶:“你是不是还包场了?”
这都能猜到?
见他表情窘了几分,岁樱笑出了咯咯声:“厉害了呀我的陆教授。”
竟然还学起人家包场了。
陆霁尘将双人椅中间的扶手放下来,又将椅背调低,最后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过来。”
岁樱嘴角隐笑,乖乖坐过去。
椅背被陆霁尘调的很低,近乎于躺着,陆霁尘把胳膊当枕头让她枕着。
来之前全身没劲,这会儿和他躺在一起,她乌黑的瞳孔透亮。
岁樱两只胳膊蜷在身前,仰着脸看他:“包场的话不是得提前吗,你什么时候约的?”
陆霁尘垂眸接住她眼睛里的清亮:“昨晚你不回我消息的时候。”
听着好像还在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岁樱撇嘴:“我那不是睡着了吗?”
但既然说到了昨晚,岁樱还有一件事想问他。
“你怎么想起来喊我宝贝了呀?”
他理由倒是充分:“不喊宝贝喊什么,喊侄女吗?”
“也行啊,听着可比宝贝刺激多了。”
陆霁尘抬手在她额头敲了一下:“你这小脑袋瓜里整天都想的什么?”
“想你啊!”她说的脸不红心不跳:“你呢,你会每天都想我吗?”
一张小嘴,整天就像抹了蜜似的甜,说起话来甜人的耳,吻起来甜人的心。
陆霁尘忍俊不禁:“你和别人说话会这样吗?”
“当然不会了,只仅你可有。”
她觉得吧,多说一些甜言蜜语也不失为一个让他死心塌地的方式。
毕竟他一个向来不让别的女人靠近自己的人,肯定鲜少听到这些挠人心窝的话。
每天挠一点,挠着挠着,不就把他的心给挠紧了吗?
陆霁尘将她往怀里搂紧了几分:“如果困了就睡一会儿。”
那怎么行,甜言蜜语还没说几句呢。
岁樱在他海里仰起脸:“你还没说你有没有每天想我。”
“有。”陆霁尘把唇轻轻抵在她额头,吐字时唇瓣轻动,呼吸时气息轻吐。
想挠人的人却被他挠得心脏突突,头发也发紧。
光线突然暗下来,幕布里投来的霓虹光影,笼着相拥的两人。
“是什么电影呀?”
陆霁尘没有说电影的名字,将他看过的这部爱情电影的剧情,用他那把天生低沉浑厚的好嗓子,说给她听——
女主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收到了一份很特别的礼物,一张火车票,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在那个古老的小镇度过她的暑假。
这对一直向往自由的她来说,就像是梦想照进现实,于是她收拾行李毫不犹豫的就去了。
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比她大四岁的男主,开始的时候,两人都很不对付,女主不喜欢他的沉默寡言,男主也不喜欢她的叽叽喳喳——
岁樱仰头看他,眼里有小火苗:“你是在说我吗?”
陆霁尘轻笑一声:“的确和你性子很像。”
岁樱扁扁嘴,觉得接下来的剧情已经被她猜的七七八八:“然后他们在日渐相处中发现了彼此身上的闪过点,互生了好感,对不对?”
陆霁尘点头,然后被她的唉声又叹气惹笑:“但是后面你应该想不到。”
岁樱皱眉:“难道他们最后没有在一起吗?”
陆霁尘想了想:“虽然他们没有合葬在一起,但——”
“合葬?”岁樱惊讶的撑开他怀抱:“双死吗?”
陆霁尘:“”
“天呐,我最不喜欢看这种be的电影了。”
“那你喜欢看什么?”
“那自然是男女主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的那种!”
“这么喜欢看童话故事,”陆霁尘忍不住捏她的脸:“还说自己不是未成年少女?”
“这能一样嘛,谁不想自己自己幸福也看着别人幸福呀,”刚刚被她挣开的怀又被她主动凑上去,拖着长长的尾音:“你说是不是呀,陆教授~”
椅子不如酒店的床那么软,但是喜欢的人的怀抱就是有一种魔力,在陆霁尘还未将电影余下的剧情说完时,洒在他颈子里的呼吸已经轻柔而均匀。
电影幕布里,晨曦斜过院墙,落在女孩悠闲晃悠的两条腿上。
【嗳,问你话呢!】
【我怎么就和你这种小哑巴做了邻居呢!】
【嗳,我都喊你小哑巴了,你都不反驳我一下吗?】
女孩依旧叽叽喳喳,男孩依旧沉默不言。但是六个月后的一个夜晚,就是这样一个从不轻易开口的男孩子将睡梦中的女孩藏进了衣柜里。
【你——】
男孩捂住了她的嘴巴,朝她发出了两个月以来,他第一次对她发出的声音:【嘘——】
电影片尾曲回荡在影厅,怀里的人还没有醒。
再不喊醒她,怕是要被下一场进来的观众看见他们相拥的画面。
陆霁尘没有抽回被她压在颈子下的胳膊,而是顺势将他搂抱起来,将她抱坐在腿上的时候,岁樱眼睫这才抖了抖睁开。
情侣厅里的音响不及其他影厅里那样吵,但也足够扰人睡眠,可她却一觉睡得又香又沉。
岁樱看向屏幕,惊讶:“怎么这么快就放完了呀!”
哪里快了,一百一十九分钟,一分一秒都没有快进或缩减。
出电影院,岁樱突然想起来:“刚刚那部电影叫什么名字?”
陆霁尘却不说:“下次找个时间再带你看一遍。”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万一到时候下映了怎么办?”
“不会,”陆霁尘说:“是一部老片子。”
难怪,虽说她不常来电影院看电影,但上档的电影宣传片她却会经常关注。
岁樱晃着他的胳膊:“你就跟我说说嘛。”
她的一脸急切让陆霁尘失笑:“跟你说剧情的时候,你不是还说很俗套吗,还说不看悲剧?”
“但他们是双死啊,双死就是happy end 啊,”见他不说话,岁樱晃着他的胳膊:“你就跟我说说嘛,我保证不看正片,最多就是看看剧情介绍。”
陆霁尘却丝毫不为所动:“都说了下次了。”他岔开话题:“负一楼是超市,带你去买点生活用品。”
岁樱使出了全身解数,从超市入口一直缠到他结完账。
“哪有你这样吊人胃口的呀,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说不说?”
那威胁人的架势,不仅没有丝毫的震慑力,还显得她可爱至极。如果不是一手购物袋,一手牵着她,陆霁尘真想在她脸上捏一捏。
岁樱见他不仅没被自己威胁到,还脚都没停的直往前走,她没辙了似的,继续摇着牵着她的那只手:“你就告诉我嘛,你不说的话,我今晚肯定会失眠,睡眠不好我就会起痘痘,起痘痘就会变丑——”
话说到这里,比她快了一步的人突然站住脚。
岁樱眼睛一亮,立马挣开他手抱住他胳膊:“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谁说我舍不得了?”
岁樱表情一愣。
陆霁尘看向她圆里又带着几分尖的下巴:“多长几个痘痘,看看你那备选名单里的人数能不能少点。”
霸道不说,还小气,不仅小气,还歹毒。
可是怎么办,她还是那么喜欢。
超市门口人来人往,两人本就生了一张让人忍不住回头的脸。
多双明看暗瞄的视线里,岁樱双脚一踮,捧着他脸就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大庭广众之下,陆霁尘耳朵瞬间就红了。
虽然岁樱脚后跟已经落回地面,但她手还捧在陆霁尘的脸上。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说的话,我还亲你。”
“亲了”陆霁尘停顿了一下:“如果我还不说呢?”
“那我就一直亲。”
陆霁尘站着没动,双唇自她刚刚尾音落下后,就轻轻抿上了。
岁樱怔怔地看着他,看他的唇,看他的眼,再看他的唇
看了不知多少个来回后,她眼睛眨了眨:“什、什么意思呀?”
陆霁尘唇角弯了弯,这才开口:“不是说一直亲吗?”
岁樱双手顿时一松,然后就听他浅浅哼出一声很看不起人的冷音——
“就会说大话。”
当然,他也要为自己这句发自肺腑的话而付出代价。
“那儿有个甜品店,带你去尝尝?”
“不尝!”
“上次不是说耳机丢在沈确那儿忘拿了吗,带你去买个新的。”
“不要!”
“笔记本呢,给你买个笔记本放在新房子里留备用好不好?”
“不好!”
进了电梯,陆霁尘歪头看着她:“生气了?”
岁樱扭头瞪他:“我生气的还不够明显吗?”
当然明显,但嘴巴噘着,看着不像真正的生气,倒像在求哄。
陆霁尘问:“今晚是回我那住还是去新房子里?”
被他一提醒,岁樱心里暗叫一声糟糕,看房子就看房子,怎么把行李箱也带去了。
可是气都撒成这样了,再跟他回玉玺园,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所以,是打自己的脸呢还是打他的脸呢?
没等她想好,电梯门就开了。
岁樱两脚站着没动,陆霁尘也没动,但是他手指动了。
电梯一路升到三楼,门一开,陆霁尘就握住了她手腕。
心里谨记自己还在生气,岁樱硬是将那句“你又回来干嘛”咽了回去。
直到陆霁尘把她带进一家内衣店。
“你带我来这干嘛?”
因她手臂往回使力,陆霁尘回头看她:“你行李箱不是带走了吗,带你买套睡衣留着晚上穿。”
上次带她逛街只给她买了外面穿的而忽略了内衣,他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听见他这么说,岁樱虽然心里欢喜,但又止不住嘴硬:“谁说我今晚去你那住了?”
“那不然我去你那住?”
岁樱嗓子里一噎:“你想得美!”
的确是想的有些美了。
所以陆霁尘用了几分力将她拉进店里。
店员热情走过来:“你好,两位是要看男款还是女款?”
陆霁尘刚说女款,岁樱就在一旁连连摆手:“我们先自己看看。”
店员进退有度:“好的,两位如果有需要,随时喊我。”
目送对方回到柜台,岁樱挣开他手:“你转过去。”
女孩子的羞涩奇奇怪怪,大庭广众亲他脸不红心不跳,这会儿买个内衣倒还不好意思了起来。
陆霁尘去了休息区的沙发边等。
店员倒了两杯水过来:“我们这边也新上了很多男款,您要不要看看?”
陆霁尘浅浅颔首:“不用了,谢谢。”
岁樱其实很喜欢逛内衣店,她有很多夸张的内衣都到了让邱黎黎瞠目结舌的地步,但是今天陆霁尘在,她忍了又忍,才没有去碰那件堪堪只遮得住两朵樱红花罂的黑色。
可实在太喜欢了。
喜欢到她如果今晚不买回去一定会失眠的地步。
她踮脚往沙发那儿看了眼,刚好看见刚刚的店员正在弯腰跟他说着什么。
“陆霁尘!”
音调和音色都没控制住,警告里还带着恼意。
陆霁尘没有扭头,直接从沙发里起身走了过来,连刚刚店员问他要不要办会员卡都没来及回答人家。
“怎么了?”
岁樱往那件黑色的,一眼看过去只见带子不见布料的两点小可爱一指:“我要那个。”
陆霁尘顺着她手指看过去,表情未见异常,但右眉毛的眉梢一挑,接着他视线回到岁樱脸上。
但岁樱没空接他的眼神,没露出多少情绪的一双眼,直直看向沙发的位置。
被她盯着看的店员也没有回避她的眼神,唇角带笑的与她对视。
那表情,岁樱太熟悉了,和在学校里,不认识的男生朝她打招呼,她回应的笑一模一样。
礼貌,但很假。
陆霁尘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一眼,短暂怔愣后,他眉眼一垂,嘴角和眼角全是遮不住的笑痕。
岁樱虽然没正眼看他,但余光一直拢着他。
“笑什么笑,拿东西结账。”
这命令的语气,直接让陆霁尘低笑出声。
一边笑,一边应了她一声“好”,但是说完那声好之后,他还有一句:“买了就要穿。”
岁樱“嘁”了声:“不穿我买它干嘛?”
从展示架上将那件算不上内衣的内衣取下来后,陆霁尘问她:“睡衣不选一件?”
见她站着不动,陆霁尘歪头看她:“还是说今晚就只穿这个?”
岁樱这才收回视线剜他一眼:“别忘了是你带我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给她选的意思。
陆霁尘不见丝毫难为情的将刚刚那件内衣挂在胳膊上,然后去了另一排的货架前给她选睡衣。
说不清是每件都很好看,还是说想多给她备几件。
陆霁尘拿了一套两件式的棉质睡衣,又拿了一条丝质的吊带睡裙,手悬空在一件薄绒浴袍前两秒,最后也被他挂在了胳膊上。
这要是平时,岁樱一定会拦住他不让他买这么多,但今天她一个字也没说,她也没跟着,去了沙发边喝了一口水,然后又去男士区域扫了两眼。
男士内衣不像女士那样一件件一条条陈列,多数是包在包装盒里,但包装盒上的模特很‘耀眼’,岁樱就多看了两眼,倒不是欣赏,而是和她昨天握住的那一顶磐石般的硬物作对比。
可惜当时的担心多过感受,如今再回想,除了坚硬之外
岁樱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好像没有完全包裹住,可是她手指好长的
她握住自己的另只手腕,是她手腕太细了吗,拇指指尖都快要盖到中指的骨节了。
正凝神苦恼还要拿什么作比较的时候,视线里涌进一双脚尖,岁樱心里一虚,忙将两手背到身后,抬头,她眼睫眨出乖巧:“选好了吗?”
何止选好,他钱都付完了。
陆霁尘将其中一个袋子递给她:“消过毒了,说是可以直接穿。”
看了眼被他拎在手里的另几个袋子,岁樱朝他伸手:“我来拎着吧。”
陆霁尘一边说不用一边巧妙避开她手:“还有其他什么地方想去的吗?”
岁樱的注意力还在他刚刚的动作上。
怎么有种不想让她碰的感觉呢?
但是她也就只想到这里就被陆霁尘牵她手的动作乱了注意力。
超市的两个购物袋还有装着几套睡衣的袋子都被陆霁尘一手拎着,重量不轻,坠得他手背指骨凸起,青筋脉络更是明显。
出了电梯到了地下车库再坐上出租车,眼看离玉玺园没多远了,岁樱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谁说我要跟你回去住了?”
陆霁尘答非所问:“水蜜桃再不吃就要坏了。”
岁樱:“”
明明还想再拿拿乔,奈何就是吐不出半个字,暗骂自己没骨气的几声里,出租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司机扭头:“要送你们进去吗?”
陆霁尘说不用,付了车费,他牵着岁樱下车,没走几步远,沈确电话打来。
“我这刚忙完,你们现在在哪?”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了。
陆霁尘说:“带她逛了一天,刚吃完饭回来。”
沈确说了声行,“那我也去吃点,吃完去找你们。”
这种被紧紧盯着,甚至带着点监视的感觉让陆霁尘很不舒服。
他看了眼旁边的人,说:“不过她刚说困了去了楼上,我今晚依旧要赶论文,可能没时间招呼你。”
沈确却说:“不用你招呼。”
有点没完没了
陆霁尘气笑一声:“你的意思是今晚还要让我睡沙发?”
不等电话那头的人开口,他又乘胜追击道:“她睡主卧也就算了,你撂着自己的房子不住,也跑我这挤,你能不能让我喘口气?”
沈确被他话堵的哑口无言。
陆霁尘重重吐息让话筒那边听见,然后带着无尽的无奈,松了口:“随便你,你想来就来吧,实在不行,我就在书房打地铺。”
他把话说成这样,沈确怎么好意思再去。
“行吧,那我就不过去了,正好我这边来了个新案子,又要忙一段时间。”
电话挂断,岁樱啧啧两声:“你现在撒谎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别说她了,就连陆霁尘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谎话一个接着一个,开始的时候心里还忐忑,现在呢,真就有点信手拈来。
他不喜欢,非常的不喜欢,但是又实在无奈和没辙。
他发自内心的轻叹一口气息:“那不然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他过来吧。”
危险褪去,岁樱又开始耍起了嘴皮的功夫:“过来就过来呗,我反正无所谓,倒是你,”岁樱瞥他一眼:“不知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说的好像他不让沈确过来是要对她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陆霁尘拉着她站住脚:“你确定无所谓?”
岁樱:“”
见她不说话,陆霁尘弯腰看她:“确定的话,我就不跟他藏着掖着了。”
岁樱眼睛陡然睁大:“不行!”
“但这是迟早的事,我们不可能瞒他一辈子。”他望着她的眼睛,试图用自己眼睛里的坚定击退她眼里的不安和慌乱。
“岁樱,”他喊她名字的音色很轻,但语气又不失认真的厚重:“在我这里,你从来都不是选择题。”
可是她却把他放在备选名单里。
哪怕那个名单是假的,哪怕他一直是她的不二人选,也依旧让岁樱生出了浓浓的愧疚。
想到这两天他对她情感的外露,岁樱又狠了狠心。
再忍忍,再忍忍,多忍一天,他对她感情的积累就会更深一点。
说不清是自责是难过,还是想给他多一点的甜。
岁樱抱住他:“过两天你们学校就开学了,我们见面的次数是不是就少了?”
肯定没有现在这样多。
但陆霁尘说:“不是还有周末吗,想见我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那你呢?”岁樱仰头看他:“我如果不打电话给你,你就不去找我了吗?”
“当然不是,”他一只手臂圈着她,掌心在她后背安抚似的抚着:“但你现在要以学业为重,马上实习了,琐碎的事情会很多,不要分太多的心思在我这里,认真完成你当下应该完成的,其他的都交给我。”
其他的都交给他?
意思是,他会付出双倍的精力来填补她这份的缺失吗?
明明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可他接连两句话还是把岁樱说到鼻子酸酸。
她甚至在想,她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遇到一个比他还要好的人,这样无底线的惯着她、宠着她。可是这份让她越陷越深的宠爱能持续多久呢?
岁樱吸了吸鼻子:“你是一个三分钟热度的人吗?”
“当然不是,”陆霁尘忍不住紧了紧被他手臂圈着的那截柔软腰肢,说:“倒是你,你的那些三分钟热度不可以用在我身上。”
岁樱:“”
不用想,肯定是沈确又在他面前胡说八道了。
见她不说话,陆霁尘狠了几分力道在她腰上:“听见没有?”
被他手臂圈得紧,岁樱仰头看他时,腰肢往后弯出了漂亮的C字弧度。
“谁说我三分钟热度了?”她不承认:“我这人可有韧劲了。”不然也不会‘忍辱负重’势要摘下他这朵高岭之花。
不管她是嘴甜还是真心。
“总之,我这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这句话他之前就跟她说过,今天,他又说了一遍,提醒也好,警告也罢,总归得让她将这句话牢记在心。
不仅仅是一句话,也是他的爱情观:爱人爱一生,一生爱一人。
结果这个被他想用力爱一生的人,一进家门就抢走了他手里的袋子。
趿拉拖鞋上楼的声音里,还裹着她狡猾的甜音:“谢谢陆教授啦。”
陆霁尘失笑地摇了摇头,刚把手里的购物袋和手机放到茶几上,屏幕亮了。
“滋滋”的震动声里,陆霁尘看向屏幕的来电显示,是他母亲施蓉。
施蓉鲜少给他打电话,作为大学教授,她要备课;作为妻子,她要和出差在外的丈夫交流当天的一日三餐,作为儿媳,她还要时刻记挂叮嘱公公的身体。
所以她放在儿子身上的精力不多。
不是她不想去关心忘了去关心没有时间去关心,而是她这个儿子不需要她费心,而她也从来都不是一个唠叨的母亲。
可是这次,她不唠叨都不行了。
电话接通后,施蓉没有开门见山,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这个周六回来吃饭吗?”
陆霁尘已经连续三个星期没有回去了。
最后一次过去还是带着岁樱一起过去的,之后和老爷子就只有电话上的联系。
想到下下周周一岁樱就要开始实习,陆霁尘短暂沉默后说:“到时候看吧,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尽量过去。”
施蓉原本是想,如果他说回去,她就把今天在岸上草原看见他一事放到周六说,但听他刚刚的意思,怕是回去的可能很小。
“如果没什么大事,还是回来吧,你爷爷很久没见你了,这几天总念叨你。”
陆霁尘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在陪伴家人这件事上做的不好,心里有愧疚,他便点头应下来,但是他说:“岁樱上次也说有点想他老人家了,到时候我把她也一起带去吧。”
既然他主动提到了那个小姑娘,施蓉干脆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你和那个小姑娘,谈恋爱了?”
胆怯
被母亲一语戳破, 陆霁尘怔愣住。
回过神,他第一反应就是:“我姐跟你说的?”
这回轮到施蓉愣住了:“你姐也知道?”
陆霁尘:“”
见他不说话,施蓉又问:“那沈确知道吗?”
陆霁尘转身缓缓走到窗边:“还没跟他说。”
电话里, 陆霁尘看不见施蓉深拧的眉心, 只听她问:“你俩在一起多久了?”
总不能说还没有确定关系。
毕竟从施蓉刚刚的话里能听出来, 这事不是从他姐陆霁涟嘴里说出去的。
陆霁尘不答反问:“您是听谁说的?”
“没有听谁说, 是我亲眼看见的。”
陆霁尘皱眉:“亲眼看见?”
“对,今天我带雨璇去岸上草原玩,看见了你俩。”
光是看见就能断然问出他和岁樱是不是谈恋爱的这种话, 这是看见了什么?
不等他开口问, 施蓉就给了他答案。
“虽说我没有封建守旧的那套观念,但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
陆霁尘脑海里快速翻转上午和岁樱在一起的各种画面。
没有接吻, 他确定没有, 最多就是抱了抱她。
陆霁尘抬手在额鬓处刮了两下, 刚想浅浅反驳一句, 话筒那边又传来——
“你是无所谓,但她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小姑娘”施蓉话语稍停,“她还那么小, 你说你”她重重叹气:“你怎么下得去手?”
陆霁尘:“”
“所以你没跟沈确说是什么意思, 跟人家玩玩?”
“当然不是!”陆霁尘断然否认:“您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什么人?
在今天之前,施蓉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将【克己复礼】四个字刻在骨子里的人, 不仅刻在骨子里,还写在了脑门上。
这么多年来, 施蓉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异性做出任何暧昧的举动。
她这个儿子, 虽说生了一双看似深情的桃花眼,但多数时候都是冷冷清清的, 特别是和异性相处的时候,永远保持着伸手够不着的社交距离,
可是她今天看到了什么?
把人家小姑娘抱的那样紧,还垂首在人家耳边
也就是自己亲眼看见,如果是从别人耳里听到,天塌了她都不会相信。
见电话那头久久不说话,陆霁尘喊了一声妈,他说:“我对她是认真的。”
施蓉知道他不是一个会玩弄感情的人,可不玩弄不代表这段感情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有多认真?”施蓉问。
“想和她一辈子都在一起的认真,像您和我爸那样。”
施蓉一时语塞住。
“沈确那边,我会找机会和他说清楚的。”陆霁尘问:“您这边呢,是什么态度?”
“我的态度重要吗?”
“重要,”他说:“但是左右不了。”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自己儿子的性子,作为母亲的会不了解吗?
打小就非常有自己的主见,即便是问别人的意见,但别人的意见如果与他相悖,那就毫无参考价值。
施蓉问:“那你爷爷这边呢,你想过他老人家能不能接受吗?”
陆霁尘皱眉:“为什么不能接受?难道就因为她比我小七岁吗?”
施蓉叹气:“霁尘啊,虽说你年纪不小了,但男女感情这块,你几乎是零经验,七岁的年龄差在你看来或许只是一个数字,但她才二十岁,你知道二十岁对于一个女孩子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陆霁尘问:“代沟吗?”
“代沟是一方面,”施蓉耐心同他说:“二十岁的女孩子,她的青春才刚刚开始,她未来的人生充满了各种未知和挑战,她们敢爱敢恨不怕输,你呢?你输得起吗?”
握着手机的手,指骨渐渐用力到泛白,可心里却有一种认同却又无法反驳的无力。
的确,她才二十岁,青春最鼎盛的时期,在这样浓烈光鲜的年纪被他遇见。
是他的幸运,还是她的不幸呢?
低垂的眉眼因为从后面突然圈上来的两只胳膊而猛然抬起。
岁樱下巴抵着他后肩,歪着脑袋朝他眨眼:“在和谁打电话呀?”
黯然的眼底因为看见她而霍亮,陆霁尘笑了:“我妈。”
岁樱后脊一僵,搂在他腰上的手刚要缩回去,手腕就被陆霁尘握住了。
对陆霁尘而言,他握住的何止是她的手,是她的存在给与他的信心,他一个从不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如今不顾一切的、孤注一掷的,将他这份赤诚的情感寄托在了别人身上。
可她哪里是别人,她是他爱的人,是他一想到未来可能会失去的,就让他一颗心无限下坠的人。
他掌心紧紧覆在岁樱的手背上,回答了施蓉刚刚的问题。
“输得起,如果她遇到了一个比我好的人,我认输。”
但他不会让那种可能发生,他会让自己变得更好,会在她这样一个最喜欢新鲜刺激的年纪给她足够的新鲜与刺激。
施蓉没再说什么:“其他的等周六你回来再说吧,如果可以,”她略有停顿:“你还是自己回来比较好。”
见他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岁樱这才怯怯开口:“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呀,说的不会是我吧?”
“不然呢,”陆霁尘转过身来,轻轻拥着她:“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认输?”
岁樱倒吸一口气,惊吓似的两手捂嘴,“陆霁尘,你现在怎么这么肉麻?”
听着好像很嫌弃。
可她眼角却笑弯了。
陆霁尘故意:“既然不喜欢,那我下次不说——”
捂在嘴上的手一秒就拿了下来:“谁说我不喜欢了!”
她喜欢的要命,喜欢的不得了。
不仅喜欢他刚刚的肉麻,还喜欢他给她买的那些睡衣。
面对面抱着,岁樱搂在他身后的手,指尖顺着他后腰的脊椎一点点往上爬。
“今晚小叔不在,我去你房间——”
余下的话被门铃声打断。
岁樱小脸一垮,第一反应就是:该不会又是她那个小叔吧?
回头一看——
“黎黎?”她两手一松,跑到门铃前:“你怎么来了呀?”
抬手就要摁下开门键的时候,邱黎黎吸了吸鼻子:“岁樱,你、你能出来一下吗?”
岁樱凑近看了看:“你怎么还哭了?”
眼看她抹了把眼泪,岁樱忙摁下开门键,然后她就风似的跑了出去。
等她再回来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
见她只身一人进门,陆霁尘看了眼她身后:“你朋友呢?”
“她在门口。”
陆霁尘还想再问,又听她说:“我今晚就不在你这住了。”
“是要回寝室?”见她伸手,陆霁尘忙将沙发里的包拿过来递给她。
岁樱叹了口气:“邱黎黎家里出了点事,我回寝室陪她住几天。”
陆霁尘拿起车钥匙:“那我送你们。”
往学校去的路上,后座的抽噎声断断续续,陆霁尘几次看了眼后视镜。
等红灯的时候,他转过身来:“带你们在外面吃点东西吧?”
岁樱说不用:“回头等她想吃的时候我带她去食堂吃就行了。”
陆霁尘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半了。
他没再说什么,但是在两个转弯后,他把车停在了路边。
“你们在车里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们买点吃的带回去。”
等陆霁尘下了车,岁樱又抽了两张纸巾给邱黎黎擦眼泪:“再这么哭下去,后天就要顶着两颗核桃去报道了。”
邱黎黎声音都哑了:“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哥哥!”
说到哥哥,岁樱可太有发言权了:“我们家那个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来那天见了一面,之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邱黎黎却和她恰恰相反:“我倒是想让我哥人间蒸发,可他却阴魂不散的。”
岁樱问:“那他会不会一直堵在学校门口,你不给钱就不走?”
邱黎黎打了个哭嗝:“不知道,反正我没钱给他,我那钱是用来交学费的。”
“我这不是有吗?你——”后面的话因为邱黎黎瞪过来的眼神而止住。
岁樱忙改口:“好好好,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邱黎黎扁了扁嘴:“不仅不能说,你连想都不能想!”
哭的人最大,岁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想,绝对不想。”
邱黎黎哼了声:“那种人,但凡让他尝到一次甜头,那我以后岂不是就成了他的自动取款机了?”
岁樱又点头:“对,咱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邱黎黎扭头看她,声音警告:“你别光说不做,要是让我知道你偷偷去给他钱,我就不理你了!”
岁樱下巴都要点到胸口了:“放心放心,绝对不会!”
邱黎黎这才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出:“未来我一定要找一个不爱笑常年黑脸的男朋友,不喜欢讲话,偶尔开口说一句话就能把对方噎死的那种!”
岁樱惊吓又好笑:“你这不是给自己下半辈子找罪受吗?”
邱黎黎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眉梢一扬:“最好还要会打架,”她突然想起来:“但我绝对不会找你家陆教授那种温柔挂的!”
温柔挂?
她家陆教授是温柔挂?
岁樱想到最近几次陆霁尘吻她时候的凶
两人又聊了几分钟,陆霁尘回来。
“给你们买了披萨,还有一些面包。”
邱黎黎刚刚还说他温柔,但面对他的‘温柔’,她心里还是会因为他的教授头衔而生出敬畏和尊敬。
“谢谢陆叔。”
陆霁尘嘴角提起他一贯的轻风笑意:“不用客气。”
把两人送到学校门口,陆霁尘没有直接就走,而是跟着她们一起下车。
岁樱在车头前拽住他手腕:“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两人在车里的对话,陆霁尘听得七七八八,他抬头扫了眼学校大门,不放心:“送你们到寝室门口我再走。”
新生入学季,这段时间学校大门都是任意进出。
岁樱一手被陆霁尘牵着,另只手牵着邱黎黎,然后和她一起左张右望。
“你不是说出去的时候他还蹲在门口吗,刚刚没看见人呀?”
虽然邱黎黎也没看见人,但她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会不会躲在哪”
经过操场,岁樱突然想起来:“这几天你有没有看见程子墨?”
邱黎黎点头:“今天上午他还在操场打球。”说到这,她扭头往陆霁尘那边瞄了个眼神,不巧,刚好和陆霁尘那双意味不明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因为在和她说话,岁樱的脸是朝着邱黎黎这边的,浑然觉两道目光正盯着她的后脑勺,还说:“那等下你给他发个信息,把他喊出——”
话说到这里,手被邱黎黎扯了一下,岁樱还以为她是不愿意:“你要是不好意思开这口,我来找他。”
邱黎黎一边晃着她手,一边朝她使眼色,结果岁樱半点没反应过来,还在那说:“平时就喜欢在我们宿舍楼下转悠,像个保镖似的,这次就让他真当一回保镖。”
邱黎黎感觉她脑袋上方的那双眼睛都要扑出小火苗了。
没辙,她只能拿话补救:“你又不待见他,回头我自己找她就行了。”
岁樱太了解她了,和程子墨最多吃喝玩乐,真要有事需要帮忙,她都是自己扛。这回要不是被她那个哥哥逼急了,根本就不会去陆霁尘那找她。
岁樱哼了声:“回寝室我就给他打电话——”
“不用回寝室,现在就打。”
他突然出声,岁樱一愣,刚一扭头,就见陆霁尘把他手机拿了出来:“号码多少?”
岁樱顺溜的报出了程子墨的手机号,然后就听陆霁尘说:“我手机号多少?”
岁樱压根就没给他打过几次电话,平时都是微信联系,她抬着下巴想了想:“158还是159来着?”
他的连前三位数都记不住,却能记住别的男人的十一位。
陆霁尘一个数字都没点,收起手机,说:“今晚还有其他事吗?”
岁樱整个人还懵怔怔的:“没有,怎么了?”
“把我手机号写一千遍。”
说完,陆霁尘偏头看她,“有笔和纸吗?”
如果不是旁边传来邱黎黎的闷笑声,岁樱差点就要说有了。
她嘴角憋笑,抽出和邱黎黎牵着的手,然后抱住陆霁尘的胳膊:“你该不会吃醋了吧?”
如果不是她朋友在,陆霁尘不会否认。
“我有那么小气?”
他目不斜视的看前面的路,岁樱却追着他的侧脸:“那你刚刚有没有觉得心口发堵?”
连他心口被什么堵住了都知道?
陆霁尘转过脸来看她,眉头拧出疑惑,然后就听她像个情感大师似的——
“爱情这东西啊,天生就会让人变得盲目又愚蠢,这跟大度小气无关。”
说的好像她有多少经验似的,陆霁尘似笑非笑一声:“那跟什么有关?”
“跟你爱不爱我有关啊!”
陆霁尘:“”
邱黎黎今天算是见识到她撩起人来是什么样的了。
她脚下步子放慢,给两人留了只剩几十米远的独处时光。
岁樱依旧两只胳膊缠抱他胳膊,因为有他在,她完全不用看路,只需要看他:“晚上我不在,你会不会想我想的睡不着啊?”
“不知道。”
岁樱眉眼一压:“你再说一遍?”
脸色就跟四月的天似的,说变就变。
陆霁尘问:“那你呢,会想我想的睡不着吗?”
岁樱也不知道,但她说:“当然啦。”
等到陆霁尘眉眼展笑,岁樱又说了下半句:“我说不着那是因为寝室的床太硬了,你可别多想。”
陆霁尘发现了,她除了擅长吊人胃口,还特别会给个甜枣再送个巴掌。
到了宿舍楼门口,岁樱背身对着灯火通明的大门,拉着他手,轻轻地晃着。
“我到了,你回去吧。”
拉着他手不松却又让他回去,陆霁尘笑问:“要不要抱一下?”
岁樱左右扭头看了看。
明明也不是很晚,怎么人这么少呀,千载难逢的这样一个想昭告天下的机会,都没几个人看见!
但是她左张右望的眼神在陆霁尘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鬼鬼祟祟的,生怕被人瞧见似的。
陆霁尘把手往回一拉,声音和唇一同低在她颈子里。
“上次不是让我也给你留个印子?”
没等岁樱反应过来,他温凉的唇伴着滚烫的呼吸就斥进了她皮肤里。
能感觉到他坚硬的双齿,也能感觉到他舌尖的蠕动,有一点疼,有一点痒,还有一点麻
但是那种头皮发紧的感觉很快就随着他离开的唇而消失了。
刚刚被他滚烫的唇覆盖住的拿处皮肤,经风一吹,凉丝丝的。
陆霁尘用指腹轻轻蹭在那里:“有事给我打电话,”他意有所指:“不是你的事也可以。”
然后他就走了,任由岁樱懵怔的站在原地,直到邱黎黎捂嘴跑过来。
“你俩——”
后面的话被岁樱侧颈里的吻痕而止住,下一秒,邱黎黎直接尖叫出声。
“我的天呐!”她手指着:“是、是他刚刚弄的吗?”
岁樱整个人还愣愣的,听她这么说,并拢着的四指指腹在已经感受不到疼意的脖子里来回摸了摸。
“留印子了吗?”
邱黎黎摸出手机,对着她脖子一侧,拍了一张近景,又拍了一张远景。
“你看!”
颜色不深,只淡淡一点红。
岁樱把照片放大又缩小,怎么看怎么不满意:“这能看出来是吻痕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我自己挠的呢!”
“怎么可能,”邱黎黎把手机转过来调成相机模式:“你这样看呢?是不是比照片看着明显?”
没等她看清,一个人影快速闪过来:“嘿!”
岁樱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没拿稳。
是程子墨:“我可终于蹲到你了!”
太多天没见她,程子墨看她的眼神几乎要放光。
偏偏岁樱不为所动:“先说好,心思放正,不然今天就是咱俩的最后一次见面。”
程子墨嘴上答应的爽快:“那必须的。”
本来还想给他打电话的,现在不用了。
岁樱问:“你这几天有事吗?”
程子墨向来以她为主:“再有事也会为你让道的,说吧,怎么了?”
岁樱看了眼邱黎黎,“你给黎黎当几天保镖吧。”
邱黎黎忙用胳膊碰了他一下:“他这两天有球赛——”
随着岁樱扭头,程子墨调子一抬:“你等会儿!”
岁樱把脸回正,刚要开口,就见他盯着自己在看,那眼神明显是往她
岁樱顿时脸一红,伸手就去捂。
这是她条件反射、下意识的第一反应,等她把手捂住两秒,她眉梢又忽而一挑。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不能让他看见。
岁樱大大方方把手拿了下来,明知故问:“你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
程子墨把视线从她脖子移到她脸上,明明看得一清二楚,可他还是不相信似的:“你脖子上什么东西?”
第一次被种草莓,她心里激动又忐忑,想让人看见,又怕被人看见,不算亏心事,可就是有一种被人当场活捉的心虚。
岁樱咳了声,强装镇定:“草莓啊,这都看不出来啊?”
程子墨当然看出来了,那么明显一个吻痕!
但他想知道的是。
“谁弄的?”
三个字,几乎是被他咬牙问出来的。
岁樱瞥了眼他似狠似丧的表情,心里酸酸的,但也只是酸酸的。
她别开脸:“我男朋友。”
“男朋友?”不可思议盖住了程子墨心头的艰涩,他好笑一声:“你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岁樱被他的不讲理气笑了:“我谈男朋友为什么要你知道?”
一句话,把程子墨堵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最后咬牙切齿说了声行:“就算你谈了男朋友,那你给带出来让我瞧瞧!”
他倒要看看,他苦追一年半无果的女孩子到底是被那个王八蛋给顺走了的。
是比他高,还是比他帅,还是比他有钱,还是比他对她更无怨无悔、肝脑涂地!
岁樱抬着下巴,“你又不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带男朋友见你?”
程子墨嘴都要撇到耳根了:“我看你是拿不出手吧?”
岁樱立马就急了:“你才拿不出手呢,我男朋友有眼有颜还一肚子墨水,你呢,你有什么?”
“一肚子墨水?”程子墨都要笑死了:“他喝墨汁长大的?”
气得岁樱上去一脚踢在他腿上:“懒得理你!”
程子墨追她到寝室门口,“你少拿那些幌子来忽悠我,岁樱,我告诉你,有我程子墨在一天,这个学校就没一个男的能当上你男朋友!”
邱黎黎也对他无语了,走过来:“那如果她男朋友不是我们学校的呢?”
程子墨:“”
*
岁樱一连在学校住了三天,这三天里,两人联系不多,相对于陆霁尘的信息秒回,岁樱就有些懈怠了,有时候半小时,有时候两个小时,还有一次硬是过了一夜。
再这么下去,怕是要被她忘到脑后勺了。
周五中午,陆霁尘用午休的时间去了一趟商场,给岁樱买了三套深色一套浅色的床上四件套,然后就驱车去了岁樱的学校。
学校大门口依旧挂着迎新的横幅,大门也完全敞开不设限。
刚进大门,迎面传来一声“陆叔”。
只一个抬头的功夫,程子墨就跑到了他跟前。
陆霁尘朝他笑了笑:“这么巧。”
程子墨可一点都笑不出来:“你是来找岁樱的吗?”
没等陆霁尘点头,程子墨就开始了——
“你多管管她吧,光天化日的,跟一个男的拉拉扯扯打打闹闹像什么样子!”
陆霁尘眉心倏地一紧:“哪个男的?”
“我哪知道,压根就不是我们学校的。”说到这他又恨铁不成钢似的:“主要是那男的都不怎么搭理她,她还硬往上凑!”
陆霁尘被他说的脸上沉了又沉:“你在哪看见的?”
程子墨转身往学校里看了眼:“就刚刚,我从篮球场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她和那男的走一块儿!”
像是有一种能被家长做主的感觉,程子墨说:“陆叔,要不我带你过去找他们,那男的一看就比他大不少,看着比你还老练呢,正好你问问他们是什么关系!”
陆霁尘瞥他一眼:“不用,我这趟过来不是找她的。”
程子墨脸一垮:“那你来我们学校干嘛?”
“有别的事。”说完,他擦过程子墨肩膀往里走。
开始的几步他走得很快,三米间距栽植的法国梧桐没过两棵,他步子就慢了下来,不仅慢,还沉。
他很想像程子墨说的那样,找到她,质问她,可是他要用什么样的身份去质问,那个人如果和他一样,都是备选名单里的一员呢?
同等地位,他有什么资格?
沉的就要抬不起来的双脚站在了原地。
深深一个呼吸后,他掏出手机给岁樱拨了过去。
没有问她在哪,也没有问她是不是自己一个人。
“今天周五,明天要不要跟我去爷爷那吃午饭?”
在听见岁樱轻“啊?”一声的时候,因紧张等她回答而攥紧的手倏地一松。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笑了:“没事,我就随口问问,你不想去就不去。”
岁樱扁了扁嘴:“我不是不想去,我那天不是跟你妈妈打电话说我了吗,我就是怕”
“怕什么,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岁樱抿了抿唇:“那我想想吧,晚上的时候跟你说。”
陆霁尘说了声好,然后问她:“晚上有事吗,如果没事的话要不要跟我出来吃个饭?”
岁樱扭头看了眼两米远的人,又摸了摸二十分钟前刚被她贴在脖子上的创可贴。
“明天吧,明天我去找你。”
所以,她是把今晚的时候都给了那个男人吗?
明天才能轮到他?
陆霁尘嘴角现出苦涩:“好,那我明天在家等你。”
在电话那头传来“拜拜”的时候,陆霁尘又突然改变主意:“我上次不是说喜欢深色的床单被罩吗,我给你买好了,要不要送过去给你?”
岁樱说不用:“反正明天我就要去找你啦,到时我去你那拿就行了。”
她拒绝今天见面的意思这么明显,他应该说好的。
可还是做了最后一丝挣扎:“到你那也不远,正好我也没事。”
“这样啊”岁樱犹豫了两秒:“那这样吧,你帮我把东西拿到新房子里,”她嘻嘻笑,语气讨好:“如果你能再帮我洗一下就更好啦!”
话说到这份上,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他说了声“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清晰的“啵”。
陆霁尘表情怔愣几秒:“什么?”
“没听见吗?”
他听见了,是亲吻的声音,可她不是还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吗?
还是说,她是躲在一边在和他打电话?
没等他想明白,话筒那边又传来一声,比刚刚还要清楚,几乎震在他耳膜。
“明天见。”
电话在这三个字后挂断,可手机却久久还贴在他耳边。
他好像又听见了母亲施蓉问他的那个问题——
【二十岁的女孩子,她的青春才刚刚开始,她未来的人生充满了各种未知和挑战,她们敢爱敢恨不怕输,你呢?你输得起吗?】
如果当时她没有从后面抱住他,他会怎么回答?
还会那么坚定的说:【输得起,如果她遇到了一个比我好的人,我认输。】
不知道,他现在只想知道那个和她走在一起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是样貌好过他,还是内在。
如果真像程子墨说的,对她爱搭不理,她还往上凑
光是这么想想,他心里就蹿出了无名火。
他那么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她何苦要这么作践自己?
难道真像那句话说的:自古深情留不住?
可当他抬头,看见离他十几米远,并肩走着的两人,看见那个男人也像他一样,在她头顶揉了两把的时候,那就要往前迈的一双脚却怎么都抬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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