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齐嬷嬷收到宫里的消息,事情已经发生了三天。听到张请冬怀孕了,她先是一愣,接着心下微沉,连媳妇儿茶都来不及喝,火速赶了回去。
进宫后齐嬷嬷并未到后罩房,而是求见太子。
解决了件烦心事儿,胤礽心情不错,听此便放下手中事务,从百忙之中见了她一面。
“给太子请安,”齐嬷嬷动作利落地行礼。
太子为她看座,态度亲切而温和。
“这么急着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齐嬷嬷否认,接着道:“关于张格格身孕一事……”别人可能不了解,但作为从小看着太子长大的,齐嬷嬷非常清楚对方的为人。既然对张请冬身份有怀疑,胤礽又不是个好女色的,大概率是不会去临幸,所以怀孕什么的,估计只是闹了场乌龙。
这倒也没什么,问题太子想将乌龙坐实,如此就有问题了。
胤礽也没瞒着她,毕竟光靠后罩房那只呆头鹅很难不弄出差错来,于是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并让其好好看着张请冬。
齐嬷嬷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待太子说完,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开口道:“爷,奴才人微言轻,出身卑贱,原本不应开口。但您既让我跟着张格格探究她的来历,有些东西总是要上报。”
顿了下,她将最近一阵子埋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张格格虽然被迫卷到这些罗乱事儿里,但她年纪小,天真无邪的,并没有半点不轨之心。老奴成日跟着她,可以保证此人绝没有问题,所以、所以能否请太子宽恕一二,莫要与她一般计较。”
见她这般,胤礽有些惊讶,齐嬷嬷在宫中这么多年,为人沉稳办事老辣,很少感情用事,如今这番话,往小了说是帮人说清,往大了说就是彻彻底底地徇私。他要是想追究,可以直接将其拖出去再也不用。
当然了,作为从小养育自己的嬷嬷,胤礽自是不能那般对待。安抚了对方几句,并未给出什么答复,只说自己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便将人打发走了。
之后坐在椅子上,脑海中浮现张请冬那副标准傻样儿。身为太子,即便很少回毓庆宫,胤礽对后院所有的情况也了若指掌,他知道李氏曾不止一次地想收买后罩房的下人,但都被拒绝了。
“真是奇了怪了,那呆头鹅难不成会给人下迷药?”胤礽不解,但这点小事也没太在意。事实上,某种程度他也认同齐嬷嬷的话,毕竟自己几乎要将张请冬祖宗三代挖出来了都没查出任何问题,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使他更加确定了一件事——那小格格不是装傻,是真不机灵!
之前酒后更像是喝多了胡言乱语,结果与现实撞上了。既然齐嬷嬷那么喜欢,以后就让她继续在后罩房待着吧。
不知太子已然下了决定的齐嬷嬷忧心忡忡地回到小院儿,还没推开门,便听里面传来荷香几人叽叽喳喳的声音。
“诶!膳房今天怎么只送了半只肥鸡,这哪儿够主子吃的,我们格格怀得可是龙种!”
“是啊!还有,说好的白玉小弓箭怎么没送来,我额涅就是挂靠着这个才怀上的弟弟,太不上心了,我们格格怀得可是龙种!”
齐嬷嬷:“……”
“你们几个,有完没完,整日不好好干活儿,就知道给格格惹事!”飞速进去,对着他们劈头盖脸一通骂,众人吓得作鸟兽散。
冷哼一声,齐嬷嬷来到主屋,发现张请冬正拿着个镶金戴玉的西洋望远镜研究,见了她自然地打了声招呼。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多待几天吗?正好,来来来。”放下手中的物件,张请冬上前拉过齐嬷嬷,从柜子里翻出一张皮草,上面每根毛都闪着油亮的光泽。
齐嬷嬷识货,一下子就看出来,这是一张熊皮。此物可不多见,毕竟山林里的熊比老虎还危险,想要狩猎极为艰难,更别说这皮子还如此完整,哪怕是皇宫里都难寻。
这么贵重的东西,定然是太子赏下来的。齐嬷嬷有些疑惑,虽说要做样子,但也不至于下这么大本吧?
“之前你不是说了两只腿都有风湿,一到冬天就疼吗。宫里发那些棉裤又重又不方便,我当时就想,最好是找个皮子防风,可惜寻不到那么厚的,现在好了,我让针线房的给改一改,穿上之后腿就不会疼了。”张请冬笑意盈盈,接着又关切地询问起其家中情况。
“无碍,我走了那逆子估计反而畅快。”齐嬷嬷摇头,她父母走得早,又常日在宫中伺候,这些年攒下不少财物,族人想要从自己身上搜刮油水,为了保住钱财,只能认了个小孩当儿子。结果那孩子跟她也不亲,长大后正经差事不做,光琢磨养母那点老本。如今娶了媳妇,以为能好些,反而变本加厉。
齐嬷嬷生性刚强,这些事是绝对不会跟外人说的,至于那个家,她也不愿意多待。比起冰冷贪婪的儿子,反倒是相处没多久的张请冬更像自己的晚辈。
想到此处,她看小格格的眼神愈发柔和,“老奴这边不要紧,倒是格格,你这身孕……”
“哦哦哦,对,还有这个事儿。”张请冬突然想起来,眼见四下无人,偷偷地将自己假怀孕一事与齐嬷嬷说了,毕竟若按太子所言,自己还得装上五六个月,齐嬷嬷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
等说完,小心翼翼地看向对方,迟疑道:“那个、咱们组织,应该不会把这个人告诉别人吧……我答应帮太子保密来着。”万一暴露了,太子估计得被康熙罚了。
齐嬷嬷无奈,祖宗啊,这种时候你就顾好自己吧!
见张请冬尚未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齐嬷嬷只能把话摊开了说,“格格!你怎么能配合太子做这种事呢!这是欺君的大罪!是要杀头的!”
“啊?”张请冬茫然了,“可是……咱们不是造反吗?”难道造反不用杀头吗?对方这话也不太符合法外狂徒的人设啊。
齐嬷嬷:“……”一时忘了还有这茬。
轻咳两声,迅速找补道:“这个、两者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你假装怀孕,太医要经常来请脉,即便人是毓庆宫的,但这些事儿都在万岁眼皮子底下,真要有心一调查就知道,风险实在太大了!格格,您一定要与太子说,尽量摆脱此事!”
张请冬见她如此认真,也知道严重性,连忙点了点头。
但是不管怎样,事情已经发生,该隐瞒还是要隐瞒好。
现在毓庆宫后院只有她跟林氏程氏,李侧福晋还得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后罩房倒也没人管,所以假扮孕妇初期,张请冬还是觉得比较轻松的。
唯一的苦恼便是,也不知胤礽搭错了哪根筋,各种赏赐如流水一般涌入她的院子。
像那件熊皮,之后又差人送来了三张差不多的!这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格格应该有的规格,导致张请冬很想跟他说一句。
叔叔……别送了……我害怕……
去像齐嬷嬷请教,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再这样下去怕是远在畅春园的李氏都要被惊动,到时候一套连招下来,自己的安生日子恐怕是过不下去了。
张请冬觉得心烦,但又逮不到太子人,只能化悲愤为食欲,每天吃得更多了。膳房知道这位主儿现在是个宝贝蛋,每天换着花样做。
看着一大桌子美味佳肴,想起被胤礽嘲笑的小肚子,张请冬气鼓鼓,筷子加的飞快。
就要吃!不高兴你也长啊!瘦得跟竹竿儿似的还嘲笑我!
她吃得正欢,突然,外面传来冯鹏的声音,是奉太子之命送东西来了。
还来?张请冬扶额,齐嬷嬷安慰了两句,先独自除去迎接。
说起来她与冯鹏也是老相识了,属于互相看不惯那种。虽然都是跟了太子许多年的,只不过相比于冯鹏,自己与桂嬷嬷这种从小伺候起来的更受信任一些。好比张请冬一事,冯鹏就完全不知道其中内幕。还以为她是在后院押宝,想跟随位有前途的主子。
想到这里,齐嬷嬷冷笑,以为谁都跟他一样爱钻营。
冯鹏见了齐嬷嬷,热情地寒暄几句,将手捧之物展示给对方。
“……两百多年的老人参,你看看,这芦头,这皮色,放到外面怕是一露面就得被抢疯了,关键时候可是能救命的东西。太子爷得了,想都没想,转手就送到格格这儿来了,什么叫盛宠啊,我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
齐嬷嬷检查了下东西,发现果然如对方所说,乃是一等一的好物,心中更加疑惑,于是凑上去套近乎询问太子如此做的原因。
“这个嘛……”冯鹏顿了下,有些为难道:“上头的心思,咱们这帮奴才哪能猜得准,兴许太子就是想对张主子好呢,老姐姐也别多想,赐下来收着就是了。”
说罢一溜烟儿跑得没影。
看着他远去的方向,齐嬷嬷忍不住啐了一口,“死泥鳅,我看你得意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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