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罪恶都市[7]
柯乐画完后,点了两下江也的手背。
接收到信号的江也收回自己的手,柯乐则还是继续维持着这个趴下的姿势,只是将手里的笔偷偷塞回书包里了。
然后他就趴在书包上一动不动,好像真的睡着了一般。
江也重新恢复刚才抵着车门撑着下巴的姿势,车窗外的场景不断变化,但玻璃上的倒影不变,借着车窗的倒影,他看见了手上的图案。
和江也想的不错,确实是由三条线组成。
他低头,视线掠过手腕背面。在原有图案的下方,极简的风格,黑色的细线条,就这么简单勾勒而成了一个新图案。
这个图形由三条线组成,其中两条是弧线,一条是直线。
这两道弧线像是半圆,将这两个拼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圆。两个半圆弧线左右分开,再分别镜像翻转,变成“)(”。
剩下的一条直线就斜着穿插|进了两道弧线中间,呈“/”。
只要柯乐错得不是太离谱,不被人盯着仔细看,就发现不了这是画的。
不知道这样一个标记除了区分猎罪者和罪恶者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江也点开个人面板,先略过个人信息不看,他直奔道具商城。
这些道具
简直就是专门为罪恶者准备的武器库。
【□□17手枪】【马格南左轮手枪】【M24型柄式手榴弹】【9×19毫米口径手枪|子|弹】【73式手榴弹】【哈喽公交车】
六格道具其中的五格都是热武器,只有一个【哈喽公交车】画风新奇,撇开【哈喽公交车】不看,其他的五个道具都是一个类型。
购买这些武器所需要的积分和之前那些都差不多,均价50,不存在溢价的情况。
江也手上有着500积分,要是为了完成破坏任务而购买道具,那每一次完成的必须是四级破坏及以上,这样才能回本。
可这些枪和子弹不管是分开售卖,还是合在一起售卖,价格都是一样的。
就相当于买一把自带五发子弹的枪需要40积分,那么这把枪用完之后,要是想另买子弹,那么五发子弹同样需要40积分。
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去买一把新枪呢。
这些还是一次性的道具,用完自动消失,想要一直续用,就要趁还剩最后一颗子弹的时候装上新的子弹。
所以这么算,一五发弹夹容量的枪,它的使用次数就是五次。增加子弹的时候,面板上的道具使用次数也会增加。
如果完成一次枪杀属于一或二级破坏,那么一发子弹分给一个人,最多只能赚到100积分,再减去买武器花掉的50积分,这一轮只能赚个50积分。
那么想要赚够兑换游戏通关券,就需要杀500个人。
这样的办法太不现实,因为罪恶都市里的罪恶者占到了总人数的30%,除非他们互相伤害,否则这个游戏里的人怎么够罪恶者杀的。
但夏说了,这个游戏的生存率和留存率都很高,那就说明这个游戏和其他的相比相对安全,所以罪恶者赚取积分的办法肯定不只有杀人。
在不以伤害他人为目的的情况下,造成破坏的方法有哪些呢
江也又瞄了一眼坐在前方的徐侧,在他的角度,椅子挡住了徐侧的大部分身形,江也只能看到对方的几根头发丝。
徐侧会加入这样的组织真是令江也大跌眼镜,他很难把徐侧把“警察”这个身份联系起来,更别说亲眼看到徐侧做着类似维护都市秩序的工作了。
自从在这个游戏中遇到徐侧开始,江也就总是在想,对方是不是在演戏、在伪装。
就在江也腹诽徐侧的时候,后者似有所感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视线看向了后视镜,看见了盯着前方看的江也。
就在二人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徐侧收回了视线。
江也皱眉,他看见了徐侧眼里的探究。
这让江也不禁疑惑。
他看我做什么,还怕我跑了不成。
江也想着,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图案,心中越发有了底气。
他的手推了推柯乐的肩膀,明知道对方是在装,但江也还是问道:“没事吧?晕车?”
柯乐没说话也没动,过了好一会,就在江也以为对方真的睡着了的时候,柯乐才用气声回道:“嗯。”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就连抬头和摇头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了。
江也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
演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他搞不清楚的事情太多,于是江也索性不再纠结,躺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了。
——
江也他还真的睡着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是被人摇醒的。
江也意识回笼,他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先是往身边看去,他模糊的视线越过站在车门外的人,看向外面。
是猎罪者总部大楼。
江也这一侧的车门打开,徐侧就站在车外,面对着他倾下身子,其中一只手刚从江也的身上收回来。
江也皱眉,轻啧了一声,不仅是因为徐侧的触碰,自己还这么掉以轻心地睡着了。
徐侧见江也醒了过来,便站直身体,侧开身子,手扶着车门上方,“到了,下车。”
江也听见了,但他刚睡醒,意识比较混沌,所以一时间没有动作。
下一秒,徐侧举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抓到的铁链,铁链连接着江也的手铐,往外一拉,江也的手臂连带着整个身子被迫地往前探出去。
江也重心不稳,还好他的反应及时,很快地就伸腿站在地面,支撑住了整个身子,才没有倒栽葱似的栽倒在地。
江也现在的姿势有些狼狈又有些滑稽,他一只脚站了出来,另一只脚和半个屁|股还在车里。
他的上半身弯着,脑袋顶到了徐侧的腹部。
“”
徐侧只感觉眼前一晃,自己的腹部被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抵着。江也撞击的力度不小,他被撞得发出一声闷哼,但身体并没有因此就往后倒去。
就算隔了几层布料,他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腹部痒痒的,还有些来自对方身上的温度。
徐侧低头看去,看见的就是江也那凌乱的衣领和发尾之间的洁白皮肤,还有颈椎上的两节过于突出的骨头。
徐侧的食指不自觉地弯了弯,那感觉又来了。
他的手仿佛还残留着上一个游戏的感受,那触感,那体温,一直挥之不去
江也的脖子很好看,要是手上的铁链连接的是他的项圈就好了。
徐侧不喜欢美丽的事物,但如果要他毁掉一样美丽的事物,他想他是愿意的,尤其这个事物是江也,他应该会很乐意这么做
徐侧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暗藏着如此罪恶的想法。这种想法在这以前只是浅浅的表层感受,如此具体的感受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直到现在,徐侧才知道在实施伤害的时候,那种强烈的、欲求不满的感觉是什么了。
在以前,就算是自己被人报复、伤害了,也从来不会有这种难以言喻的想法
江也的存在过于碍眼了,自从他的出现,莫名地激起了徐侧心中的施虐欲。
特别是在上一个游戏之后,染上鲜血的江也,无力倒地的江也,无论是哪样的江也,他都很乐意看见
徐侧越发觉得自己陌生了。
太碍事了,碍事的不是江也,而是自己的想法。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所以他只好把扰乱自己心神的事物抹杀。
要杀掉吗?
徐侧低眸看了一眼,视线从江也的脖颈顺着脊梁往下滑去
算了。
最好,江也不要出现在他身边了
过于亲昵的感觉令江也感到陌生,与人过度接触让江也产生一种没有由来的恐慌感,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推开了徐侧,即使不用搀扶着任何东西,也能立马站好在地。
他这副样子,就跟刚才差点摔倒的人不是他一样。
徐侧刚才伸出准备扶人的手,又收回了,他的手垂下往身后蹭去,还有些要欲盖拟彰的意味。
关上车门,江也被拽着往前走去。
他往前看徐侧手里的铁链,只觉得十分刺眼。
“能不能让我自己走?”江也没走几步,就停下来。
他觉得这样子太像在遛狗了。有被侮辱到。
徐侧没及时停下,他感觉到手中的铁链拉不动了,才回过头。
他看了眼站着不动的江也,又抓着铁链拽了几下,江也的双手因此晃了晃。
这幅场面莫名有些挑衅的意味了。
江也:“”他有理由怀疑对方就是故意的。
陆放池比他们都要先下车,此时也是勾着柯乐的肩膀,没个正形,走在人们的前方。
他回过头,看到的就是江也和徐侧两人僵持不下的场景。
陆放池不好说徐侧,于是改为对江也说道:“要不,你们进去再吵?”陆放池说着,脑袋指了指大楼的方向。
他以为自己说不动他们,这两个人还要僵持一会,没想到陆放池话音刚落,江也就已经先一步,抬脚从徐侧身边走了过去。
给台阶就下,好孩子。
陆放池欣慰想道。
但江也和徐侧的站位变成了,江也在前,徐侧在后。角色倒转了。
徐侧望着江也的背影,嘴角上扬了一瞬,之后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很快地放了下来。
他刚才,就是故意的
陆放池偷瞄了一眼徐侧的脸色,还好,没生气,陆放池松了口气。
他转头看着身边拖着的人,柯乐则仍旧扮演着晕车人士,走路的时候脚步虚浮,摇摇欲坠的,他这幅样子还真把陆放池给骗了过去。
他拍了拍对方的背,“到了,清醒点。”
柯乐嘟囔了一声,听不清他说的什么,但下一秒,柯乐就猛地弯腰捂着嘴,额头更是冒出了汗。
陆放池忍住要把柯乐甩开的冲动,叹了口气对着先走一步的人说:“你们先去,他好像不行了。”
柯乐秉着善解人意的态度,摆着手说道:“我没事、没事呕!”
“喂!”
第072章 罪恶都市[8]
审讯室里,只有着两套相对而放的桌椅。
这个封闭的房间只有一个开口,是一道和墙体融成一色的铁门。
在其中一张长桌子的侧面,是一扇大玻璃,也是双面镜。
江也在进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旁边的玻璃,然后就收回视线了。
他坐在离门口远的椅子上,江也的对面有两张椅子,只有一张坐着人。那个人是个生面孔,他穿着黑色连体制服,腰间扣着一皮带,脚下踩着黑色靴子。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水管工一样的制服,穿上去还挺像一回事的。
许是江也的视线太冒犯了,他被对面的警察瞪了回来。
好好好,不看还不行吗
江也的双手放在面前的小桌子上,他的手铐还在,铁链的另一端扣在了桌面左上角的小孔里。
他闲来无事,便试着轻轻拽了拽,想试试这玩意的牢固程度。
这时,审讯室的门打开了。
徐侧进来了。
“拔出铁链,会有电击。”江也看见了江也的动作,淡淡说道。
江也便歇了刚才的念头。
原本坐在座位上的那位小警员一见到徐侧,他立马站了起来,神色紧张,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江也眼睛一眯,发觉这气氛有些微妙。
这人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刚才对江也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比起恭敬,更像是害怕。
徐侧没有回答,他进来后没关门,而是给了这位小警员一个眼神,那位小警员一愣,然后看都不看江也一眼,就抱起桌子上的记录本去了。
江也都想叫住那小警员了,他把记录本拿走了,那徐侧干什么。
小警员的脚步匆匆,江也竟从他的背影看出了一些迫不及待。
真是毫不掩饰的抵触啊。
徐侧这么招人忌惮,为什么还要在这种地方待着。和他不羁的行事风格完全不符啊
然而徐侧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想自己的,不管在哪里都是我行我素。
他的一只手放松地摊在桌面,微微曲起,右手的食指规律地敲击着桌面。
江也只觉得这个节奏有点熟悉,好像最近在哪里听过,但又和现实世界里的任何一首歌不同,这个节奏既有规律又没有规律,比起一首歌,更像是一首曲子的间奏或是前奏。
这个旋律对不上江也记忆里的任何一句歌词,如果用几个词语来形容这种旋律,那就是梦幻和怪诞并存,两者非但不冲突,还很好地相容了。
徐侧也不着急审问江也,他就这么坐着。
江也同样不会因为对方迟迟不审问而感到紧张,相反的,他的后背完全放松靠在了椅背上,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手也拿了下来,交叉放在了腿上。
他的动作牵扯到铁链,在安静的空间里发出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仔细听,还有回音。
徐侧眉梢微动,看着江也桌下交缠在一起的手指,“不怕死?”
“没扯松,没电。”
江也言简意赅,语气里都是不想多说的态度。
他们便默契地不再说话了,气氛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宁静。
这样诡异的气氛,让场外的人单是看着,都觉得不寒而栗,但是偏偏他们两个当事人,处于这样的气氛中却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适。
玻璃的另一侧是另一个房间,房门微动,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屋内的两个人见了,主动给新进来的男人让开了位置,三个人站在这面大玻璃前。
这三个人的站位明确,其中站在最后方的是刚才从审讯室里出来的警员。
他的斜前方站着的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就是陆放池,而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未曾露面的男人。他的气势非同寻常,身上穿着的不是工会的制服,是再简单不过的黑色上衣和裤子。
审讯室的光从玻璃中透出来,照亮了男人的脸。
他的五官清晰,和徐侧给人的感觉相反,他的脸偏向于顿感和浓颜,存在感在这三人中是最强的。
浓眉和眼睛的距离不近不远,不压眉,保持着一个刚好的距离,当他没有表情的时候,会给人亲和、容易接近的感觉,自带一种信服力。但是一旦皱眉或是冷眼,给人带来的压迫感不输徐侧。
他身上的领导者的气场是与生俱来的,如果他来自现实世界,那么他的地位也是处于万人之上。
如果江也亲眼看到这个人,用江也的话来形容,他就是年近三十的靠谱男人类型,用一种流行的说法,那么他就是霸道总裁。
此时的男人就是冷着一张脸,连一向话多的陆放池都说不出话来了。
男人的声音也和他的形象配对,同样的沉稳和波澜不惊,“难得见他有这么积极的时候。”
陆放池的嘴角抽了抽,“积极”他看了一眼审讯室内的徐侧,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究竟从哪里看得出积极了。
虽然和审讯室隔着一道墙,另一边的冷峻气氛还是能穿透墙体传过来,陆放池搓了两下自己的手臂,摇摇头。
男人又问道:“那个人叫什么,什么来历?”
陆放池答不上来,他的视线在江也身上流连了一圈后,支支吾吾了一阵子。
“嗯?”男人回头看着陆放池。
在男人即将说出下一句话之前,陆放池坦白了:“我不知道,但他好像和徐侧认识”
男人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废话。
陆放池只好拿起放在台子上的通讯器,按下按钮,对着里面的徐侧说道:
“开始吧。”
审讯室内。
江也终于等到了徐侧的第一句话。
“名字。”
“?”
“名字。”徐侧又重复了一遍。
“江也。”他说完,侧眼看了一眼右边的大玻璃,但他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年龄。”徐侧只管问,也不做记录什么的,这更加让江也确信,这是给别人问的了。
“二十五。”
“身高。”
“180cm。”
江也迟疑了一下。
需要问到身高吗?
他正等着徐侧问下一句呢,徐侧张了张嘴,却还没能说出一个词。
江也看了眼对方,发现对方的手碰了碰耳朵上的通讯器。
江也汗颜,“能不能专业一点?”
注意到徐侧抬眼看向他,江也又问:“要不你问我性别?”
“”
徐侧接着又恢复了神色,“什么时候来的。”
“今晚。”
“具体时间。”
“我不知道啊,大概是六点?”
“为什么会和那三个罪恶者在一起?”
“我是准备来工会的,但是在路上被他们三个挟持了,他们三个人,我打不过也跑不了,只能束手就擒了。”
江也撒了一个小谎,他没说左冬三人是冒充了猎罪者,因为他们开的车子和工会的就不同。要是如实说出来,徐侧说不定还要问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为了减少麻烦,江也把这部分隐瞒了。
江也说完,反问道,“工会和警察局是一个地方吗?为什么你们开警车?”
“他们为什么要把你带去七名里。”
徐侧的话音和江也的后半句话同时响起。
就在江也以为徐侧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的时候,徐侧说了:“工会包括警局,也可以说工会就是警察局。”
江也没听懂。
意思是,猎罪者工会相当于罪恶都市的隐藏部分,罪恶都市的本地人只知道有警察的存在,不知道有猎罪者工会的存在吗。
虽然都在同一个地方,但只要本地人和他们有隐藏身份的人不掺和到一起,那么平常就是各管各的,本地人就不归工会管?
徐侧像是被审讯室旁边的人警告了,于是他突然生硬地说道:“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徐侧这幅被人管的样子有些好笑,神情都是不耐烦,下一秒就想起身离开却又非逼着自己坐定的感觉。江也真不知道徐侧为什么要领这份苦差事。
“那你问。”江也忍住笑意。
“你是猎罪者,还是罪恶者?”
“猎罪者。”
“知道猎罪者和罪恶者不同的地方吗?”
“知道”,江也知道对方要问什么,他举起自己的右手,拉下袖子,把有图案的那一面对着徐侧,“是这个吧?”
江也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玻璃另一边的人的视线也紧跟着江也的手臂。
但江也很快地就将袖子拉好,把手放回腿上了。
他只给徐侧一个人看。
而徐侧离得自己距离不近,那样的距离,徐侧大概是看不清楚的。
但江也似乎低估徐侧了。
因为徐侧的视线在那图案上停留的时间,比江也露出图案的时间还要短,几乎是浅浅地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面上却不动声色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江也不禁蹙了蹙眉头。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徐侧看穿了。
不会吧?
江也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衣袖放下来之后,应该都没怎么碰到那个位置,该不会是晕染了吧?
因为徐侧没有接着说话,审讯室的气压又低了下去。
江也的心提起,他观察着徐侧的微表情,企图从对方的脸上看出端倪。
徐侧默了默,缓缓张口:“是。”
江也松了口气。
但他还来不及高兴,就看见徐侧的眼里闪过一丝揶揄。
那种神态,不是友善的。
江也瞬间就确定,徐侧知道自己不是猎罪者了。
他放在桌下的手盖着另一只手,被盖着的手指揪住了裤腿,然后捻着那一点布料来回的磨。
被发现了。但好在只有徐侧一个人发现,可他不能保证徐侧不会戳穿他。
江也不是输不起,而是无法容忍自己输在这种低级错误上。
就在江也以为徐侧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却什么也没做,也没告诉别人江也不是猎罪者。
江也眸色暗了暗,虽然他很感谢徐侧没有把自己供出去,但觉得徐侧也没按什么好心。
“”
“这是【罪】,另一个是【岛】。”
“什么?”江也没跟上徐侧的思路。
“这是叫法。”
代表了猎罪者的图形名称是【罪】,每个人初始就有的图案是【岛】。
“哦”,江也说,“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徐侧隔了一会,才说道:“没了。”
这么快?
江也觉得奇怪,但是他没问出口。
第073章 罪恶都市[9]
陆放池:“就这样?”
男人撑在面前的长桌上,身子前倾,盯着审讯室里的人的一举一动。
“徐侧的意思,你还看不出来吗?”
陆放池后知后觉,“也是,他们认识。”也怪不得从来不怎么参与这些的徐侧,这次主动要参与了。
男人不怎么在意江也,他的视线放在徐侧脸上看了好一会,问道:“另一个呢?”
陆放池:“在小刘那呢。”
——
江也从审讯室里被带出来了。
他刚才所在的审讯室是在走廊的尽头,他走出门,左转,看到的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走廊。
这条走廊完全是封闭的,尽头的墙封死了,没有开窗户,就连这一路过去的两边墙,都没有一个设有窗口的房间。
所有房门也是做成了和墙体相近的颜色,完全关上门之后,根本看不出那是一个房门。
顶上的灯带在天花板的两边,顺着走廊的方向竖向延伸,再结合起这灰色的墙。江也觉得,这里有点像棺材或者墓道。
压抑的环境起到心理暗示的作用,人待在这样的环境下,心情也会跟着受到影响。
江也和徐侧一前一后地走在这楼道里,他始终和徐侧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因为徐侧已经知道江也的身份了,他得防止徐侧突然拿出道具手拷来对付自己。
出来之后,徐侧也没有拉着手手铐上的铁链了,就由它长长地垂在江也身前。
江也懒得整理垂下来的链子,他走路的时候,腿一直踢着这铁链,铁链和手铐链接的部分嘎嘎响,发出金属相撞和摩擦的声音。
江也没有问徐侧要把自己带去哪里,而是就这么跟着对方走着,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们停下了。
江也以为自己没走多远,但回头一看,离最里面的一间审讯室,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
跟着徐侧站在一扇门前,这房门没有门把手或者其他可以握住开关的东西,这门完全嵌入了墙体,表面与墙面融为一体。
徐侧抬手在什么也没有的墙面上按了一下,这门先是“滴”了一声,然后就是机械转动的声音,接着,门打开了。
不用徐侧说,江也就走了进去。
他进去后,就一直站在门口,没有下一步动作了。
这是一间六七十平方的房间,没有任何墙体隔断,一眼望去就是四面墙,简直是“家徒四壁”。里面家具甚少,看着更显空旷。
唯一的一张书桌放在门口的对面,在墙边靠着。桌子后方还有一张带着几个轮子的椅子。
江也的视线停在了入口左侧的铁栏杆上。
“”
原来这是“拘留所”啊。
江也没有很惊讶,因为刚才徐侧的问题水分太足,而且徐侧也没有要把江也放走的意思,工会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
对于自己要被关起来的事实,江也坦然地接受了。
只不过,柯乐呢?
他还没出来?
——
在江也接受审问的时候,柯乐也没闲着。
先是将晕车的戏码演完,又假装上吐下泻拖延了一会时间,这才真正进入审讯室。
江也在接受完徐侧的盘问是,柯乐终于开始接受警员的问话了。
被叫做小刘的警员,对于审讯这方面也是有经验的,不是因为他的本职与这有关,而是他在这里干了很久。
他看了眼端端正正坐在对面的柯乐,心想,这个人看上去邋遢的很,但还算老实,一会的审讯应该会很轻松。
小刘开始他的准备工作了,他先是走到桌子旁边摆弄着记录仪。
本来给人老实印象的柯乐,在见到小刘在摆弄着记录仪的时候,就有点坐不住了。
等到小刘坐好在他的对面,柯乐等不了对方开口,就率先问道:“这是什么?”
柯乐虽然是在和小刘说话,但是他的眼睛却是在看着架在自己斜对面的机器。
这个记录仪很小巧,大概是两个拳头这么大,被支架撑起来,和柯乐的脑袋摆在同一高度,又像台相机。
小刘见面前的人不过是个学生般大的年纪,所以他的态度也较缓和,“记录仪。”
里面的录像是要给上级看的。
这里的规矩和现实世界的规矩不同,作为同样的来自现实世界的人,小刘对两者的差异体会很深。
小刘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他在宿舍里用来计时的自制日历已经有很久没有写新的数字上去了,因为【罪恶都市】里的年份、日期都是乱的,游戏空间不能参考现实的任何一个时期,是完全架空的,是独立于现实世界而存在的空间。
唯一有参考性的只有“时间”,但这里的时间倒不是随着太阳东升西落来算的。小刘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也没有搞懂就是了。反正他参考的是都市本地的时钟,上面显示了什么数字,那就是几点。
有时候,甚至还能在这里看到极昼或者极夜的现象。
如果还是原来的世界,这样的现象绝对能算得上是千古奇观吧。
这样的情况像什么呢,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把他觉得好看或者有意思的东西都塞进这个游戏里
柯乐的声音将小刘放飞的思绪拉回。
“记录仪啊”,柯乐有些迫不及待地问,“这是要把我拍下来吗?”
“对。”
小刘的回答中规中矩,语气也是麻木的。
他在这里工作是没有钱的,但他还是勤勤恳恳地工作,为的就是通过工作来攒够积分。
他也不知道积分是怎么通过工作到达自己的手上,他只需要看个人面板的积分有没有增加。
小刘想从这个游戏里出去。
一开始来这个游戏的时候,他抱着努力赚取积分的想法,努力抓捕罪恶者。
但是时间一长,他就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很常见的错误,那就是对这个游戏的认识不够深刻和全面。
他在奋斗了一阵子后,发现,他手上的积分根本涨不起来,甚至有时候只减不增。
因为从道具商城中购买一副【手铐】,就要花费三十的积分,但是有时候都抓不到一个罪恶者啊。罪恶者不是在大街上等着被抓的固定刷新的野怪,罪恶者也是外来者,他们都是一样的。
容易被抓的罪恶者积分少,而且小刘还要和很多猎罪者一起争抢。
有时候小刘还会抓错人,抓到本地人或者和自己一样的猎罪者,这样的话已经使用掉的手铐不会重新返还,而是就这么消失掉。
这样一来,就亏了三十积分。
不容易抓捕的罪恶者积分多,但是危险系数也高啊。小刘对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而且这个抓捕的行动根本不是小刘这样级别的人能参与的,因为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小警员,对应现实世界的话,应该叫他文职。
而这个级别用猎罪者工会的等级制度来排序的话,也叫做“足”。
除非有人手不够的时候,才会拉几个“足”过来。这种时候就只能全凭运气了,因为名额不多,这种机会也是千载难逢的,几个月都碰不上一次,要是给自己碰上了,还要把握住使用手铐和送监狱的机会。
这个过程,还需要和同为猎罪者的人争夺。
像小刘这样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唯一的优点就是比其他人聪明一点,能苟活到现在全靠运气。
小刘认清现实后,释怀了,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在【罪恶都市】是大多数。
“足”里面,也有着细分,不过这些细分的等级是他们自发创造的,每个人都不想做最低等的那一个,所以他们这些低等级的“足”又将这个等级分为三个层级,分别是“足一”“足二”“足三”。
而小刘,他是属于最底层的那一挂,“足三”。
因为这三个等级起源的自发性,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参考意义,只是为了让下等人不这么低人一等而已。就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被分到“足三”的人也不用太在意这个等级,因为实际上“足一”和“足三”都是一样。
而这样的低等级划分方式,也不被“足”以上的人所认同,这时属于他们“足”的自嗨。
而在混乱无序的【罪恶都市】中,居然还有着“严格”划分等级的猎罪者制度存在,这样的存在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能算得上是一种无序了。
在本地人的眼里,这就是个警察局,而在具有双重身份的人来说,猎罪者工会和警察局是两种不同的存在。
小刘也不是一开始就加入了这个工会的,因为当时夏并没有告知他,这里还有这样一个工会的存在。
是猎罪者工会主动找上小刘的,被找上门的不仅是小刘一个,当时还有和他同一批次的其他猎罪者们。
他们找人的方式很特别,虽然有着正规统一的制服和规矩,但他们粗暴的找人方式在一开始还吓跑了不少猎罪者。
因为他们这些负责找人的“足”,采取的是地毯式的搜索方式,一旦找到的是罪恶者,那就直接抓;若是本地人,就放;若是猎罪者,就直接打包扔车上。
一开始,不少人还以为这个工会是由罪恶者组成的拐卖团伙。
第074章 罪恶都市[10]
有罪恶者为了逃避抓捕,也是花样百出。
由于本地人和罪恶者都没有【罪】这个图案,所以很多早早就进来游戏的罪恶者有了经验,用别的东西将手上的【岛】遮住,伪装成本地人。
再后来,小刘入职后,工会就一改以前的行事风格。
也许是因为底层的“足”太多,简单的抓捕任务不够分,难的任务没人接,底层劳动力饱和,容易上手的任务供不应求,导致底层的“足”联合抗|议。
不少人想趁乱脱离工会,但是这座都市的任务几乎被猎罪者工会垄断了,工会有很多渠道获得任务信息,其中一个渠道就是通过报案的方式。
那些“个体户”的猎罪者,想要通过自己的方式完成任务赚取积分,是很难的,因为他们个人力量薄弱,还要和人数众多的工会进行竞争。
所以罪恶者不是他们唯一的敌人,还要加上一个猎罪者工会。
摆在“个体户”猎罪者面前有两条路,一是单打独斗,风险大,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有时候辛辛苦苦做任务还不一定会有回报;
另一条路是加入工会,接受统一调剂,就算得到的回报很少很少,但能保证是有回报的,工会成为他们背后的依靠,在精神上给到的支持比给到的物质要有用。
除开有能力的猎罪者,几乎很多实力不足的猎罪者都选择投靠工会,然后移依靠工会的一点杯水车薪而苟下去。
蚊子肉再小也是肉,他们的信念感很强,都是抱着“熬”的念头,这是支撑他们长期在罪恶都市里生活的动力。
实力不足而选择进入工会的猎罪者,小刘就是其中一个。
小刘他们这些“足”一直被压一头,这是加入公会后的感触最深的一点。
他们变得不那么自由了。
凡事总不可能那么顺遂心意,所以小刘对于这个不公还是能接受。
可其并不是所有的“足”都是这么想的,在工会大量招纳猎罪者和划分了等级制度之后,这种模式的弊端开始显现。
当时工会的矛盾不止体现在工会内部,还影响了整个罪恶都市,不少罪恶者趁机作乱,引发猎罪者和罪恶者之间的大战。
那一次战争伤亡无数,热武器的滥用,导致整个罪恶都市都化身为炼狱,被战争牵扯其中的不仅有外来者,还有本地人。
对于那次战争,小刘知道的甚少,因为他当时因为实力过弱,没有被选中上前线,而是在幕后充当后勤。
他们猎罪者的大本营就是这栋大楼,战争时期前来投奔的还有不同阵营却向往和平的人们,比如罪恶者和被蒙在鼓里的本地人。
后来还是永无岛的夏亲自下场,才得以平息。
在那之后,猎罪者工会才真正地有了雏形,和如今的工会也是最相像的。
关于那场战争,再具体再深入的事情,小刘就不知道了。
因为他足够有自知之明,从不参与任何一场具有风险的斗争,能避则避,所以才能一直苟活至今。他秉着知多错多的原则,也从不打听那些事情。
就算外面再怎么样,又关他月薪50积分的人什么事呢。
只是,1000积分好像真的遥遥无期了。
满打满算他只需要干个一年八个月,但吃饭最少要5积分,住最便宜的宿舍也要一个月10积分,有时候兴致来了想做任务,还要花半个月工资买手铐。
这么算下来,攒积分的战线就被拉长了啊。
小刘想,他还有出去的一天吗?
他就没见过有认识的人攒够1000积分的,他们都是一群可怜人,活该给人打一辈子工的可怜人。
所以他对柯乐的态度也算好,甚至能说是包容。
对于柯乐的那些幼稚的问题,他也很乐意回答。
柯乐见小刘对于自己的行为没有阻拦,也逐渐大胆起来。
只不过有手铐的束缚,他才没有更加放肆,稍微收敛了一些
小刘:“自我介绍。”
柯乐:“柯乐,今年二十一,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一百六,是家里的独生子,还是一名中国传媒大学表演系学生”
小刘扶额,打断了他:“等一下,倒也不用这么详细。”
柯乐正色:“好的。”
小刘拿起笔,比划着说道:“你不要老是看向镜头,要是觉得不自在的话,就当做没有记录仪好了。”
柯乐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微微点头:“好的。”
小刘:“”算了,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不自在的样子。
小刘干脆不纠结这件事了,他整理了一下手中的资料,照着念道:“你来到【罪恶都市】的时间是?”
“今晚。”
“双重身份分别是?”
柯乐顿了顿:“这也要说吗?”
小刘叹了口气:“要是警察问你这些,你说不说呢?”
柯乐抱歉地笑了笑,老实说道:“表面身份是罪恶六中的高二学生,隐藏身份是——”
他突然话音一变,“要是你们抓到了罪恶者,会怎么样?”
小刘以为柯乐是因为刚来,所以问的问题都这么地弱智,但看在他刚来的份上,小刘不厌其烦地为他解答:“当然是上手铐,直接丢监狱。”
柯乐追问:“丢监狱了,之后呢?”
“看情况吧”,小刘说道,“有时候是按照【罪恶都市】的规矩来,有的时候”
“不对,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是罪恶者?”小刘上下打量着柯乐。
柯乐摇摇头,“我当然不是,就是觉得好奇。”柯乐还拉起自己的袖子,把【罪】露了出来。
小刘看见,点点头,下一句话就断了柯乐的念想,“少插科打诨,这不是我们能讨论的。”
他说完,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记录仪。
柯乐明白过来,不再多嘴了。
小刘翻了一页手中的纸,继续问道:
“出生点是?”
“学校。”
“有分配到住处吗?”
“有的,在市中心,学校旁边。”
小刘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满是羡慕。
柯乐:“很奇怪吗?”
小刘是真羡慕了:“能被分配到房子的人都是属于运气好的那一挂了,更别说还是市中心的。”
“听你这么说,市中心的房子很少见啊。”
“是啊,市中心的小区就两个,一个南一个北”,小刘叹了一口气,“一般都是被分配在边缘地区的居多,一旦去到那种地方,就算是不是分配到的都无所谓了。”
“就拿七名里来说吧,那里距离猎罪者居多的市中心有一段距离,所以成了罪恶者的聚集地。如果是猎罪者,自然不能继续在七名里待下去,否则被狩猎的不是罪恶者,猎罪者就先被围殴了。住在七名里的猎罪者越来越少,到最后,完全成了罪恶者的天下了。”
柯乐琢磨着,继续不动声色问道:“那七名里就没有本地人了吗?”
“肯定有啊,但是本地人又不知道这是个游戏,不知道猎罪者和罪恶者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游戏就是他们的真实世界,外来者都是和他们一样的本地人。”
小刘意识到自己又说多了,急忙转移话题,“你住在市中心,而且出生点在学校,为什么晚上会出现在七名里?”
柯乐见好就收,没有继续在他的发散性话题上多问。
对于小刘的问题,他也是如实全盘托出:“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我的同班同学,虽然我也就是个转学生,我对他没有什么印象,但是他知道我。他说,他在新同学名单上看到我了,因为好奇,就多看了几眼,然后记住我了。”
“你的同班同学叫什么名字?”
“李家槐。”
“猎罪者还是罪恶者?”
“应该都不是?”
“是本地人?”
“嘶,可能吧,我也不知道,我不认识他,但他确实是认识我的。”
“你没撒谎吧?”
“我真没有,我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撒谎,我又不认识他。”
小刘继续问了下去:“那个李家槐找你干什么?”
“他说,看我是新同学,在新班级肯定有很多不习惯的,于是邀请我一起吃完饭,跟我讲讲那所学校和班级的事情,就算是提前带我熟悉校园了吧”,柯乐说,“然后我就答应了,毕竟我刚来,啥也不知道,有人带就挺好的,看样子他也挺好心的。”
小刘皱眉:“你的警惕性也太低了。”
“可我看他也不像是坏人,长得挺面善的啊。”
“所以你们就去了七名里,在那里吃了饭,是吗?”
“对的,主要是我在去到那里之前,我也不知道七名里是那样的啊。”
“你身上的伤口是怎么一回事?”
柯乐的神情变得难堪,“打架”
“和谁?”
“应该是本地人了,一个喝多了的中年大叔。”
“打架的原因是?”
终于有人问柯乐这个了,他整个人都变得满腔义愤。
“这件事说来话长——”
小刘看了一眼手上的手表,觉得自己距离下班是无望了。
第075章 罪恶都市[11]
“我叫李家槐,你呢?”
一个长相灵气,两边头发偏长,盖过耳朵,稀碎的发尾触到衣领的男生走在柯乐的旁边。
他虽是在往前走,但是身子一直侧着,一边手背在身后面向柯乐。
柯乐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同学吓了一跳,他冷静一会后,看对方也穿着学校的校服,年纪也不大,看着跟高中生似的,所以对这个不速之客的态度没有太过分。
柯乐没有直说自己的名字,而是反问对方:“你刚才不是说认识我吗?原来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我当然知道啊,你就叫柯乐嘛!”李家槐哈哈笑着。
柯乐也陪着笑:“原来你知道啊,那你还问。”
要不是柯乐是笑着说这句话,看起来还有几分真心,李家槐都要以为柯乐是在阴阳怪气他了。
李家槐嘻嘻哈哈地说:“这不是为了正式认识一下嘛。”
“好啊”,柯乐说,“我叫柯乐。”
面对柯乐真诚的笑容,李家槐也被对方积极的情绪所感染,刚才的不快也消失了几分。
“你刚来我们班,肯定还有很多不知道的吧,班主任有带你熟悉熟悉我们学校了吗?”
柯乐想了想,自己刚来的时候就是在出学校的马路上,而且身上没有穿校服。他的手往后按了按书包,里面有些厚度,而且还软软的,像是装了校服。
看来今天也不是第一天上学的日子。
柯乐摇摇头,“没有哦,班主任这么忙,怎么会有空呢。”
李家槐比柯乐还要自来熟,他好哥俩似的,上前凑近勾住了柯乐的肩膀,说道:“没事,还好你遇到我了,反正明天还要上学,我今晚就给你讲讲我们学校的事情吧!”
柯乐答应了,因为他看着李家槐不像坏人,而且当下也没有比这更快熟悉这里的办法了。
李家槐背着手,弯下腰自下而上打量着柯乐:“你吃饭了吗?”
柯乐低头看了自己的肚子一眼,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人类”的食物了。
当然,上个游戏自己做的菜不算。
于是他便答应了。
“没有”,柯乐说,“我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说吧。”
柯乐人生地不熟的,他对李家槐说,自己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不太熟悉。李家槐没有怀疑,便拍拍胸脯,包揽下了找地方吃饭的活。
柯乐说这话的时候,他观察过李家槐的表情,对方看上去仿佛真的信了一般。
可是【罪恶都市】,就一个小城市这般大小啊,哪来的其他城市。
而且这里的人对于地理位置似乎没什么概念,当对着本地人说,这个都市以外的地名时,这里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这个问题本地人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但要是问他们一些地理方面的问题,他们又会答不上来,觉得柯乐在胡言乱语。
柯乐跟着李家槐走在路上,他发现这一路越走越偏,而李家槐要说的地方还没有到时,柯乐便有些怀疑了。
他虽然还在跟着李家槐走着,但是他的速度放缓了。
李家槐好几次都回头看着柯乐是不是还在跟着,他还催促道:“来啊。”
柯乐看了一眼身后的高楼和前方的荒芜,装作不经意地说道:“要是沿着外面一直走,可以直接走出城了吧。”
他说完,还看着李家槐的后脑勺。
可惜看不见对方的反应。
“怎么可能走得出去啊,要花不少时间吧。”李家槐还回头拉了一把柯乐,把柯乐拉到自己同一水平线上。
李家槐的回答算不上是天衣无缝,但也避开了重点,让柯乐抓不到端倪。
这样的位置,柯乐倒是能好好看着李家槐的侧脸了,他盯着对方看,“你没出去过?”
李家槐摇头,“当然没有啊,我家穷,哪有钱出去。”
柯乐:“你难道不想着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李家槐疑惑了:“为什么要想出去呢,我觉得这里也很好啊,发展水平什么的,也不比其他地方差吧。”
柯乐见快要把人问急了,于是换了个话题:“那你除了这个城市,还有什么喜欢的城市吗?”
李家槐摇摇头,随即奇怪地看着柯乐:“没有啊,那你呢,你原来在哪里读书?”
“咳咳”,柯乐清了清嗓子,“北京。”
李家槐皱了皱眉,像是在思考有没有这个地方。
柯乐走快了几步,在李家槐面前倒着走,“你知道北京吗?北方的北,京东的京。”
“我没去过这条街。”李家槐摇摇头,又问道:“京东又是什么?”
柯乐说:“京东商城啊。”
李家槐:“是这里新开的超市吗?”
柯乐顿了顿,然后笑了:“是吧。”
李家槐又将“北京”这两个字念了一遍:“北京是那个新超市的名字?”
柯乐笑了出来,“对的,我家是开超市的,就在【罪恶都市】里面,有机会我带你去我家啊,去北京。”
李家槐也仰头,对上柯乐的笑脸,语气轻快:“好啊。”
柯乐斜眼打量着身边这个男生,在一米七八左右,身材一副没发育完全的样子,是十几岁年龄段的正常身形,但是面部轮廓和五官算是清晰了。
他抓不到李家槐的把柄,李家槐表现得很像本地人。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柯乐接触的本地人较少。
柯乐抬起手,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两个图案。
思索再三,还是直接点击上面的【罪】。
他瞄了一眼李家槐,发现对方并没有在看着这里,柯乐又继续操作起来。
【罪】的功能和【岛】不太相似,【岛】涵盖了永无岛的全部方面,而【罪】只是代表了这一个游戏里面的内容。
首先,夏不会告诉猎罪者们【罪】的用法,全靠猎罪者们自己摸索,就算问夏,夏也不会说。
柯乐点击了一下之后,就弹出了一个同样半透明的页面,但是这个页面是黑色的,透明化之后,就是雾黑。
面板上的字不透明,是墨黑色,不至于看不清楚。
在周围昏暗的环境,勉强能看清。
首先跳出来的是个人信息面板。
【性名:柯乐】
【身份:猎罪者】
【次数:1】
【积分:400】
【通关券:0】
除了第三行的次数“1”之外,其他的柯乐都能看懂是什么意思。
这时,李家槐突然探着个脑袋过来,也看着柯乐手上的图案,语气稀奇:“哇,你还纹/身!”
“哈哈,是啊。”柯乐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把右手伸到李家槐的面前,大大方方地给他看。
可惜李家槐的表情没有奇怪的地方,他仍是很惊讶:“可学生怎么能纹/身呢?”
柯乐:“学校名字都能叫做罪恶六中了,里面的学生纹/身很奇怪吗?”
李家槐:“可是这和我们学校的校名有什么关系吗?”
柯乐:“那就没关系,我就随便说说,哈哈。”
李家槐:“噢”
来到目的地,柯乐没忍住说出口:“这是什么地方,好破。”
李家槐顿了顿,好像被伤到自尊了:“破是有一点,所以我才说我家穷嘛。”
柯乐有点说错了话的心虚,安抚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放在心上啊。”
李家槐善解人意:“我没事的,走,我们去吃饭吧。”
柯乐站在酒气熏天的大棚前,面前是油腻腻的木质圆桌,还是桌面和脚撑可以分离的那种。
凳子是塑料的大红色凳子,凳面泛着油光,下方围着凳子脚的四道塑料薄横杆都断了两道,剩下的不足以支撑整个凳子,更别说人坐上去能不能坐稳了。
只有外围的路才铺了水泥,其他的都是泥路。
这地面到处是积水,不是下雨导致的积水,而是大排档的老板在收拾桌面的时候,把客人没喝完的酒水或者汤水直接倒在地面,水坑里最上层漂浮着的是油脂。
久而久之,这些泥土地难以吸收的油脂和水就这么留在一个个的坑里,等到几个小时过去,这些水分就会干掉,剩下一层贴在表面的油。
这些汤汁和酒水被土地吸收了之后,一股难闻的味道就会从地里散发出来。
有食物的馊味和酒臭味,还有潮乎乎的湿味。
柯乐只是站在这里,他的脚就挪不动了,一股油腻的感觉自下而上地将他包围。
柯乐忍住不捂住鼻子,迟迟不入座。
李家槐已经在空位上坐下了,他们旁边的几桌都是喝酒划拳的酒鬼。
坐在他们旁边的一桌人,五个中年男人,一个女人,他们点了一大桌子的菜,还有几十个酒瓶,桌子上堆不下的就堆在桌子下。要是有个大动作,都很容易把桌子下的东西踢翻。
李家槐拉了一张还算完整的红色塑料凳过来,拍了拍凳面,说道:“来啊,坐。”
柯乐不是没吃过大排档,他在学校上课的时候,就会经常和室友或者同学出来聚餐,大排档、烧烤摊是喝酒聚会的最好场所,但柯乐还真没来过这么脏的。
一看过去,除了位于室内的厨房外,这完全就是个露天大排档。这倒是省下不少租金。
就连厨房也只是炒菜的地方而已,一大堆没有处理过的食材,都成小山似的堆在厨房门口旁边的长桌上。
厨房门的另一侧,墙上就是一排水龙头,店主一家人就在这里洗菜和切菜,处理好之后,再拿进厨房炒。
那一面墙边的啤酒箱堆得老高,另一边还有一堆空箱子和空瓶子。
由此可见这里的生意很好。
但这里的顾客大部分都是三四十岁的男男女女,柯乐和李家槐他们出现在这里,有些清新脱俗了。
杵在这里的柯乐已经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力。
向柯乐投来的目标都不是友善的,柯乐只好坐下。
“吃些什么?”李家槐问。
看着摆放着酱油瓶、辣椒酱,和用来放一次性筷子的鸡精筒的桌面,柯乐的食欲断崖式下降。
但他总不能让李家槐难做,所以问道:“有菜单吗?”他想着随便点几个菜就完事。
李家槐愣了一会,“菜单?没有啊。”
柯乐身旁的那一桌子人突然爆发出一阵爆笑,粗狂的笑声响彻整个大排档,其他桌上的客人也被他们吸引了目光。
柯乐往那处看去,正好对上了其中的好几道视线。
在对视之后,他们比柯乐更快地移开了视线,就好像刚才只是巧合一般。
总觉得他们是在笑自己,可柯乐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他于是不再管这些人了,对着李家槐说道:“随便吧,吃什么都可以。”
柯乐跟着过来的主要目的也不是吃饭,他只想打探打探消息,赶紧吃完赶紧离开。
这个地方,他真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李家槐轻车熟路地把店员叫来,报了几个菜名后,还点了两瓶酒。
柯乐看向李家槐,没看出来对方还会喝酒
上菜了,但柯乐看着油腻腻的炒饭,胃口全无。
在李家槐热切的目光下,他还是随便吃了几口。只是卖相一般,但味道还不错。
李家槐把两瓶啤酒拿过来,开了盖后,放一瓶在柯乐面前,憨笑道:“喝一杯吧。”
柯乐没找到杯子,看到李家槐直接整瓶拿起对着嘴后,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对瓶吹。
柯乐犹豫了。
李家槐又说道:“你不吃的话,就陪我喝点吧。”
柯乐只好点点头。
学着李家槐的样子,整瓶整瓶地喝。
李家槐连着喝完一整瓶玻璃瓶,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有点上脸。他拿着空的啤酒瓶,又因为瓶子太重手滑没拿稳,直接掉在地上。
见李家槐还要喝,柯乐转变了思路。来都来了,他打算把李家槐灌醉,再从对方嘴里撬出信息。
瓶装啤酒不容易醉,于是柯乐叫店家上了半打易拉罐的,还是贵的那种。
在李家槐忙着往嘴里塞炒饭的时候,柯乐把炒饭拿远了一些,帮他拉开了一罐啤酒,推倒他跟前。
“少吃点,吃太多一会喝不下了。”
李家槐连连点头,“对,吃太多不行。”
他把自己的碗拿到了柯乐面前,“你吃,你吃多点。”转而拿起柯乐递过来的酒,高喊道:“来,新同学,敬你一杯!”
柯乐也拿起刚才没喝几口的,和他碰杯。
柯乐“喝”完,擦了擦嘴,“家槐,你是本地人吧?”
“嗝——”李家槐说道,“是啊,怎么啦,哦我知道了,你是想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对吧。”
“对的。”柯乐做出一副被猜中了的神情。
李家槐仰着头,思考着:“好玩的地方么?让我想想——”
柯乐不催,耐心地等着。
李家槐:“好像没有好玩的地方?”
柯乐:“怎么会呢,你们本地人都会说自己家乡没有好玩的,那是因为你玩腻了。”
李家槐:“啊,我知道了!”
柯乐:“哪呢。”
李家槐:“市中心吧,或者七名里。”
柯乐听:“七名里在哪?”
李家槐:“就是这里啊,我就住在这里。”
柯乐:“”
他决定换个话题,坐在最里面的一桌子人吃完饭,起身准备买单了,于是柯乐顺势问道:“我们这一桌子吃了多少钱?”
“唉,不用你付钱,真的,我请客。”
柯乐的目光追随着那位买单人士,一边问:“这里有移动支付吗?”
李家槐懵了一会:“移动支付是什么?”
“就是支付方式,是给现金,还是手机支付?”
“现金?”李家槐说道,“手机吧。”
“还挺先进。”
柯乐寻找着老板的身影,看到有位起身准备付款的人,那人没有拿出手机,也没有拿出钱包,而是等着老板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后,再竖起来对着客人的脸。
之后屏幕亮了一下,之后那老板点了下头,客人就转身离开了。
柯乐目睹了全程,他喃喃道:“这是什么高科技人脸支付?”
李家槐歪着脑袋:“什么?”
“你们这里,挺特别的”
这种支付方式类似于扫脸支付,对于柯乐这种外来者来说,没有【罪恶都市】的游戏货币的人,要是被扫脸了,扣除的是什么?
柯乐想着,又看了看喝得尽兴的李家槐,于是站起身来。
李家槐好像没有注意到他,并没有问柯乐站起来是要去干什么。
柯乐松了口气。
他走向厨房,叫住了正在往回走的老板,“老板,买单。”
柯乐指着李家槐那一桌,老板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都点了什么了。
他再次拿出那个设备,在上面按了按,然后直接拿起来,对着柯乐的脸扫。
之后,柯乐听见老板手里的东西震动了一下,之后,老板就收起设备,准备往回走了。
就这样?
情急之下,柯乐叫住了对方:“可、可以了?”
谁知老板根本头也不回,就甩下一句“对啊”,就忙去了。
柯乐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也能付款成功。
他全身上下有什么东西是能当做钱来扣的?难不成来到这个游戏的人都有初始货币,只是自己不知道?
等等。
不会吧!
柯乐扫视了一圈周围,发现没人注意着他后,抬手点开了【罪】,却发现上面的数值发生了变化。
【积分:350】
柯乐:“”不是吧。
他还抱着侥幸心理,觉得【罪】和【岛】的积分不是一种东西,于是也打开了【岛】,却发现上面的积分同样也被扣了50,只剩下350了。
柯乐:好。
看来,当地人有着自己的货币。
而柯乐他们外来者,没有明确告知获得这个游戏里的货币的途径,他们总不能靠抢劫本地人的。
所以他们也有着属于他们外来者的货币,那就是积分。
积分可以用来买东西。这些积分在都市里进行消费时,会自动转化成都市的货币。
这么看来,积分就是货币。
【罪恶都市】不管外来者还是本地人,都是共用的同一套货币体系,只是呈现方式不同,叫法不同罢了。
而这里的物价和汇率是不能用人民币的思维去套用的,因为这一大桌子菜和酒水,放到现实世界,最少都要150了。
他回到了桌前,坐在凳子上,看着桌子上的一桌子菜。
要是别人,肯定会因为心疼花出去的积分,哭着也要吃完这些菜。
但柯乐对钱的执念没有这么重,不会因为心疼积分而逼自己吃这些东西。
所以,李家槐吃撑了。
柯乐看着捂着嘴巴和肚子的李家槐,对方一副随时要吐的模样。
柯乐叹了口气。
看来把人灌醉也不管用,因为不是所有人喝醉了都是话多的。
李家槐他就是那种喝多了不说话的类型,之只会埋头做重复的事,那就是狂吃。
反正已经买了单,柯乐把自己的书包留在原位,他起身,扶着李家槐去公厕了。
走到公厕,柯乐没有跟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口五米之外守着。
李家槐拉着他的手臂,想把柯乐拉进去,“陪我进去吧,我走不动。”
“不不不。”柯乐连连摇头摆手,一副及其抗拒的模样,“太脏了,我闻不得这个味道。”
二人在门口僵持不下,又对视了几分钟后,李家槐只好歇了让柯乐陪同自己进入的心思。
结果等到李家槐进去还没有五秒,就又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他跌跌撞撞的,原本走开的柯乐在十米外的位置徘徊着,听到身后的动静,又不得不折返回来。
“咋啦?”公厕的味道还是无孔不入,就算柯乐捂着口鼻,这些骚味和腥味也能钻进柯乐的毛孔将他渗透。
柯乐在这种地方没带多久后,都感觉自己被腌入味了。
李家槐站在公厕门口,半个身子都瘫在了墙上,他弯下身子,手撑着自己的膝盖,一边大喘气,一边说道:“里、里面”
柯乐感觉有事要发生,追问道:“里面怎么了?”
李家槐面色扭曲,一副又要吐出来的样子。
柯乐见他说不出来,于是便自己走了进去。
这里面黑的很,只有一点月光从门口洒进来,照亮了门口的一点地面,带进来的一点昏沉的月光仅能让人分清哪里是墙,哪里是坑。
柯乐一边走一边左右看,里面空间很小,没走两步就走到了尽头,他并没发现什么端倪,于是想出去问个究竟。
结果就在柯乐转身的时候,他的视线掠过角落的一个隔间,在隔门板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
是一双脚!
柯乐浑身一凛,身体瞬间凉透了。
他没憋住,直接喊了出来:“我靠!”
李家槐这时候吐完一轮,也擦着嘴巴,走了进来。
他在柯乐的身后,探着脑袋往前看。
“那里好像有人晕倒了。”
“只是晕倒吗?”柯乐经历的事情有点多,见到这样的情景便下意识地以为是尸体。
李家槐也不确定,“应该是吧?”他怂恿道,“要不,我们去看看?”
柯乐拒绝:“算了,报警吧。”他不信了,这里连个警察都没有。
“好吧。”李家槐说道,“我去大排档那里借个电话,你在这里等我。”
柯乐回头,问道:“你没有手机吗?”
李家槐无奈地摊摊手:“没有,我穷啊。”
“要不你在这里看着,我去打电话吧。”柯乐不太想一个人留在这里。
“万一那个人醒了呢?你没喝醉,可以扶他起来,但是我自己连正常走路都困难啊。”李家槐给他出了个主意,“要不你在门口等吧,要是听见里面有声音了,你再进去。”
里面有声音
柯乐想了想那个场景,好像更加恐怖吧。
柯乐没想太多,觉得只是在门口等一会而已,便答应了。
李家槐往回走了,不过天太黑,这里路灯又坏了几盏。柯乐看着李家槐的身影走过了马路后,就看不清人影了,只能看见个模糊的在动的轮廓。
周围重新陷入死寂,只能依稀听见大排档的方向传来的嘈杂声。
柯乐站在距离公厕五米左右的距离,他的双手插|进兜里,耸着肩膀身子缩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他总感觉周围冷飕飕的。
他控制着自己不往公厕的方向看。眼睛是不看了,心思总往那处飘。
柯乐反反复复地祈祷着:别诈尸别诈尸别诈尸别诈尸别诈尸别诈尸别诈尸别诈尸别诈尸
不管那个人是晕了还是死了,他都希望那人不要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醒过来。
柯乐是背对着公厕的,就在他闭着眼,试图进入冥想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点枯草折断的声音。
他瞬间睁开了眼睛。
“”他咽了口唾沫。
不是吧,不会吧!
想什么来什么?!
但那一点动静之后,又再没发出什么声音来了。
越是安静,柯乐就越是紧张。
他不觉得是自己听错了,甚至感觉,真有个什么东西站在自己的身后。
一道呼吸声突兀地闯进柯乐的地界,他的耳朵一动,屏住呼吸,脑袋缓缓往回转。
柯乐藏在口袋里的左手也抽了出来,在身子往回转的时候,他的左手也往右手腕摸去。
“你谁啊?”陌生男人的声音。
柯乐放松下来,右手仍旧插在口袋,左手垂下在身体一边。
他松了口气。
柯乐转过身子,和一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大叔四目相对。大叔明显是喝醉了,酒气上脸,整个脸涨红涨红的。
他说完话之后,嘴巴一直张着,只用嘴巴来呼吸。喷出的气流撒在柯乐的脸上,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抿着唇憋气往后退了几步。
柯乐发现这人有点眼熟,好像就是大排档旁边一桌人的其中一个人。
大叔也认出了柯乐,他“嘁”了一声,“神经病,站在厕所门口又不上,杵在那一动不动的,还以为是鬼嘞!”
柯乐不跟醉鬼起冲突,于是好声好气道:“不好意思。”
大叔憋尿憋得紧,他伸手隔着裤子在那处挠了挠后,摇头晃脑地走进厕所了。
柯乐突然想起那里面还有一个不知晕倒还是死了的人,他又看了看大叔的背影,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
大叔突然转回身子,看向柯乐,吐了一口陈年老痰。
“呸呸!”大叔吐完之后,还清了清嘴巴,“穷讲究!”
柯乐:“”算了,不说了。
都醉成那样了,应该不会注意到的。
“啊啊啊啊!”
“啊——”
柯乐在尖叫声出现的那一刻,就快步走到了公厕门口。
果然,大叔手脚并用地爬着出来,手脚都沾上了地板上的黄棕色的水渍,大叔的脚都扑腾出残影了,一直在摔倒和不摔倒的边缘徘徊。
他的前肢倒是正好扒拉到了站在门口的柯乐。
他死拽着柯乐的裤腿,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还一直喊个不停。
柯乐想捂住耳朵,但又要忙着拽自己的裤子,两个人一时都手忙脚乱的。
等到大叔站好,他们都气喘吁吁的了。
柯乐见他没事,就想往外走。
这样的地方真是一刻也不能多待。
他打算去看李家槐回来了没有,但是就当他准备走的时候,那个大叔却扯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了。
大叔只用一只手扯着柯乐的衣服,另一只手指都要戳到柯乐的眼睛里了,“你个杀人犯!我抓住你了!”
柯乐皱眉,看着那只脏兮兮,不知道都碰过什么地方的手,想拍开却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什么杀人犯,哪有死人啊?”
大叔拦不住要走的柯乐,但也不肯松开手,于是被柯乐拖着走。
“里面有人死了!就是你杀的!”
“怪不得你一直不肯走!”
柯乐跟醉鬼没办法讲道理,他也懒得解释了,只想着从对方手里脱身。
男人喊得太大声,而且话里的内容又是“杀人”“死”什么的,不一会就将附近的档口都引人过来了。
男人的同伴过来了,他们看着还算清醒。
有两个年龄差不多的男人进去公厕看了,柯乐想阻止都来不及,只希望不要都来围攻自己。
剩下的三个人都一脸防备地看着柯乐,只有两个人上前拉住这个男人。
明明是男人的同伴,对方的态度奇怪得很。
进去公厕的人出来了,他们的神色凝重、惊慌、眼神躲闪。
柯乐想,真是死人?
出来后的两个人一副不想多管闲事的样子,而他们也确实是这么做的,那两个人在同伴面前耳语后,往纠缠着柯乐的男人看一眼,然后果断地抛下他走掉了。
柯乐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展开。
这几个人居然抛下自己的同伴,就这么走了?
柯乐叫住了那几个人:“喂!把你们朋友带走啊!”
“他喝多了,不关我们事,你找他麻烦吧。”
“啊?”
那匆匆的步伐,还有偷瞄向柯乐时的眼神,就好像把柯乐当成了杀人凶手一样。
柯乐觉得,他们还真有可能是这么想的。
除了走掉的五个人,其余围观者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在看着他们,丝毫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
柯乐对着其中一个人,说道:“里面有死人,你们帮忙报警,可以吗?”
那个人没说话,就只是这么抱着手,站在一旁看着柯乐和吊在柯乐身侧的大叔。
另一个人说话了,就在柯乐以为那人要帮忙的时候,却听见那人说的是:“这酒鬼不是说你才是杀人凶手吗。”
柯乐脑袋疼,感觉跟这些人很难交流:“我不是,我都不知道那人是死是活,万一没死呢,报个警或者叫救护车也好啊。”
“你知道这是哪吗?”
“七名里?是叫这个吧?”柯乐困惑。
“既然知道,那还报警?”
柯乐:“?”
这时,大叔突然猛地把柯乐的身子往下一拽,柯乐没有防备,差点摔倒。
紧接着,大叔对着柯乐的腹部来了一记勾拳。
柯乐闷哼一声,弯下了腰,他是没想到一个喝多了的人还有这样的力气。
大意了,大意了。
就在柯乐错愕的时候,大叔对着柯乐低下的头,甩来一个巴掌。
柯乐瞳孔一缩,在巴掌即将扇到自己脸上的时候,猛地站直身子,伸出手截住了大叔的手。
柯乐虽然生气,但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醉鬼动手,那样太丢人了。
他试图唤醒这位大叔的一点理智:“你喝多了,醒醒!”
但一个喝多了的人是听不见别人叫他的,他们只能听见自己想听的话。
“我、我打死你个杀人犯!”
“去死!”
就在柯乐分神的时候,又一个拳头朝他砸了过来
第076章 罪恶都市[12]
“说完了?”小刘打了一个哈欠,搓了搓眼睛。
柯乐长舒一口气:“说完了。”
小刘虽然很想睡觉,但还是努力地听完了,并且指出了这个故事中诸多不合理的地方。
“我有几个问题,首先,罪恶六中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市中心,而是处于中心区和中环岛的边界,罪恶六中到七名里路口的距离有四五公里。既然你们是步行,假设每分钟走八十米,那么最少需要五十分钟,最多需要两个小时。”
“而现在,已经九点了。”
“你说你是放学时间,也就是五点半之后遇到的同班同学李家槐,但这个时候你们已经距离学校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假设你和他在六点从学校附近出发,走到七名里花了一个小时,那就是七点到达七名里。”
“之后,从七名里的路口走到你们吃饭的大排档,那家大排档还靠近公厕,对吧?”
柯乐点点头。
“那还要走个几十分钟,但这个时间我先姑且不计,只就算等菜、吃饭和喝酒的时间,喝酒的话,怎么也需要一个小时吧?”
“嗯。”
“那我把你们在大排档待着的时间最少算作一个小时。”小刘说,“在这之后,你们去了公厕,在那里,你和一位本地人打起来了,之后又遇到了别人,然后就是被我们抓回来,再到现在的审问环节。”
柯乐:“是啊。”
小刘瞥了柯乐一眼:“你好像还没懂我的意思。”
柯乐此刻有些懵懂地看着小刘。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现在应该是晚上十一点多才对。”小刘说,“这个时间还是没有把一些零碎的时间算进去的。”
柯乐摇摇头:“我还是不太懂。”
小刘:“你撒谎了,要么不存在李家槐这个人,去七名里的过程都是你编造的。”
柯乐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你觉得我在撒谎?”
小刘:“你知道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吗?”
柯乐摇摇头。
小刘用签字笔的另一头敲了敲桌子:“猎罪者总部大楼,猎罪者工会。”
为了避免柯乐还不知道此刻的严肃性,小刘补充:“这不是游戏中的警察局这么简单,猎罪者工会是用来管束你们猎罪者和罪恶者的。”
柯乐的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突然问道:“工会的会长是谁?是谁创立的这个工会?是游戏吗?还是夏?或者说,是我们人类之一?”但是他的重点偏了。
小李顿住,他愣愣地看着转变太快的柯乐,不知作何反应。
柯乐蓦地一笑,“对不起,是我突然冒犯了,这不是我该知道的东西。”
看着柯乐的释然一笑,小刘按捺下莫名紧张起来的心脏,“知道就好,只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东西”
这也不是他“足三”应该知道的东西。
被落下的话茬由柯乐捡了起来,“虽然你的推断很有道理,我也挺认同的,但是你还露了一个点哦。”
“什么?”小刘皱眉,身体微微前倾。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柯乐的思路带着走了。
柯乐指出了刚才小刘那一番话中的纰漏:“我是转学生,所以第一天是去领资料和办手续,不用上课,所以不需要按照学校的时间放学。关于你对于时间的推断,从一开始就错了,不是五点半,也不是六点。”
小刘低下头,抓着没有打开笔盖的笔在纸上画圈圈。
他的眉毛紧紧皱起,在思索着柯乐的话。
“所以时间不该往后推,要从现在的九点多往前推”小刘喃喃着说道,“所以,那多出来的两个小时,应该放到六点之前啊”
小刘抬头看向柯乐,笃定地说:“所以,你们是四点的时候在罪恶六中附近遇到的。真实情况,有可能比四点还要早。”
柯乐想了想:“那应该就是了,反正我过来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呢。”
“不对,可是”小刘皱眉。
柯乐问道:“怎么了?”
“那李家槐,他真的是你们学校的学生?那他不应该在上下午的第二节课吗?”
“可是他知道我的名字啊,他还看到了我的转学资料呢。”
小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跟我说,你们是在放学时间遇到的啊?”
“是李家槐跟我说,那时候是放学时间的。而且这个游戏的天黑时间好像挺早的,我当时就没有怀疑他的话。”
“这个李家槐很有可能不是六中学生”,小刘用力攥紧了笔杆,觉得这个人的身份存疑,“你跟我说说,这个李家槐的长相和特征。”
“嗯头发挺长的,是刚好能绑起来的长度,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目测身高一米七八左右,反正不到一米八”,柯乐问,“他难道不是本地人?有没有可能是逃课了?”
“逃课?但是你不觉得你们相遇的过程太巧了吗?你一来到这个游戏,他就出现了。”小刘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柯乐。
“好像真是啊!”
“我怀疑他是假扮学生的罪恶者。”小刘沉声道,“当你来到出生点的时候,在本地人眼里,你的突然出现不会引人注目,但和你一样的外来者很容易看出来。”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没理由啊。”柯乐不解。
“你是猎罪者,这就是理由。”小刘的语气笃定。
柯乐有点想不通:“可是,他这么大费周章的,就是为了陷害我?”
小刘也没想明白,问道:“李家槐呢?”
“不知道啊,他说要报警,结果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当时确实有人报了警,可能就是他。”
“公厕里的命案,难道是李家槐做的?他要陷害我?”
小刘不敢妄下定论,“不一定。”
柯乐看着小刘的眼色:“这个李家槐,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这个故事,柯乐百分之九十五说的都是真的。
他撒谎了。
撒谎的点,就是时间。
他来到【罪恶都市】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左右,确实是放学时间,但李家槐和他是打车去到的七名里,不是步行。
期间,李家槐还跟司机说,不要绕路,他还给司机指了一条最近的路。
四公里开车只需要八分钟,真实情况更少。
【罪恶都市】的大道路限速是80,所以能看到路上很多车都在狂飙。因为人口不密集,有车一族就更少了,这么一算,拥有最多车辆的,还是猎罪者工会,工会位于市中心。
车最多的路段,也是市中心。
六中已经出了市中心的边缘,与柯乐小区所在的中环岛交界。
所以当时的柯乐,就在六中和小区的中间位置,至于具体哪个地方、又离哪里更近,都无所谓。
更巧的是,要是把罪恶都市整体看成一个圆,市中心、罪恶六中、柯乐所住的小区和七名里都呈一条直线。
他们打车后,走的那条路,也是直线。
直线道路限速80,刚好将这几个地方贯通,车辆时速80,只需要3分钟。
至于在大排档,他们根本没有点太多菜,因为点菜的只有李家槐。
他只点了一份炒饭和一碟青菜,都是给李家槐自己的,柯乐没怎么吃,而李家槐只吃了一半就停下了。
因为柯乐已经买过单,老板也不担心会跑单吃霸王餐。柯乐为了扶李家槐去厕所,他把书包放在店里,这样老板就不会以为他们已经走掉而把没吃完的东西收走。
否则,要是已经吃完了,柯乐何必还要把随身物品放在店里。
所以小刘对于在大排档的时间推测也是错的,实际上他们只花了半个小时多一点。首先炒饭的饭是现成的水煮饭,只需要翻炒调味。大排档灶台的火都大,炒青菜就更快了。
比起吃饭,喝酒的时间占比更多。所以酒水那部分倒是真的。李家槐也不傻,不会真的把这一堆酒都往肚子里灌。
柯乐没算李家槐真的喝进去多少,又倒掉多少。
他喝的快,没喝几瓶下肚,李家槐很快就有了尿意。
在公厕门口等人和打架花的时间,和坐车来到七名里的时间加起来,顶多是一个小时不到。所以柯乐在公厕打架的时候,时间区间在七点半左右浮动。
接着,就是后来的故事了。
遇到江也、进公厕、被抓捕、审讯开始前的等候这些事情花费的时间才是最多的
要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那么柯乐的嫌疑最重,李家槐这个人的存在也不一定会被承认。
因为不管怎么看,莫名其妙去到远离住处的七名里的是柯乐,在公厕附近待的时间最长的是他,和本地人打架的也是他。
在时间上动手脚,就是为了把警察们的关注点往李家槐身上引。
这样的话,就算李家槐真是六中的学生,他也把李家槐塑造成了一个冒充本地学生的罪恶者,那么他此番举动的动机就更值得怀疑了。
而真实情况也差不多相同。
柯乐只是在时间那一点细节上动了些手脚,把李家槐的存在更加突出化。这样一来,柯乐就从从此次事件的重点人物塑造成了受害者。
一时间,李家槐变成了那个阴谋者。
柯乐一开始还真以为李家槐是本地人,才对他掉以轻心,被算计了。
不过柯乐一直没有放松对李家槐的怀疑,这次因为李家槐他才进了局子,他也别想轻松脱身。
第077章 罪恶都市[13]
柯乐正以为小刘还要问的时候,小刘却突然眼睛一转,看向房间右手边的那一块大玻璃。
他带着疑惑的目光,朝那里看去。
不出所料地,他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小刘站起身来,走向记录仪,将镜头调整了一下,手指将要按下开关。
柯乐一看,就知道对方已经问完了,于是他在小刘按下开关之前,看着镜头问道:
“公厕里的尸体是怎么回事?”
小刘的反应比柯乐想的还要淡定,“跟你无关的。”
那听对方这意思,就是不会因为那具尸体找自己的麻烦了吧?
柯乐的视线从镜头移到小刘的眼睛上,“那我就,可以走了吧?”
小刘:“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不过大概很快就能走了。”
这么说,意思就是还要在这里逗留一会了。
这时候的柯乐,还以为事情就这么简单。
——
拘留室。
江也靠在墙上,看着面前坐在椅子上的徐侧,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很安静,安静到诡异。
没过一会,徐侧出去了。
他倒是放心只把江也一个人留在这里,不过江也被铐着,也跑不到哪去。
拘留室的门被徐侧打开的时候,江也往外看了一眼。
徐侧此时正好停在门口,他侧过头,视线擦过门框,和江也对上视线。
江也:“看什么。”
徐侧收回眼神,江也把他目送出去。
不过,门外不只有徐侧一个,江也发现,关门的手是另一个人的。那是陆放池。
陆放池还探个脑袋进来,看着江也道:
“先借一下徐侧哦。”
“跟我说干什么。”江也满头黑线。
门的隔音很好,徐侧和陆放池没走远,就在门口说话,江也也听不见。
再一次打开门时,徐侧和陆放池一起进来了。
陆放池进来把江也的手铐打开,徐侧就在一旁看着,也没阻止。
这是要把我放了?
陆放池整理了一下衣服,看着江也说道:“既然你也是猎罪者,那么你有两条路可选。”
江也挑眉,洗耳恭听。
“第一,加入猎罪者工会。”
加入什么?
江也压抑住自己的心情,不动声色地看了面前的两人一眼。
与内心的惊讶相比,江也更加好奇一件事。
这个提议是谁来决定的。
不过他没问,这个问题大概率是不能让他知道的。
陆放池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再说了。
于是江也接着问他:“然后呢?”
陆放池:“你还想有然后?”
江也:“你只说了个第一啊。”
陆放池:“你还想有第二?”
江也:“不是你说的给我几个选择吗?”
陆放池突然看了徐侧一眼,他这幅表情就像是在问徐侧怎么办似的。
徐侧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于是在陆放池和江也的目光下,他说道:“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
江也点点头,还不等他说话,陆放池看起来有些着急地说:“啊不是,徐侧你不应该是想让他加入的吗?”
“我有说过吗?”
“什么?”江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陆放池的说法真是太惊悚了,好像他已经把徐侧和江也当成是——朋友了?
好在徐侧的反应还算正常,否则上一个游戏拔刀相向的两个人,在这个游戏里搞挽留和惺惺相惜这一套,太不诡异了。
不正常,简直是不正常。
陆放池见事情要向着糟糕的方向发展,于是实话实说:
“因为我们工会一直在招揽猎罪者嘛,而大部分人的思维都是,默认猎罪者是属于猎罪者工会的,所以会拒绝加入工会的情况比较少见。”
江也没有直接答应,而是说:“我先想想。”
陆放池:“这还要想?这个机会可是很难得的,得到工会的邀请就更加难得了,多少人挤破了头都想进来。”
江也:“很多人挤破了头都想进来?那这里的待遇还不错咯,比如积分什么的。”
陆放池的语气还挺骄傲,似乎是为自己的工会一番“成就”感到自豪:
“那当然了,工会的猎罪者,都会比别人快速获得 1000积分。在都市中,我们工会也属于是垄断行业了,我们的猎罪者,在很多方面上具有优先权。”
陆放池喋喋不休:“我们工会有三个等级,除了最高级别的管理层,会长之类的以外,下面的猎罪者分为‘手’和‘足’。要是加入,你会先成为最低等级的‘足’,‘足’的月薪是50积分哦。如果没地方住,那你可以选择住宿,最便宜的月租只需要10积分,而且还处于市中心。”
江也还是笑笑:“那我先想想。”
陆放池见还是没能说动江也,叹了口气:“好吧,唉。”
江也:“我朋友呢?”
陆放池摘下帽子,挠挠头:“是啊,他那边怎么这么久,我去看看。”
等陆放池出去后,屋内归于平静。
徐侧突然说话了:“他骗你的。”
江也不知道徐侧指的是哪一件事:“骗我什么?”
“工会表面上是已经不开放招人了,但是私底下一直在招人,他们不知道而已。”顿了顿,又补充道,“陆放池知道吧。”
“哦,这也没什么。”江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但徐侧话没说完整,其实这件看似不算什么的事情上,还有着更深层的秘密。
也就是说,在私底下招揽的猎罪者,不会公开出现在大众视野内,不会以猎罪者工会成员的身份而出现。
他们不参与工会内部的等级划分制度,没有被分配工作,不会获得工会内部的薪资待遇,也不受规章制度约束,他们这些人只挂着一个猎罪者工会的名号。
这些刚进入【罪恶都市】的猎罪者,因为没有经验,不了解工会的阴谋,对工会的做法|正确与否也没有自己的判断,很容易被蒙骗。
被工会登记在册,后续不仅不能享受工会正式成员该有的福利,还会限制他们获取的积分,把他们的积分控制在一个足够生存但又不够通关的范围内。
至于是怎么限制的,就是“上交会费”。
工会有一个公账,里面收集了所有用来周转的积分,而调动公账的权力,只有一个人能拥有,那就是会长
而这些猎罪者在加入工会之前,都是经过陆放池刚才那一番差不多的话的洗|脑。
“还有”,徐侧说,“这里的猎罪者永远也无法赚够1000积分。”
“他们永远也无法走出【罪恶都市】。”
徐侧的这番话,让江也不得不侧目看向他。
江也问道:“你又为什么会在工会?”而且还是已经在工会中有了职位。
难道凭着徐侧的实力,也无法摆脱工会吗?
徐侧答道:“我之前来过。”
更多的,徐侧就不多说了。
这时,陆放池也再次回来了。
他还带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柯乐进监狱了。
不过以柯乐猎罪者的身份,抓了他也不能加积分,所以他没有被关在罪恶者的监狱,而是关在普通监狱中。
江也甩了甩没有了手铐束缚的手腕,跟着他们下了楼。
普通监狱在六楼。
柯乐也是刚被关进去不久,他双手攀着栏杆,看着栏杆外的地面,陷入了沉思中。
江也来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这副模样,颇有点可怜兮兮的感觉。
江也:“你为什么会被抓?”既然都知道是柯乐是猎罪者了,又是用的什么理由抓的柯乐?
柯乐也不清楚,“我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本来以为说完之后,就能出去,没想到他们把我带到了这里。”他看着江也,忧心忡忡,“我本以为你也被带到了这里,但是我一问,只有我被关进了监狱,我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柯乐叹了口气。
江也回头看向陆放池:“怎么回事?”
陆放池:“审讯他的过程我也没在场,我只知道关他的理由是,奸/杀。”
柯乐瞬间瞪大了眼睛,视线从江也转移到了陆放池身上,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我?奸/杀?!”
江也再一次确认:“是公厕里的那具尸体?”
陆放池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觉得不可能,是事实确实如此。”
柯乐欲哭无泪了。没想到啊,明明他刚才已经把嫌疑带到了李家槐的身上,结果到头来倒霉的还是自己。
江也没说话,视线在柯乐和陆放池身上流连。他再三考虑后,道:“我可以加入猎罪者工会。”
柯乐不知道在此之前他们都聊了什么,但看样子,江也加入好像是为了自己,“江也”
江也朝他点点头,示意他放宽心。
“好啊”,陆放池看着有些高兴,语气也欢快起来。
江也和陆放池换了个地方说话。
看着陆放池的笑脸,江也狐疑道:“为什么我加入了你这么高兴。”
陆放池实话实说,一派真心:“我觉得你有能力,加入工会能使我们工会越来越好。”
“额”,江也不去看陆放池的脸了,转移话题,“徐侧他是什么级别?”江也对这种制度没什么概念,于是问道。
“一共就三个级别,‘足’、‘手’、‘脑’,徐侧他是‘手’。”
江也吐槽:“这个分级的名称还真是简单易懂。”
陆放池对着江也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你这话可不能当众说,要是被听到了,你就倒霉了。”
江也点点头,继续问道:“那‘脑’是谁?竟然比徐侧还厉害?”
陆放池:“也不一定比徐侧厉害吧,但是‘脑’的权力是最大的,‘脑’就是工会会长这种级别。”
江也:“这么看来,‘足’是最多的。”
陆放池:“是啊,毕竟‘手’这个级别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达到的,还需要‘脑’的亲自提携。”
江也笑了一声:“这么看,徐侧他在这里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还要受到被人的压一头。”
陆放池听见江也的“口出狂言”,有些担心地朝着徐侧看了一眼。
徐侧他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只是淡淡地看着江也,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
江也觉得没意思,便不拿徐侧嘲笑了。
“那你也是‘手’咯。”江也对陆放池说。
陆放池看起来有些自豪,像是受到了夸奖般,郑重地点头。但其实江也什么夸奖的话也没说
陆放池把江也带到人事处,而一直跟在身后的徐侧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陆放池对着江也说道:“正常,他一向如此。”
江也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晚上十点,这里的人都下班了,陆放池给江也拿了一张表,是“入职信息收集”。
在江也填表的时候,陆放池到一旁的小仓库内拿了两套制服给江也,是和他们一样的黑色套装。
这张表问得都是一些基础信息,都是形式主义,实际上根本没有这么严谨,于是江也随便填了几笔上去。
在要贴照片的那一个框,江也没有照片能贴,于是他问陆放池:“我没有证件照,要拍吗?”
陆放池的声音从小仓库里传出来:“不用。”
“行。”江也应道。
空着也是空着,于是江也提笔,在那处勾了几笔,一个小人头就出现在框内。
等到他画完,陆放池也拿好了衣服,走出来了。
陆放池果然没看江也递过来的表,他接过之后,就倒扣在了其中一张桌子上。
陆放池把手中的两袋制服递给江也,叠整齐的制服上还放着一本小册子。
“这是什么?”江也接过,一手抱着衣服,一手拿着小册子翻了翻。
“《猎罪者守则》。”陆放池说道,“很晚了,今晚回去早点休息,明天白天你就正常过来,我带你熟悉一下总部吧。”
江也没细看,合上册子后,点头说好。
在跟着陆放池下楼的过程中,江也站在一楼大厅的楼层平面图前,他看得久了一些。
已经走到大门口的陆放池回头叫了江也一声,江也才跟上。
看着能直接推开的大门,江也问道:“大门没有锁?”
陆放池:“不用的,这里二十四小时都有人。”
江也:“不怕会进人吗?”比如罪恶者什么的。
陆放池莫名地自信:“他们不敢的。”
江也在陆放池的身后,无声地勾起了嘴角。
他们不敢吗?是真的“不敢”,还是陆放池不知道而已。
可在短短的一晚上,江也就看到包括自己在内的四个罪恶者大摇大摆地进来了呢。
猎罪者总部这么松懈,实在是太反常了
陆放池住的地方离总部较远,步行需要一个小时左右,但他还是选择步行。
问他为什么要走的,不累吗。
陆放池的回答也很简单,因为要省积分。
江也问:“原来这里的消费用的都是积分。”
陆放池:“是啊,所以这一点上外来者和本地人也太不公平了。外来者赚积分是任务,本地人就不一样了,他们的“积分”是用来生活的。虽然他们用的货币跟积分的存在形式差不多,但他们不用出去啊。”
江也:“对于本地人,游戏世界就是他们的现实世界。”
陆放池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了,他问江也:“你住哪,要不一起走回去?”
江也摇摇头,随手指着一个相反的方向,说:“我住的地方在那边。”
陆放池那处一支烟,给江也分了一支,没有对别人的事情多问,“行吧,进游戏能被分到住处的都是幸运儿了,起码在住的方面不用花费积分。”
江也接过陆放池的烟,给他点燃后,吸了一口,没过肺,浅浅地在口了含了一下,等到口腔里充斥满了烟雾后,再张嘴,将烟缓缓吐出来。
他抬起夹烟的手,摆了摆,“走了。”
“走吧。”
江也头也不回地,抬脚往自己刚才指着的方向走去。
等到身后的视线消失,江也才回头看了一眼。
就看到了陆放池的背影,他一手拿着自己的外套,一手举着烟,就这么踱步远去。
江也想起了徐侧说过的一句话:
他们永远也无法走出【罪恶都市】。
要是沿着一条直路一直走下去呢,是会走到【罪恶都市】内的尽头,还是一直在都市内部循环反复
江也没有抽完这一只烟,他轻轻夹着烟,手臂放松地垂下,另一只虚握成拳的手抵在嘴边,咳了几下后,脚下也转变了方向。
他又往猎罪者大楼走去了。
第078章 罪恶都市[14]
江也再次站在猎罪者大楼门前,他发现陆放池说的是真的。
这里二十四小时开放。
这一次他才有闲心地在一楼大厅待得久一些。
这里很像候车大厅,江也坐在中间的休息区,金属椅子冻屁|股,于是江也把拎着在手上的制服垫在了椅子上再坐。
他抬头看着悬挂在上方的三面环状显示屏,上面写着人们举报的事件的地点和时间,这看来就是左冬所说的“领任务的地方”。
一共三块围在一起的显示屏,一块显示着举报事件,比如今天晚上的七名里公厕命案,在那一条信息前,还有一个绿色的小圆点。
绿色圆点代表了已解决,红色代表未解决。
还有一块是被工会通缉的在逃罪恶者的名单,上面显示了罪恶者的名字、特征和造成的破坏。
三块显示屏的内容相互轮换,江也坐在一个位置,就能将三块显示屏的内容看了个遍。
他注意到了,被“通缉”的罪恶者们是没有先后排名顺序的,一次页面上就显示一个罪恶者,包括他的照片在内,还有详细的个人信息,和诸多“罪名”。
就比如左冬他们三个,也没有出现在这通缉榜上面,但很难说那个举报合集的板块中没有他们的份。
看来他们三个目前至今为止,造成的破坏不足以被整个工会“通缉”。
在上面显示出来的罪恶者,一共就那么几个,重重复复地播放。
江也印象较深的罪恶者,就只有四个人。
其中一个是有照片的,不过那人的照片不是正脸,而是一张背影。
背景是在小巷子里,照片画质清晰,因此能看见那人穿着的是工序繁复的黑色皮衣,皮衣上的铆钉在月色下反着银光。
他的一头浅发顶着月色,整个人都仿佛泛着一层柔光。
江也眯着眼睛,看着那发色——比较像是粉发或者白发。
这个罪恶者没有名字,所显示出来的有用信息很少。
从照片中,能看出这人的身高在180左右,身材纤细,柔中带刚,是第一眼看上去柔弱却不失力量感的类型。
底下的一栏红色高亮字体的是:九级破坏——五名界面粉厂爆炸案。
只有一桩,但是这破坏程度是最高级别的,也足够他上通缉榜了。
这一页江也看完后,正好自动轮换到下一张页面。
这个人也有照片。
是被监控拍下的,画质极其模糊,画面色调呈黑白。
那是在一个工厂内,他站着的地方很开阔,但能看见照片的边角有着铁货架。
不对。
江也定晴一看。
这哪是什么黑白照,那人脚下的分明是暗红色的血。只不过他是一头白发,穿的又是一身厚重的、价格不菲的黑色毛领大衣,所以才给人一种整个画面都是死气沉沉的黑白感觉。
那人背对着监控,从斜后方的角度,从上往下拍到他的动作好像在点烟。
又是张没有脸的照片,还比上一张模糊得多。
但如果这人在这个区域内活动,总不可能没有一张正对着监控的照片吧。他全程没有在监控下露出正侧脸,那就说明那人知道这里有监控。
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在一开始就毁掉监控,非要留下把柄?
江也的视线下移,这个人造成的破坏是九级破坏——还是五名界面粉厂爆炸案。
这是他的事迹中破坏程度最严重的一桩,但他干过的其他小案件也不少,比如有:
四级破坏三桩,三级破坏七桩,二级破坏二十四桩,一级破坏三十五桩。
这些还是被统计的,还有很多未统计的呢。
江也想,做到这种程度的,放到现实世界都能算是社会毒瘤了吧。
下一个人,同样是俯视角度,也没有正脸,画面背景和上一个人的一样,就连地上的那摊血也是相同的,只是那人的站位不同罢了。
这黑发男人穿着黑衬衫,衣袖拉到了手肘下面一点,他的手上拿着把刀,看地上血迹的位置,还有周围的货架摆放位置。
这个蹲着的人,就在上一个披着大衣的男人的右下角。
而他的“丰功伟绩”和上一个白发男人的差不多:
三级破坏四桩,二级破坏十四桩,一级破坏二十五桩。
同样也有一桩相同的九级破坏——五名界面粉厂爆炸案。
这很难不然人怀疑,他们三个人是同伙。
就在江也思索的时候,下一个罪恶者出现了。
这次是没有照片的,但是他却是唯一一个有名字的罪恶者。
Chris,克里斯。
虽然没有他的照片,但是有形象描述:深蓝色头发、浅瞳、白人。
这三项特征已经足够明显了。
他犯下的都是二级破坏和一级破坏,但是因为手法重复和带着明显的个人特征,于是也“光荣上榜”。
一级破坏二十三桩,二级破坏十六桩。
二级破坏无一不是强|奸案,而一级破坏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案子,比如抢包、偷窃什么的。
这个人的刷分方式倒是挺会耍小聪明的,虽然这种小偷小摸的行为很好办到,但很容易因此被工会盯上。
看吧,这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江也觉得,公厕里的那具尸体,好像有答案了。
陆放池河左冬都说认识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上了通缉榜的克里斯。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要抓柯乐,还给他安上一个这样的罪名。
江也突然觉得,这个游戏很像一个擂台。
他在这个游戏既有劣势又有优势,劣势就是,进来的时候太晚了,他错过了很多东西很多别人知道但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偏偏这些东西还牵扯到他和柯乐的身上来了;
他也有优势,那就是没人认识自己。
他仰头看向不断变换的通缉榜,能在这里留下姓名的,曾经也都是和江也一样的罪恶者。
想着想着,他浑身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了。
他和大部分人的目标都不一样,别人想的是,快点赚够兑换通关券的积分,好从这里出去。但江也觉得,在赚取积分的同时,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罪恶者不会在一个地方等着被抓,而是都隐藏在黑暗中,与猎罪者玩着猫抓老鼠的角逐游戏。
猎罪者工会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给大部分人安全感,但隐藏在工会之下的,那才是真正的黑暗,那也是【罪恶都市】最有真实的地方。
这个开放的信息交互大厅里的,这些看似自由的猎罪者,实则都是工会在私底下招募的人吧。
要真这样的话,属于工会实际上的猎罪者要更多,说不定整个【罪恶都市】的猎罪者都在工会了,只是有着“里”和“外”的区别罢了。
江也越想,觉得这个游戏越有意思了
他手指夹着烟,搭在膝盖上,烟头的灰掉在地上。
等江也的手指传来烫意,他的心绪才回到现实,低头一看,发现这烟快烧到头了。
他这时,才看到了自己右边不知什么时候坐过来的徐侧,他和自己隔着一张空椅子,此时也是在看着头顶上的显示屏。
那里的克里斯已经换到了下一页,上面的是一个比前面所有人信息还要少的人,但是他有一个区别于所有人的特征。
身高:190以上。
在这个男生平均身高只有175的【罪恶都市】,这又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
徐侧的靠近无声无息,等到江也发现,他的注意力就无法集中在显示屏上了。
徐侧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否则这里有这么多的空位,他为什么非要坐在自己的旁边。
徐侧没看江也,一副要等江也先开口的样子。
江也抖了抖烟灰,夹着烟的手指往后挪了挪,如徐侧所愿地问道:
“为什么不抓我?”
“没有意义。”
徐侧回答得很快。
江也哼笑了一下。徐侧的答案,让他感觉有被冒犯到。
“什么叫没有意义?”
徐侧这时,转过头来,打量了江也一眼,接着又没什么表情地转过头去。
他什么也没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江也没忍住抖了抖眉梢,“我身上的这点积分不够你看的是吧。”
徐侧:“你知道就好。”
徐侧说的话虽然没有任何情绪,但是每字每句都刻薄得很。
江也气极反笑:“你真是猎罪者?”
“你可以试试。”
“试什么”江也问完,就反应过来了。
徐侧是要他给徐侧抓进监狱试试,看有没有被扣积分,就知道了徐侧是不是猎罪者了
江也站起身来,但一时没有动作。
徐侧斜眼随之看去,就看见江也在看着自己,视线撞上的那一瞬,江也笑了。
他看见江也张嘴,嘴里缓缓地吐出一句话:“你怎么老是在我眼前晃,有事要对我说?”
徐侧疑惑,他并没有事情要跟江也说。
江也又说话了:“要是没事的话,你老是出现在我附近做什么?”
徐侧拧起眉毛。
江也说自己老是出现在他附近
有吗?
他只是在下楼的时候,看到大厅里有一个很眼熟的背影,于是过来看一眼罢了。
原本他是打算和江也保持距离的。
江也见徐侧答不上来,近一步逼问:“今天晚上刚进游戏的时候,在这附近偷窥我的,是你吧?”
徐侧被“偷窥”这个词噎得默了默。
如果江也换一个说法,那徐侧还能大方地承认。
“只是凑巧出生点相同。”
“那还真是巧,我们还挺有缘分的,接二连三地遇到。”
江也的话看似是在说他们有缘,但结合江也的性子看来,他这跟像是在阴阳怪气。
这话让徐侧难以回答,要说“是”,那他就真承认自己在偷窥了,要是否认,又很欲盖拟彰。
他只好说道:“没有,你想太多了。”
江也又抖了抖手中的烟灰,已经快烧完整根烟的火星子跟着洒了几颗下来,火星子落到江也的手指上,他也没有感觉,接着他也不掐灭这烟,就这么垂直按到了徐侧座椅的金属扶手上。
徐侧看都没看身旁的烟一眼,似乎丝毫不关心那烟头是按在扶手上,还是按在自己的手臂上。
他眼眸微抬起,凝视着距离自己身侧不到半米的人。
独属于江也的气息如松山般凛冽,但刮不伤人的皮肤,就像撩拨一样滑过徐侧的表面,他甚至能感觉汗毛被轻吹动,痒痒的。
这样的气息还带着一些烟味,是陆放池最常抽的那款。
徐侧的眼里闪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暗色。
江也就这么俯身将烟头暗灭后,把熄了的烟头留在了发黑的扶手上。
他直起身,看着徐侧跟随着自己身子抬起来的眼眸,“那就最好了,只要你不耽误我的事,那我还是能和你好好说话的。”
徐侧哼笑了一下,嘴角动都没动。
江也把徐侧曾对他说过的话,又还回去了。
徐侧没有因为江也的话而生气,他那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没有被江也的话威胁到。
“我要真想做什么,你阻止得了吗。”虽然说了一个“吗”,但他说的是肯定句。
江也神色冷了下来。
他双手插着裤兜,藏在口袋里的食指和拇指轻轻摩挲着。
徐侧仍旧坐在椅子上,但气势不比江也低。
江也也不是孤立无援的,他还有新获得的天赋,【一方通行】。徐侧要真想拦路,也未必能如他所愿。
但【一方通行】是他的底牌,所以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冷呵了一下,转身走了
徐侧看着江也离去的背影,有些意外。
就这么走了?
原本徐侧以为还要跟江也吵上几个回合。
这样也好。
徐侧是最不喜欢和人吵架的人,因为他觉得那样很麻烦。
第079章 罪恶都市[15]
江也的目的是普通监狱。
沿着刚才陆放池带他走出来的路线,他又往回走去。
电梯背靠着楼梯间而建,就在他准备上电梯的时候,电梯间后方的逃生楼梯通道发出了一点声音。
好巧不巧的,面前的电梯已经到了,电梯“叮”地一声,门缓缓打开。
这样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极为突出,江也的心也随之一个咯噔,然后高高吊起。
“”
他往右前方的拐角处看了一眼,看见楼梯间门上的绿色标识照到地面上的绿光,唯独在那片绿色中间,有一个弧形的、没有亮光的缺口。
江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抬脚,不掩盖脚步声地走进了电梯。
硬鞋底踏在电梯里的闷声响起,在电梯门将要关上的时候,江也又从电梯里无声地走了出来。
他偏头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那人也是警惕得很,站在原地一直没有轻举妄动。
什么人,有电梯不走,非要走黑漆漆的楼梯。
是伪装成猎罪者进来的罪恶者吗?
因为不久之前,江也有过前车之鉴,所以自然怀疑到了左冬他们的头上。
两半电梯门合上,随着电梯运行的声音似有若无地响起,江也屏住了呼吸,侧身站在拐角处。
他能感觉到,两人的距离很近了。
在不到两米的距离之内,墙的那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呼吸声,像是有人松了口气。
那人似乎经过刚才的惊吓,不敢太莽撞了,他放缓了脚步,静步走来。
江也听见那道呼吸声离自己越来越近,那人要走出来了,他紧紧盯着前面的墙,不自觉地屏息。
出现在江也视野里的先是一只脚,然后就是鬼鬼祟祟探出来的脑袋。
一张熟悉的脸闯进了江也的视线。
二人相继一愣,然后柯乐猛吸了一口气,已经呼之欲出的叫喊又被江也迅速地捂回了肚子。
“唔——”
好在柯乐也意识到这是在什么地方,没有表现得太过,他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把声音憋了回去。
柯乐身子一顿,脚下一阵慌乱,左脚绊右脚地失去了平衡,身子往后仰去。
江也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想稳住对方,但柯乐太沉,江也反倒被扯得一个踉跄,自己也差点摔倒。
他急中生智,直接借力拽着柯乐往左边甩,柯乐摔到了墙上。
一声闷响,是□□撞在墙上的声音。
等到柯乐稳住了,江也这才松开手。
他看了看自己被对方衣领勒出了红色褶子印的手指,甩了甩麻|痹|的手,“你这出场方式够特别。”
柯乐拍了拍自己皱成一团的衣领,一边整理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以为江也是特地在这里等着他的。
江也抬眼看向凌乱的柯乐,“我不知道啊,你越/狱了?”
“唉”,柯乐叹了口气,“那我总不能被关在那里吧,任人宰割啊。”
经过刚才的一番乌龙,江也抱着手,浑身卸力,没骨头似的靠在墙上,“行,自己出来了就好,本来我也是打算去找你的。”
柯乐看起来有点意外,他瞪着眼睛看向江也,“你也要找我?”
“也?”
“是啊,我想跟你组队来着。”
江也听到柯乐这么说,也不觉得意外。
在警车上的时候,柯乐冒着风险主动帮自己造假,他就猜到对方有这种想法了。
否则柯乐大可以直接用手铐把江也铐起来,再扔到监狱,这样就能把江也身上的积分都转移到柯乐的身上。再怎么说也是500积分呢,只要柯乐也有500积分,那么他直接可以兑换通关券了。
“不过——”,江也没有很快地答应,他拖长话音,“你确定吗,我们不一样哦。”
“我知道,我确定”,柯乐的语气笃定,对于江也的问题,他显然是有所准备的,“上一个游戏结束之后,我就想跟你说了,谁知道夏不给我机会。好在这个游戏我们又遇到了,这不就是命中注定嘛,命中注定啊。”
江也点点头。
毕竟把这个游戏算在内,他和柯乐已经有着三个游戏的交情了,真要考虑组队,柯乐也好过别人。他现在是“猎罪者”,要是继续单枪匹马地闯,万一和“通缉榜”上的人遇到了,自己没有胜算。
一个猎罪者一个罪恶者的组合,虽然任务不同,但有时候也是一种优势。
“但是,我先声明一点。”江也说,“个人利益高于集体利益。”
他口中的集体就是他和柯乐这两个人的小团体。
柯乐愣了:“啊?”
江也问道:“有异议吗?”
柯乐有些结巴地说道:“不是啊,不是吧?这句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江也:“我知道,我改了,不行吗。”
柯乐声音不太确定:“可以。”
个人利益高于集体利益
这个观念,明显就很不妥啊,这不就是在告诉柯乐他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亲耳听到这个理论的体验感新奇,柯乐现在脑子有点懵了,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江也觉得好笑,拍了拍柯乐的肩膀,让他跟着自己。
他带着柯乐走出了猎罪者大楼的正门,是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的,没有躲躲藏藏。
而事实却确实如他想的一样,无人阻拦。
而原本坐在信息交互大厅的徐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不见人影,神出鬼没的。
柯乐的视线随着江也看去,看到了天花板的三块围在一起的显示屏。
他的视力不错,隔了这么远,也能看到上面的字。
柯乐磕磕绊绊地念着:“Chris”
“Chris?克里斯?”
江也把站定在门口的柯乐往外扒拉,说出他的猜测:“大概就是公厕那一出的真凶。”
柯乐愤愤不平:“就是他?这人都被通缉了,猎罪者这帮人居然还冤枉我!”
江也比柯乐要冷静,“你把你今天晚上的经历跟我说一遍。”
柯乐把自己进游戏后的经历和江也说了,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没有隐瞒。
江也一听到李家槐这人,就觉得对方不是本地人这么简单。
“那个李家槐,怎么看都不像是本地人啊,他让你跟去七名里,你还真去啊?”
“我一开始不知道他是外来者还是本地人,想着从他身上套出点信息来着没想到哈哈。”柯乐有些心虚,说着说着就不好意思的移开了眼神。
“你和那个男人打起来的时候,怎么不用你的天赋?”江也问。
他对柯乐驱使人偶的天赋更加感兴趣,既然说要组队,他也就不拐着弯打听了。
柯乐笑着说道:“对本地人没有必要用这招嘛。”
因为人偶至今为止,出手必死。要柯乐去杀死一个与任务无关的本地人,他难以下手。
江也:“你又知道是本地人?”
这个问题,柯乐倒是没往那个大叔身上想过。但他如果不是本地人的话,难道是罪恶者?
他说:“那个大叔的同伙有好几个人,六七个左右吧罪恶者会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是不是有点太引人注目了?”
江也当时没目睹完整的过程,自然是没看到中年男人的同伙,就连那中年男人的样子也只浅浅看了一眼,没太在意。
他也不了解此事,随口说道:“一般犯罪嫌疑人都会回到现场。”
柯乐愣住了。
江也无心的一句话,让他想到那个大叔当时的样子,确实是有点奇怪了
一开始,先是悄无声息站在他身后的诡异行径。
进公厕前的状态和进公厕后的状态也不一样,前后差异太大,都不像是一个醉酒的人。
一个人喝醉了酒,会主动往“杀人犯”身上扑吗?说话会这么口齿清晰,字正腔圆吗?
那大叔的嗓门还大,好像是故意要把更多的人往他们此处引似的。
那个大叔表现出来的醉酒程度如果是九分,那么他对自己的行为控制得也太好,他的目的性太强烈,当时能够骗过柯乐,是因为那是太混乱了,不容细想。
柯乐想,要是他在醉酒的状态下,受到那具尸体的刺|激,可能会被直接吓到酒醒。
那个时间段在公厕附近的也就他们两个,男人那样的做法更像是,要嫁祸给他。
男人的认知力,亲眼看到了公厕命案的也就他们两人,怎么说都是他们最有嫌疑。所以男人选择的做法是,把更多的人吸引过来,趁机嫁祸给柯乐。
这里的人都是为了看热闹,没人会好心地走出来伸张正义,所以事实究竟如何全凭一张嘴,谁嗓门大谁就是对的。
男人的同伴的做法也变相地证明了,男人与这起案件的关联性更大。
他们看到自己的同伴与人起争执,第一反应不是站在自己同伴的一边,他们不但不拉偏架,而是先进去公厕确认了一眼。
然后再决定抛下男人离开,那副样子,分明就是不想被大叔连累吧?或者他的同伴也有嫌疑,所以想着赶快脱身。
【罪恶都市】不愧是罪恶都市。暴力、冷血才是这里的常态
在柯乐发愣的时间里,江也见他神色不对,也跟着安静下来。
柯乐如此想着,喃喃道:“好像还真是啊。”
没想到只是江也的随口一说,还真一语成谶了。
柯乐又问:“所以七名里的公厕案,跟那个克里斯无关了?”
“不知道”,江也不敢给出肯定的回答,“我只知道现在你还是个在逃嫌犯,想要洗清罪名,我们还得找到今天晚上跟你打架的大叔。”
柯乐叹了口气,看着昏昏沉沉的天,他的心情也跟着低落,“还是先找个地方安顿一下吧。”
“可以。”
“你的住处在哪?”
“没有”,江也想着,脑海里又浮现出七名里,要是还找不到地方住,也只能去七名里了。
所以江也又补充了一句:“七名里吧?”
“那还是去我那里吧。”
在七名里发生的事情太多,柯乐对那三个字已经有阴影了。
——
南部。
市中心和中环岛交界的商业住宅区。
罪恶小区的四栋顶楼大平层。
江也站在巨大的一整面落地窗前,视野没有遮挡,从这里望去,能看见罪恶都市南边下半部分的大致面貌。
如果将整个都市看做一个圆,那么位于最中心的、最高的是猎罪者总部大楼,以那为圆心,从高到低的排序往边缘延伸。
就导致了市中心的都是整齐有序的高楼大厦,中环岛是仅次于市中心的楼房,七名里等位于都市的边缘的类似于郊区。
有繁华就有荒僻。
郊区的城中村和贫民窟沿着都市边缘呈团块式分布着,每个区域之间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样界限分明的边界是人为划分的,这些散布着的类似于七名里的十个区域,将整个都市围了起来。
看似不让外界的人轻易接近,更像是不让里面的人逃出去
江也向前看去,中环岛和边缘地区虽然挨得近,但很好区分。
边缘地区的黑暗是主体,其中不乏一些微弱的灯光,但那些星星点点在黑暗中根本不起眼,最终还是逃不过被黑暗吞噬的命运。
那就是七名里。
要不是江也今晚去过一次,他还不知道都市之外竟是那样一番天地。
回想着地图上一眼扫过的内容,在前方模糊的场景中艰难辨认——七名里的左边是六名巷,六名巷的再左边就是五名界。
这些名字听起来像街道,又像村名。这些名称的共同点就是,前缀都是五六七等数字。
北上南下,这些数字就这么围绕着罪恶都市,沿顺时针顺序命名。
而每一个有着相似名字的地区,里面的住户画像也不一样,有可能是猎罪者、有可能是罪恶者、也有可能是本地人聚集地。
市中心有猎罪者工会,会不会那些地方也有着类似管理者的团伙,每个地方都有着不同的小势力。
就像地头蛇一样,成群结队的,只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盘踞。
市中心最大的势力——猎罪者工会,这一股势力和都市周围的无数小势力抗衡着,以此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
而猎罪者和猎罪者、罪恶者和罪恶者之间也不是毫无冲突。
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也想得太入神,连柯乐已经走到他身边都没发现。
柯乐也望向外面,“你在看什么?”
江也这才回过神,看了眼身旁已经洗净身子的柯乐,把刚才的想法跟她说了。
柯乐提出了疑问:“市中心的猎罪者都有一个这么大的工会了,那都市边缘的猎罪者不会受到威胁吗,一旦产生危机感,那些罪恶者小势力完全可以联合起来与工会抗衡吧?”
“如果这个猎罪者工会是游戏本身就有的存在,那么没人敢反抗也是正常的,毕竟没人会蠢到和游戏规则去对抗。”江也说,“但这种可能是建立在工会属于游戏本身的前提下。”
“若工会不是游戏本身就有的存在,那就是外来者创立的。那么下面的罪恶者小势力不至于被工会打压得太死,也就给了罪恶者们反抗的余地。”江也说到嘴干,他停顿了一下。
柯乐:“是啊。”
“工会创立的初始,是靠着什么招纳这么多猎罪者的?当工会的等级制出现时,受工会管制的猎罪者们真的会乖乖听话吗?”
“不会吧。”
“猎罪者只是随即分配到的一个游戏身份,不代表着善恶立场,你看徐侧那样的人都是猎罪者了。”
“徐侧哈哈”这个形容太贴切了,柯乐干笑了两下。
“在充斥着暴力和混乱的罪恶都市,工会前期肯定也不是一帆风顺的,跟别说工会还和当地的警察局挂钩,如果这一切都是和我们一样的人类做出来的,那个人得多厉害,天时地利人和一项不可缺。”江也抱着手臂,随口猜测道,“可能以前的游戏环境比较好,人也不像现在这么多吧。”
柯乐:“那工会的会长挺厉害的啊。”
江也看着都市边缘的黑暗地区,说道:“你觉得,现在的罪恶者组织,有这种能力的人吗?”
五名界、六名巷、七名里
一共有十个区域,其中有数不清的组织和团体,立场不同,观念不同,主张不同,要是要求他们统一起来对抗猎罪者工会,首先打起来的会是下面的人,那即将是一场大规模的乱斗。
除非有比猎罪者工会还要厉害的人物出现。
现在的局势表面上仍旧一派和平,那就说明有这种能力的人还没出现。
柯乐的思维另辟奇径:“可【罪恶都市】的通关要求是赚取1000积分兑换通关券啊,这种立山为王的行为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至于猎罪者工会创立者的想法,他们又怎么知道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江也说
凌晨时分,正是大肆破坏的好时间,隐藏在各个角落里的罪恶者纷纷伺机而动,为了赚取积分在都市各自努力着。
紧闭的落地窗依旧搁不住外界的噪音,外面乱哄哄的,吵闹声、爆炸声、枪声纷至沓来。
这就是罪恶都市的晚间日常。
无论是外来者还是本地人,人们伴着这样的声音入睡已经成了习惯
“不对!”
“你加入猎罪者工会了?可你是罪恶者啊!”
“这不是正好吗,你是被当做罪恶者抓去的猎罪者,我是被当成猎罪者的罪恶者。”江也说道,“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啊。”
好一个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柯乐擦了一把汗。
第080章 罪恶都市[16]
凌晨一点。
江也和柯乐又回到了七名里。
还是熟悉的公厕,那里原本留下的两辆车都开走了,人影也没一个,只留下围着公厕的几条警戒线。
这警戒线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只剩下头和尾还挂在墙上,中间被人踩进地里,平添了好几个泥脚印。
柯乐踩在泥土地的坑坑洼洼之间,艰难站立。
他在这地里翻来滚去地打架时,怎么没觉得这里这么脏,明明已经洗了澡,却浑身刺挠得难受。
柯乐伸出脑袋,望了一眼公厕内的情景,什么也看不到之后,又将脑袋收了回来。
江也从公厕里走出来,他站在台阶上,低眸看着混有鲜血的地面,但由于环境太过昏暗,都有些分不清哪些是泥土,哪些是鲜血了。
公厕里的尸体已经被收走,这些警戒线完全没有起到保护现场的作。
如果放在现实世界的话,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面前的种种都在提醒着他们,这里不是现实,只是游戏
他转头看向马路对面,那里的房屋挤在一起,层层叠叠,像山峦一样从后往前、从低到高排列着,又乱又整齐,像是随时朝他们压倒的大山,让人喘不过气。
难以想象,住在里面的人会是什么感受。这种地方,待久了会抑郁的吧。
柯乐:“我们现在应该要找今晚的那个大叔吧?”
江也:“是啊,不过得找个‘本地人’问问路。”
柯乐:“本地人?”
江也笑得神神秘秘的,他没有过多解释,直接抬脚往“大山”里走去。
柯乐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
左冬三人停在七名里路口的车不在了,但江也不觉得是左冬三人离开了七名里。
因为左冬说过,很少人会把车开进七名里,因为不安全。
但江也现在想想,也许还有一个原因:
是怕被发现之后,不能无所顾忌地逃吧。要是停在公厕旁边,他们被包围起来,要上车都难。
而在七名里开车的人不多,一是住在这里的人经济水平不足以开车出行,二是容易成为罪恶者们的靶子。
江也有仔细观察过左冬三人停车的地方,坑坑洼洼的水泥路上很多泥沙,一条路上最明显的车轱辘印是沿着道路直直延伸出去的,这是猎罪者工会的车子留下的。
而在这几道印子的上面,有被另一种轮胎碾过的痕迹,是一个弧形,正好被工会的车轮印压在下方,很明显是左冬他们的车子留下的。
除了这点痕迹之外,就没有什么和工会车辆的轮胎印重叠了,所以停在道路右边的车子没有直行也没有掉头往回开。
江也往右边的稀疏树丛看去,手中的电筒也往树干之间的位置晃去,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反光,那是白底黑字车牌号的边缘反光条。
车牌号NSDSB1。
找到了,这就是左冬他们的那辆越野车。
左冬他们没走远,就在七名里。
——
“江也这里我们要找到什么时候啊?”
他们现在已经挤进了这些建筑群里,脚下的路有一米多宽,怎么说也能正常通行,但在这黑天的衬托下,还是让人望而却步。
柯乐这大个子,肩又宽,他把肩膀往前缩,才勉强艰难通行。
“谁说是我找他们了,只要我们足以引人注意,他们会来找我的。”江也说。
柯乐没听出来其中的“他们”是谁,那大叔不就是一个人而已吗?
“他们?”柯乐灵光一闪,“是和你待在一起的那三个人?”
江也点头:“嗯,我想每片区域都有着“地头蛇”吧,如果那三个人不是,也没关系。”
“啊”柯乐不知道江也具体想做什么,单是听着,都觉得江也的办法有些激进了。
他分神了,没注意脚下的路,走着走着膝盖就撞到了停在墙边的破自行车,发出哐当一大声响。
江也没有往后看一眼,他自顾自看着自己的脚下,只管往前走,因为他知道柯乐会跟上来的。
柯乐简单拍了拍膝盖,裤子布料摩擦过擦伤,有点刺痛感,他不在意,重新抬起脚步追了上去。
柯乐的心思都在江也说到一半的话上面,问道:“为什么没关系?”
江也等柯乐跟上来了,才又说道:“因为我只找最厉害的那个做交易。”
无论结果如何,全靠赌。
柯乐看着江也的背影,眼神不由得亮了,就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过了好一会,江也都没听见柯乐的声音,他觉得奇怪,回头看了一眼。
白色的手电筒照在柯乐的脸上,柯乐的眼神被这光线刺痛地闭了闭,抬手遮住了灯光。
等柯乐再次睁开眼,面前的人已经回过身,继续往前走了。
江也什么也没说,只要看见柯乐还跟在身后就行,就算柯乐不跟来也没关系,毕竟自己的做法不是所有人都认同,江也也不要求别人什么都听自己的。
“你刚才那句话”柯乐又隔了好一会,开口道。
江也的脚步慢了一些,“嗯?”
就在江也以为柯乐后悔跟自己一路的时候,只听见柯乐说道:
“有点帅。”
“确实。”
江也隐藏在黑暗下的嘴角一勾,心情变得好些了。
——
面前是一个岔路口,江也走到这里,就突然停下来,不继续往前了。
不仅是江也,柯乐在落后一点的身位也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个岔路口分别连接着三条岔路,以江也现在在走的这条为主路,其余的为分□□么这三条路呈一个“Y”形。
说是“主路”,其实这大片房屋的周围其实是没有一条正规又正常的路,被称作“路”的都是房屋之间的缝隙。
只有将脚下能走人的道路和其他贴合得更为紧密的缝隙做对比,才能认可江也把这里叫做“主路”的说法。
江也原本站在岔路口的中间,上方正好没有突出来的房屋遮挡,得以露出一点能透气的口子。
感受到危险气息后,江也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和柯乐在同一水平线上。
“hi~”
左冬那带着拐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但是江也抬头,看不见哪里有人。
“那边。”
江也随着柯乐手指的方向看去,月光下的一头绿毛就显眼了起来。
在斜前方的阳台栏杆上,左冬蹲在边缘,双手搭在腿上,低头看着江也。
“怎么过来了也不打一声招呼呢。”左冬的声音从远及近响起。
他从四米多高的阳台上跳了下来,对方这轻盈的身子,好像不受重力约束一般。
跳下来后,他的身子又隐于夜色。
直到一声细微的鞋底触地的声音,脚步声缓缓传来,左冬重新站在月色下,他那一头绿毛就是最显眼的身份标识。
江也说道:“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柯乐在身后,看着这两人如同昔日老友一般寒暄,静待在一旁不插话。
江也眼睛动了动,看向左冬的身后,没有人。
“就你一个啊。”江也扬起眉毛。
“唉,我都跟他们说家里来客人了,他们还是该打游戏的打游戏,该睡觉的睡觉,一点也不好客。”左冬说道,转过了身。
他侧着身子对着江也勾勾手指,江也跟了上去。
左冬原本跳下来的房子就是他住的地方,这下走近了,江也才发现,这个房子虽然建在这种地段,但却一点也不显得逼狭和破旧。
除开没有院子以外,这就是一个小型独栋别墅。
柯乐也注意到了,“这里还有这种房子呢。”
大门没关紧,也许是里面的人早就开好的,左冬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那当然了。”左冬进来后,站在澄亮空旷的大厅里展开双臂,“当当当当——”
左冬原本说在打游戏和在睡觉的两个人,此时都待在客厅里,一个仰躺在沙发上,独占一条沙发,而杨杉则是拿着一本书,举在身前安静地看着。
杨杉那边的沙发正好正对着大门,他把举在面前的书下移了一点,露出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看见江也和柯乐后,又重新把书移了上去。
钟裕一只手枕在脑后,侧头看向来人,他很自然地把话茬接了过去,“这房子很好吧,哈哈,你们要想住也行。”
江也以为他会说,让他们搬过来一起住,但又想想,怎么可能呢。
钟裕又说:“七名里最好的一栋房子,要想住进来,打赢了我们就可以。”
左冬走过去,也在钟裕身边放松地坐下,语气里有着毫不掩饰的骄傲,“我们也是打赢了别人才住进来的哦。”
江也虚假奉承道:“真厉害啊,要打赢这里的罪恶者,很不容易吧。”
他和柯乐也在空沙发上坐下了。
左冬双臂张开搭在身后的沙发上,“哼,这里可不像外面,不用按照本地人的规矩用积分买任何东西。”
江也在工会里听他们说什么遵守规则什么的,耳朵起茧了,听到左冬这样的说法还是比较新颖的,“怎么说?”
他对左冬的观点也有了点兴趣。
江也主动问,左冬也不跟他卖关子了,举起手,慢慢握起拳头,“只要有实力,就能不花一点积分地获得任何东西。”
左冬的声音慢了下来,但话音一落下的那一刻,他的拳头就对准了江也。
这幅架势还挺唬人,但江也和柯乐都不吃他这一套。
左冬看他们两人反应平平,也不觉得有什么,冷笑地收回了手。
江也没让他冷场,笑着说:“这和野人有什么区别,物物交换不是最基本的原则吗。”
虽然他的语气听着没有恶意,但柯乐还是为他捏了一把汗。
柯乐担忧的视线太明显了,江也回视,示意不用担心。
他知道左冬三个罪恶者不好惹,但他也一样。
江也还没报复左冬一开始对自己的恶意呢,也还没搞清楚左冬他们把自己“拐”来想做什么,自己就被害得抓进了工会。
就算最后江也无事发生,甚至还混入了工会内部,但一码归一码,他也不是什么白白受罪还能忍气吞声的人。
况且,江也知道左冬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就跟江也撕破脸。
在江也看来,左冬和柯乐有点相像之处,就是能忍和能装。
但和柯乐相比,左冬的功力还略逊一筹。
对于江也“野人”的说法,左冬没接话,他还是保持着脸上的笑容。
钟裕却说了:“回归野性啊,有什么不好的,我喜欢你这个形容,野人!”
说完还不忘翻越沙发跑到江也这边跟他来了一个击掌。
江也看着被拍红的手掌,一时无语凝噎。
钟裕的一番粗脑筋发言倒是缓和了场面的紧张气氛,左冬没抓着江也的那句话不放,而是转移了话题,“我倒是没想到你们出来了,怎么,变成猎罪者工会的人了,要抓我们了?”
左冬显然是误会江也和柯乐的来意。他还不知道江也其实是罪恶者,而柯乐还是个在逃嫌疑人。
这是一个大好的利用机会。
江也笑了下:“毕竟在我进入游戏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们。我也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你们在这里待得久,肯定清楚很多事情吧。”
江也无所谓说出自己“新人”的身份,因为左冬他们早就知道了,由自己亲口说出来还能增加诚意。
左冬来了兴趣:“说说,要我帮什么。”
江也摇了摇手指,“不,不是你帮我。”
左冬:“嗯哼?”
江也:“是我们的交易。”
左冬没有立刻答应,他让江也先甩出那边的条件。
江也:“我不抓你们,也不对工会暴露你们的行踪,你们只需要帮我找一个人,这个人你见过的,不难。”
左冬几乎是一下子就想到了今天的那个男人,“是被打得很惨的那个吧?”
他朝一直没说过话的柯乐看去,柯乐重重地朝左冬点点头。
江也:“是不难吧?那人大概也住在七名里。”
左冬:“你找他做什么,那不就是一个本地人吗?”
江也:“本地人?”
左冬没有解释太多:“等着,给你找来。”
他扭头,朝身旁的钟裕给了一个眼神。
钟裕猛地站起身,对着空气打了一套零零散散的军体拳,热身动作做完后,他推开大门走出去了。
江也见过在车上的钟裕发疯的样子,此时也司空见惯了。
柯乐没见过这样的人,有些看呆了,他喃喃道:
“他打拳的?”
左冬勾起一边嘴角:“不是啊,我们是支乐队。”
杨杉仍然维持着书挡脸的姿势,纠正道:“是前乐队。”
“好吧”,左冬耸肩,“钟裕是主唱,看不出来吧。”
柯乐跟着摇头,很捧场道:“一点也看不出来啊,你们是唱摇滚的吧。”
左冬难得在这里遇上一个同好,于是和柯乐闲聊起来。
“那你猜猜我是什么位置?”左冬说着,还举起左手,做了一个手指张开的姿势。
柯乐见他手指之间张开的跨度很大,于是拍着大腿,指着说道:“吉他手!”
“那杨杉呢?”
柯乐看着杨杉拿书的手,修长得很,当即猜道:“键盘手!”
左冬击掌,“答对了!”
柯乐:“你们就三个人吗?一般乐队不是还有鼓手和贝斯手?”
这个问题有点不妙,一般少人的队伍,大多是出现了意外。
江也先是心一紧,他看向柯乐,看见对方不漏一丝破绽的表情后,又安下心来。
柯乐未必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他很有可能是故意的。
因为柯乐就擅长这样。
大学专业学的表演,又懂乐队
江也的目光在柯乐和左冬两人身上打转,思绪在高速运转着。
之前不熟悉柯乐,但现在江也基本能确定,柯乐的【人设】也许是和表演有关的了。
是【演员】?还是【表演者】【演绎者】?
果然,柯乐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后,左冬的神色僵住了,杨杉拿着书的手也缓缓下移,露出了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
柯乐却浑然不觉气氛已经变得怪异了,还歪着头,问道:“啊?”
左冬突然看向江也,江也也装作一副好奇的样子,没有顺其自然地给他台阶下。
江也好奇,这下左冬要维持好说话的人设,还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呢。
柯乐的好奇脸和江也的笑脸在这一刻的意义是一样的,左冬觉得,自己背后有点发凉,是说不上来的感觉,但又和现在的场景无关。
左冬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总有不安感。明明和江也的交易,怎么看都是自己占了便宜,但这种诡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在二人的注视下,将手放在嘴边,咳了一下后,“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杨杉在这时叫了左冬的名字,“左冬。”
“鼓手死了,贝斯手也离开了。”左冬没有理会杨杉的阻止,说了出来。
说完,左冬看着柯乐愣住的表情,噗呲一声笑了:
“怎么了,要不然我怎么说是前乐队呢。”
江也突然问道:“你们是一起过来的?”
左冬边想边说,好像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一般。
“不是啊,我们三个和鼓手是一起过来的,那时候我们刚演出结束吧,我们四个一起打车回去,然后才刚上车吧,我们就进游戏了。而且不只有我们,还有挺多人的”
左冬说以前乐队一共有五个人,但是却只有四个一起过来了,那另一个人呢。
“左冬。”杨杉再一次阻止了左冬想要继续说的欲望。
左冬只好撇撇嘴,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江也,“行行行,我忘记了好吧”。
但江也已经从中知道一些信息,比如他们不同批次上岛的方式都不同。
这种印象深刻的事情,怎么可能有人记不住,要是换成江也,他能把当时上地铁再到后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复述出来。
这时候,别墅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了,外面的寒风争先恐后地从门缝中钻进来。
那一条黑暗缝隙中,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了门缝中间,挡住了冷风。
是钟裕,他回来了。
天气虽然不算太冷,但是风大,钟裕却依旧穿着短袖,料子修身且薄,就像是只有他一个人活在夏季似的。
他把门推开,接着,另一只手将拎着的人扔了进来。
摔在地上的男人手脚并用,迅速地爬起想要从大门出去,但和堵墙一样挡在门前的钟裕已经把门给锁上了。
好不容易爬起来的中年男人又腿一软地跌坐在地,他只能仰着头,看着朝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强壮男人,无力反抗。
左冬转过身子,趴在了沙发背上,双手交叠起来搭在沙发边缘,他下巴抵着手臂,语气不耐烦,“喂,这里可不止有他一个,还有我们呢。”
左冬还在因为刚才两次被打断的事情而不爽,现在中年男人成了他发泄怒气的出气筒。
中年男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早该想到的,当看到这栋房子的时候,他就应该直接跑掉的。
他彻底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面上满是绝望的神情。
左冬维持着半跪在沙发上的姿势,朝着江也抬了抬下巴:“找到了,是他吧。”
“是的,谢了。”
江也走进了那男人,对于对方过度害怕的神情感到好奇。
有必要这么害怕吗?
柯乐也在男人面前蹲下身子,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喂?”
江也心里有了打算,他站直身子,对着身后的左冬等人说道:
“谢谢,人找到了,那我们走了,我会遵守我们的约定的。”
柯乐听江也这么说了,他也抓着男人的手臂,将他拖起身。
“我有说你们可以带着他走吗?”左冬头一歪,语气柔和地问道,只是他的话语里没有一丝可商量的余地。
就连杨杉也把书放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江也等人。
钟裕则是一直站在门前,他的身子直接挡住了门把手。
看对方这阵仗,是不可能放江也他们带着中年男人离开的了。
江也低下眸,很快地转换了神色。
“你们这是在?”虽然江也问的是“你们”,但他只看向左冬一个人。
“打算去哪呀?”左冬还是一副平常的语气。
江也这才开始正式打量起着三人来,虽然他们看着年纪不大,但是气势丝毫不输,甚至比江也和柯乐加起来的还要压一头。
看来左冬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不短。
江也不急着妥协,继续说道:“既然人都找到了,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告辞了?”
柯乐用力拉着站不稳的中年男人,才没有让对方摔倒在地。
左冬终于不拐弯抹角了,直说:“不可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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