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噩梦(二合一)

    吻痕两个字一出, 邱秋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他捏紧裤腿低垂着脑袋,饱满红润的唇肉被抿紧, 脸颊发白,看起来很是可怜。

    裴斯礼轻轻捻动指尖沾到的药膏, 眼底闪过渗人的光亮。

    早上七点,外面的天色渐渐亮起来, 日光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屋内清亮一片。

    毛骨悚然。

    邱秋连呼吸都在颤抖。

    祂跟过来了……

    邱秋以为, 时隔了那么久,那东西怎么说也会放弃的,但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再次跟着他过来了。

    像黏腻恶心的吸血蚂蝗,阴暗, 潮湿, 撕扯不断。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邱秋紧张地咬着下唇,漂亮的眼瞳里全是惊慌和恐惧。

    他不能期望一个对自己恶意满满的怪物好心, 也不能继续呆在这里坐以待毙,他必须想办法, 让对方自己放弃。

    但问题又循环回来, 要怎么做才能让对方放弃?

    裴斯礼把邱秋的焦躁看在眼里, 怪物对自己造成的结果很是满意, 墨绿色虹膜微微扩张,他甚至好心情地抬手摸了摸邱秋的脑袋。

    像是在安抚对方。

    当然, 他是个很好的邻居, 尊重小社恐的一切,绅士且恪守礼节, 不会过多询问邱秋脚背上的吻痕从何而来,反而会从容地将剩余的药膏放到他手边,低声安慰他:

    “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再睡会吧邱秋。”

    你看,就是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他不仅成功让邱秋把视线放到他身上,还让小社恐想起身边有这么个护身符。

    男人低磁的声音像注入滚烫沸水里的一管冷水,瞬间平息邱秋心里翻腾的恐惧。

    那东西害怕裴先生。

    邱秋紧张地吞咽唾沫,捏着裤腿的手转而揪住男人的衣摆,红着脸鼓起勇气询问道:“裴……裴先生,我今天晚上,能不能暂时和你住?”

    话说出口,邱秋又有些后悔——他怕裴斯礼觉得自己多事,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秋季昏沉的光亮里,男人眉眼晦涩难懂,沉默着没开口。

    或许,是无声的拒绝。

    希望小社恐自己能懂,然后不要过多纠缠。

    邱秋的心落到谷底。

    就算知道帮不帮就是男人的自由,他心里还是没来由的有些委屈。

    不好意思地放开裴斯礼的衣摆,邱秋缩回手,像小猫一样耷拉着水润润的眼,看起来很是无助。

    可怜又惹人疼爱。

    裴斯礼眼底暗了暗,他垂眸很好藏住那晦涩不堪的贪婪欲念,在邱秋失落的当口善解人意地开口:“可以的,邱秋。”

    “但是屋子里只有一张床。”

    “没关系!”小社恐眼神立刻变得亮晶晶的,“我可以打地铺的,绝对不会吵到您!”

    能答应一起睡已经很好很好啦QvQ!

    裴斯礼知道:邱秋性格温吞社恐,又很害怕欠人情,即使是向人求助,他也会尽量选择让人舒服点的方式。

    但秋季的地板已经开始冰了,即使铺上几层被褥也不见得能有多暖和,要是再下阵雨,夜晚会更冷。

    心思百转,裴斯礼却什么也没说。

    他蹲下身轻手把邱秋卷上去的裤腿放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指腹偶尔会摩挲到小社恐温热的腿肉。

    气氛有些暧昧,邱秋不得不思考另一个问题,用来缓解自己因为过度紧张而不住跳动的心脏。

    “裴先生,那我,那这间房要退了嘛?”

    一晚上得花好多钱呢。

    邱秋扣扣搜搜地想,鼓着腮帮子像只勤俭持家的小仓鼠。

    裴斯礼抬头看他,沉默了半晌后问他想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睡在一起。

    “……”邱秋顿时红了脸。

    老实说,他不想。

    他不希望被别人看到,然后妄加揣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想因此连累裴斯礼背上一个莫须有的gay名头,因为他们只是邻居。

    关系稍微亲近的邻居。

    裴先生对他这么好,他不能害了对方。

    邱秋红着耳尖诚实地摇摇头,算是回答了裴斯礼的问题。

    “不可以。”

    不可以被发现,要偷偷的。

    裴斯礼懂了他的意思,男人目光一直黏在他身上,好半天才舍得转动瞳仁。

    “邱秋,晚上过来吧。”他喉结微不可查滚动吞咽,诱哄着一无所知的小羊羔,“我会留门。”

    ……

    白天整整一天,邱秋没有看到邱枫。

    或许是输给自己向来看不起的“哥哥”很是丢人,小少爷干脆跑了,也不再缠着邱秋把他加回去。

    沈观云还是那副笑眯眯的狐狸样,趁着午饭时间和裴斯礼商量上次打赌输掉的项目。

    邱秋悄悄听了一嘴:

    沈观云:“好歹是从我手里过去的项目,建成后真不能让我去小住?”

    “不能。”

    “……您真小气。”

    裴斯礼不怎么搭理他,目光一直注意着身边的小社恐,看到邱秋把自己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他就顺手给人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全然没有对他人的寡淡无情。

    沈观云暗暗咂舌,不再自讨没趣。

    饭后又去打了球,还陪人逛了这里有名的景区。天色越暗,邱秋心里就越发忐忑,有些心不在焉。

    一直到黑夜降临,他才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样一骨碌抱起枕头和床上的被褥,趁着走廊上没人,迅速钻进裴斯礼那间房。

    室内亮着壁灯,灯光昏黄温暖,邱秋抱着枕头被褥进门,耳畔那隐约的水声就停下来,没一会,穿着浅灰色睡衣的男人就从浴室出来。

    衬衫被随手解开两粒纽扣,隐约露出男人宽阔健硕的胸肌,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发散下来,显得那张脸有些温和。

    性感又不缺张力。

    邱秋拘谨地抓抓脚趾:“裴先生,我来啦。”

    木质地板上铺了一层地毯,邱秋小心把被褥和枕头放到地毯上捋好,乖乖脱掉鞋坐上去:“裴先生,晚安!”

    昏黄的灯光下,他头发柔软蓬松,浅绿色睡衣松垮,显得他稚气又皮肤白,裤子似乎有些大了,动作间往上滑去,会露出半截匀称漂亮的小腿和伶仃的脚脖子。

    乖巧漂亮得让人心生龊龌和贪念。

    裴斯礼眸光越发晦涩,他迈着长腿走到一边的沙发坐下,撑着下颌直勾勾看着邱秋,轻声诱惑他:“要看看旺福和来财吗?”

    听到这两个名字,邱秋眼神顿时一亮,他忙站起身,穿着鞋吧嗒吧嗒跑到男人身边:“好的好的。”

    酒店里沙发不大,坐两个成年男性有些勉强,和裴斯礼大腿贴着大腿,邱秋一动不敢动,只能把视线放到面前的平板上。

    视频似乎是中午时候宠物店发过来的,总长就几分钟,白兔子蜷缩在窝里睡觉,笼子里还有新鲜的蔬菜和提草。

    相比于它的闲适,狗子就暴躁许多,骂骂咧咧汪了好半天不知道在说什么。

    宠物店员工或许也是怕出什么问题,这才发视频过来表示他们并没有任何一点苛责和虐待小动物。

    邱秋眨眨眼,斟酌道:“它看起来很是思念裴先生。”

    思念?

    裴斯礼想着浊狗嘴里叭叭叭的痛骂,曲起长指轻轻敲打着平板边沿,神情散漫:“或许是这样。”

    他注意到邱秋直愣愣的目光,又将视频倒过去,给他看躺着睡觉的旺福。

    白兔子胖乎乎一团,翘着屁屁支楞着耳朵,看起来闲适得不得了,肚皮鼓鼓,一点没受分离之苦。

    邱秋眼神晶亮,有点像上手反复看,又觉得不好意思,犹豫间,平板就被男人递过来。

    裴斯礼安静注视着他,眉眼很是温和。

    邱秋这才大着胆子接过平板,漂亮的杏眼圆而湿,小心谨慎的,像骤然外出要先伸出爪垫试探的猫咪。

    “谢谢裴先生。”

    小社恐总是很有礼貌,害怕自己的举动造成对方一丝一毫的不满。

    “没关系,邱秋。”裴斯礼向后靠,手顺着沙发背悄无声息抵达邱秋的身侧,从远处看,高大的男人几乎是将小漂亮揽入怀里。

    视线下落到那白皙的脖颈,男人喉结滑动吞咽,墨绿色眼底是未曾暴露出的森然痴迷。

    他像瘾-/君子般吸食着伴侣身上的甜香,兴奋得指骨无意识抽动,甚至想要过分些,遵循本能叼住邱秋的后颈,然后交//尾。

    可惜,这些邱秋都一无所知。

    他正高兴地戳着屏幕里的兔子,白皙的小腿一晃一晃的,偶尔和身边的男人分享点什么。

    时针慢悠悠走到十一点,邱秋感到困倦,他放下平板准备回地铺上睡觉。刚起身,手腕就被裴斯礼抓住。

    男人一手撑着下颌,视线直勾勾黏在邱秋身上,晦涩至极。

    脊椎发麻,邱秋没来由地紧张:“裴先生?”

    “睡床吧邱秋,天气凉,后半夜还可能会下雨。”

    原来是要说这个。

    邱秋悄悄松了口气:“不用不用,我……”

    “我们都是男人,邱秋,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所以,不要害怕。”

    话说到这个份上,邱秋就算是再局促紧张,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睡床。好在酒店床软而宽大,不至于让两人肉贴着肉尴尬。

    说起来,这还是邱秋长大后第一次和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睡,他可以感受床另一半的重量和男人翻身的动静,甚至可以感受到对方平稳的呼吸和心跳,只需要翻个身,他们甚至可以面对面视线交汇。

    忐忑又新奇。

    见裴斯礼躺下后就闭上眼,邱秋咽了口唾沫,稍稍直腰越过男人想伸手关掉壁灯,没想到手刚刚伸过去就被对方握住。

    “??”

    “不用关灯。”

    “可是灯光会晃眼睛呀。”

    回答邱秋的是男人近一分钟的沉默,灯光下,他皮肤很是苍白,半阖着眼,显得很是厌世病态。

    “我知道,但是很黑。”

    关掉壁灯后,周围会在霎时陷入一片漆黑。

    裴斯礼偶尔会很讨厌黑暗。

    邱秋这才想起,裴斯礼公寓里似乎安了不少灯,总是亮堂堂的。就连卧室也有好几种,以前借住的时候,男人虽然会关掉壁灯,但床边那盏小玻璃灯总是亮着,他半夜睡醒就能看到隐隐昏黄。

    没想到外表看起来强势冷漠的裴先生会怕黑。

    邱秋抿着唇没过多询问,怕不小心触到男人不愿意提及的伤疤。

    他乖乖说好,然后收回手重新躺下来,闭上眼酝酿睡意。

    起初,房间里很是安静,只能听见窗外不甚明显的沙沙虫鸣,邱秋不太适应开着灯睡觉,一直没睡着。

    这时,他听到身边人轻声开口:“我幼年时候遭遇了意外,一个人在漆黑的地方呆了很久,长大后就不怎么喜欢黑漆漆的地方,偶尔心情不好会喜欢开着灯睡觉。”

    “是个很奇怪的癖好吧?”

    声音很轻,似乎是希望邱秋听到,又有点不希望他听到。

    但邱秋终究是没睡着的,他听到裴斯礼的话后心里有些难过,想安慰对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不是很能处理这种沉重的话题,就像小时候妈妈去世,他面对亲戚们的眼泪和安慰,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抿抿唇,邱秋轻轻摇摇脑袋。

    ——裴先生口中的意外大概是绑架,毕竟电视剧都那么演,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总会遭遇磨难,被坏人盯上绑架勒索。

    而黑漆漆的地方或许是行李箱,或许是车的后备箱,也可能是什么破旧的房屋……

    总而言之,那肯定是一场很严重的绑架,所以才会给男人留下了那么大的阴影。

    邱秋有些在意,也有些心疼,但他不想让男人一直困在这种沉重里,所以就算安慰,他也是希望对方能多看看现在:

    “坏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而且裴先生是真的很了不起呀,就算经历了不好的事情也成长得很好,人俊美又事业有成,心地还善良!很受大家喜欢!!”

    话出口,小社恐后知后觉感到羞耻,他虚空抓了抓脚趾,红着脸僵着身体不知道作何反应。

    像只被冻僵的小企鹅,傻乎乎的,但又格外可爱。

    掩耳盗铃地将被褥拉到下颌闭上眼,邱秋假装自己睡着了,不敢看裴斯礼的反应。

    好半天,他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壁灯熄灭,男人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晚安秋秋。”

    邱秋心脏顿时又活蹦乱跳,他在被褥里发出小声动静,瓮声瓮气回复道:“晚安裴先生。”

    夜半,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雪白的窗帘隐隐投射进来,在白墙上投下影影绰绰的光。

    邱秋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呼吸平稳,脸颊酡红,抓着被褥睡得香甜。

    而怪物当然没必要睡觉,更何况身边还躺着香甜可口的小羊羔。男人冰凉的指捏了捏邱秋翘起的发梢,又顺着那白皙的额头下落到那挺翘的鼻尖。

    在那白腻的皮-/肉上生长着一颗色气的褐色小痣,平日里总是勾人视线,恨不得诱人来嘬吮。

    男人用指腹报复性地磨了磨那颗小痣,似乎是要宣泄着身体里饱胀又躁动的情绪:“秋秋……”

    白墙光影变换,高大的怪物轻轻坐起身,复又缓缓低下头,伸出舌尖舔-/吮着邱秋鼻尖上那颗小痣。

    痴迷,色气。

    不把那小块皮肤吮红不罢休。

    湿热让邱秋脊椎发麻,他条件反射地动了动腿,不舒服地发出一声哼唧。

    裴斯礼动作一顿,餍足地放过了那颗漂亮的小痣,转而用指腹摩挲小社恐温热的脸蛋儿。

    小社恐这段时间被养得很好,皮肤光滑细腻,指腹初初触摸上去,像摸着块上好的羊脂玉,腮帮子绵软饱满,像蒸笼里刚刚出笼的白面馒头。

    唇红齿白,漂亮招人。

    似乎是感受到男人掌心的温度,邱秋猫儿般讨好地蹭了蹭,喉咙里发出一两声细碎的梦呓。

    乖得不得了。

    黑夜滋生痴迷和爱意,光影斑驳,被褥悄无声息落了地。

    …………

    男人手太大了,五指微张就能遮住猫儿大片白软的肚皮,不需要过多力道,便可以在那脆弱的腰腹上留下浅色印记。

    手背上划将睡衣堆高,青年人薄薄的腹肌和粉白的x脯就全都显露无遗……【已删除】

    【不用看这段话,是我哭着补字数的呜呜呜呜,我一直被大红锁狠狠惩罚,现在身心俱疲狠狠发疯,果然,yellow真的很伤身体,我直接变成猴子四处啃啃啃,然后去校门口卖手抓饼(癫狂),你好,欢迎光临(自信吹口哨)(摊饼)(撒葱花)(加生菜)(被学生举报)(狼狈逃离)】

    ……【已删除】

    “秋秋,好漂亮……”

    怪物喟叹。

    他轻轻托着小社恐瘦削的蝴蝶骨,墨绿色竖瞳直勾勾盯着毫无所觉的小社恐,神情病态餍足。

    似乎是在回味。

    色气又惊悚。

    ………【已删除】

    改疯了彻底,我要变成峨眉山的猴子,创死所有人(补字数)

    可怜的小社恐在睡梦中的人被扰了清梦,还被欺负了个透,非但一无所知,就连宣泄不满也只是一两声细碎的哼唧。

    勾得人生出妄念,只想继续欺负他。

    ~

    后半夜的时候,邱秋睡得并不安稳,一直断断续续做着噩梦。

    一会是古时候的村子:谁家出殡,满天飞舞的都是雪白色的圆纸钱,门口插着白色纸幡,檐角挂着白灯笼,随着风一下一下晃动。

    下人们战战兢兢站在院子里,血水一盆一盆抬出来倒掉,隔着白色纱帘,邱秋只能看清谁挥舞着尾指粗细的针,房间里只有针头穿过皮肉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床边跪着一个神情麻木的妇人和一个急切的中年男人,他不时回头往院子里张望着什么,偶尔伸长脖子去看床榻上的情形。

    粘稠腥臭的血液顺着床榻蔓延到妇人脚边,隐隐约约地,内里传来小孩儿轻声叫唤:

    “娘,我疼……”

    没等邱秋看明白床榻上的是什么,画面就转到漆黑的山里,乌鸦怕打翅膀掠过树梢,粗嘎的叫声让人心惊胆颤。

    像是某种巨大的爬行动物经过,周围尽是窸窸窣窣的声响,伸手不见五指,虫鸣和野兽的叫声时远时近。

    滋啦一声,面前燃起香烛。

    昏黄的亮光照亮周围,邱秋这才看清,面前是一个黝黑的山洞,内里没有丝毫光亮,洞外站着很多村名,他们跪拜祈祷,邱秋看到的那对夫妻赫然在列。

    妇人麻木地跟着众人跪下,又起身,再跪下,合着手睁着眼愣愣看着黝黑的洞口,一副失了智的模样。

    这就好像这是某种祭祀,他们刚刚献祭了某个东西,所以在祈祷风调雨顺,福泽绵厚。

    洞里传来拖拽声,窸窸窣窣让人头皮发麻,村民们白着脸退开,只有留在原地的妇人从怀里摸出几个馒头,一股脑丢进洞里。

    “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她浑浑噩噩,脚步一深一浅,一边念叨一边走远。

    插在石壁上的香烛泛着暖色的光,偶尔发出小声的哔啵声,邱秋听到山洞里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用力之大,像是带着滔天的恨意。

    这么一想,他就大着胆子凑近了些,再凑近了些,接着,他对上一双墨绿色的竖瞳。

    像是一脚踩空,邱秋骤然惊醒,他大口喘息,浑身发抖,身上被冷汗完全浸湿。

    他颤抖着眼睑,呼吸急促惹得肺部抽痛,眼前发黑。好半天才发觉眼上覆盖着男人温热的掌,替他遮住了斑驳刺眼的光亮。

    “邱秋,不要怕,慢慢呼吸。”

    “……”

    极度恐慌下,男人的声音像是一道强心剂,邱秋乖乖按他说的做,抓着男人放在眼帘上的手,颤抖着眼睫缓慢呼吸,以此平复激烈的心跳。

    ——扑通扑通……

    等他终于冷静下来,眼上的手也随之挪开,入目的,是昏黄的光亮。

    裴斯礼再次打开了壁灯。

    邱秋恍恍惚惚还没回过神,杏眼水润迷茫。

    “做噩梦了吗?”男人低声询问。

    他这才吸吸鼻尖,后怕地点点头。

    小脸惨白,身体一直在细细发抖,看来是被吓得不轻。

    裴斯礼扯了纸巾替他擦额头和脸上的冷汗,怜爱地摸摸他的发:“不要怕,那都是假的,只是梦。”

    “……嗯。”

    邱秋说不上自己怕什么,但就是怕,难受得想哭,但又不想在男人面前丢脸,所以梗着脖子不掉眼泪。

    看他这样,裴斯礼稍稍掀开被子,绯薄的唇微张:“要抱一抱吗?”

    就像很小的时候,小社恐做噩梦后窝进人怀里撒娇,讨要抱抱一样,他也可以在他害怕的时候抱住这块甜滋滋的小黏糕。

    抱……抱抱?

    和裴先生!!

    邱秋小心翼翼抬起湿漉漉的眼,紧张地询问:“可……可以吗?”

    真的不是自己太过紧张听错了嘛QAQ?

    裴斯礼垂眸,眼瞳晦涩:“只是朋友间的安慰,没关系的。”

    话刚落,他怀里塞进一个暖烘烘的小甜糕,馥郁的香气撞了满怀。

    “……好!”

    胸膛撞在男人硬邦邦的腹肌上,邱秋觉得胸脯有些奇怪的麻痛,但他没多想,抱着裴斯礼的腰把自己团吧团吧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

    一时之间,谁也没舍得说话。

    鼻腔里是男人身上令人心安的草木淡香,耳畔是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邱秋慢慢冷静下来,他把圆滚滚的脑袋埋进男人宽厚的胸膛,小小声道谢:

    “谢谢您裴先生,您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嗯。”

    裴斯礼收紧放在邱秋后背的手,将下颌轻轻靠在他头上,变-/态又痴迷地嗅闻着他的味道,竖瞳微眯:“没关系的秋秋,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第32章 第 32 章

    裴斯礼有些不对劲。

    本就沉默寡言的人话语更少, 态度变得冷淡,只不过视线一直黏到邱秋身上,直勾勾的, 极具侵略性。

    偶尔邱秋喝水的时候,放下杯子就能看到对方那双墨绿色的眼。被主人抓包, 男人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垂眸看着那被含吮过的杯沿, 喉结滚了滚。

    这被林间食肉动物盯上的感觉让邱秋寒毛都竖起来了,他像只被拎住后颈皮的柔软小动物, 无助又迷茫地瞪大杏眼,甚至傻乎乎给男人倒上一杯。

    “要……要喝吗?”

    修长苍白的手接过瓷杯,裴斯礼垂眸看着因为交替而微微动荡的水面,接着含住邱秋刚刚喝过那小块瓷白杯沿,滑动喉结吞咽。

    末了, 他用舌根小心舔舐完残存的甜腻气息, 将瓷杯原封不动放回邱秋手里,颇有一种多谢款待的意味。

    浓密的睫毛颤了颤, 小社恐红着耳尖不知道作何反应,那被还回来的, 冰凉的瓷杯在这一瞬间变成烫手山芋。

    邱秋不明白裴斯礼为什么会对着自己喝过那地方下嘴——是故意的, 还是没发现?

    他红着脸不敢多想, 漂亮的脑袋轻垂, 露出来的半截脖颈染上藕粉,青涩勾人。

    回家的机票早就已经买好, 时间定在下午。出发前, 邱秋趁收拾的当口拿着从前台那得到的创口贴进了浴室。

    警惕地锁好门确保不会被发现,他这才敢对着镜子撩起白色毛衣下摆, 露出那羞耻又红肿的部位。

    也不知道是过敏还是被虫子咬了,左边肿得厉害,夸张又怪异地突起着,在粉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触目心惊。

    即使秋天衣服厚实藏的住不会被人发现,布料刮蹭着也会带来麻痛,让小社恐又羞耻又恼怒。

    因为两只手要协作,他只能用嘴勉强含着毛衣下摆,对着镜子稍稍挺起胸脯,将创口贴撕开再小心翼翼贴上去。

    初初碰上,疼得他嘶了一声。

    疼痛的源头被小又窄的创口贴束缚住,邱秋觉得更加奇怪和不舒服,他伸出手不放心地按了按创可贴两端,防止它们在半途脱落。

    希望可以坚持到他到家。

    恰好门被裴斯礼敲响,男人低哑地声音透过门扉传进来:“邱秋?”

    语调微微上扬,听得人耳蜗发痒。

    邱秋瞬间像干坏事抓包的猫,翘着尾巴匆忙卷下毛衣下摆,洗了洗手才悄咪咪推门探出脑袋。

    裴斯礼在门口等着他。

    男人长身玉立,眼睑微微下垂,目光直勾勾落到他身上,眉眼很是清冷俊美。

    看起来很是不好相处。

    邱秋被他看得无端心虚,小脸酡红,仰着脑袋疑惑:“裴先生?”

    你怎么会过来?

    裴斯礼终于舍得收回一直黏在小社恐身上的视线,喉结微微上下滑动:“准备出发了。”

    原来是这样。

    邱秋乖乖点头。

    机场是沈观云亲自开车送的,邱秋甫一坐上车,就看到副驾驶上臭着一张脸的邱枫。

    脾气不好的小少爷不知又被谁招惹了,浑身是刺,冷着脸谁也不搭理,只顾着低头玩手机。

    看到邱秋进来,他不动声色地坐直了些,也不顾着玩手机了,余光一直往后面瞥。

    小少爷视线太过明显又毫不知收敛,邱秋不自在地动了动,干脆靠着窗闭上眼休息,装作没有看到。

    从后视镜看到人闭上眼睡觉,邱枫彻底放下手机,侧身探头往后座看。

    以前只知道邱秋是被赶出家门的可怜蛋,邱枫以为他会蠢笨粗鄙,过着连狗都不如的日子,上不得台面,所以他打心眼里瞧不上对方。

    但和他想象中的恰恰相反,邱秋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哥哥话不多但很是聪明漂亮,有自己的小脾气和固执,可爱乖巧的,就是让人莫名被吸引。

    他不是那种被赶出温室后渐渐枯萎的娇花,反正靠自己过得很好。

    邱枫看着那张薄粉的脸蛋,咬着牙啧了一声,正想开口把装睡的人叫醒,后背就猛然一凉。

    抬头,他对上裴斯礼墨绿色眸子。

    男人直勾勾盯着邱枫,眼底倒映着对方稍显扭曲的身影,明明对方散漫地撑着下颌没开口说一个字,但就是让人从心底感到畏惧。

    邱枫牙齿打颤,慌乱转身坐好,重新低头玩手机,没再发出一点声响。

    ……

    黑色轿车缓缓在航站楼附近停下,邱秋随着车身的停稳“适时”醒过来,随手扒扒睡乱的头发,他晕乎乎跟着裴斯礼下车。

    男人和沈观云去拿行李,让他站在原地等。

    航站楼来来往往都是人,好奇又惊艳的目光一直往这边扫,穿着白色毛衣的邱秋像只被钉在原地的蠢笨小企鹅,无措地垂着脑袋。

    邱枫忍了一路,终于找到了机会。他不动声色走到邱秋身边,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小社恐。

    邱秋疑惑抬头:“?”

    干什么?!

    “你不通过我好友,总得给我个联系方式吧?”

    越说,男生面色越红,咬着后槽牙像是又要发火:“我又不吃人,你那么堤防我做什么?!”

    真烦,怎么对裴斯礼那么客气那么温顺,对着自己就像只炸毛刺猬,到底谁才是他弟弟?!

    邱秋抿着唇没说话。

    那颗红艳的唇珠被他含进去,好半天,邱枫听他冷哼一声。

    “……”

    草,真是服了。

    眼看着裴斯礼就要回来,邱枫有些急躁,他抓抓脑袋:“我不是想打裴斯礼的主意,我就是想要你联系方式……”

    他喏嚅着唇,红着脸别扭地喊出那个称谓。

    “哥……”

    *

    邱秋最终还是给了邱枫联系方式。

    当然,给的前提是,对方不能无故打扰,也不能再说些奇怪的话,不然还是得拉黑。

    邱枫撇撇嘴,有点不高兴,但好歹是答应了。

    于是加了联系人和微信后,邱秋便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近一周没住人的公寓,即使是五楼也有些积灰,空气里隐隐散发出灰尘的味道。

    看来得先搞卫生。

    邱秋先打开窗通风,接着扯掉走时候盖上的防尘布,他把白色沾灰的布卷吧卷吧放到一边。再转头的时候发现裴斯礼已经脱下外套,卷起袖口做好干活的姿态。

    “……”

    说实话,就算已经在一起住了许久,邱秋还是会在某些时刻受到男人美色的冲击,不论是那露出的半截紧实流畅的小臂,还是因为解开两粒纽扣而显得格外性感的胸肌,都让他觉得艳羡。

    裴先生身材可真好啊!!

    可惜自己既没有鼓鼓囊囊的胸肌,那处还在过敏QwQ。

    本想一个人包揽清洁公寓这项工作的小社恐顿时哑了声音,他在心里发出感叹,然后红着脸不敢再乱看。

    为了能长久和裴先生住在一起,邱秋决定待会自己要多干些!

    毕竟勤劳能干的同居伙伴,总是会比较招人喜欢的。

    但他撸起袖子人还没来得及动,就被男人抱猫儿一样掐着腋下提起来。

    四目相对,邱秋迷茫地眨巴眨巴眼。

    “?!”

    这是干什么呀?

    就算知道男人很高,但邱秋没想过两人体型差会这么离谱,他双脚离地被托高才得以和对方平视,莫名显得他一个一米七几的男生小小一只。

    公寓里瞬间安静至极,静得邱秋可以听到男人不正常的喉结滑动声。

    他后知后觉感到羞耻,挣扎着要从裴斯礼手里脱身,但微微一动,从腋下穿过的大手就碰到了尚且疼痛的地方,让他猛地一哆嗦。

    邱秋进退两难,最终只能认命般焉头巴脑垂着脑袋。

    好吧,不论裴先生做什么,总归他是个好人,不会害人。

    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要是长有毛绒绒的耳朵尾巴,邱秋现在肯定已经耷拉着耳朵垂着尾巴满脸不开心。

    真可爱。

    “秋秋。”被发了好人卡的“裴先生”丝毫不掩饰眼底的愉悦,他按耐住想嘬小社恐腮帮子的冲动,大步把香甜白软的猫儿抱到门口,这才不舍的把手放开。

    真软。

    “这里我来就好,你去接旺福他们。”

    末了,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顶渔夫帽戴到邱秋脑袋上,低声叮嘱:“注意安全。”

    温情得像送小丈夫外出的新婚夫夫。

    邱秋顿时红了脸,他抬手按按渔夫帽,晕乎乎点头答应下来:“好,好的。”

    宠物店就在离公寓楼不远的街上,毗邻药店,邱秋实在是因为羞耻不敢去看医生,索性先在药店买了一支软膏。

    等他拿着药膏带着两小只回家时,公寓已经焕然一新,洗衣机发出阵阵嗡鸣,空气里散发着好闻的,清新干净的草木淡香。

    裴斯礼似乎不在。

    难道,是有事外出了一趟,或者是去买什么东西了吗?

    这么一想,邱秋胆子大起来。

    他安顿好白兔子和狗狗,这才做贼心虚地从兜里拿出那只软膏,盘腿坐在沙发上仔细查看药盒上面的用药说明。

    不知是不是看得太过于专心,还是裴斯礼走路没有声音,沙发陡然一重,男人不知何时坐到他身边。

    慌乱之下,软膏吧嗒一声掉到地上,狼狈地滚了两转。

    裴斯礼稍稍俯身捡起来,在看清上面的字体时墨绿色虹膜微微扩张:“秋秋,生病了吗?”

    这本来是个正常的话题,如果只是普通的病症,邱秋不会有丝毫隐瞒,但坏就坏在他病在难以启齿的地方。

    绯色顺着那粉白的指,渐渐蔓延到小社恐瓷白的脸颊,他捏着小指似乎想辩驳,又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哼哼唧唧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裴斯礼是极其有耐心的猎人,他目光滑过小社恐绯色的耳尖,最后下落到对方鼻尖那颗小痣上。

    高大的野兽盯住粉白脆弱的兔子,八百个心眼稍稍一转,就能说出让小兔子无法反驳的话:“秋秋想藏住,是因为不信我吗?”

    这个罪名可太大了,严重点很可能会损伤他们友好的邻居(同居)关系的!!

    裴先生怎么可以这么想?!

    邱秋猛地抬头,惊慌的模样就撞进对方墨绿色眼底,男人撑着下颌,恶劣又散漫地垂眸看他:“是这样吗?”

    “不是!”

    邱秋跨了肩膀:“不是这样的,我没有那么想。”

    他对男人的说法感到生气,又有点怕被对方误会,捏着小指小声解释:“我只是不想给裴先生添麻烦。”

    毕竟自己已经很麻烦男人了,要是连生病这种小事都要麻烦对方,那以后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他了。

    “怎么会是麻烦?”男人伸手亲昵地捏捏小社恐发烫的耳尖,眸子微眯,“秋秋,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男人指腹有些凉,触上耳尖时候邱秋耳朵痒,心也痒痒。

    他急于摆脱那种奇怪的感觉,也顾不得什么羞耻,小小声交代实情:“那里……那里过敏,肿了……很痛。”

    磕磕绊绊的,但好歹能让人听清。

    “原来是这样。”

    裴斯礼克制地动了动喉结,心怀不轨:“秋秋,我可以看看吗?”

    ……

    白色毛衣对堆到邱秋下巴,露出那过敏的地方。

    许是奔波太久,那创可贴早就罢工,一边早就脱落,一边摇摇欲坠,倒是显得那小突qi格外色气可怜。

    粉稚得到宠爱变成烂熟的红,任谁看都是不正常的,被长着獠牙的野兽撕咬出来的。

    也就是邱秋这种单纯的小社恐会觉得这是过敏。

    软膏盒被男人修长的指迅速撕开,有着细腻纹理和微凉温度的指腹沾着药膏点上那可怜巴巴的过敏处。

    邱秋闭着眼,咬着下唇别开脑袋,紧张得浑身发抖,可爱又可怜。

    因为二人身高体型问题,为了使裴斯礼看得更清楚,邱秋不得不收紧小腹挺直腰板,把粉白的x脯直直往男人眼前送。

    腰线顿时一览无余,就连那可爱的肚脐,白软的肚皮也尽数被男人收进眼底。

    实在太过可爱,男人控制不住地轻笑一声。

    恶劣的,神经质的,又透着丝丝诡异。

    他像是骤然撕掉冰冷的假面,变成了密林里对猎物虎视眈眈的冰冷怪物,一举一动,都让邱秋觉得不对劲。

    但随即,邱秋发现男人的唇角只是微微上扬,是个恰到好处,再俊美正常不过的笑容。

    哪有什么怪物轻笑,似乎只是邱秋因为过度紧张而产生的错觉。

    “秋秋,怎么了?”男人垂眸问他。

    他既然问了,邱秋也大着胆子回:“裴先生在笑,我就是好奇……”

    “这个吗?”

    男人墨绿色眼底翻涌着邱秋看不懂的情绪:“是因为秋秋太可爱了。”

    第33章 谎话

    平日里性子冷淡又矜贵的人, 突然来了句如同流氓般调笑的话语,就像秋季里不合时宜吧嗒炸开的烟花。

    邱秋心尖一悸,瓷白的耳尖染上点点绯色, 低着头不敢再说话,目光紧紧盯着男人那修长的指。

    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得外出回来后,裴先生就变得怪怪的。不止是行为举措怪, 就连那张绯薄唇里偶尔说出的话,也很是让人难以招架。

    恶劣的, 戏谑着眼前温吞吞的兔子。

    室内气氛怪异又暧昧。

    指腹摩挲间,脊椎骨阵阵发痒。

    脆弱又羞耻的地方被邻居温热的指腹触碰着,邱秋只觉得热浪沿着腰腹层层攀爬上耳朵脸颊,让他不得不用力咬紧下唇避免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

    于是等裴斯礼甫一松开指腹,小社恐就如惊弓之鸟般拉下毛衣, 遮住了所有春光。

    他红着脸急匆匆对男人道了谢, 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炸毛猫咪一样快速溜进房间,留给男人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

    落荒而逃。

    “……”

    裴斯礼捻了捻黏腻的指腹, 微微歪头盯着那扇合上的门,喉结上下滚了滚。

    ……

    新历十月, 天气越来越冷, 眨眼就要到中秋。

    楼下的小超市已经开始打折促销, 五花八门的月饼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偶尔的时候,能听到楼上楼下传来的说话声和小孩子咚咚咚的脚步声和嬉闹。

    热闹得很。

    邱秋早起给旺福喂了提草, 又从早市上买了补给填充家里快空的冰箱, 这才窝到阳台吊篮里画画。

    黑色的大狗跟着他走到阳台,蹲坐着也不叫不闹, 绿色竖瞳直勾勾看着他。

    说起来,这还是邱秋穿书后过的第一个中秋。

    他倒是和以前一样,没家人,什么节日都一个人过,如果他还住在自己那个小公寓里,他可以陪旺福躺上好多天。

    但他现在和裴斯礼住在一起,男人和自己不同,他来自京都,有着良好的家教习惯,矜贵又有礼,一定有着同样很好的家人。

    那么中秋,他是不是也要回去,回京都?

    邱秋无缘由地感到慌张,手里的画笔怎么也落不到纸张上。

    他怕裴斯礼离开,又怕男人顾忌自己不好开口说要回去,更怕自己会成为裴斯礼和家人团聚的阻碍,所以等下午田甜打电话说要聚一聚的时候,他答应了。

    自己不在家的话,裴先生晚上时候应该回去了吧。

    中秋的前一天,天气很冷。

    邱秋在毛衣外面套了件外套,原本粉白的脸蛋被风吹得发红,遮住眼睛的蓬松松碎发被随手抓起成一个小揪揪,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眼乖巧漂亮。

    他过来的时候,路过的人总把目光往他身上放。

    偏僻小县城的自助烤肉店,一人几十块,不限量不限时,随便敞开肚皮吃,老板偶尔还会亲自上来转转,替顾客剪五花肉。

    油纸滋啦,另一边的番茄火锅咕噜咕噜冒着泡,香味让人口齿生津。

    邱秋到的时候,店里人不算多,田甜占了个好位置,一边的菜架上已经放上好几盘大家都会吃的肉和菜。

    来得太晚,小社恐有些不好意思,他脱下外套放好,主动请缨去拿饮料。

    田甜和陈景对视一眼,知道不让他做点什么他会心里有负担,于是一个要了可乐,一个要了牛奶。

    饮料架并不远,离座位就几米,邱秋先是拿了他们要的可乐和牛奶,接着视线一转,看到了架子上的啤酒。

    罐装,青绿色。

    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拿了一罐。

    手刚摸上冰凉的罐身,邱秋又有些后悔,觉得心里闷闷的,整个人都提不起兴趣。最后,他又把啤酒放回原位,转而拿了一瓶牛奶。

    还是算了。小社恐焉头巴脑地想,要是喝醉了就麻烦了。

    五花肉被烤得两面金黄,冒着油气裹满特制的辣椒,再由一片嫩绿的生菜包裹着送进嘴里,将邱秋撑得两腮鼓鼓。

    像只咀嚼食物的小仓鼠。

    番茄锅雾气腾腾,白色的薄烟半遮着他漂亮的眉眼,勾得人心痒痒。在一旁看了他许久的人终究没忍住,让服务生给他们那桌抱去一箱啤酒。

    瓶口晃动相撞,发出叮铃脆响。

    有两瓶已经启开了。

    邱秋心不在焉地吃着食物,没抬头,只是支着耳朵听田甜询问对方是谁送的,他们不要。

    服务生似乎很是拘谨:“这个……对方不让说。”

    “那你原路抱回去吧,我们不喝酒。”

    “这……”

    服务生很是为难。

    周围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目光齐刷刷看过来,邱秋只觉如芒在背,他不安地动了动双腿,对着田甜小幅度地摇摇头。

    于是,那箱啤酒就这么被留下来。

    天色越发暗,店里人就越发多,声音嘈杂,很是热闹。

    邱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鬼使神差地点开微信去看裴斯礼的聊天框。消息定格在几天前他问对方多久回家,男人让他先睡。

    明天就是中秋,裴先生这个时候已经回去了吗?

    是不是在路上?

    邱秋想发消息问问男人,又怕打扰到对方,犹豫来犹豫去,最后只能泄气地捏捏自己的小指。

    他很少这样焦躁不安,和他关系好的田甜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瞬间看出他的不对劲。

    “秋秋,”她对小社恐招招手。

    邱秋一愣,随即乖乖低下头去听她说话。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

    邱秋猛地抬头,红着脸慌乱摆手:“没有没有,不是这样的。”

    怎么可能是喜欢?!

    心脏阵阵发紧,像被人恶狠狠砸上一拳,邱秋觉得腿都在抖,呼吸急促着甚至看不清面前的人。

    他晕乎乎抓住点什么就往嘴里灌,尝到苦味才咳嗽着回过神。

    陈景没来得及伸手,眼睁睁看着他对着啤酒咕噜咕噜喝下一大口:“……”

    “秋秋?”

    啤酒不辣,就是泛苦,舌苔和喉咙都是那股味道,邱秋后知后觉觉得丢脸,他低着头,被扎起来的小揪揪也随着主人的动作焉下去,无助地晃动两下。

    他没有说谎,他不是喜欢裴先生。

    他只是羡慕。

    羡慕大家都有家,能和家人在一起,而他一直都是一个人。

    ~

    晚上八点,散场。

    桌上那箱啤酒除了被邱秋不小心喝了一半的那瓶,其他丝毫未动。

    田甜被父母催着回家,陈景也要赶回去陪伴母亲,邱秋把他们送走,表示自己一个人可以后,就在公交站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着吹风。

    他脸还是很红,滚烫滚烫的,熏得他眼眶发酸。

    这时候,他面前过来一个男生。

    对方背着包,身材高大肩膀宽厚,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看起来是个体育生。

    他拿出书包翻了翻,最后递给邱秋一瓶牛奶——是邱秋在烤肉店里拿的那种,男生见他拿,以为是喜欢喝。

    “你醉了吗?”

    邱秋说了声谢谢,但是没接男生的牛奶。

    警惕性还挺强。

    男生拧开瓶盖三两口喝掉牛奶,垂眸看着他。

    邱秋长得显小,穿着白毛衣就显得更嫩,皮肤白,小小又香香的一只,像个青涩的高中生。

    很容易让人心生喜欢。

    “你是在这里读书的高中生吗?”

    “不是,我大学都毕业了。”邱秋拉拉衣领,把半截脸埋进热乎的衣服里,瓮声瓮气地回复对方。

    男生似乎也没想到面前的小社恐居然是成年人,面色很是诧异,但想了想,他又说:“可以要个联系方式嘛,我是刚刚送你们酒的人,在京都读大学,最近来这里玩。”

    听到送酒,邱秋终于抬眼看他,天气冷,他眨巴眨巴眼,接着掏出手机来。

    男生心里一喜,以为他是要给自己联系方式。

    但下一秒:

    “好的,酒费多少,我转您。”

    好,小社恐根本没注意听自己前半句话。

    “不用了,我又不是付不起那点钱。”男生被气笑了,他把牛奶瓶丢进垃圾桶,问了一个直白的问题:“你有男朋友吗?”

    男朋友……

    邱秋用已经混沌的大脑思考这个问题,低着头不想说话,这时候,他背脊处突然窜出一股寒意。

    黏腻,露骨,带着发-/情野兽般的渴欲,让人颤栗。

    自己正被那一直不曾离开的东西悄无声息打量着。

    邱秋毛骨悚然,他猛地回头望去。

    身后什么也没有。

    平静得像是他不小心醉酒后产生的错觉。

    来不及多想,邱秋站起身准备换一个地方:“我……我有有男朋友,他马上就来接我。”

    他故意放大声音,也不知道是说给面前的男生听,还是说给暗处那个东西听。

    说来也巧,就在邱秋话音刚落,裴斯礼的电话就这么打进来。

    男生似乎终于相信小兔子有主的事实,他皱着眉叹了口气:“真不考虑和你男朋友分手和我在一起?我……”

    他想说我学体育的,身材很棒,体力也不错,可以顶到你男朋友到不了的地方,但脚底突兀涌起的寒意让他牙齿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像被长满獠牙的野兽死死盯住,要是再敢造次,就会被对方咬断喉咙。

    不甘心地看了眼那张雪白漂亮的脸蛋,男生落荒而逃。

    没走两步就摔了一跤,颜面无存,很是狼狈。

    邱秋不懂他为什么逃,但陌生人的离开让他呼吸顺畅许多,接到裴斯礼电话后,说谎话的心虚和脸红就一股脑涌上心头。

    “裴先生?”

    他小小声叫对方,声音很软,细听着,似乎有些委屈。

    暗处,怪物古怪地转动竖瞳:“秋秋,怎么天黑也没回家,还在忙吗?”

    “没有忙,”邱秋又在原位坐下,声音闷闷的,“我和朋友聚餐……裴先生,你到家了吗?”

    “我在家。”

    “哦哦,好的。”

    原来已经到家了啊,难怪可以给自己打电话。

    邱秋眼睛发酸,他抬手揉了揉,揉得眼尾发红。

    好难过,又好害怕。

    他吸吸鼻尖,准备说点什么挂断电话,但下一秒,男人低哑的声音再次传入耳膜。

    “我给旺福喂了蔬菜,来财一直在我脚步打转,似乎很是想你。”

    旺福来财……

    邱秋心脏怦怦狂跳,他不由地捏紧手机:“裴先生,你在公寓那个家嘛?”

    回答他的是男人轻而缓的呼吸。

    邱秋的心提到嗓子眼。

    在他身后不远处,怪物的视线落到他略显单薄的后背:“嗯,我在。”

    不等邱秋欣喜,他又问:“秋秋,你觉得,我还会在哪个家里?”

    小社恐觉得不好意思,但又不想欺骗对方,于是实话实说:“京都……”

    “因为我想着是中秋,裴先生总要回去和家人一起过。”

    说完,邱秋抬头看了眼路灯,对着冻僵的手哈了口气,耐心等男人的回复。

    过了大概两分钟,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裴斯礼嘶哑的声音:

    “邱秋,我没有家人。”

    我只有你。

    第34章 安慰

    裴斯礼的话音落下去时, 电话里只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声,酒意上头,邱秋已经有些醉了。

    他吸吸鼻尖, 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准备再等一会就回家。

    “秋秋, ”裴斯礼滚动喉结,斟酌着询问, “可以来接你吗?”

    “……嗯。”

    邱秋很晕,也犯困, 听到男人要来接他,于是乖乖找了个稍微显眼的,干净又安静的地方蹲着等。

    蹲着就没那么难受了,秋秋真聪明QVQ。

    没多久,他眼前覆下一片浓黑阴影, 来人穿着黑色大衣, 白皙修长的指间拿了把黑色的长柄伞。宽肩窄腰,高大的, 挺拔的,衬得蹲着的小社恐更是小小一只。

    路灯昏黄黄的, 马路上偶尔有车流经过, 邱秋抬头看他, 迷蒙的目光轻轻落到对方身上。

    风把裴斯礼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吹得微微凌乱, 他长身玉立,眉眼温暖又好看。

    邱秋觉得自己似乎又喝醉了。

    要不然的话, 他的心跳怎么会那么快?

    “裴先生……”小社恐傻乎乎看着高大俊美的男人, 脸蛋儿酡红,湿润润的杏眼稍稍一弯, 乖得不行。

    看着对自己有着明显依赖的邱秋,裴斯礼觉得痒。

    ——比人类跳动更加缓慢的心脏痒,浑身的骨骼和血液也痒,甚至是薄薄的皮囊,像细小的电流,让祂恨不得伸手挠一挠。

    不对,挠一挠或许根本没有用,唯一的解药是他面前的邱秋。

    长柄伞被放到一边,高大的男人蹲下身。

    邱秋似有所感地抬头,视线撞进一片墨绿。

    裴斯礼在看他。

    视线一寸寸舔舐着他的脸,从那已经凌乱的发,额头,眉眼,鼻尖再到唇齿,最后理所当然地停在他藏在衣领下的脖颈上。

    像只体能绝佳的,野蛮又凶残的捕食者。

    或许是因为真的醉了,邱秋反应迟钝,他甚至不觉得此刻男人的目光多么熟悉,反而在对方伸手捧住他脸那刻,依赖的,如同猫儿撒娇般乖巧蹭了蹭。

    脸颊很是燥热,让他在初初触碰到男人冰凉的掌心时,不受控制地贴上去,用以汲取舒适的温度。

    末了,甚至舒服地哼唧出声。

    唇红齿白又乖软,无端让人起了欺负他的心思。

    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邱秋发烫的腮帮子,裴斯礼微微垂头凑近他。男人滚动着喉结,背后的影扭曲狂躁,最后又都归于平静。

    他现在还披着名为“裴斯礼”的外皮,不是那个可以为所欲为的怪物。

    而且祂惯会隐忍自己,也深知心甘情愿的猎物有多鲜美,所以哪怕心里欲念再重,也能于瞬间恢复如常。

    瞳仁快速抖动两下,男人墨绿色虹膜微微扩张,他的手往下,虎口卡住小社恐脆弱的脖颈,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一下:“秋秋,醉了吗?”

    好半天,小社恐动动发麻的腿,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看来确实是醉了。

    “要回家吗?”

    邱秋这次没急着说话,他抬头仔细看了裴斯礼几分钟,似乎是在辨认。

    终于,他在脑海中找到男人的身影,于是饱满红润的唇往上翘着,绽出漂亮的笑:

    “裴先生……”

    声音绵软,透着不自觉的依赖。

    痒意穿透骨骼进入骨髓,裴斯礼眼底越发晦涩,他眼睫下垂,很好藏住快要撕破皮囊而出的贪婪。

    黑色轿车就在这当口熄火停在路边,林秘书下车,贴心地给老板打开后座的车门。

    求生的本能让他选择不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氛围,打开车门后便又识趣地坐上驾驶位,充当一个合格的工具人。

    尽管声音细小,捕食者仍有被打扰的不悦。

    他收回放在邱秋脆弱脖颈处的手,转而掐住小羊羔的腰,将蹲在地上的人提溜起来抱进怀里。

    视线陡然拔高,邱秋条件反射地攀住男人的脖颈,鼻腔里发出小小声的惊呼。

    但等嗅闻到馥郁又令人心安的草木香气,他又顿时放松下来,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对方身上,甚至好心情地晃了晃腿。

    得寸进尺,但丝毫不让人觉得无礼。

    只觉可爱。

    裴斯礼自然纵容他,弯腰把人放到后座,自己也坐上去,怕邱秋迷迷糊糊会撞到车窗,他甚至调整好自己的坐姿,将小社恐的脑袋放到自己肩上。

    末了,他稍稍偏头,用下颚蹭蹭邱秋的发顶,墨绿色眼底闪过一丝餍足。

    ……

    醉酒后,邱秋变得格外听话。

    回到公寓的第一时间,他乖乖去洗了澡,洗掉了别人留下的,驳杂的气味,接着带着一身香甜盘腿坐到沙发上,捧着裴斯礼给他倒的温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绯色的唇沾上水色便显得更加艳糜,舌尖红润,羞怯地探出来舔舐唇瓣上的水渍,像胆小的蚌,只敢在特定时刻露出内里绵白的软肉。

    黑发柔软,唇红齿白。

    裴斯礼就这么看着他。

    直勾勾的,带着渴和欲。

    似乎是察觉到他过分炽热露骨的视线,小社恐不安地动了动,接着抬头看过来:“裴先生?”

    醉酒后,邱秋的视线并不清晰,只能透过迷蒙的光认出坐在身边的是他那好心的邻居裴斯礼,所以他看不到男人眼底蓬勃的欲,也看不到男人身后扭曲的影。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讨好一只对他怀有极端欲望的怪物:“裴先生,你是困了嘛?”

    他想说男人困了可以去睡觉,但因为醉酒,很多话都表述不明白,哼哼唧唧半天,脑袋越发昏沉。

    裴斯礼眸光微垂,视线落到他酡红的漂亮脸颊上,接着往下,到那暂时被睡衣遮掩住的腰腹处。

    ——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时剥开那层薄薄的衣物,把玩那白腻的皮-/肉,甚至过分些,喂给那小肚子什么,让其鼓起来。

    喉结上下滚动,男人下颚线紧绷。

    “……”

    理所当然的,邱秋没有得到回应。

    但那侵略性极强的视线未曾离开他身上分毫。

    长着獠牙的食肉动物始终觊觎着他这个傻乎乎的小羊羔。

    邱秋有些委屈地垂下脑袋,喝水掩饰羞耻和不开心。

    裴先生不理他,那他也不理裴先生了。

    没等邱秋难过半分钟,他听到男人问他:“为什么要出门,和朋友吗?沾上了别人的气味。”

    对于他们现在的关系来说,这个问题已经越界。

    若是平常,裴斯礼绝对不会将占有欲表露得这样明显,他惯会伪装,只会等猎物放松时候一口咬断对方的脖子。

    但现在不同,邱秋醉了,根本听不出他言语里不正常的占有欲。

    果然,只是稍稍一愣,邱秋就一五一十全盘托出:“因为不想让裴先生顾及我而不能回家……就出去躲躲QAQ,和朋友呀,田甜陈景他们。”

    他朋友很少,来来回回就那两个。

    没听到陌生的名字,裴斯礼有些愉悦,他伸手替邱秋撩开挡住视线的碎发,喉结轻滚:“喝了多少?”

    “……不知道。”

    当然太慌,他还没来得及看。

    怕男人生气,觉得自己是酒鬼,邱秋悄悄偷看他,然后迅速保证道:“我下次绝对不会了。”

    这模样,像极了被妻子盘问的酒鬼小丈夫,信誓旦旦,但说不定隔天就会忘记。

    手从发梢穿过,慢条斯理落到温热精巧的耳垂,裴斯礼按耐住身体里鼓胀的本能,克制住要将邱秋整个人揉进怀里的欲望,墨绿色虹膜微张,声音有些哑。

    低又性感地夸赞他:“真乖。”

    窗外的大雨终究还是落下来,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邱秋觉得耳朵痒,又觉得有点冷,于是他捧着水杯偷偷摸摸挪着小屁股到裴斯礼身边。

    而后,他小心翼翼地揪着男人的衣摆仰头问道:“裴先生,你说的那句没有家人……是什么意思呀?”

    他问得很是小心,眼神湿漉漉的,像只纯良的兔子,绝不是为了揭开那丑陋的伤疤,反而会用水润的鼻子安慰对方。

    裴斯礼盯着邱秋看了片刻,抬手按住他的后颈,缓慢又色气地摩挲。

    接着,他贪婪地注视着那块因自己而渐渐染上绯色的皮肤,平静地回答邱秋的问题:“父母和所有亲戚遇到意外离世,只剩下我一个人。”

    脖颈处的手并不太规矩,偶尔的时候会轻佻地捏捏那里白腻的软肉,邱秋脊椎发麻,又羞又气。

    原本想安慰对方的话到了嘴边也全都忘得干净,邱秋心里发闷,本来就嘴笨的小蜗牛使劲忽略那存在感极强的指腹,想了好半天才笨拙地安慰:

    “没关系的,我也没有家人……也过得好好的。裴先生真的很厉害了。”

    哼哼唧唧,说出的话格外动听。

    这一刻,裴斯礼兴奋得颤栗,他墨绿色竖瞳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小羊羔,接着将脑袋缓缓靠在邱秋香香的肩窝。

    “嗯。”

    他呼吸着邱秋身上馥郁的甜香,享受着小社恐安抚地轻拍,竖瞳微眯,喉咙发痒。

    他并不觉得过往的痛苦足以让他流泪难过。

    无论是那个愚昧麻木的村子,被死死按在床上砍掉双腿的孩子,还是那穿梭在腰和野兽骸骨间粗大的针和线,被死死钉住的棺……

    都再不会让他感到波动。

    有什么好讲的?那些黑暗过往存在的意义甚至远远不如他眼前绞尽脑汁安慰自己的漂亮秋秋。

    他贪婪地嗅闻属于自己伴侣身上的味道,动了动脑袋,沉着声音像是在和邱秋咬耳朵:“秋秋,酒醒后会记得今天发生的事吗?”

    小社恐明显没听懂,眨巴眨巴眼:“应该?”

    下一秒,他的睡衣被一只大手残忍地推到下颌,颈侧也传来一阵湿濡。

    心跳如鼓,气氛黏腻。

    裴斯礼抬眸直勾勾看着邱秋,最后在对方羞赧的神色中缓缓低下头……

    第35章 游乐场

    酒醒后, 后遗症也随之而来。

    鼻塞,头疼又重。或许还有昨晚上吹了冷风的功劳在,邱秋这会浑身发冷。

    裴斯礼喂昏昏沉沉的他吃了药, 又把人塞回被窝里捂汗,直到中午, 邱秋才又饥肠辘辘地醒过来。

    鼻塞倒是没了,就是头还有些重。

    重新洗了个澡冲掉身上的黏腻, 邱秋扯了个抱枕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闭上眼休息。这时候, 微凉的手背贴到他额头上。

    裴斯礼微微俯身维持着这个姿势,一手撑在沙发背部:“还难受吗?”

    “好多了。”

    许是因为生病,邱秋脖颈是绯色,加之刚刚洗澡出来,整个人身边弥漫着温热和香甜, 绵软可口, 像刚出炉的白面包子。

    让人心痒手痒,总想和他有点身体接触才好。

    裴斯礼视线不动声色滑过他的脖颈:“再休息会, 然后吃点东西。”

    邱秋乖乖应好。

    在他点头的下一秒,男人直起身, 那贴在额头的冰凉也随之收走, 邱秋指尖微颤, 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让对方再陪他待会。

    真奇怪, 明明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明明以前不管怎么生病,他都能靠自己熬过去, 怎么现在有裴先生在, 他就变得这么脆弱了。

    好丢脸。

    他小动物般悄悄把脸埋进抱枕,心跳偷偷漏了一拍。

    ……

    裴斯礼给邱秋单独煮了汤。

    鸡肉被煮得软烂烂的, 里面加了红枣和莲子,也不知道煮了多久,才把汤色煮得黄澄澄的。

    邱秋抿唇,捏着白瓷勺子不知所措。

    说到底,自从母亲去世,没人再对他那么好,就算是朋友,也只是叮嘱着吃药,要么去医院,没人像裴斯礼这样贴身照顾,还费心力地煮一锅鸡汤,只为让他好受些。

    而且他们的关系,现在只是认识小半年,住在一起的邻居。

    说不感动是假的。

    邱秋心里麻酥酥的,眼窝发热。

    他看了眼坐在身边的裴斯礼,捏着勺子把汤送进嘴里。

    生了病焉了吧唧的小社恐看起来很是苍白可怜,小小一只,又白又软,偏偏舌尖糜红,怯生生伸出来舔舐唇边沾上的汤汁。

    那张嘴虽然说话笨笨的,但形状确实好看,饱满红润,还有颗适合被人含进嘴里细细□□的小巧唇珠。

    很是适合亲吻。

    裴斯礼目光晦涩,眸光轻垂,聚焦在小社恐沾满水色的唇齿,接着,喉结微不可查地吞咽着。

    想要索取亲吻。

    *

    好歹是中秋,又是男人来之不易的假期,怎么说也不能让男人陪自己在家里荒废掉,于是等精气神好些了,邱秋小心翼翼试探:

    “裴先生不用管我的,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本意是希望对方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不用管他在家里咸鱼瘫,去过节就好,却没想男人合上电脑,微微侧头让他去换衣服。

    “??要出去吗?”

    “带你去过节。”

    “……”邱秋懵了。

    不……不是,他不想要出去呀!!!

    但是看着裴斯礼的脸,邱秋嘴里的拒绝又怎么也吐不出来。

    一来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二来是不想打扰了对方的兴致,所以即使心里再抵触,邱秋还是换了身衣服闷头跟他出门。

    “裴先生,我们去哪呀?”

    坐上车,邱秋略有些紧张地问他。

    “游乐场。”裴斯礼稍稍侧头,目光轻落在他的脸颊,一触即收。

    游乐场游乐场……

    邱秋蜷缩起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低垂着脑袋:“可是游乐场……”

    很多人。

    密密麻麻都是人。

    他不行的,一点也不想去……

    邱秋想跑,想逃离,甚至想趁着这个机会跳下车去回家藏起来谁也找不到。

    “为什么……是游乐场?”

    他小小声询问,像只被猎人捏住命门的柔软小动物,可怜巴巴寻求对方这么做的理由。

    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顿时紧了紧,裴斯礼侧头问他:“不喜欢游乐场吗?”

    邱秋沉默。

    不是不喜欢,他只是有些不安。

    叹了口气,邱秋伸手揉了腮帮子,看起来很是低迷。

    裴斯礼眸光微黯,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如果不喜欢,那我们就不去。”

    “不是的……我没关系。”

    比起直面恐惧,或许裴斯礼对他的迁就更让他不适应。

    邱秋抓紧安全带,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告诉身边的男人:“没关系的。”

    没错,没关系,他不是一个人,至少裴先生在他身边。

    所以,没什么好怕的,秋秋!

    ——

    中秋节的游乐场比任何时候都要热闹,每一个项目窗口都排满了人,笑声,说话声,打闹声止不住地往耳朵里钻。

    邱秋低垂着脑袋跟在裴斯礼身后,视线只敢短暂地看一眼周围。

    天气不错,秋日薄薄的日光毫不吝啬地把游乐场染成橘色。人一多,景区摆摊的小商贩就多:手工,灯笼,气球,玩具,发卡,甚至还有阿姨推着小推车卖棉花糖。

    各种颜色,看起来蓬松松软绵绵的。

    邱秋咽了口唾沫,紧张地把视线收回来,牢牢跟在裴斯礼身后。

    人实在太多,邱秋浑身不适应。

    救命……TvT

    已经后悔一时冲动答应来游乐场了。

    他神情恹恹地迈着步子,蓦地发现裴斯礼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慢了脚步,正和自己肩并着肩走着。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两人衣服有些像,一个黑色外套,一个米色外套,要不是都是男生,他都以为是情侣装了!

    邱秋偷看了一眼俊美的邻居,飞速收回视线,然后再偷看,再飞速收回视线。直到被男人侧头逮到。

    “要……要玩什么?”他尴尬地小声问。

    “秋秋想玩什么?”

    男人重新把选择权交到邱秋手里。

    小社恐苦着脸思考半天,小心翼翼试探:“摩天轮?”

    这已经是社恐又不爱出门的他能想到的,游乐场里唯一一个比较安静项目了。

    “好。”

    这个好字在这一刻是邱秋听过最动听的语言,他激动地点头,圆润的杏眼里全是笑意。

    傻气但漂亮。

    摩天轮售票窗口人不多,裴斯礼让邱秋在原地等着,自己去买票,邱秋苦着脸没出声。

    但等裴斯礼刚走到窗口,那边的小社恐就小蜗牛一样心虚又尴尬地挪到他身边。

    寸步不离。

    喉结滚动,男人捏着票的手紧了紧。

    两个大男人坐摩天轮其实怪怪的,特别还是在这个被誉为情侣专属的空间,周围一起排队等待进入摩天轮的小情侣视线好奇又炽热,让邱秋如芒在背。

    他紧张地捏捏小指,又羞耻又社恐,无措地笑笑,尽力平稳呼吸装作不在意。

    他们都是男生他们都是男生,没事的,别多想秋秋!!

    但很快,邱秋就开始后悔。

    摩天轮内部有两个软座,如果他们一人坐一边,那势必要四目相对,气氛会变得奇怪,如果坐在一起,那就少不了身体接触,气氛会更加奇怪。

    邱秋看着面前粉红色的小车厢,在心里流下悔恨的泪水。

    该死,他怎么头脑一热说了摩天轮!

    裴斯礼站在他身后,男人垂眸直勾勾盯着小社恐红透的耳尖,唇角微微勾起笑意。

    “不进去吗?秋秋。”

    “……”

    最后,他们还是一人一边坐到摩天轮停下,车厢密闭,邱秋觉得热,又觉得不自在,全程只敢看窗外的风景。

    一场下来,脑袋又昏又懵,连当时看到了啥都不记得,只记得紧张。

    接下来,裴斯礼又带着迷迷糊糊的小社恐坐了旋转木马和碰碰车,甚至去内部喂了小动物,把安静人少又不刺激的项目都体验了一把。

    秋冬季的天气很是多变,太阳早就被厚厚的云层挡住,空气灰蒙蒙的。

    但带孩子来玩的游客只多不少,甚至比最开始的时候还多了些,邱秋下来的时候,被一个小孩撞了一下。

    他条件反射去扶孩子,说了声对不起。

    小朋友也很有礼貌的,他笑眯眯给邱秋说了声谢谢哥哥,然后又提着小灯笼快乐地跑远。

    周围人实在是太多了,让邱秋透不过气,即使是惊艳又喜欢的目光,也让他很是难以招架。

    礼貌拒绝一个要联系方式的小姐姐,等邱秋再抬头,周围已经没了裴斯礼的身影。

    满是黑色脑袋都人海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和裴斯礼走散了。

    人声嘈杂的游乐场里,高大俊美的男人就像一滴汇入汪洋的水珠,眨眼间就失去了踪迹。

    无助和恐慌不知道是哪一个先裹挟住心脏,邱秋觉得呼吸困难。

    他拨开人群走到一个稍微空旷的地方,正巧撞见一对母子,年轻的母亲弯腰笑着对小男孩:“宝贝乖乖在这里站着,妈妈去买棉花糖给你,马上回来。”

    嗡地一下,邱秋听不见了。

    那些他本以为过去了淡了,自己早就不在意的的事情,在画面重合这一刻,仍旧会感到窒息。

    又要被丢掉了……

    邱秋感觉眼前发黑,周围窸窸窣窣又嘈杂,他像是被丢进绵密的海,就快要溺毙。

    中秋……

    他讨厌中秋。

    讨厌人多的地方,也讨厌游乐场。

    母亲去世后,他寄住在小姨家,成了小姨家里需要吃饭的“大儿子”,为此,晚上的时候,小邱秋总能听到家里在争执。

    小姨因为姐姐,所以愿意勉强给年幼的邱秋一口饭吃,但她也有自己的家庭,有亲生儿子,压力大,所以在那个中秋节,再一次爆发争吵后,她哄骗着邱秋出了门。

    也是游乐场,也是人很多,旁边也有卖棉花糖的小摊贩。

    小姨说让他乖乖站着,她去买棉花糖,很快就会回来,但邱秋一个人在游乐场等到深夜,小姨还是没有回来。

    他被丢掉了。

    在身无分文,年仅十岁的情况下。

    夜里很冷,邱秋哭累了就把自己蜷缩在滑梯那个小房子里睡觉,一直到后悔的小姨重新找过来。

    没有棉花糖,只有谎言和恐惧。

    自那之后,邱秋讨厌人多的地方,讨厌出门,讨厌中秋节,也讨厌游乐场。

    那么裴斯礼呢?他是不是也和小姨一样,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是拖累,所以要把自己丢掉……?

    邱秋要疯了。

    他傻呆呆站在原地,杏眼里弥漫着雾气。

    这时候,有人拉住他的手,将他从冰冷的回忆猛地拉回现实里。

    四周的环境扭曲变形,从冰冷黑暗的滑滑梯变成温暖明亮的游乐场。

    裴斯礼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支棉花糖,长身玉立,整个人俊美得像在发光。

    一瞬间,被云层遮住的太阳猛地挣脱,撒下橘黄色的光。

    刺目,但又让人挪不开眼。

    邱秋傻乎乎看着他,心脏和鼻尖都酸胀得要命。

    啊……原来没有被丢掉。

    之后的很长一段路,裴斯礼没有松开邱秋的手。

    男人掌心温热,相握的时候,脉搏顺着指尖传递给对方,邱秋感受到身边的气息,渐渐平静下来。

    他羞涩地抽回手,遮掩似地伸手揉了揉眼睛:“谢谢裴先生。”

    掌心骤然一空,裴斯礼蜷缩起手指,把手里一直拿着的东西递给他。

    像哄小朋友。

    邱秋接过,低着头吸吸鼻尖:“棉花糖嘛?”

    “嗯,进来的时候,你目光一直放在上面。”说着,男人低头看他,“是不喜欢吗?”

    “不是的。”

    邱秋红着脸轻轻咬了一口棉花糖,骤然红了眼尾,喉咙里不知道是苦味还是甜味。

    年少时射出的子弹在多年后正中眉心,这一刻,小时候的期待和现在的棉花糖形成圆满闭环。

    “很好吃。”

    原来他小时候没有等到的棉花糖,竟然是这个味道。

    软软的,入口即化,是白砂糖的味道。

    第36章 裴先生

    邱秋其实很好懂, 因为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所以也不擅长遮掩情绪,被感动的时候眼尾发红, 水润的杏眼里都是水雾。

    是只用外壳伪装自己的孱弱小动物,谁一直对他好, 他就依赖谁。

    让人心软。

    食指轻微抖动,又被主人蜷缩进手心里, 裴斯礼目光轻轻落在他啃食棉花糖的唇齿,伸手替他撩开低头时垂落下来的碎发。

    指腹穿梭在柔软的发丝间, 手感好得让祂喟叹:“长长了。”

    受到惊吓,安静啃食棉花糖的人不敢抬头,红着耳尖忍受男人的过分亲昵,后脑勺圆滚滚,扎起来的小揪揪随着主人的颤栗晃动两下。

    “很……很奇怪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

    “没有。”裴斯礼收回手, 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指腹, “很可爱。”

    “……”

    邱秋脑袋上碰地炸开一朵蘑菇云。

    他羞涩地闷闷回应,连头都不敢抬, 唯一漏出来的,原本白嫩的后颈和耳尖变得通红, 像山里染了色的雪果。

    裴斯礼眯了眯眼, 觉得心情很好。

    他无比惬意和享受邱秋对他的依赖和羞涩, 甚至觉得那些人觊觎小社恐的厌烦视线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接下来想做什么呢?”他问。

    邱秋想回家, 但他眸光颤了颤,没好意思说出口。

    手里的棉花糖被风吹化了, 糖浆顺着木签流到手指上, 蓬松松的造型也变得软塌塌的,有些地方甚至变成了湿润的糖渍。

    怕浪费, 又怕辜负裴斯礼的好意,邱秋三下五除二把化了的棉花糖塞进嘴里,蹬蹬跑开把木签丢进垃圾桶。

    糖浆甜也黏,让手指黏糊糊的很是不舒服。他踌躇好半天,最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卫生间,示意裴斯礼自己要去洗个手。

    裴斯礼盯着他漂亮雪白的脸蛋儿,稍稍偏头,似乎是答应下来。

    邱秋这才放心。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他的本意是让裴斯礼等自己几分钟,没想到对方亦趋亦步地跟着他进了卫生间,站在一旁安静看着他洗手。

    被人高马大的俊美男人盯着洗手,羞耻程度丝毫不亚于被人盯着上厕所甚至戏谑地比较大小,邱秋整个人头皮发麻。

    羞耻得快要爆炸掉。

    乳白的洗手液甫一入手,邱秋便发觉男人的目光更沉了些,视线放在他不断揉搓的手指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芒在背。

    气氛实在怪异,邱秋也不敢多耽误,冲干净手上的泡沫擦干净手就赶紧过去:“好……好了。”

    裴斯礼视线仍旧直勾勾盯着邱秋擦干净的白皙手掌,没有回应。

    好……好奇怪。

    邱秋没来由地感到恐慌。

    他不安地揪着衣摆:“裴先生?”

    那双墨绿色的瞳仁极速地抖动一下,裴斯礼有了反应,目光不再那么黏稠让人忐忑:“红了。”

    没头没脑的两个字,邱秋却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他低头看看自己微微发红的手指,不好意思地挠挠腮帮子:“毕竟天冷了,水冰也很正常。”

    而且就变红了一点点,连他都没注意到。

    邱秋搓搓手,冰冷的手指渐渐发热,颜色变回正常,他对着裴斯礼张开手指,示意他看自己真的没事。

    眼神湿漉漉的,像暖烘烘的小狗。

    柔软又无辜。

    裴斯礼垂眸看他,蓦地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甚至在想,早知道这样,他就该阻止邱秋来洗手,用自己的舌替他一寸寸舔舐掉那烦人的糖浆。

    会舔得干干净净。

    而且,祂的舌会更加柔软温热,不会让秋秋感到冰冷不适。

    渴欲和贪婪从心头涌上,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裴斯礼从未如此迫切地想得到邱秋。得到他的所有:身体,声音,视线,呼吸甚至是爱。

    祂迫不及待想和他交-/配,想筑巢,想吮吸他的唇齿,舔吻他的身体,然后占有,弄坏,甚至过分些,囚禁,藏起来,只有自己能窥探。

    让那些觊觎他的人类再也不能如愿。

    脑海中肮脏情/色的想法让祂颤栗兴奋。

    有些怪异地动动手指,裴斯礼像是才找回语言系统的疯子,喉结滚动吞咽许久,这才平静地吐出人类语言:“嗯。”

    邱秋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事实上,对于社恐来说,连注意力好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都很难办到。

    他只是觉得裴斯礼太过细心温柔,连邻居会不会感到冻手都考虑到,性格好得实在是不可思议。

    “谢谢您,裴先生。”

    邱秋把手放进衣兜里,感觉心里暖烘烘又软,他觉得自己真是幸运,能和可靠又绅士的男人做邻居。

    邱秋很喜欢说谢谢。

    或许是因为社恐的缘故,对不起和谢谢总挂在嘴边,喊人也是,用一个固定的称呼,明明该是亲昵的关系,却硬生生被他划出一道距离线。

    稀松平常的“裴先生”三个字,裴斯礼不爱听。

    他们以后的关系,在人类社会是配偶,所以,按照习俗,邱秋应该叫他老公。

    ……

    中秋人实在是太多了,晚些的时候,邱秋没忍住说了想回家。

    因为紧张,他出了不少汗,身上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裴斯礼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贪婪又克制地将他带出人群,沿着街道走到不远处的蛋糕店。

    昏黄的灯光照着透明的玻璃橱窗,里面的蛋糕漂亮又诱人,香甜可口的奶油上面撒着新鲜的水果,内里是柔软蓬松的糕体。

    邱秋有些走不动道。

    他喜欢甜食,不然也不会因为嘴馋吃冰淇淋吃坏了牙。

    但为了不给裴斯礼留下幼稚嘴馋的形象,他又生生忍下来,焉头巴脑地将视线从香甜的蛋糕上撕下来。

    算了,还是不吃了。

    反正也没多馋……

    卖蛋糕的是个漂亮温柔的小姐姐,看到邱秋的模样没忍住笑了:“是喜欢哪一款呢?今天中秋,店里会打折。”

    打打打……打折!!

    邱秋咽了口唾沫,视线不自由地又黏到玻璃橱窗里的水果蛋糕上。

    呀,今天好歹是中秋,要不要买一个?

    裴先生会喜欢吃这种甜食吗?

    在他纠结的当口,左肩落下男人厚实的手掌。

    裴斯礼和他保持着一个适当又有些亲近的距离,不会让邱秋感到难受,但可以听到他低声说出的话:“秋秋喜欢哪一个,给你买。”

    祂对甜食不感兴趣,但给伴侣买东西/礼物这件事,足够让祂觉得餍足愉悦。

    掌心下的肩并不薄,有着青年锻炼出来的硬实流畅的肌肉,裴斯礼沉了视线,掌心不动声色地用了巧劲,近乎病态地摩挲着那里的肉。

    但在反光的橱窗上,他面上坦然温和,似乎只是作为邻居,作为朋友,用买对方喜欢的东西来讨小社恐的欢心。

    邱秋觉得热。

    比待在人群里还要热。

    心跳鼓噪,脸颊发烫,甚至腿软,脑袋里像是炸开了一朵漂亮绚丽的烟花,让他头晕目眩,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话。

    裴先生……真是帅气得让人紧张。

    晕乎乎的,邱秋指了指自己一直看那个水果蛋糕。

    白腻的奶油上铺满各色水果,做得精致好看,个头不算大,但两个大男人吃绰绰有余。

    潜意识里,邱秋把裴斯礼算了进去。

    或许是因为他是出钱的人?

    他们是邻居,是朋友?

    裴斯礼不太懂得,但无从辩驳,他感到愉悦。

    如果不是人类社会的礼仪束缚,他此刻就会嘴唇贴上邱秋的后脖颈,舔舐啃咬,然后摇着尾巴收下自己的奖励。

    店员有眼色地从橱窗取出蛋糕,尽管不想,但也不得不暂时拆散他们:“先生,这边结账。”

    没办法,裴斯礼只得松开邱秋。

    得了喘息,邱秋站到店外去等,顺便吹吹夜晚的冷风,让脸上的热度降下来。

    抬头张望的时候,隔壁店里那个挂在显眼处的玩偶挂坠引起了他的注意。

    ——黑色大猫,眼睛是墨绿色,身上穿着一丝不苟的小西装,冷着一张俊脸。

    无端和正在结账的裴斯礼很是相像。

    心跳声更大,邱秋像是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他踌躇着,试探着,但就是不敢踏出那一步。

    像是小时候碰到很喜欢的玩具,但因为羞耻和不善言辞,不敢索要也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最后就算再喜欢也得放弃。

    邱秋叹了口气,把视线拉回来。正巧裴斯礼结完账出来。

    男人腰身长,足够高大俊美,手里提着蛋糕盒上绑的丝带,指骨清晰分明,稍稍凸起,强势又欲。

    是路过的人都得称赞几句的俊美。

    “回家吗?”

    灯光下,裴斯礼垂下眼睑,安静又专注地注视着邱秋。

    这是个比较暧昧的词汇,让邱秋有种他们是背着家长偷偷同居的小情侣的错觉,周围路过的人显然也和他想到了一处,看过来的眼神惊讶又艳羡。

    邱秋的耳朵彻底红透了。

    “……回。”

    没有纠正。

    夜晚,黑色轿车在公寓楼底停下。

    邱秋先一步钻出车门。

    裴斯礼曲起食指敲了敲方向盘,接着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支烟来。绯薄的唇叼住银白的烟身,男人看起来有些散漫。

    “抱歉秋秋,可以上楼等我吗?我抽支烟就来。”他这样给邱秋说。

    夜色下,他眉眼很是晦涩,墨绿色眼瞳微微发亮。

    像是分食饱腹后躺在草甸懒洋洋晒太阳的肉食动物,闲散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邱秋愣神片刻后乖乖点头答应,伸手要去拿放在后座的蛋糕。

    裴斯礼按住他的手腕,不正常的体温让小社恐微不可查地一哆嗦。

    “我……”

    “没关系秋秋,我会带上来。”

    冰凉的指腹像滑腻的鳞,邱秋在这一刻有一种错觉,自己是不小心踏入野兽领地的小动物,只要稍稍不查,就将被拆吞入腹。

    第37章 洋桔梗

    裴斯礼说着抽支烟就上来, 但回来的时候,他身上并没有烟草的味道。

    黑色的大狗在脚边打着转,邱秋刚刚给它们喂食饱腹, 现在正懒洋洋对着小社恐撒娇挨蹭。

    门扉开合发出低沉的吱呀声,邱秋放在膝盖上的小指轻轻动了动, 没来由地紧张。

    裴斯礼停在门扉处换鞋。

    侧脸和脖颈骤然暴露在白色的灯光下,由上而下的阴影让男人脸部更加立体晦涩。他轻轻嗅闻着空气里的香甜因子, 稍稍歪头,神色专注地看着邱秋。

    墨绿色眼瞳一动不动, 平静又病态。

    “秋秋,”他低声咀嚼这个亲昵的名字,忽地翘起嘴角,“秋秋!”

    像是打猎归巢的雄性,拖着血淋淋的猎物呼唤自己的漂亮伴侣, 雀跃兴奋, 讨要夸赞。

    公寓里有些安静,静到邱秋甚至能听到男人说话间唇齿开合的气流声, 那声音让邱秋喉咙发痒,于是他忍不住伸手挠了挠。

    也不好意思让人一直提着东西, 于是邱秋汲着鞋上前, 想接过裴斯礼手里提了许久的蛋糕。

    但没等他碰到蛋糕盒子, 怀里就被塞满。

    ——是一捧用浅绿色纸张仔细包好的白色洋桔梗, 花朵白嫩新鲜,香气分外馥郁。

    邱秋有些怔然。

    哪……哪里来的花?

    “上楼的时候遇见一个阿婆卖花, 就想买来送你。”似乎是看出邱秋眼底的疑惑, 裴斯礼淡声解释道。

    他伸手轻轻揉了揉白色洋桔梗娇嫩的花瓣,视线从小社恐圆滚滚的后脑勺慢慢滑到那半截白皙的脖颈, 喉结上下动了动:“还好你没有拒绝,秋秋。”

    没有像最初那样,对他的礼物不屑一顾,将之扔进垃圾桶里。

    距离太近了,连秋秋这个称呼似乎都染上了别样的味道,邱秋心脏猛地漏了一拍,有些紧张地蹭了蹭发烫的耳朵。

    洋桔梗很漂亮,但邱秋知道,楼道里不可能大晚上有什么阿婆卖花。

    这栋公寓管理不错,虽然偏僻便宜,但也不会让陌生人进来,这捧花怎么来的,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说来可笑,除了前段时间收到的怪物不伦不类的告白花束,这是邱秋人生中第一次收到花。

    来自于同性,他的邻居。

    ——裴斯礼。

    有点……

    心痒痒。

    “谢谢裴先生。”即使害羞,小社恐也没忘了礼貌,乖巧地抬头看着眼前俊朗的成年男性。

    两人四目相撞。

    裴斯礼似乎一直在关注他的反应,见他没有排斥花束,墨绿色虹膜微微扩张,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快慰。

    直勾勾的。

    被那双眼瞳注视着,邱秋恍然有种脊背被冷血动物舔舐而过的错觉,他脚趾微微蜷缩,复又飞速低下脑袋。

    像只受惊后缩回软壳里的蜗牛。

    “进去吧。”裴斯礼说。

    邱秋点头。

    因为羞赧和怔愣,他抱着花跟着裴斯礼上上下下,对方去哪他就去哪,像只傻兮兮的黏人精小狗。

    直到裴斯礼伸手按住他的额头。

    “秋秋?”

    汲着拖鞋的脚无助地原地踏步两下,邱秋迷茫地抬起头。

    “……嗯?”

    不动声色地摩挲着小漂亮额角柔软的碎发,裴斯礼低声询问他:“在想什么?”

    微凉的掌心和额头的体温差异让邱秋如梦初醒。

    他后退两步到安全距离,觉得尾椎骨一阵阵发麻。

    虽然有些傻,但果然,他很喜欢裴先生的声音。

    特别是从唇齿间低声吐出他的名字,有种别样的色//情意味。

    轻轻吐出一口气,邱秋也有点怕自己突兀的希望让男人觉得逾矩和不舒服,于是他偷偷抬起脑袋观察对方。

    裴斯礼依旧站在他身前,宽肩窄腰,眉目温和安静。

    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邱秋放下心来。

    “花,”他小声哼唧,指了指怀里大捧洋桔梗,“我……我去把花养起来。”

    社恐i人,不开口说话还好,一开口就忍不住脸红。绯色随着呼吸渐渐攀爬上邱秋瓷白漂亮的脸蛋,有着一双湿润杏眼的家伙根本不敢看眼前让他紧张腿软的邻居。

    匆匆丢下一句话,他落荒而逃。

    动作间卷起香气,洋桔梗里混合着馋人的甜香。

    裴斯礼喉结下压,修长的五指蜷缩着,似乎是在回味和克制。

    ……

    邱秋好不容易从角落里翻出一个花瓶。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又或许是搬家时候不小心从公寓里顺过来的,瓶身天蓝,养洋桔梗十分好看。

    他慢吞吞地把花拆开喂养在花瓶里,又给自己做了半天心里建设等脸上的热度下去,这才吸口气推开房间的门。

    和预料里明亮的客厅不同,入目是一片漆黑。

    或许是为了应景,他甫一踏出房门,身后房间的灯也在啪嗒一声后归于沉寂。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裴先生?”邱秋站在原地。

    黏稠的黑暗里,这声试探性的呼喊仿佛坠入海里的水珠,没得到任何回应。

    往日里细微的呼吸声和响动似乎都停了,周围安静地可怕。

    邱秋无端想到一个人在公寓里被怪物纠缠的日子,他心跳很快,后背渐渐浮出丝丝寒意。

    就在他想转身回房间拿手机的时候,裴斯礼牵住他的手:“秋秋,我在这里。”

    他出现得突兀。

    邱秋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

    但不可否认,在听到他声音这刻,邱秋奇迹般安心。

    他信任裴斯礼,在被对方抓住手时候除了心里发颤,更多的是想回握对方。

    因为裴先生不会害他。

    似乎是知道小社恐心里的想法,站在他身边的人竖瞳晶亮。

    他仗着身高优势,贪婪地垂眸注视着邱秋圆滚滚的脑袋和漂亮的耳朵,犬牙发痒,心里发麻:“跟我来。”

    邱秋没法也没有反驳,被男人牵着手在黑暗里一步一步往未知的地方走,而后,他被裴斯礼安坐在椅子上。

    是吃饭坐的软椅,腰腹处就是餐桌。

    裴斯礼松手的时候,一个冰凉的小物件被他顺势塞过来,邱秋指尖动了动,察觉这似乎是个挂件。

    “裴先生?”

    四周沉寂,只有裴斯礼低嗯了一声。

    接着,邱秋听到火柴摩擦火柴盒发出的粗糙声响。

    啪嚓——

    豆大昏黄的火焰跳动,轻易点燃了早就插//在蛋糕上的蜡烛。

    火光在瞬间填满整个客厅。

    “……”

    邱秋喉咙一紧,瞬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桌上是插着蜡烛的蛋糕,面前是一碗刚煮好的长寿面,手里的挂件此刻也看清楚了,是他在蛋糕店门口想要那只小黑猫。

    穿着小西装,表情酷酷的,和裴先生很像。

    他早该想明白的,裴先生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想带他一个社恐出去玩。

    ——因为今天也是他的生日。

    自从差点被小姨丢掉,邱秋就再没有过过生日。再加上他社恐不喜欢社交,也没什么朋友,生日又是在中秋节,所以每年能记住他生日的人就更少。

    于是连他自己都忘了。

    偏偏裴斯礼记得。

    还特意又认真地给他过生日。

    好像自己对他而言很重要一样。

    “生日快乐,”男人停顿了一下,“秋秋。”

    他还是不太懂人类社会的仪式感,也不知道这么做邱秋会不会开心,只是靠着学习到的和本能,笨拙地讨伴侣欢心。

    兴奋,期待,餍足又快慰。

    烛火摇曳,裴斯礼面部轮廓更显得晦涩,他坐在对面椅子上,垂下眼睑直勾勾且专注地看着邱秋,一动不动。

    他开始思考秋秋的反应。

    思考自己得到伴侣夸赞和拥抱的几率。

    思考如果那具香软脆弱的身体落入自己怀里,他该作何反应才不会吓到对方。

    但他面上不显,仍旧清冷平静。

    把所有腌臜和病态的想法藏在那双眼瞳底下。

    邱秋缩了缩指节,费好大的劲才压住心里酸酸涩涩的感情:“谢谢……”

    “谢谢您,裴先生。”

    这是真心的。

    邱秋喜欢这个生日。

    裴斯礼感知到了空气里的味道,他动了动喉结,那块突起便难耐地一上一下。

    “可以许愿。”他别开视线。

    邱秋也怕浪费了男人的心意,乖乖闭上眼合着手许愿。

    裴斯礼又将视线转回来,贪婪又正大光明地落到邱秋漂亮的脸蛋上。

    从有些发红的眼尾,被点上小痣的鼻尖,接着轻轻落到对方不安颤动的眼睫处。

    邱秋丝毫没有察觉,在视野一片漆黑的时候,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愿望。

    ——希望能和裴先生一直这么好好相处,希望裴先生平安健康。

    接着,他睁开眼吹灭蜡烛。

    室内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椅子轻推在地上弄出细微声响,裴斯礼站起身去开灯。

    趁这时间,邱秋把蛋糕上没燃尽的半根蜡烛拔起来丢进垃圾桶。

    裴斯礼开灯回来,一步步走到邱秋身边,像是不经意地询问:“许了什么愿望?”

    邱秋有些心虚,红着耳尖小声嘟囔:“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裴斯礼略一沉吟:“我能帮你实现。”

    “??”

    理智骤然被羞耻摧毁。

    邱秋脚趾蜷缩,有种赤//裸暴露在裴斯礼视线下的错觉。

    他许那个愿望,裴先生确实可以实现。

    ——

    没敢继续看那张脸,邱秋乖巧坐在桌旁吃有些凉了的长寿面。

    自从同居以来,刨除那些出差时光,裴斯礼做饭时间其实更多,他厨艺好,又了解邱秋的喜好,让小社恐每次都吃得肚皮饱饱。

    长寿面是自己揉面弄的,因为前不久才在外面吃过,男人并没有做太多,半碗面,上面加了虾肉,半个蛋和蔬菜。

    邱秋本来是没想哭的,但面一塞进嘴里,不知怎么的眼泪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连自己都不记得的生日有人记得,连自己都不珍惜的日子居然有人珍惜……邱秋越吃越想哭。

    面把他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眼尾倒是哭得发红,一边像只小仓鼠一样抽噎,一边又乖乖把面和汤吃得干干净净。

    看起来很是可怜。

    但又异常漂亮。

    “……”

    裴斯礼一直没有说话。

    他在看着邱秋。

    直勾勾的,疯狂又炽热。

    如果小社恐再灵敏一些,大概可以发觉这样的视线和以前窥伺他的黏腻视线并无差别。

    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裴斯礼觉得热,这种热比之发//情期更甚。

    更热,也更难耐。

    “秋秋……”他忽然不想再忍耐,有些急切地呼喊小社恐的名字。

    抽噎的人抬起脸蛋儿,杏眼湿漉漉的,眼尾微微上翘,是漂亮的绯色。

    “……嗯?”

    怎么了还没问出口。

    邱秋就觉脖颈被男人大手扶住,接着,微凉湿润的触感轻轻贴上他湿润的眼。

    裴斯礼从椅子上站起身,俯身越过桌子,亲吻了他的眼睛。

    第38章 喜欢

    悬在头顶的烟火迟钝地炸开, 邱秋耳晕目眩,眼睑处似乎还有裴斯礼留下的温度。

    洗漱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摸左眼。

    ——温热的, 薄薄的眼皮下是不住颤抖的眼球。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作祟,邱秋觉得那小块皮肤正在发烫。

    和裴先生这样相处……真的没有问题吗?

    普通的邻居, 也会精心给彼此准备生日礼物,然后亲吻对方的眼睛吗?!

    裴先生……是gay吗?

    多得数不清的疑问就像缠在一起的毛线团, 让邱秋倍感心慌意乱。

    他停下刷牙的手,吐掉泡沫漱干净口, 再次用冷水洗了把脸,抓着旁边的毛巾推门出去。

    今天是周末,邱秋本以为裴斯礼会多休息片刻,没想到推开门就看到男人穿着黑色睡衣站在门外。

    似乎是在等着用洗手间。

    视线短暂相撞,邱秋飞速别开脑袋。

    胆小的小蜗牛因为昨晚上猎人的越界, 又兀自缩回自己信赖的软壳里, 把好不容易探出来的软肉收敛得一干二净。

    裴斯礼喉结重重滑动一下,似乎并没看出他的回避:“秋秋, 早上好。”

    他举止仍旧得体绅士,挑不出一丝错处。

    只是和邻居或朋友一句稀松平常的问候。

    “……”邱秋停顿了好一会, “早上好, 裴先生。”

    男人太过高大, 挡住大半光亮, 站在面前极具侵略感。

    邱秋心里打鼓,紧张地蜷缩指尖。

    他克制不住要去看裴斯礼的唇齿, 去看那昨晚亲吻过自己眼睛的柔软。

    视野从被黑色睡衣半掩住的前胸往上, 从那突起而大的喉结上滑,看到了男人锋利的唇线。

    紧闭着, 颜色浅而薄。

    很是性感。

    邱秋觉得自己的脸就要烧起来,他匆忙用毛巾擦擦被水打湿的发丝,从裴斯礼身边越过。

    把毛巾放好,他抓过放在沙发边的毛衣,急匆匆换了鞋。

    他要去工作。

    周末,店里生意会很好,也会很忙。

    想了想,邱秋回头:“裴先生,晚上见……”

    裴斯礼站在原地,视线直勾勾注视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

    只是微微歪头:“晚上见。”

    门扉被小心翼翼地合上,发出轻微声响。

    卷起柔软腹部的小刺猬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裴斯礼神色暗下来。

    他有些兴致缺缺地垂眸看向沙发边上耷拉着的黑色毛衣。

    ——它的主人似乎因为太过慌乱,将它弄混丢弃了。

    “……”

    裴斯礼走过去,将其拿起来。

    入手柔软,毛衣上混合着洗衣剂和邱秋身上独有的香甜味道。

    裴斯礼低头嗅闻着,食肉野兽一样抽动着鼻尖。

    好香。

    他忍不住闭上眼,眼睑下泛起古怪的潮红,突起的喉结重重滚动着,发出夸张又难耐的吞咽声。

    “秋秋……”

    祂没忍住把自己的脸埋进这柔软香甜的毛衣里,想象这是在筑巢。

    到一定的时节,祂一定会让这里充斥着祂和秋秋的味道,筑出最温暖,最漂亮的巢穴。

    然后,祂将在巢里和秋秋交-/配,成结。

    他们是密不可分的伴侣。

    ——

    另一边,邱秋边下楼边套上毛衣。

    等彻底穿上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拿错了。

    身上的黑色毛衣比他的大,比他的长,袖口不合适几乎要卷起来,浑身上下都是裴斯礼身上浅淡的草木香气。

    邱秋蓦地懂了为什么出门的时候裴斯礼欲言又止。

    ——大概是想告诉他,又怕惹得两人尴尬。

    要假装不知道吗?

    但那样岂不是要穿着对方的衣服去上班,浑身都沾满裴先生的味道。

    那裴先生呢?会穿他的还是重新找衣服?他身材那么健硕,肯定穿不下他的吧,要是穿上……

    这个带有涩-/情意味的假设让邱秋心脏陡然漏掉一拍。

    ——怦通怦通。

    多巴胺的分泌让他感到羞赧,于是他强迫自己不去思考,而是掏出手机去回复昨晚上那些来不及回的消息。

    在聊天页面的最上方,是裴斯礼刚刚发来的信息,内容很是简单,只有一句晚上见。

    邱秋没敢点进去。

    指尖下滑,他回复了祝他中秋节快乐的陈景和田甜,接着指尖落到邱枫的聊天框上。

    他聊天框零零碎碎说了很多,最近的两条是一个转账和一句话:「生日快乐。」

    原来原主的生日和自己是同一天。

    难为邱枫还记得。

    邱秋没领他的转账,敲了句谢谢过去。

    对方几乎秒回:「怎么现在才回消息?你干什么去了?」

    说完他似乎意识到不妥,有补了句:「哥。」

    邱秋:「昨晚上不小心睡着了。」

    这似乎也是个正儿八经的理由,邱枫砸吧两下信了:「你昨天一个人过的生日?为什么不领我的红包,领了还能去吃顿好的。」

    邱秋:「没有。和裴先生一起过的。」

    想了想,他又回了句:「我有钱。」

    邱秋不明白为什么前段时间还那么不喜欢他的人会突然示好,也不想收对方钱,更不想和邱家有什么关系。

    他还对邱枫有些警惕,于是没再看手机,骑着小电驴去上班。

    而在手机另一头好半天得不到回复的邱枫有些气恼地从沙发上坐起身,轻声说了句草。

    又是裴斯礼!

    沈观云手里动作一顿,稍稍侧身看他:“当舔狗失败了?”

    邱枫头也不抬,对他竖了个中指。

    沈观云笑着回他一个中指。

    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的傻逼。

    ……

    因为是周末,又是过节后一天,来店里的小情侣比哪一天都要多,他们或坐或站,光是和对方说话,黏在一起就觉得开心。

    邱秋弄完手里的订单,看着街边喂女朋友吃东西的男生走神。

    他社恐惯了,社交圈子狭小得可怕,没体验过喜欢,心里出了问题也不好意思找人帮忙。

    只能一个人皱着眉头思考。

    像只急得要撒尿的小狗。

    喜欢喜欢……

    裴先生会有喜欢的人吗?

    他如果喜欢上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也会陪对方去玩,喂对方吃东西,用心给对方准备礼物吗?

    也会牵手拥抱甚至是接吻吗?

    邱秋用力捏了一下手里的柠檬,心里沉闷。

    他不想裴斯礼和其他人那么亲密。

    独占欲就像成熟的蒲公英,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种满整颗心房。邱秋略微烦躁地原地转了两圈,把手里的柠檬放到案板上开切。

    算了,不要再想了!

    干活!!多赚钱养老才是正事!!!

    晚上十点,店里打烊。

    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减少,邱秋看着黑沉的天气,往冻僵的手心里呼出一口热气。

    不想回家。

    也不想见到裴先生……至少现在不想。

    那么,该怎么办呢?

    田甜和陈景在清洗模具,水声哗哗。

    邱秋拖完地,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做了好半天心里建设才开口:“吃……一起吃饭吗?”

    “晚餐,我来请客。”

    “好好好,”田甜双眼一亮。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陈景,擦干净手顺手勾住邱秋的肩:“正好我有事和你商量。”

    邱秋点头。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

    不过最后陈景被他妈一通电话喊了回去,只留下邱秋和田甜两个人。

    坐到餐厅里,邱秋又有点后悔,目光时不时落在手边的手机上。

    裴斯礼没有新消息。

    最近的信息终结在早上发来那句“晚上见”。

    邱秋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憋闷,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对昨晚上那个越界的亲吻耿耿于怀,而裴斯礼一点也不在意。

    为什么?

    难道那对于他们那种有钱人来说,真的是安慰抑或是表达礼貌吗?

    邱秋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裴斯礼在他会想逃,但见不得裴斯礼,他又焦躁烦闷。像只失了方向的小动物,撞来撞去周边全是裴斯礼。

    烦躁,焦虑,但又有种隐隐的渴望。

    他在渴望裴斯礼。

    ——不是邻居对邻居,是一个正常成年男性对一个正常成年男性的渴望。

    邱秋看着手机熄屏,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原来他才是gay。

    等田甜拿着水过来,看到的就是一个焉头巴脑的邱秋,他好像瞬间失去了活力的小白菜,神情恹恹。

    田甜递给他一瓶牛奶:“怎么了?”

    邱秋抬头看她,没好意思说自己在想裴斯礼,只是摇摇头:“没事。”

    他受了打击,连喜欢的牛奶都没喝。

    田甜没忍住伸手揉了揉邱秋圆滚滚的脑袋:“对了,你最近还在画画吗?”

    “嗯,在的。”邱秋歪歪头,满眼疑惑,“怎么了?”

    田甜在他对面坐下:“我有个叔叔在这里开了间画室,需要一个助教来着,然后我就想到了你。”

    “助教?”邱秋眨巴眨巴眼,伸手指指自己,“我是社恐i人。”

    让他一个社恐当助教是不是有些草率……

    “我知道。”

    “不是那种大机构教很多学生那种,就是一个班十个人左右,活挺轻松的,干得好有提成和各种年终奖什么的。”

    邱秋没说话。

    明显是在思考。

    田甜笑了下:“双休,离你家很近。”

    邱秋猛地抬起头,杏眼圆润,闪烁着心动。想了半天,他小声询问:“买……买五险一金吗?”

    “买!还会签合同。”

    这话一出,邱秋就没什么顾虑了。

    画室一周干五天,几节课,能拿五千左右,田甜叔叔说可以先看看邱秋的画工,如果画得确实好,还会考虑提高薪资。

    天降喜事!

    邱秋眉眼一弯:“谢谢。”

    “没事,你答应下来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临近十二点,邱秋把田甜送上车。

    小姑娘从包里拿出两个礼盒塞进他怀里,笑着说:“迟来的生日快乐,我和陈景的心意。”

    说完,她冲邱秋招招手,关上车门。司机脚踩油门,车身就像猎豹一样跑远,只有两个礼盒隐隐发烫。

    邱秋鼻子发酸。他收好礼盒,掏出手机给田甜和陈景发了句谢谢。

    没想到以前那么渴望的东西,会在这个世界得以补全。

    *

    邱秋到公寓楼的时间正好凌晨。

    今夜的电梯正好停在一楼,只需要稍稍一按,电梯门就自动打开。

    邱秋站进去,在电梯门即将闭合的时候,不知道从那里传来一两声野猫凄厉的叫声。接着,是不住的狗吠。

    飞蛾顺着缝隙爬进来,飞高撞到滚烫的灯,焦糊味伴着滋啦声响,电梯开始运行。

    黏腻的反胃和心慌久违地涌上心头,邱秋等电梯一到五楼就飞速逃出来。

    好在,五楼看起来一切正常。猫叫,狗吠,飞蛾翅膀震动的嗡鸣,电梯开合的咚咚声,全都归于沉寂。

    楼道里开着灯,白光很是刺眼。

    但邱秋感到安稳。

    他站到裴斯礼的公寓门前,在临开门的时候又有些犹豫。

    裴先生睡了吗?

    他进去会不会吵到他?

    要是没睡怎么办,应该说什么?

    社恐的回避本能发作,邱秋有些艰难地往后退了一步,小声叹了口气。

    算了秋秋。

    你现在已经不再是裴先生单纯的邻居,是心怀不轨的gay。

    邱秋决定今晚上先回自己公寓睡一觉,顺便捋一捋脑袋里乱糟糟的想法。

    他蹲下身从地垫下面拿出备用钥匙开了门,接着推门进去,顺便开了灯。

    而在他身后,走廊的灯管在他进门时猛地炸开,怪物踩着满地的玻璃渣,站在他的门口。

    悄无声息,毛骨悚然。

    很久没回公寓住,里面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好些东西都被防尘布遮住了。邱秋打开窗通风,顺便用干净被褥重新铺了床。

    因为对那未曾找到的东西的警惕,邱秋把所有灯都打开,让家里灯火通明。

    客厅的兔笼已经空了,睡觉的时候听不到旺福窸窸窣窣的声响,邱秋还有些不习惯。

    临睡前,他又看了眼手机,属于裴斯礼的聊天框仍然是那几个绅士疏离的字眼。

    邱秋没忍住点开聊天框,敲敲改改,删删减减半天,一个字也没发过去。

    叹了口气,邱秋放下手机,闭上眼睡觉。

    抱着沾有裴斯礼气味的毛衣翻了个身,他一边警惕怪物一边在想今天一天没回去,裴斯礼替他喂兔子了吗。

    应该喂了吧,他那么温柔绅士的一个人总不会拿兔子撒气的……

    希望裴先生不要生气。

    想着想着,邱秋昏昏沉沉睡过去。

    几乎就在他呼吸平稳的瞬间,门口站了不知多久的怪物终于有了反应,祂缓缓抬起手,捏住门把向下用力。

    ——嘎哒。

    门开了。

    随着他抬脚进门,原本灯火通明的公寓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咚、咚、咚。

    鞋底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声响,墨绿色竖瞳的怪物慢条斯理走到邱秋的床前,垂眸看着被褥下的鼓包。

    一分钟,两分钟……

    久到被褥下的人发出细碎的梦呓,裴斯礼才转动眼瞳。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足够尊重伴侣,也足够有耐心的家伙,但今天一整天没有嗅闻到喜欢的人,甚至邱秋还在逃离,这就让他感到沉郁和暴戾。

    他不喜欢邱秋躲他。

    黑暗浓稠,裴斯礼伸手掀开被子,露出底下的光景。

    邱秋抱着什么东西,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脸颊绯红,唇齿微张,像极了没有安全感的小兽。

    裴斯礼蹲下身,想将他怀里的东西拿出来。

    但睡梦中的小社恐力气大得很,非但不相让,甚至哼哼唧唧伸手要推人。

    这时候,裴斯礼才看清拿东西是自己的衣服。

    是今早上被邱秋穿错那一件黑色毛衣。

    心里的郁气陡然消失,裴斯礼抬起眼,从鼻腔中泄出轻轻的一声笑,似乎很是愉悦。

    他伸出右手轻轻捏住邱秋的脖颈,拇指情//色地摩挲着那皙白颈部不住跳动的血管,虎口用力迫使小社恐抬起脸来。

    “睡着了吗?秋秋。”他低声询问,语气亲昵。

    不等反应,他低头去舔邱秋的脸。

    猩红的舌尖从小巧的喉结舔舐而过,带着水色一路到耳尖到下巴,又从下巴处舔到那柔软红润的唇齿。

    虽不得章法,但仍快活得祂浑身颤栗。

    用以呼吸的嘴被堵住,邱秋有些不舒服,他皱着眉头呜咽两声,从鼻腔泄出一两声梦呓。

    “裴先生……”

    裴斯礼动作停了。

    他抬起头,墨绿色竖瞳瞬间变成人类眼瞳,直勾勾盯着身下的人。

    但邱秋只是说梦话,呼吸顺畅后又沉沉睡过去。

    裴斯礼感到可惜。

    他不再舔吻邱秋的唇瓣,而是扣住她的手,将自己垂涎已久的指节放入嘴里色-/情地嘬吮。

    前端微微开叉的猩红舌尖缠住那纤细修长的手指,裴斯礼神情餍足又疯狂,他眯眼去看邱秋,喉结重重地上下滚动。

    要疯了。

    要忍耐不住了。

    他现在就想筑巢。

    现在,立刻,马上。

    第39章 睡得好吗?

    邱秋是被一阵沉闷的声响吓醒的。

    咚咚咚——

    有什么正在缓慢敲击着走廊的墙壁。

    身体比头脑更先作出反应, 他快速地翻身下床,踩着破碎的日光拉开公寓的门。

    走廊上是一两个穿着工作服的工人,身上跨背着维修包, 一人扶着梯子,一人正踩在梯子上换灯泡。

    邱秋听到的那阵声响, 就是搬梯子发出来的。

    而他的门边,还站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听到身后开门的声响, 对方稍稍侧身看过来,背着阴惨的光。

    是裴斯礼。

    与那双暗沉的眸子对视不过一秒, 邱秋慌乱低头。

    紧张又心动。

    因为才起床,他头发蓬松松的,皮肤白里透红,长而卷翘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像犯了错事引诱猎人怜悯的小动物。

    裴斯礼垂眸, 目光下落。

    邱秋穿着居家睡裤, 裤腿稍短,暖黄的木质地板与白皙青涩的脚踝形成一个情/色的反差。

    ——那么细白伶仃, 或许自己一只手就能握住他两只脚的脚踝。

    喉结重重滚动,裴斯礼觉得渴。

    他比邱秋高大太多, 这么站着不说话, 连周围的空气都渐渐变得稀薄。

    小动物的直觉让邱秋敏感地察觉到裴斯礼应该是生气了, 但他又找不出对方生气的理由, 想了半天只敢忐忐忑忑地小声试探:“……裴先生?”

    “早上好。”

    音尾微微发颤,带着刚刚睡醒的哑。

    墨绿色眼瞳动了动, 裴斯礼收回一直放在那素色脚踝上的目光, 他有些机械地抬起拇指,放到下唇上轻轻按了按。

    无来由的, 却透着股情/色和引。诱。

    “早上好。秋秋。”

    祂声音有些哑,挪开视线的同时将脑海内下流的思想尽数收敛干净,转身的时候,又变成邱秋最熟悉的,绅士温和的可靠邻居。

    紧绷着的小社恐放松下来,甚至探头去张望走廊。

    维修工人三两下换好灯,抬着梯子走了。

    一地寂静,裴斯礼好心地替邱秋解释现状:“昨晚上走廊的灯坏了。”

    所以一大早才会有维修工人过来。

    邱秋这才注意到走廊满地的碎玻璃。

    指头大小的玻璃渣密密麻麻铺满这边的走廊,折射着惨淡的光。

    他后背发寒,张张嘴想问又问不出来。

    裴斯礼顿了一下,忽地询问:“秋秋是多久到家的,有没有听到声音?”

    没有……

    没有听到。

    尽管裴斯礼的声音一如既往清冷悦耳,但此刻不亚于滚落进沸油里的冷水滴,激起邱秋一身鸡皮疙瘩。

    不止没有听到,他甚至不知道这灯管是什么时候坏的。

    按理说灯管爆炸……还是这种程度的爆炸,他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久违的寒意顺着脊椎直达大脑皮层,邱秋甚至有种被黏腻无脊椎动物盯上的反胃感。

    他脸颊发白,身体下意识凑近裴斯礼。

    依赖的,可怜的,是只被蒙在鼓里但期冀被食肉动物护在身下的柔弱小动物。

    余光一直牢牢黏在他身上的怪物虹膜微微扩张,对于小社恐的亲昵和信任感到餍足。

    于是,他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嘴角,温声安慰:

    “没关系秋秋。你可能只是睡着了。”

    ——

    邱秋洗漱好出来,就刚好碰到从走廊进门的裴斯礼。

    男人手里拿着扫帚和铲子,铲子里是从走廊里打扫来的玻璃碎片。

    邱秋蓦地懂了为什么刚刚会在走廊上看到裴斯礼,他守在那里,无非是为了打扫满走廊的碎玻璃,因为怕伤到其他人。

    真是温柔呀。邱秋想。

    “裴先生,你要怎么处理这些东西啊?”他眨巴眨巴眼询问。

    刚洗漱完毕的邱秋湿漉漉又柔软,脸颊粉红,呆毛翘翘,一打哈欠杏眼里就堆满了水雾。

    俏生生的。

    裴斯礼把碎玻璃渣倒进垃圾桶,又将垃圾袋拴好放到门口,防止不小心伤到邱秋:“待会打电话给垃圾回收中心看吧。”

    毕竟是带有一定伤害性的物品,人类又脆弱至极。

    邱秋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回复,一时间有些愣神。

    他一直认为裴斯礼虽然绅士温和,但骨子里仍带有一定的疏离感,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没想到自己错怪了对方,裴先生明明是个很温暖的人。

    嗯,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小社恐一个人在那里头脑风暴,根本没注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裴斯礼听到他的小声嘟囔,稍稍抬起头。

    温暖?

    他垂眸冷淡地看了眼脚边的垃圾袋。

    祂才不是那种会发善心的家伙。

    如果不是为了在邱秋面前树立一个好形象,祂根本不会去管。

    早餐是面包。

    邱秋含着面包片盘腿坐在沙发上,裴斯礼洗完手从他身后路过。

    冷白的皮-/肉组织上尤带着水珠,手指指节修长,骨骼感很是明显,指甲被修剪过,整齐又干净,就连手背上的每一根黛色血管都透着性张力。

    纸巾从指缝和掌心停留片刻,接着就被主人扔进垃圾桶。

    裴斯礼在桌上拿了片面包,接着在邱秋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他吃东西一向慢条斯理,咬进嘴里后细细咀嚼,像是在品位什么了不得的大餐。

    和腮帮子鼓鼓的仓鼠秋形成强烈对比。

    邱秋半是心虚半是羞怯,低着脑袋咬面包,不敢抬头去看裴斯礼的脸,只能没话找话,试图缓解尴尬。

    “裴先生,你昨晚睡得好吗?”

    出乎意料的,裴斯礼没有立刻回应。

    邱秋没忍住抬头偷偷瞥他。

    ——裴斯礼在看他。

    视线直勾勾的,露骨且情-/色。

    有那么一瞬间,邱秋甚至觉得自己成了男人手中的那块软乎乎的面包,被撕咬进嘴里,残忍地被捕食者咀嚼和品味。

    脑袋里警铃大作,邱秋慌乱低下头,只觉得心跳如鼓,腰眼发麻。

    裴先生……真的很性感。

    看到小蜗牛欲盖弥彰地躲回壳里,裴斯礼眯了眯眼,他吞咽掉粗糙又干巴的人类食物,低声回答邱秋的问题:“不好。”

    “?”

    “我等了秋秋一个晚上,但你没接电话。”

    电……电话?!

    邱秋手忙脚乱地从沙发另一边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亮后确实发现了十来通属于裴斯礼的未接电话。

    拨打时间被间隔开来,最后一通甚至在今早上七点。

    居然……真的等了自己一个晚上嘛?

    邱秋说不出心里具体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心尖上有些痒,想伸手挠一挠,还有些愧疚,愧疚自己让裴斯礼等了一晚上。

    他垂下脑袋,红着脸道歉:“对不起……”

    裴斯礼没说什么没关系,在他看来,这种承诺和歉意远不如邱秋一直待在自己身边来得舒心。

    话题一转,他问道:“或许,你是在躲我吗?秋秋。”

    躲这个词性质太过特别,邱秋不想承认。

    他抬起脑袋来,小声为自己辩驳:“没有……我只是不想打扰裴先生休息。”

    “昨晚上和朋友去聚餐了,我换了新工作,然后回来时候太晚了,我怕裴先生已经睡了,就先回自己家睡一晚。”

    当时心里或许有逃避的想法,但更多的,是怕麻烦裴斯礼,也怕男人觉得自己事多,觉得自己烦。

    他不想让裴先生讨厌自己。

    一五一十交代自己行踪的小社恐像只被主人质疑的可怜小狗,委屈又愧疚,着急忙慌的,生怕被厌弃。

    裴斯礼喉结微微一滚,头脑因为这个想法而感到兴奋:“秋秋换了工作吗?”

    “嗯,以后不会去奶茶店上班了,田……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画室的工作,离公寓不远,待遇也挺好的,总之……”他耳垂发烫,“我每一天都会早点回家的!”

    不会再让裴先生等!

    “……”

    终于得到想要的回答,裴斯礼心脏怦怦狂跳,肌肉和骨骼痉挛颤栗,差点维持不住人形。

    邱秋对此一无所知,他因为愧疚不敢抬头,也就错过了自己那“心动对象兼好心邻居”脸上的,古怪又快慰的笑意。

    家……

    秋秋承认了这处巢穴是他们的家。

    野兽进食的本能渴望让祂想不管不顾缠住属于自己的爱侣,舐遍他的全身,进行体-/液交换和标记。

    ——如果不是怕邱秋害怕恐惧,他或许真的会撕掉自己身上这层人/皮,露出贪婪又恐怖的内里,把小社恐“吃”进肚子里。

    但是不对,祂不想这么轻易被邱秋哄到,祂还是对昨晚上邱秋离开巢穴离开自己感到生气和不满。

    “嗯,我相信秋秋。”

    所以,不要再像昨晚上那样让祂一个人。

    ……

    吃完早餐,裴斯礼坐在沙发上工作,邱秋喂了兔子,又打扫干净周围的卫生,这才又在沙发上坐下来。

    黑色大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出来,先是在裴斯礼身边坐了会,复又哼哼唧唧挪到邱秋身边。

    它轻手轻脚跳上沙发,歪着脑袋不去蹭邱秋,黑色狗脸上似乎有些生气。

    邱秋平时很喜欢抱着它,觉得狗狗软乎乎暖烘烘,看它生气就想哄它:“来财。”

    大狗不为所动。

    哼唧着,但就是不准备搭理他。

    邱秋觉得可爱,想把气呼呼的狗狗抱进怀里摸摸,但伸出手被它轻巧避开,跑走的时候,甚至用尾巴抽了邱秋的手背。

    用劲不小,啪一声清脆可闻。

    第一次被狗狗打的邱秋傻呆呆忘了反应,直到手被裴斯礼拉住他才回过神。

    男人放下手里的电脑,坐到邱秋身边,正俯身替他揉被来财尾巴抽到的手背。

    邱秋不觉得疼,就是有些迷茫:“来财这是怎么了?”

    裴斯礼手里动作稍稍一顿,他抬起头直直看了邱秋好一会,这才低声回答:

    “或许是一整晚没有见到你,他有些难过。”

    第40章 疯子

    之后的几天, 邱秋一直遵守着早回家的誓言,画室和家里两点一线,可惜的是, 那天过后,裴斯礼就出差了。

    五天, 现在才过去三天。

    三天内,邱秋已经在画室混了个眼熟, 田甜的叔叔是个很好相处的老板,看过邱秋的画后, 将工资和提成又往上拔了拔,对此,邱秋很是感激。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画室里的小朋友数量不多,也很好相处, 会甜甜地喊他秋秋哥哥, 需要什么也很有礼貌地请求。

    总之,这个工作, 邱秋很是满意。

    他想着这个好工作能落到自己头上,全靠着田甜, 于是又找时间请人吃了饭, 红着耳尖给女生当了整整一天的拎包下属。

    等闲暇的时候, 邱秋会自己买菜做饭, 然后窝到阳台画画和看书,等待着裴斯礼回来。

    第四天, 大雨。

    邱秋和一个小朋友被留在画室里, 等待对方的大人来接。

    小家伙姓蒋,圆头圆脑, 长相漂亮但话不多,只趴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绵延的雨。邱秋轻手轻脚收拾画室,尽量不去打扰他。

    “秋秋哥哥,”原本安静的人突然问道,“雨多久会停呀?”

    邱秋小心翼翼地放下画架,温声回答他:“可能还要很久。”

    两人同样圆滚滚的眼对视两分钟,接着默契地移开视线。

    尴尬在四处蔓延……

    蒋岐用手指戳戳窗户,视线牢牢盯着楼下积起的小水洼。雨珠啪嗒,落到水洼里就冒起一个小泡,像是里面有一条小金鱼,雨滴落下了就是亲吻了小鱼。

    过了两分钟,他抿抿唇,从嘴里呼出一口冷气:“秋秋哥哥……对不起!!”

    说完,蒋岐猛地冲出门,迈着小短腿啪嗒啪嗒跑下楼。邱秋怕他出事,连背包都没拿就赶紧跟上去。

    没想到小家伙只是跑下来踩水,他一脚一脚踩着水洼,全身被打湿,但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在开心。

    邱秋蓦地想到田甜叔叔说的:蒋岐话不多,但对沾水这方面有惊人的想象力和天赋。

    周围没有伞具,邱秋只能把外套脱下来挡在孩子上方,由着他踩水洼。

    有了阴影,水面就会折射倒影,蒋岐不踩水洼了,他呆看着水面:“我以前的梦想就是能在雨天打着伞去踩水洼,但是妈妈不让,她觉得我会生病。”

    “但是我很喜欢水,我喜欢雨后的水洼,喜欢大海和池塘,喜欢装满水的玻璃鱼缸……”蒋岐说着有些难过,“但是我一次都没踩过水洼,也没有靠近过大海和池塘,因为妈妈希望我可以画更积极向上的太阳和花。”

    秋冬季的雨并不好相与,打在身上是入骨的冰冷,邱秋怕他生病,又怕小家伙好不容易说出来的心声得不到回应,于是决定抱抱蒋岐,就像抱抱小时候的自己。

    “天赋爱好和妈妈的爱并不冲突。男子汉要理解女孩子,但也可以给妈妈撒撒娇,说说自己的想法。”

    邱秋摸摸蒋岐的头,绞尽脑汁但仍有些干巴巴地安慰他:“你不止是妈妈的儿子,你更是你自己。”

    年岁还小的蒋岐其实听不懂邱秋在说什么,但他仍然因为有人愿意陪他踩水洼和安慰自己感到开心。

    他眼神亮晶晶的,伸手抱着邱秋的大腿:“谢谢秋秋哥哥……”

    只不过还没开心太久,他就被人拎着衣领子扯开夹到腋下,讨人厌的味道充斥满鼻腔。

    伞面遮住冷雨,邱秋把湿掉的发往后撩,这才看清抢走孩子的是他认识的蒋泽。

    他这才反应过来两人都姓蒋。

    邱秋有些惊讶:“蒋警官,您……”孩子都这么大啦?!

    “邱秋,我是蒋岐的小叔。”蒋泽打断他,温声解释。

    他对于来接小侄子但能看到邱秋而感到高兴,依托于职业,他想见一面小社恐都变得困难,自从上次分别,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

    “最近过得好吗?”他像老友一样和邱秋话家常。

    “啊?嗯,我过得很好……您呢?”默默把打湿的外套穿上,邱秋视线没再关注蒋泽,反而看向被男人粗暴夹在腋下的,焉头巴脑的蒋岐。

    “您这么……抱(?)着蒋岐,他会不会不舒服?”

    听到自家侄子的名字,蒋泽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自己犯了错,回去他妈妈会比我惩罚得更凶。”

    邱秋敏感地察觉小家伙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犯错和惩罚是两个尖锐的词,邱秋并不希望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受到责骂亦或是教训。

    “蒋岐没有犯错的。”他掐住手心,圆而水润的杏眼直勾勾盯着蒋泽,第一次那么不像一个社恐,“这是他的爱好和灵感,我……我们都觉得很好。”

    这句话像是用光了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勇气,说完后,邱秋像被戳翻了肚皮的小刺猬,红着脸再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在越庖代徂……

    还是越过一个警察,在插手别人的家事。

    邱秋知道这不对,但是,他不想看到有天赋灵气的蒋岐变得灰扑扑的:“对不起蒋警官……,但是我想拜托您,带孩子回家后劝劝蒋岐妈妈也听听孩子的心声,至少,不要因此就惩罚他。”

    不要像他一样,被关在黑暗又灰扑扑的小房间里变得渐渐黯淡。

    邱秋眼尾有些红。

    这是蒋泽第一次看到他那么激动。

    他喉结重重滚动两下,听话地把孩子变夹为抱,声音有点沉重:“蒋岐父亲是救人的时候溺水走的,所以他妈妈一直有心结……我会的。再见邱秋。”

    他把伞交给呆愣的小社恐,抱着蒋岐三两步走到车旁。

    他没有用重话,但却像在邱秋耳边炸响一个惊雷。小社恐拿着伞追上去:“对不起蒋警官,我我……我,很对不起。”

    邱秋羞愧难当,心里酸涩涩的。

    他眼尾彻底红了,浑身湿漉漉的,漂亮的眼垂着,像犯了错的小狗,在用湿润的鼻尖蹭蹭,给主人道歉。

    蒋泽心里一软:“这不是你的错邱秋,你说的是对的,而且,你真的很好,我根本没有立场去责怪你。”

    他只是觉得有些难堪,因为他在自己有好感的人面前展现出了那么不成熟的一面。

    车后座,蒋岐探出脑袋,睁着大眼睛对他挥挥手:“谢谢你,秋秋哥哥!”

    邱秋鼻尖发酸,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引擎启动,车身很快消失在雨幕里,邱秋后知后觉感到冷,他上楼收拾好画室,接着拿着背包回家。

    下午三点,裴斯礼没有回来。

    邱秋洗了热水澡,又吃了感冒药预防,这才把自己窝在沙发里放空。

    人这种生物很是奇怪,一旦有点难过,就会想念自己最信任的人,很想很想。

    邱秋开始想念裴斯礼。

    他想到很久之前,也是一个雨天,男人来接他,林秘书只给了一把伞,他们一起打,他不敢和裴先生说话,于是低着头踩小水洼,到家后两个人都湿漉漉的。

    想到他们一起组装阳台吊篮,他因为脚麻摔进了刚装好的吊篮里,裴先生不但没有生气,还关心他是不是受伤了。

    想到从他们遇到到现在的点点滴滴,越是想,他就越是想念裴斯礼。

    他真的好喜欢裴斯礼。

    ——

    另一边,裴斯礼和吊儿郎当的沈观云大眼瞪小眼。

    彼此都觉得不耐烦,但两人都没动。

    邻座的合作人滔滔不绝问着早就讲解过的项目,接着话题扯到他的创业事迹和对年轻人的不屑,又扯到婚嫁上。

    “我有一个女儿,”他瞥向裴斯礼,“出落得很标致,脾气也不错,见过裴总之后就念念不忘,总托我问问裴总结婚了吗?”

    裴斯礼罕见地走了神,垂眸盯着手指已经过了好几分钟。

    沈观云一边看好戏一边拐他一下:“裴总?问你呢,结婚没有?”

    裴斯礼慢条斯理地换了一个姿势。

    “我是gay。”他淡淡回复对方。

    “……”

    “……”

    满室寂静里,只有沈观云闷声笑出来:“可不是,他家里有个兔子一样的恋人,黏他得很,他哪敢沾花惹草。”

    本意是句调笑话,就连沈观云都没想到,这话一出,裴斯礼原本不悦的表情瞬间松动,甚至偷偷笑了笑。

    “……疯子。”沈观云低声骂。

    大概是这句“是gay”杀伤力太大,年长的合作人气得面红耳赤,又舍不得这个利润丰厚的项目,快速签下合同甩手走了。

    让林秘书收好合同,裴斯礼也起身。

    沈观云一手转笔,问他:“这就走了?”

    裴斯礼表情淡漠,拿沈观云说的话噎回去:“因为家里有兔子一样的恋人。”

    “就这么舍不得啊?”男人耸肩,“行啰,那你可得把握好,别逼太狠让小兔子跑掉……”

    跑掉?

    裴斯礼垂眸遮掩住眼底的阴郁和戾气。

    祂不会让秋秋跑掉。

    ……

    下午五点,邱秋猛地被手机铃声吓醒。

    他坐起身,伸手拿过手机,来电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号码。

    “喂?您好。”

    “是我,蒋泽。”

    男人有些无奈,没想到加了微,但邱秋根本没存自己的号码。

    “蒋警官?”

    “我是想问问你安全到家没有……蒋岐山妈妈让我给你说声谢谢。”

    听到这话,邱秋心窝一热,他把脸埋进膝盖:“……没,没关系。”

    后面蒋泽又说了些,最后以再见结尾,秋秋挂断电话,觉得无聊又开始打扫家里。

    打理旺福的窝,打理厨房,打理客厅,最后又哼哧哧窝进沙发里。

    时间过得好慢。

    他好想裴先生。

    放空好一会,邱秋又抓起旁边的手机,删删改改在在搜索栏打下几个字:怎么追求喜欢的人。

    一秒后,弹出来的画面让人眼花缭乱,手指滑过乱七八糟的塔罗,八字玄学,划过所谓的看完这篇你就懂了,邱秋终于找到一个靠谱的回复。

    ——了解对方,展现魅力,真诚认真,对对方好。

    好吧,第一点就很难,他根本不了解裴先生。

    邱秋有些失落,又仔细想了想后面三点——易如反掌。

    完全能做到!

    好好好,从今天开始,他要多多和裴先生接触,多了解他,然后对他好!

    晚上六点半,天全黑下来,邱秋开了灯。

    裴斯礼仰头看着楼层上的暖灯,脑海里又浮现沈观云的话:

    ——“那你可得把握好,别逼太狠让小兔子跑掉。”

    如果得知真相……,邱秋会害怕吗,害怕得跑掉?那祂怎么办?是不是又要再次回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黑暗里?!

    裴斯礼体会到了害怕的滋味。

    他怕某一天,得知真相的邱秋会厌恶,抛弃自己,也怕自己到时候会失控。

    祂……不想这样。

    也决定一辈子都不会暴露。

    ——

    六点四十,门铃响了。

    邱秋从猫眼看,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裴斯礼。

    男人似乎是冒雨回来的,头发和身上有些湿,察觉到他的视线,墨绿色眼瞳闪过柔和:“是我,秋秋。”

    邱秋赶紧打开门。

    朝思暮想好几天的人现在就出现在自己面前,邱秋又惊又喜,嘴角带笑,脸颊泛着漂亮的绯色。

    “裴先生,你回来啦?!”

    “嗯,提前回来了。”边说着,他边把手里拿着的一朵白色桔梗递给邱秋,“吃饭了吗?”

    裴先生似乎格外热衷送花。邱秋红着脸想。

    他摇摇头:“还没有。”

    本来买了泡面准备今晚上对付过去的,但是因为下午睡太久现在还没饿,就忘了。

    “裴先生吃了吗?”

    裴斯礼学着邱秋的模样摇摇头:“稍等。”

    虽然不知道稍等什么,但邱秋还是乖乖点头应了。

    晚上八点,公寓厨房亮着灯,火上是咕噜噜冒着热气的汤。

    邱秋在沙发上坐立难安。

    裴斯礼简单洗了个澡出来后就钻进厨房捣鼓,邱秋想进去帮忙,就被他捉住手赶了出来,弄得人又心动又惭愧。

    忍了又忍,邱秋最后还是没忍住。他偷偷摸摸挪到厨房外,扒着墙壁探头探脑。

    刚探出脸蛋,就被男人察觉到,裴斯礼甚至不用回头:“在看什么?”

    邱秋心跳越发大声,像是有只小兔子在他心脏上跳呀跳,一边跳一边笑,他害羞地蜷缩脚趾:“在看裴先生。”

    裴斯礼身材很好,骨架大但个头也高,腿长腰窄,从后面看,是完完全全的性感倒三角。

    裴斯礼因为这简单的五个字而心脏发痒,像是被啮齿类小动物咬上一口,麻酥酥的,让祂干渴到身体疼痛。

    墨绿色眼瞳后知后觉转动,裴斯礼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声音低沉又沙哑:“看我做什么?”

    邱秋脸颊越发滚烫,他想到自己网上学到的“有用知识”,心里发狠,声音发抖:“裴裴先生……明天,可不可以和我出去逛逛啊?”

    “好,”男人没有犹豫,“去哪?”

    邱秋心脏重重漏掉一拍:

    ——“去哪里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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