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唯一
季云琅攥着那把催眠香不说话。
江昼还把人抱在怀里, 看这架势,觉得他肯定要生气了,转念一想,气就气吧, 也没什么, 反正两碗药都喂他喝下去了。
“云琅, ”他开口,“那些医修说,药要,趁热喝。”
“嗯, ”季云琅语气淡淡,把催眠香放下, 问,“师尊刚才那样, 是想让我喝两碗药?”
江昼点头。
季云琅:“所以你没有生气。”
江昼:“嗯,我不会,对你生气。”
“那你刚才那样对我,就只是为了让我喝药, 没有一点别的意思?”
“有, ”江昼回道, “我喜欢看你那样,”他抚摸季云琅的脸颊, 脸和他离得很近, “很好看,也很舒服, 刚才是故意的。”
季云琅唇挑了挑,“真的?”
“嗯, 我没有不想要。”江昼揉揉他脑袋,商量道,“但你养伤这段日子,先忍一忍。”
季云琅不说话。
每天跟江昼睡在一张床上,怎么可能忍得住?
他想了一会儿,伸出双臂抱住江昼,半个身子窝进他怀里说:“我每天躺得很无聊,就想跟师尊谈情说爱,不想忍。”
“但你的伤,很严重,不适合做那些。”
“从前我受重伤的时候也不是没做过,”季云琅嘀咕,“师尊还趴在床上被我欺负呢,有时候狠了,你还能出声,每次你一叫,我身上的伤就不疼了,只觉得浑身都是劲,只想好好疼爱你。”
“你那不叫疼爱,”江昼也想到一些事情,把他往怀里带了带,说,“那时候,我管不住你,你也不愿意,和我说话。”
一言不合就要往榻上滚,爽是爽了,关系却一直没缓和。
季云琅抱着他,似乎是气不过,在他背上打了一下,“因为那时候我恨你,你也恨我,我们互相都想杀了对方,怎么可能好好说话?”
江昼纠正他,“我没恨过你,也不会,杀你。”
“嗯,嗯。”季云琅敷衍他,“反正现在你是想通了,喜欢我了,我们好好在一起,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今天说完就忘,再也不提了。”
江昼:“什么?”
季云琅轻轻叹息,“我懂你的意思,师尊,我说过,我不恨你了,那些事我也早就不在意了,以后我们不提了,好不好?”
“不好,”江昼把他从自己怀里拽出来,认真盯着他,“你说清楚一些。”
季云琅彻底不耐烦了,“我说什么?有什么好说?说你拿刀子扎我心口还是说你趁我重伤掐我脖子?你那时候不就是想让我死?我最恨你的时候也想让你死,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们现在能在一起不就好了?”
他说这么多,江昼始终沉默,良久,问:“真的?”
“你……”
季云琅气得胸膛不住起伏,只觉得喉口涌上一股腥甜,猛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江昼一惊,刚要动作,季云琅就出手恶狠狠掐住他的脸。
“我有必要拿这个骗你?江昼,我说过我不恨你了,以前那些事我也可以不在意,你现在爱我就够了。但是不在意不代表没发生过,你现在跟我装,有意思吗?”
“……”
江昼没装,他是真的没听懂。
季云琅嘴唇染了血,江昼抬手去给他擦,被偏头避开。
“云琅。”他吐了血,是内伤恶化,江昼现在顾不上跟他聊别的,“我去找人,给你看看。”
“怎么,要跑了?你自己敢做不敢当,聊到这个就要逃避?”
“不是。”江昼把他手指掰开,从自己脸上拿下来,坚持道,“我没动手,杀过你。”
季云琅“呵”了一声,偏过头,“走吧,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你今晚别回来,自己去找地方睡。”顿了顿,又补充,“但是不能离开梅庐。”
他都这样了,江昼必然不会走,边起身边强调道:“我去找人,然后回来。”
季云琅:“别回来。”
江昼已经走到门口了,回道:“不。”
“……”
季云琅抹了把唇上的血,坐在床上不出声。
金乾赶到时,一眼看到床上的血,惊道:“你们!”
床边桌子上的两只空药碗突然朝他飞来,季云琅:“滚。”
江昼就在金乾身后,接住碗,把他往前推,“去看看,他的伤。”
季云琅又抓起枕头砸,江昼再次接住,硬生生把金乾推了过去。
金乾要给他检查身体,季云琅不让碰,江昼怀里抱着枕头,刚要开口哄,就听季云琅对他说,“师尊,你出去。”
金乾:“师……?”
他看看江昼,又看看季云琅,闭上嘴,默不作声端过椅子在床边坐下。
小年轻,真禁忌。
江昼往门口走了几步,打开门又关上门,假装自己出去了。
季云琅又不傻,蒙着白纱也能看到屋子里模糊的人影,江昼就这么喜欢骗人?
他越这样季云琅心里越气,抓起另一个枕头狠狠扔他:“出去!”
“……”
江昼抱着两个枕头到了屋外,关好门,站在门口停了一会儿。
外面闷闷的,太阳马上要落山,江昼心里也闷闷的。
他四面环视,在不远处看到有能供人休憩的小凉亭,启步过去。
凉亭中央有张圆石桌,周围绕着几个圆墩墩的石凳子,他走近坐下,把两个方方正正的、蕴含着季云琅怒火的枕头一上一下摞起来,放到石凳上,然后在桌前坐着发呆。
桌上摆了很多精巧漂亮的糕点,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花茶,茶壶旁边的托盘上倒扣着一二三四五六,六个杯子,江昼数完杯子,又去数糕点,每个盘子里也恰好摆了一二三四五六,六个糕点,他低头看,凳子也是六个,这时,耳边听到叽叽喳喳的说笑声,一抬头,前方不多不少恰好走来六个小孩。
是那群经常去给季云琅包扎换药的侍童,最前面那个小孩的头顶上还托着一只圆滚滚的小黑团。
自从上次跟着一起谴责过江昼,炭炭这只懂事的小猫咪已经彻底打入了这群小孩内部,他们吃饭睡觉都带着它。
此时黄昏,到了饭点,他们结伴来吃饭,没走近就看见桌前坐着那个屡教不改的不懂事的大人,旁边还堆着两只枕头,他一个人就占了他们两个座位!
这就意味着有两个小孩要没地方吃饭,为首两人一跺脚,气冲冲过去赶他。
炭炭先一步跳下来,扭着小屁股哒哒哒跑去找江昼,扒着腿爬到江昼肩头,拿小脑袋在他脸上蹭。
炭炭每天陪着他们采药熬药,现在已经完全被熏陶成了一只小药猫,全身上下每根毛毛都在散发着药香。
江昼一向不喜欢小猫,任炭炭在脸边蹭,不理它。
心想,季云琅身上也流着小猫血,粘人的时候也是这样子,乖乖的,但是一旦发起脾气来,本性就暴露了,凶巴巴,不讲道理。
可能他们小孩子都是这样,生气起来不讲理,江昼凝目去看面前两个叉着腰骂他的小孩,去怀里掏出糖,一人一颗丢进了他们嘴里,然后微微垂下头,任他们接着叽叽喳喳。
他心里闷,不想讲话,也不想动弹。
季云琅伤成这样,身上难受,要一直遭罪,江昼很心疼。
现在吵完了架,季云琅就不光是身上难受,心里也会开始难过,江昼本来应该陪着他,哄哄他,现在却只能一个人坐在外面发呆。
徒弟受伤是因为他,难过也是因为他,这他都知道,但能有什么办法?
季云琅这次的怒火来得莫名其妙,说些江昼不知道的事,自顾自开始愤怒,然后就把他赶出房间。
可季云琅说的那些事,江昼对谁做也不会对他做,更何况那时候他还戴着两条锁灵链,每天饿着肚子困倦不已,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怎么杀季云琅?
他们之间会有那样的回忆,要么是季云琅做噩梦做得神志混乱了,要么……
炭炭在他肩头立着,小爪子不小心踩到他颈上的银链,爪尖被勾住绕不出来了,“喵喵”着让江昼帮它。
江昼有点烦,捏住它的小肉爪,把它爪尖和颈上的银链子分开,心想,以后不能让炭炭往身上爬,它又不是一般小猫,它勾锁灵链勾得用力了,是能给拽下来的。
本来这链子就是为了防云晏,江昼戴上了就没准备摘,现在发现云晏三番两次死不透,他就更不可能摘了,大不了戴一辈子。
他这几十年来的满身灵力都是云晏找了清霄门最好的仙师来教,用尽天材地宝养出来的,混着江昼这些年被他喂过的药,还不一定会在身体里发生什么变化,锁灵链一直锁着这七分灵,江昼也能安心。
他把炭炭放到地上,摸摸颈上的银链,心想,幸好当初季云琅回来得及时,给他戴上了链子,不然他真的有可能在发现自己身体异样没几天后,就不知不觉被云晏占了身体,当然,也有可能在那之前,他就先自我了结了。
这两种情况比较着来看,还是死了好,不然万一云晏真的占了他的身体,季云琅又恰巧回来找他,那云晏肯定会想方设法除掉季云琅,在徒弟的视角,就成了师尊要对他赶尽杀……
江昼猝然抬眼。
其他四个小孩已经落座,都在看着他,另外两个小孩吃了糖就不骂他了,叉着腰站在旁边瞪他,此刻被他的眼神吓一跳,一起后撤了两步,问:“你……你想怎么样?占了我们饭桌还有理了吗?”
江昼不理他们,站起身,抱住两个枕头走出凉亭,要回房间去找季云琅。
看见他走的方向,两个小孩一惊,急忙过去一左一右拽住他,费力地把他往回拽,“你这么大的人,怎么又要不懂事了!我们主人正在给病人治疗,你现在过去打扰他们,会让病人有生命危险的!”
江昼急着找季云琅,也真的怕耽误他治疗,只得被这群小孩拽回来等,抱着枕头站在旁边看他们吃饭。
炭炭小孩缘很好,在石桌上四处游蹿,总有人掰自己的糕点来分给它。
有两个小孩吃过江昼的糖,此刻看他一个人可怜兮兮地站在旁边,一人分了一半糕点给他,江昼没心情吃,摇头拒绝。
两个小孩坚持想让他吃:“很好吃的!”他们指指季云琅所在房间的方向,“是他以前过来,给我们带过这样的糕点,大家都很喜欢,主人才经常让厨子给我们做。”
一个小孩跳下椅子,走到他身边,扬起脑袋伸长胳膊来把糕点送到他面前,热情地给他分享自己喜欢的食物。
江昼疑惑:“你们不是,不喜欢我?”
天天叽叽喳喳骂他,为什么还分糕点给他?
面前这个小孩脸红了红,不好意思道:“刚才那个糖,你能再给我一颗吗?”
其他小孩也巴巴地看着他,看起来都很馋。
江昼接过小孩分享的糕点吃掉,然后冷漠地回道:“不能。”
又不是买给他们吃的。
一群烦人的小孩,不给。
开一次口,那个侍童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现在被拒绝,脸上有点尴尬,转身准备坐回去了,其他小孩也很失落,炭炭这时从石桌那头跑过来,跟刚转身的小孩对视,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大声道:“喵!”
小孩似乎瞬间懂了,又很犹豫,回味起那颗滋味奇妙的糖,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猛地转身抓住江昼的胳膊开始晃,开口直接带了哭腔,边哭边夹着嗓子道:“你吃了我的糕点,为什么不给我糖?你就再给我吃一颗,就一颗,求……求求你了!”
“?”
江昼被他吓得后退了一步,其他小孩见状,相互对视一眼,一起从凳子上下来,边清嗓子边挤眼泪,一起扑向江昼。
只在瞬间,凉亭中央哭声阵阵,伴随着来自小孩叽叽喳喳的撒娇磨人声,不停往江昼耳朵里钻,江昼还抱着两个方枕,被六个小孩缠着磨,感觉头都大了。
他僵着脸,单手抱住两个枕头,拿出怀里的一包糖,让他们伸手,一人往掌心倒了一大把,说:“好了,放开我。”
六个小孩心满意足回去吃饭了,甚至一人喂了炭炭一颗,奖励这只出谋划策的功臣小猫。
炭炭得意地晃着尾巴,伸出舌头来舔面前六颗甜甜的糖。
江昼面无表情在旁边整理自己被拽乱的衣服,心想,小孩子果然都是喜欢吃糖的,也天生就会磨人,只可惜季云琅不吃糖,从小也不磨人。
季云琅十岁时江昼才开始养,他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应该再早一点,从徒弟出生起就好好养着他,把他宠爱到大,让他也和其他小孩一样,变得会撒娇,爱吃糖。
从河里捞出来季云琅的时候,江昼一眼就知道他过去几年过得不好,没有什么好人家会往一个小孩子的胸口绑大石头。
不过江昼当时没问他家在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没说要为他报仇,因为他对这个小孩子还没感情。
收到云家那个老仆人的信时,江昼知道了两件事,一是江逝水和云征月在十年前死在了八方域,通道再次关闭。二就是他们的孩子还活在仙洲,现在有难,危在旦夕。
鹿溪城和八方域的入口离得很近,江昼的第一选择是先朝八方域去,寻找已经死去的江逝水和云征月。
他在去八方域的路上,是路过了鹿溪城的,就这样他也没停留下来先去救那个危在旦夕的小孩。
直到确认八方域的通道真的被关闭,他才在恍惚中走进鹿溪城,四处搜寻,最终在河里捞出了人。
小小一只,湿漉漉的,还往他身上吐小鱼。
江昼不太喜欢小孩,尤其还是江逝水和云征月的小孩,季云琅永远不会知道,早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江昼就开始嫉妒他了。
那晚,江昼知道了真相,江逝水和云征月的死讯、这个孩子的存在,桩桩件件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云晏还在自信地等他的答复,等着他表示愿意为爱献出自己的身体。
江昼本来想在那晚杀了这个孩子,杀了云晏,也杀了自己,一了百了,什么也不用愁,江逝水和云征月死了,他该带着他们的孩子去找他们。
后来江昼就想起了老仆人那封信里的内容,云征月想让他来养孩子,还让他教他们的孩子做个好人。
因为这个,江昼才放弃了当即就死的想法。
他最烦爹娘从小就想让他当乖孩子、长大后做个好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变得乖、变得好,不然也不会一赌气就离家出走,弃爹娘的性命于不顾。
爹娘这下肯定明白了,有的孩子教不乖就是教不乖,一辈子都是坏的,永远不会好。
所以,就算江逝水和云征月不在了,江昼也想让他们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变成好人,他们的孩子,他也同样不会教成好人。
后来……
江昼忘不了这些年是怎么和这个孩子朝夕相处,他给季云琅取名,他随了江逝水的姓,就想让他们的孩子跟云征月姓,他用爹娘教他的知识去翻书,绞尽脑汁思考,给孩子起了一整页既好听又有字形字义的名字。
然后就听这个孩子说,自己有名字,叫季宝。
“……”
江昼不想这么久白干,板着脸:“不好听,改。”
季云琅乖巧点头,去那堆字里挑,但他从小不读书,一字不识,挑不出来,就折返回来拽着江昼的袖子,小心翼翼地请他给挑。
江昼这才满意了,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满足感,走到桌前坐下,顺手把小孩抱到腿上,翻开书卷,指着那些字,一个一个陪他选。
再后来徒弟一天天长大,江昼慢慢习惯了他在身边,江逝水和云征月对他很好,所以他也费尽心思对季云琅好,有很多时候都差点忘记了自己养孩子的初衷——他要跟爹娘证明自己是坏蛋、他们的孩子也是坏蛋。
等他带着徒弟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坏事,就可以告诉爹娘,看吧,咱们家两个孩子都这么厉害,都是坏蛋。
季云琅确实坏得让他很满意,又凶又猛,江昼总想,他都把孩子带成这样了,爹娘怎么还没被气活。
他从小就喜欢爹娘,也嫉妒爹娘,他们之间永远把彼此放在第一位,江昼跟他们再亲近,也挤不进去。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江昼也有了自己唯一的小徒弟,他和季云琅之间也只有彼此。
所以在第一次听说季云琅喜欢他时,江昼满脑子都在想,哪种喜欢,是爹娘之间那种只有彼此、谁也挤不进去的喜欢吗?
后来季云琅从十六岁到十七岁,用整整一年的时间来“追求”他,向他全方位展示了自己的喜欢,江昼虽然觉得奇奇怪怪,有时候还能感觉出来徒弟笨笨的,但心里还是逐渐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是那种他从前一直想从爹娘身上得到的,被人无条件地喜欢、注视、当作唯一的感觉。
很多年过去了,江昼现在回想,他喜欢季云琅的原因,是季云琅先喜欢他。
他享受被季云琅爱,也想要去爱季云琅,反正就算不谈情说爱,他们也只有彼此,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不做师徒就做恋人。
后来他又想,既然要谈,那干脆就更亲密些,既做师徒,也做恋人。
反正他是八方域的流氓,不懂仙洲那些奇怪的礼教,季云琅叫了他十几年师尊,在床上也叫叫怎么了?
几个小孩吃完了饭,发现他抱着枕头在旁边想事情,都不出声打扰他。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的门开了,金乾走出来。
一个小孩过去碰碰江昼提醒他回神,指着那边说:“你可以进去了。”
江昼闻言站起身,脚底生风,身形瞬移,三两步就到了房间门口。
他突然出现,金乾吓一跳,怪异地打量了他一下,“师尊就是不一样哈。”
江昼不理他,准备进房。
金乾伸出一只胳膊拦他,放轻声音,十分好奇地询问:“说真的,你们师徒谈情说爱,家里人不反对啊?还有,你们日后成亲,请点亲朋好友去家里,会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虽说不顾世俗枷锁的爱情才浪漫,但毕竟人言可畏,你们……”
江昼拿方枕打开他的胳膊,进房,关门。
留给他一句,“烦。”
房里季云琅刚端起药准备喝,就听见门开、江昼进来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声“烦。”
他把药碗重重一放,冷声道:“是,我烦,我无理取闹,我没事找事,我让你这么烦你还找我干嘛?谁让你进来的?滚。”
江昼:“……”
门外的金乾:“哈哈。”
第052章 绑绑
江昼走到床边, 把枕头放好,端起药来送到他手边,“不是说你。”
季云琅冷哼,“不是说我还能说谁?”
他本来准备挥手把药打开, 停了一下, 没这么做, 偏过头去,“拿开。”
“你刚才,都准备喝了。”江昼坐得离他近了些,“把药喝完再闹。”
江昼刚说完就意识到, 这话估计又得戳到季云琅点上,果不其然, 季云琅冷笑一声,开始了。
“谁跟你闹了?我闹什么了?江昼, 自己做过什么心里不清楚吗?就准你做不准我说?我看你就是……你干什么?”
他边说江昼边把枕头摆好,把被子角从他屁股底下抽出来,然后把他整个人往起抱了抱,让他靠上床头, 骂人时呼吸更通畅。
“……”
季云琅停了停, 继续:“江昼,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能不能严肃一点?我……”
江昼给他拢了拢衣领, 拨了拨头发。
季云琅一把拍开他的手, 气极,“你严肃一点!”
江昼:“嗯。”
然后指尖飞出灵光, 把他头发散了。
“……”
季云琅这段时间在床上睡得衣衫不整,头发也乱糟糟, 此刻靠坐在床头一个人生气,冷着脸骂他,一点也没有以前精致讲究的模样,看着可怜得不行。
江昼坐近给他整理发型,见他沉默了,轻拍他脑袋:“你继续,不用停。”
“……”
“你是在,”季云琅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往怀里拽,白纱下的眼睛阴森森地盯着他,“敷衍我?”
江昼:“对。”
“?”
“有些事,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江昼单手帮他把头发理好,顺势滑下来捏捏他的侧脸,“我很喜欢你,永远不会,杀你。”
季云琅正要开口讽刺他,江昼:“除非……”
季云琅噤声,等他说。
江昼却捏着他的脸一直没出声,良久,叹息一声,搂抱住他,“没有除非。”
他永远不可能杀掉季云琅,他希望徒弟能一直活着,活得开开心心。
季云琅问:“你为什么想了这么久?”
“我在想,”江昼脑袋搭在他颈窝,紧抱着不动,“要是你,不喜欢我了,喜欢别人,我要不要杀了你。”
“答案是不会?”
“嗯。”江昼说,“我只会,杀了那个人。”
“然后呢?”
江昼不想说,季云琅抓着他那只手腕,带他手臂环到自己腰上,让两人贴得更紧,催促他,“然后呢,师尊?”
江昼不说。
他越这样,季云琅越想知道,他要是爱上别人,江昼在杀完那个人之后,会对他做什么?师尊这么厉害,一定会吃醋,会生气,会打断他的腿,捆住他的手,把他绑到床上,锁在屋里,然后……
江昼朝他耳朵啾了一下。
季云琅问:“干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江昼说:“不想答。”
“为什么?”
江昼不理他了,心想,还能为什么,因为不好意思。
要是季云琅真的喜欢上别人,江昼根本什么也舍不得对他做,拿他毫无办法,只能说些好话哄他、问他觉得师尊哪里做的不好,告诉他师尊都可以改,最后再求他接着喜欢自己。
江昼什么也没有,他只有季云琅。
但是他不能说,他堂堂师尊,比徒弟大那么多,在这段感情里应该表现得更加成熟稳重,让徒弟仰慕,觉得师尊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真厉害,这样季云琅才不会老是不听他说话,自己一个人乱想。
想到这里,他抬起手,揉了揉季云琅后脑,意有所指道:“你还小,很多事情,自己判断不清楚,要学会,和师尊商量。”
季云琅朝他屁股扇了一掌。
“?”
“师尊这是什么意思,还是觉得我无理取闹?我没在跟你商量吗?是你一直要逃避。行,杀我的事你不想聊我们可以不聊,我现在问你,我要是喜欢上别人,你会怎么做,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回答我,是想跟我商量的态度?”
季云琅气不过,又给了他一掌,“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
江昼突然从他怀里出去,揽着他的腰把他侧过身,朝他屁股不轻不重连拍了两下,教育道:“对师尊,要懂礼貌。”
“……”
江昼问:“知错了吗?”
季云琅不出声,江昼又打了第三下,这下稍稍用了力。
季云琅还不出声,江昼不忍心再拍了,但是一想到要维持自己成熟稳重的师尊形象,让徒弟知道以后不能随便打师尊屁股,他还是忍痛扬起手,要打第四下,手掌刚落下来,沉默许久的季云琅就开口,“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
“?”
第四下还是打上了,季云琅被他按在怀里,也不反抗,伸出双臂抱过被子,上半身趴在上面说:“那我不闹了,你以前想杀我那些事我从现在起就全忘了,以后再也不提,我们就当没发生过。”他把下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声音很轻,回道:“对不起,师尊。”
“……”
江昼不是那个意思,他把季云琅翻过来,让他坐好,认真道:“你说的那些事,我没有印象,不是我。我怀疑,是云晏。”
季云琅听他说完差点笑了,强忍着没让嘴角动,江昼明显是不想让他提这个,不然也不会花费力气来威胁他。
还让他对师尊有礼貌,从和江昼睡在一起的那天起,他就从没礼貌过,那天开始,江昼就不再是师尊,而是他谈情说爱的对象。
对爱人不就是要调/戏、要欺负?他要是有一天真把江昼当师父来尊重了,那就完了。
可惜季云琅现在不能对他说这些话,江昼都威胁他了,他就得懂事。
于是他乖巧点头,伸出双臂环抱住江昼,“我知道,师尊,我相信不是你。”
江昼疑惑,“你这就相信了?”
“你是师尊,当然说什么我都会信,”季云琅跟他商量,“我就当不是你,我们以后再也不提了,好不好?”
听到“我就当不是你”,江昼脸一下子黑了,强调:“本来就,不是我,”
季云琅叹了口气,嘴上哄道:“好,我知道不是你,我相信的,师尊。”
江昼:“真的可能,是云晏。”
“嗯,”季云琅点头,附和道,“没错,都怪云晏。不让他影响我们了,师尊,真的不提了。”
“……”
江昼僵着脸不说话。
他本意是想来跟季云琅商量一下,听他具体讲一讲那些事,他好判断。
虽然最终目的都是让季云琅不要再闹,但现在这样,性质完全不一样了。
季云琅继续乖巧,跟他说:“师尊,你把药端给我,我先喝药。”
外面突然响了一声,伴随着滚滚而来的轰隆隆的雷声,紧接着就噼里啪啦下起了大雨。
季云琅脸转向窗外,“下雨了?”
“嗯,”江昼给他端药,“刚才我出去,外面就很闷。”
他心里也很闷。
刚才闷,现在也闷。
季云琅喝完了药,把碗平平稳稳扔回桌上,听着雨声,从身后环抱住江昼的腰,脑袋亲昵地在他颈间蹭。
“师尊。”
“嗯。”
“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的大雨天。”季云琅吻他脸颊,“你把我带回家,我很高兴。”
江昼垂眸,“我那时候,是因为,你父母。”
“我知道,不然你没有必要无缘无故救一个小孩回家。那现在呢?”季云琅问他,“师尊现在对我好,是因为什么?”
江昼偏过头,和他的脸蹭到一起,轻声回道:“喜欢你。”
季云琅笑,只觉得刚喝过的苦药都变得甜起来,他微微侧头,跟江昼贴上唇,“再说一遍。”
江昼不说了,捧起他的脸专心吻他,季云琅嘴里依然苦,江昼想喂他吃糖,但是想到他并不喜欢,只能作罢。
季云琅怕苦,江昼不怕,但是从前在宅子里,江昼每次生病,季云琅喂他喝完药都要来吻他,那种时候反倒不怕苦了,吻到嘴里没了苦味,两人才结束,搂抱在一起喘息。
江昼那些年过得很别扭,季云琅喜怒无常,他们之间的甜蜜总维持不了多久,不过他戴着链子被困在家里,没办法也没精力,只能过一天算一天,在季云琅心情好的时候尽量跟他多亲近,这样就算关系突然变坏,季云琅下手也不会太狠。
现在外面下着大雨,江昼在房里搂抱着乖巧的小徒弟亲吻,气氛甜腻腻的,还没有“季云琅突然发怒”“季云琅又要骂他”的后顾之忧,他简直都不愿意回想从前在宅子里过得什么别扭日子。
现在徒弟虽然也闹脾气,但是可可爱爱,还会跟师尊道歉,放在以前,不管谁的错,最后都得是江昼的错。
他还不能认错,一句“为师错了,你别生气”,能让季云琅更生气,骂他“这就开始委曲求全”“你就这么敷衍我”。
下次江昼亲一下再道歉,抱着他问今晚要不要一起睡,十分主动,十分用心,没有表现出一丁点敷衍和不情愿,又被骂“不要脸”“真以为学会这招以后就舒服了”“你做梦”。
江昼想起来心里又闷了,季云琅从背后抱着他,手已经扯开衣带探了过去,江昼跟他分开唇,说:“不用。”
“我只用手,”季云琅又追来吻他,“就一次,师尊。”
雨声很大,透过窗传进来,季云琅要想听到江昼的喘息,就只能在接吻的间隙跟他微微分开唇,只是刚分开没多久,就忍不住又亲吻到一起。
他胳膊有伤,只能手掌尽力地动,好容易让江昼有感觉了,他手臂的力度跟不上,又只能不紧不慢地磨蹭。
那他就接吻时卖力些,撩拨着江昼,最终如愿以偿被动情的师尊打湿了掌心。
季云琅要收回手,不试不清楚,试了才知道自己带着满身的伤做这些,真的弄不了多好。
只是手刚要撤开,就被江昼抓住了。
第二次是江昼带着他弄,比上一次更凶些,季云琅全程呼吸都有些重,和他接吻也常常换不过来气,结束时才告诉江昼,“我胳膊有点疼,师尊。”
江昼终于松开他的手,在腕上留下了泛红的指印。
季云琅仍旧抱着他,在他耳边笑,直接把手心往他衣服上蹭,“师尊,你一直不说,谁能知道你这么想?”
江昼不出声,季云琅又故意去捏,想要逗弄他,刚碰上,整个人就一愣。
江昼怎么还行!
江昼在这时叫他,“云琅。”
“嗯,”季云琅应了声,不用他开口,换了只手过去,问,“要不要用嘴?我受得了。”
江昼拒绝了。
“好吧,”季云琅有些遗憾,又想跟他预约着亲热,商量道,“等我伤好一些,师尊,我想……”
他在江昼耳边讲,江昼在他手心给着回应,情绪很轻易就被调动了起来,他讲那么多,江昼都说:“好。”
“都好?”
“嗯。”江昼吻他,“先好好养伤,伤好了,什么都行。”
“那等我伤好了,师尊还会像这样每天陪着我吗?”
江昼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沉默。
季云琅掐他一下,“我问你呢。”
江昼还沉默,季云琅就懂了,在他耳边幽声说:“别忘了,师尊,你答应了每天都要和我亲,一天不亲,我就去死。”
江昼终于有反应了,“我记得,每天都亲。”
他回过头来吻季云琅,季云琅偏开脸,“今天亲过很多次,算了。”
“好,”江昼解释,“我没有,敷衍你的意思。”
“嗯。那你回答我,等我伤好了,还会这样每天陪着我吗?”
江昼又沉默,季云琅气得差点给他掐断,就这还想舒服,阉了得了。
江昼被他掐得整个人一颤,“……疼。”
“那你回话。”
“你听,雨停了,”江昼去抓他的手,让他松力,“明天,天气应该不错。”
“你想不想,出去透透气?”
季云琅一直在屋里躺得无聊,脾气也容易暴躁,得亏是看不见,他要是知道自己这几天一直以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见人,还不知道要难受成什么样。
江昼明显在转移话题,季云琅扯扯唇,“我伤得厉害,下不了床。”
“我抱你。出门,可以坐炭炭。”
“去哪儿?”
去哪儿都一样,反正不出梅庐,江昼:“你定。”
季云琅点头,“好,那我想去钓鱼。”
“钓鱼?”
“嗯。”季云琅抱着他,把他被扯下来的衣带往下面一圈一圈绕,“我是伤患,不能走不能动,现在最适合我的不就是钓鱼了?”
江昼回道:“好。”
明天带季云琅出去透透气,等他心情舒畅,脾气好些了,江昼还得跟他提一提那些事。
要是没有那些扎刀子掐脖子的糟心事,他和季云琅这五年在宅子里早不知道甜蜜成什么样了,他也不用每天别别扭扭跟徒弟过日子。
他长这么大就喜欢过季云琅一个人,得让季云琅彻底相信他的心意,而不是用一两句哄人似的话敷衍过去。
“云琅,”他开口,“我很喜欢你,不出意外,你做什么,我都会喜欢。”
“嗯。”季云琅应了声,手上动作不歇。
“但是,”江昼低头,看着那地方被衣带绑出的蝴蝶结,“这种事,以后还是要,提前和师尊商量。”
季云琅本来在忍,他一说,就没忍住笑,问:“我绑正了吗?”
“歪了点。”
“真的?”季云琅想摘了白纱低下头去看。
江昼及时制止他,为了看这个就摘纱布,完全没必要。
“你这样,再找他来换药,怎么解释?”
季云琅收起笑,正色道:“实话实说。”
“?”
江昼:“……这么私密,不太好说。”
“没事,我来说,师尊要是觉得害羞,可以回避。”
江昼不出声了,似乎真的在思考。
季云琅绷不住,低下头笑。
江昼思考完了,还是不愿意,说:“不行。”
“嗯,好,那就不……”
季云琅说不下去了,笑得肩膀都在抖,伸出手抓着衣带一端给他扯开。
江昼竟然想了那么久才拒绝,谁会把这种事讲给别人听?
他说:“好笨,师尊。”
江昼:“你才笨。”
第053章 乖乖
第二天一早, 赶在季云琅自然醒的时辰之前,江昼就先醒了。
昨夜闹了些不正经的,还约好了今天要出去钓鱼,两人当下幸福, 对第二天也有了期待, 这些幸福和期待自然而然转化为了对彼此的爱意, 你亲亲我,我亲亲你,甜蜜蜜抱着入睡。
江昼把还在睡觉的徒弟从自己怀里轻轻推出去,指尖溢出灵光, 打开了一点窗。
阳光照洒进来,往窗外看, 能看到在微风中晃动的枝叶,昨夜下了雨, 刚开窗就能闻到外面清新的空气,的确是个适合出游的好天气。
江昼俯身,在季云琅脸颊上亲了一口,越过他下床, 出门去找炭炭, 让它准备准备, 一会儿一起去钓鱼。
床上的季云琅躺正,转了个头, 面朝着门口的方向, 听到开门关门声响起,江昼出门了,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刚被亲过的脸颊, 唇角弯起。
江昼找到炭炭时,这只小黑团正陪着一群侍童熬药,忙里忙外地帮他们互相传递药材。
熬好了药,侍童还会专门盛一点出来给它尝尝,炭炭一舔,小爪子就能点出这里面混了哪几种药材。
一群小孩围着它鼓掌,炭炭得意地扬着脑袋“喵喵喵”。
蛮荒的凶兽要转行来当神医了。
江昼默不作声走过去,炭炭一见到他,就自觉跳到了他肩头。
侍童见他来了,把他和季云琅要喝的药分别盛出来,边盛边跟他闲聊,“你今天好早呀。”
“嗯。”停了停,他补充,“今天,出去钓鱼。”
侍童眼神一亮,问:“你带着小猫去吗?太好了,我们好久没吃鱼了,你钓了回来,可以直接交给厨房去做,我们楼里厨师做饭很好吃的!”
江昼指指季云琅所在的房间,“他也去。”
“他也去?可他现在还不能下地乱跑,”侍童把两碗药端给江昼,“给,先喝药,喝完药你去问问我们主人吧,他说行,你才能带病人出去。”
江昼点头,接过药转身,“那你让他,来一趟。”
侍童本来要说他好大的架子,转念一想,他付了那么多钱,多跑两趟主人肯定也是乐意的。
江昼端药回了房,炭炭刚一进屋,就从他身上下去,哒哒哒跑到床边一跃而上,在季云琅怀里打了个滚,拿自己毛绒绒的脑袋去蹭季云琅的脸。
它好久没来找季云琅了。
季云琅半睡半醒间感觉脸颊痒痒的,鼻间还充斥着一股药香,抬手一抓,抓到一只胖乎乎的小毛绒。
他嘴角挂起笑,把小猫抓到脸前闻,问它“被药材腌入味儿了?”
“喵喵喵喵~”
炭炭很喜欢自己身上的味道,把脑袋凑近了让季云琅闻。
江昼在桌边喝自己那碗药,边喝边往床边看,只见床上一人一猫越凑越近,季云琅抱着小猫,甚至嘴都撅起来了,一整副要亲它的架势。
江昼一惊,急忙放下药碗,瞬移过去,把小猫从他手上拎开丢远,让自己的脸颊代替小猫的脸颊,碰上季云琅的嘴唇。
突然被丢远的炭炭:“……”
以为自己能亲到小毛绒的季云琅:“……”
“师尊,”他开口,“我亲小猫,关你什么事呢?”
他这话问得冷漠,江昼不满,“别亲它。”
“师尊的意思是,我只能亲你一个?”
“嗯。”
“那好。”季云琅环住他的脖颈,要把他带下来亲。
江昼刚喝了药,一会儿季云琅也要喝,不能亲,他避开季云琅的吻,把他双臂抓下来在身边放好,转身去端药。
“……”
趁江昼转身,炭炭一跃又跳上床,长尾巴卷住季云琅的手腕。
金乾在这时敲门进来了,看到桌上的空药碗,他向江昼确认:“你今天的药喝了?”
“嗯。”
金乾接过江昼刚端起来的药碗,指指门外,放低声音说:“你们今天不是想出门?那你现在先去检查,我去看看他的伤。”
江昼点头。
江昼出门后,金乾端着药碗走近季云琅,问:“怎么样,他喝完药后你们没亲热过吧?”
季云琅疑惑:“什么药?”
“他没告诉你?”金乾到床边坐下,例行给他换眼上的药,“现在开始,你们要一起喝药,喝完之后最好不要亲、也不要亲热。”
季云琅喝完药放下碗,主动把自己眼上的纱布解下来,摸着怀里的小猫脑袋,说:“放心,我身体现在这样,想亲热也亲热不了。”
“问题不在你,”金乾给他上药,“在他。”
季云琅摸猫头的手一顿,“怎么说?”
“我听你的,不直接说他有病、可能快死了,而是忽悠他,为了治你的眼睛,需要天天去检查。”金乾低头搅拌着手中的药膏,“还真查了点东西出来。冒昧问一下,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季云琅思索片刻,“你要说确定关系,那有七年了,不过前两年我们不在一起。”
金乾点头,给他抹药,接着问道:“那我再冒昧一下,你们在一起这几年,亲热的频率如何?”
季云琅:“?”
真挺冒昧的。
炭炭好奇地扬起脑袋,“喵喵?”
季云琅把小猫塞进被子里,捂住它的耳朵,然后示意金乾靠近,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金乾一惊,抹药的手都抖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得凝重,“怎么这么多?”
听他语气不像是调侃,季云琅也正色回道:“因为他被我关在家,哪儿也不能去。”
金乾没再说话,帮他把眼睛包扎好,查看了一下他身上的伤,确认他可以短暂地出门透透气,走之前提醒他:“不管未来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在梅庐,你们都不要亲热。”
季云琅不以为意,随口回道:“这不好说,把持不住怎么办?”
“那你就等着他以后受罪。”炭炭从被子里露出头,金乾去摸他的小毛脑袋,朝季云琅道,“我最近刚联系上几个在外面的师兄弟,让他们回来,商量一下怎么给你那个相好保命。”
季云琅皱眉,“这么严重?”
“本来今天之前,我还没觉得多严重,”金乾叹了口气,“但谁知道你们这么多年,每天都……可以这么说,你的精血,就是他的催命符。”
“……”
季云琅终于发觉不对劲了,他坐起身,“我的……有毒?”
“不是,”金乾严谨道,“准确来说,是只对他有毒,他也只被你影响。如果是我和你,或者我和他,就不会发生这种反应。”
季云琅:“当然了。我和你怎么会有反应?你和他更不可能。”
金乾:“……”
他咬牙,“我是说医修角度的反应!你们来看病,能不能尊重一下医师?”
季云琅点头,尊重道:“梅神医悬壶济世,我师尊家财万贯,能给你屋顶添十颗珠子,你可一定要把他治好。”
金乾顺了口气,忍耐。
告诉自己他是伤患,年纪还小,不懂事正常。
接着耐心提醒他:“这回必须加钱,我那几个师兄弟现在都是仙洲各地的名医,一个赛一个的贵,请他们来,要出不少钱财。”
“嗯。”季云琅想了想,问他,“你怎么不出去当名医,是因为医术不如他们吗?”
“……”
金乾撸起一半袖子又放下,“要不是医者仁心……”
季云琅:“什么?”
金乾:“我就揍你。”
季云琅笑,“你不揍我是因为医者仁心?还不是你打不过……”
金乾用勺子挖起碗里剩下的药膏往他嘴里塞,季云琅猝不及防吃了一嘴黏腻腻的苦药,瞬间呕出声,“你……”
“好东西,挺贵的,别浪费,”金乾往外走,边走边嘀咕,“我这就去跟你师尊商量一下,以后外敷剩下的药都让你内服,这样好得更快。”
季云琅:“你……呕……”
江昼检查完回来的路上被金乾拦住,聊了半晌,金乾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不太好吃,他肯定也不愿意,但这是我最近研发的新方子,外敷内服效果都好,想让他尽快恢复,你可不能心软啊!”
江昼想了想,点头,“我会让他吃完。”
“太好了,”金乾感动,赞道,“伉俪情深,情比金坚。当师尊的就是不一样,比初出茅庐的小年轻稳重多了。”
江昼闻言回道:“没错。”
这才是师尊该有的样子,外人都看出来了,他心里满意。
江昼,你真是个好师尊。
好师尊进屋时,季云琅刚呕完,正靠在床头喝水,炭炭头上顶着一个小水壶,担心地在旁边看着他,见他喝完了,低下脑袋倾斜水壶,又给他倒了一杯。
江昼径直走向床榻,端起剩下没吃完的药膏,挖起一勺来,“云琅,张嘴。”
季云琅感应到江昼的气息,不疑有他,下意识张嘴,下一瞬,又被塞了一嘴苦药。
“……”
炭炭:“喵喵!”
季云琅什么也没说,默默抓开江昼的手,把嘴里的药吐进水杯,直接拿起小猫脑袋顶上的壶来漱口。
江昼看他这样,心想,他果然不爱吃。
怕苦的小徒弟,任性的小徒弟。
“这次先算了,”他揉揉季云琅脑袋,上手给他解衣服,“下次,要吃完,这样好得快。”
季云琅配合着让他脱,问:“这你都信?”
“他是医师,我为什么,不信?”
季云琅觉得他蠢,捏起他一边脸,“要是他骗你呢?”
江昼神色淡淡,“杀了他。”然后拍拍小猫脑袋,“喂炭炭。”
炭炭惊恐地摇脑袋,“喵!”
那个金光闪闪的有病人类,小猫才不吃!
季云琅问他:“谁骗你,你就杀谁?”
“嗯。”
“那要是我骗你呢?”
江昼动作一顿,在他腰上没伤的地方捏了一把,“你乖乖的,不要骗我。”
季云琅:“答非所问。”
“你说什么,我都信。要是你骗我……”江昼拿出新衣服来给他换,不说话了。
季云琅问:“什么?”
江昼给他披上新的外袍,俯下身,在他光洁的侧颈处轻咬了一口,那地方被咬过太多次,最近才没了伤,此刻一被他的牙齿触碰,季云琅就感到全身一阵过电似的酥麻。
江昼咬他这一下,算是回答,季云琅怕他咬,这一下就足以警示他。
他撤开后,季云琅摸摸自己侧颈那块肉,脑子里又浮现起胡夜那张脸,反问他:“那要是师尊骗我呢?”
江昼神情坦荡,“我不会骗你。”
季云琅抬起头,白纱下的眼睛注视着他:“真的?”
“嗯。”
季云琅盯他看了一会儿,勾唇笑,“好,师尊,那我也不骗你。我们好好在一起,互相不欺骗。”
江昼满意,就该这样。
乖乖的小徒弟,懂事的小徒弟-
还没出这座楼,炭炭就先化身成大黑虎,引得几个侍童一阵惊叹。
江昼抱着徒弟坐上黑虎背,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不管吃的喝的还是休息用的,他乾坤袋里都有,甚至钓鱼所需要的鱼篓鱼竿鱼饵之类,他去乾坤袋里也都能翻出来。
黑虎稳稳往最近的水域走,江昼一边揽着徒弟,一边在乾坤袋里翻找,拿出了好多东西放在黑虎背上,好在炭炭是只超级大老虎,脊背既毛绒又宽阔,放得下这么多东西。
季云琅靠在江昼怀里,感觉身边东西越堆越多,都快没地方坐了,不满道:“师尊。”
“嗯。”
“你昨天就知道我们今天要出门钓鱼,为什么不提前准备好?”
江昼跟他解释,“乾坤袋里有。”
“乾坤袋里有就不需要提前准备了?那你现在翻得出来吗?”
江昼:“……”
江昼:“快了。”
季云琅冷笑,手臂一挥就要把临近的东西全扫下去,“是你说要出门,又根本不上心,连东西都不准备,江昼,你心里有我吗?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说到一半,他顿住,仔细一摸才发现,周围这些圆滚滚的、被江昼刚拿出来的东西,全是炸弹。
“你……”季云琅平复呼吸,问,“你想跟我殉情?”
江昼:“不是。”
终于翻出钓鱼工具了,江昼顺便拿出几块小零食喂到徒弟嘴里,捏捏他的脸算是安抚他,然后自顾自地往乾坤袋里收炸弹。
季云琅出手摸了摸那些炸弹,问他:“师尊,这么多炸弹,你想干什么?”
江昼:“放烟花。”
季云琅沉默。
上次放烟花,他去炸了蓬莱峰顶的云家主尸体,这次呢,又想炸什么?
到了水边,江昼从乾坤袋里搬出一张软塌,把徒弟抱上去,自己跟着坐到旁边。
身侧有风,耳边是潺潺的流水声,季云琅挂饵甩竿,静静盯着前方不说话。
江昼不是什么静心的人,坐不住,钓鱼只在从前尝试过,然后工具就被放进了乾坤袋吃灰。
季云琅静静垂吊,江昼就坐在旁边看着他,有时候坐得无聊了,见徒弟一动不动,就伸出手来,戳戳他的脸颊,问:“睡着了吗?”
“没有,”季云琅语气轻轻,“钓不起来,师尊。”
江昼往水面看,指尖飞出一点灵光,钻进水底随机缠住一只小鱼,挂上季云琅的钩,然后拢抱住他,覆着他的手一起收竿。
钓上来了,季云琅笑,心情也好了很多,偏过头来亲他的脸颊,说想把这条鱼喂给炭炭。
江昼:“好。”然后回过头去找炭炭。
黑虎原本窝在树荫下睡觉,此刻却不见踪迹,应该是又变成小猫,也不知道去干嘛,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江昼转回头:“去玩了,等它回来再喂。”
季云琅:“不。”
他推江昼,“你去找炭炭。”
江昼不想去,“我陪着你。”
季云琅把钓竿一扔,“我现在就想喂小猫,师尊去不去?”
江昼不解,“你生气了?”
好没道理。
“没有,”季云琅又推了他一把,“你去把炭炭找回来,师尊,我想喂小猫。”
江昼想了片刻,起身,“那你等等。”
“嗯。”
江昼搜寻着炭炭的气息,确定了一个方位,启步去找。
确认江昼离开了,季云琅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不出片刻,小黑猫就从和江昼相反的方向蹿了出来,一跃跳上软塌,它的嘴里,叼着一只肥肥的信鸽。
季云琅接过鸽子,推着炭炭的小屁股把它推远,指指江昼刚才离开的方向,“快去,别让他发现你用猫毛骗他。”
炭炭点点脑袋,飞奔过去。
刚才季云琅钓鱼,突然感觉有猫毛悄悄飘到他耳边,“咕咕”了两声,紧接着就听到炭炭轻手轻脚离开的动静,江昼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根本没发现小猫跑了。
一听猫毛发出鸽子叫,季云琅就心道不好,江昼在梅庐陪了他这么多天,完全断绝了跟外界的联系,肯定有人坐不住了。
比如那个风洵,他跟江昼是一伙,等他回了八方域,看到森罗兽骨殿里的骨龙和多出来的一大群人,肯定要想方设法来给江昼报信。
季云琅抓着信鸽,拆下上面的小竹筒,手指去鸽子腿上一摸,摸到了一处咬伤,是当初小蛇留下的。
果然是江昼的那只鸽子。
季云琅把装着灵光信件的小竹筒拆下来,收进乾坤袋,再从自己乾坤袋中掏出一个新的竹筒,用灵光在空中写了一个大大的“滚”字,装进竹筒,挂到鸽子腿上,指尖灵光一弹,强行催动着它飞远了。
不管是谁,都别想来打扰他跟江昼。
江昼抓着小猫回来时,季云琅已经又钓上了好几条鱼,江昼把乱跑的小猫放到树荫底下,随便抓出条鱼扔给它,自己又坐回了徒弟身边。
“小猫,喂了。”
“嗯。”季云琅放下钓竿,握住江昼的手,往他身上靠,“有点困了,师尊。”
快到正午了,阳光有些晒人,江昼带着徒弟和小榻一起挪到了树荫底下,扯过薄被来盖住他,“那睡一会儿?”
“不想睡。”
江昼点头,“那聊聊天。”
“好,聊什么?”
江昼手伸进被子里,摸上他胸口,季云琅笑,去抓他的手,“在外面呢,你乱摸什么?”
“云琅,”江昼叫他,“我以前,拿刀,扎过你这里?”
“……”
说好不提了,江昼又提,季云琅的笑淡了,装作没听见。
江昼自顾自地抱住他,脑袋搭在他肩头,继续道:“以前,我总不知道,为什么,你那么恨我。”
“我一直觉得,只是因为八方域。”
“对啊,”季云琅开口,“就是因为八方域,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跟我解释,不跟我道歉?你要是第一年就愿意跟我好好说,我根本不会那样对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江昼抱紧他,“我那时候,不想提你父母,也不想,让你知道。”
“有时候,你对我很好,我会觉得,你不怪我,但是,”江昼一下子说太多了,卡得很严重,需要缓一缓,他怕季云琅不耐烦,先亲了他一下,轻声说,“等等。”
“嗯。”季云琅和他靠在一起,摘了上方的树叶拿在手心玩,“你还想说,有时候我又对你很坏,你总是摸不透我心里在想什么,对不对?”
江昼:“你……”
季云琅:“我怎么知道?”
江昼:“嗯。”
季云琅把叶子塞到他手心,“因为你是笨蛋,江昼。不要再讲那些没用的,想说什么,直说吧。”
江昼抓起他的手,摸到自己脖颈上的银链,“我跟你说过,锁灵链不能摘。因为,摘了,云晏就会,得到我的身体。”
季云琅一直面无波澜,听到这里,头才偏了偏。
江昼继续,“当年我从八方域,跟他来仙洲,我帮他得到云家,他帮我,留在仙洲。”
本来听到那句“得到我的身体”季云琅就觉得别扭,现在又听他们关系这么好,还帮来帮去,他心里酸得不行,面上冷笑,“真幸福啊,江昼,当年仙洲流传了不少你们两个之间的美谈,有多少人猜测你们的关系,你知道他们都怎么猜吗?”
江昼当然知道,不过他不想跟季云琅聊这个,捏住季云琅的嘴不让他打岔,“你乖乖,听我说。”
“……”
接下来,江昼不急不缓,一句一顿,捏着徒弟的嘴,跟他讲完了云晏是抱着什么目的来接近他,他为了应付云晏,这些年又吃了多少药,最后终于在新婚那天,寻到机会杀了他。
他略过了江逝水和云征月的死,也没讲自己跟着云晏接触五大派的那些事,只把自己和云晏的个人恩怨单拎出来说。
季云琅思考片刻,问:“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杀了他,还要留在他身边应付他?明知道他有目的,他让你吃药,为什么还吃?”
江昼回道:“我当时,要养你,不能跟他撕破脸。留在清霄门,能把你,养得很厉害。”
“养得很厉害,然后送到八方域?”季云琅侧过身来,用两只手掌一左一右挤住他的脸,“师尊,要讲就讲细点,别藏着掖着,云晏想夺你的身体,跟你要把我养大、送我去八方域,这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你真的只是为了养我,才委曲求全留在他身边?”
江昼:“……”
江昼:“让我想想。”
季云琅要被他气笑了,江昼自己是傻子,就当别人都是傻子,就直说不管是他这么多年留在云晏身边,还是之后送徒弟去八方域,最终都是为了毁掉仙洲,有那么难吗?
留在云晏身边是为了接触五大派,探知他们的秘密,送季云琅到八方域是为了让他打开八方域到仙洲的通道,而江昼做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
季云琅想到风洵曾经说过的,江昼被他父母带大,而他父母,就死在五大派的手上。
现在江昼不说,季云琅也知道,师尊做这些,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毁掉仙洲,为爹娘报仇。
“师尊,”季云琅叫他,“别想了,你想不通的。”
江昼:“好。那你信吗?”
“你昨天说,我还不信,”季云琅手滑到他脖颈,指节勾绕上那个银链,“今天这么一说,我就信了。所以云晏死之后,很有可能还在影响你的身体?”
江昼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季云琅看不见他点头,自顾自说完,神情复杂地垂下脑袋。
所以过去每次江昼杀他,都不是江昼本人的意愿,而是体内别的东西在操纵着他,那东西还跟云晏有关。
季云琅一想到自己曾经在那种时候和江昼做过,而壳子底下的还不知道是不是江昼,就膈应得想吐,他越想越受不了,不能自己一个人难受,伸手抱住江昼,跟他讲出了自己的顾虑。
江昼:“……你放心。”
虽说伤害季云琅的是别的东西,但每次遭罪的都是江昼本人,所以他才一直觉得徒弟喜怒无常,十分难搞。
江昼安慰他,“都是我,每一次,我都记得很清楚。”
季云琅问:“叫云晏名字的时候也是?”
江昼否认:“我没叫过。”
季云琅:“那就肯定不是你。我到底跟什么东西做过?我想吐,师尊。”
江昼听着都觉得他难受,带他一起躺到软塌上,抱在怀里询问到底是哪次。
炭炭还在榻旁窝着,那种话不能给小猫听,季云琅扯过被子来蒙住脑袋,在江昼耳边细致地讲完了全程,然后有些心慌地等江昼思考。
那一次那么凶,江昼要是没印象,就证明真的不是他。
那季云琅当场就能吐出来。
江昼想了一会儿,回道:“我记得。”又说:“但是太疼,记忆,没有你这么清楚。”
季云琅问:“你真的记得?没有哄我?”
“没有。”江昼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两句,季云琅瞬间放心了,抱紧他,“没错,就是那次。那天你叫了一整夜云晏的名字,我都想好要跟你一起死了,结果最后,你叫了我。”
那晚季云琅受了重伤,刚进房江昼就默不作声走近,伸出了双手。
季云琅以为要被抱,张开双臂准备回应他,下一瞬,就被扑倒在床上死死掐住了脖子。
江昼压在他上方,那双眼很冷,手上的力度也很大,锁灵链在颈间摇晃,季云琅被掐得喘不过气,紧盯着他,攥住他的手腕,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
从他反身把江昼按到榻上的那一刻起,江昼嘴里就开始不停地叫着云晏,季云琅失血过多,脑子早就不清楚了,此刻江昼每叫一声,他的怒火就更上一重,狠狠按下江昼的腰,闯进时凶猛,两人一起从头疼到了尾。
季云琅满身的伤,血流得哪儿都是,最后彻底没了力气,强行按着江昼,趴在了床上。
他不想去处理自己的伤,他要和江昼一起死在榻上了。
遗憾的是,死之前师尊还在叫着云晏的名字,季云琅现在什么也不想了,就想听江昼叫一声他,江昼叫了,他就原谅江昼。
然后就感觉到身下人动了,江昼早就被他弄得够呛,费力转过头来,唇刚好蹭过他的嘴角,轻声道:“云琅。”
江昼说:“别生气了。”
季云琅当时恨他,听完他这话,却又不想跟他一起死了,强撑着起身去处理自己的伤,等自己活过来一点了,又去看昏睡在床上的江昼。
这么多年过去,季云琅依然能想起当时满床触目惊心的血迹和江昼的模样,他真的差点把江昼弄死。
他当时觉得江昼那句“别生气了”莫名其妙,现在才知道,这种事对江昼来说才是莫名其妙。
他突然发怒,师尊又不知道从何哄起,只能撑着最后一口气叫他,让他“别生气了”。
风在头顶吹过,季云琅开口要跟他道歉,江昼先跟他说了,“对不起。”
江昼把被子掀开,让两人露出脑袋来透气,跟他脸对着脸,说道:“是我杀他,没处理干净,让你这些年,一直难过。”
两人各自喝完药,半个时辰早过了,江昼来吻他的唇,间隙,跟他解释:“我没叫过,他的名字。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在讲话。”
季云琅环住他的后颈,又交换了一个绵长的深吻,等终于结束,喘息着钻进他怀里,轻声道:“是我不好,师尊,我不讲道理,经常欺负你,让你疼。”
“没有经常。”江昼揉揉他脑袋,问,“困不困?”
“不困。”
说着不困,声音却小了,季云琅困意上来了,在他怀里动了动,揽住他的腰,又改口,“那睡一会儿。”
“嗯。”
季云琅很快睡熟了,江昼搂着他,睁眼看上方绿叶掩映间的果子,指尖飞出灵光,打了几颗下来,全部砸到了旁边卧着的小猫脑袋上。
炭炭惊醒,抬头去看,发现江昼正盯着他,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低下头,去嗅闻刚砸下来的果子,张嘴要尝一口,突然整只小猫被灵光托着带上了软塌。
江昼让季云琅躺好,半支起身拎着小猫后颈到眼前,问它,“刚才,去干什么了?”
炭炭:“……”
季云琅让他去找炭炭,江昼顺着气息追过去,只看到几团用来干扰他的猫毛,然后炭炭就突然出现,一看就跑得很急,气都没喘过来。
坏小猫,让它跟着保护季云琅,现在都学会了跟徒弟联手支开他。
炭炭偏过脑袋不出声,江昼面无表情,折了头顶一根小树枝,把小猫放到腿上,瞅准它的小屁股就抽了一下。
“喵……”
不怎么疼,但是很丢小猫脸,炭炭委屈地小声叫,江昼:“说。”
炭炭:“喵!”
小猫哪会说话!
江昼接着抽,抽到第十下时,炭炭妥协了,飞出两根猫毛到他耳朵边,江昼以为它要给什么信息,仔细去听,只听“吼”得一声愤怒的虎啸在耳边响起,差点没给他脑子震碎。
虽然听不懂,但他能感觉到这只老虎在骂他,他低头去看,炭炭早一溜烟跑没影了,还顺带叼走了他用来打小猫屁股的小树枝,仿佛生怕他再用这招来“拷问”季云琅。
炭炭这是彻底要跟季云琅统一阵线了。
江昼看看小猫,又看看徒弟,心里有种被联起手来作弄的感觉,不太舒服。
但是一想到炭炭是小猫,徒弟也算半个小猫,他们小猫和小猫联手,配合默契地把他支开,又觉得可爱。
所以他就一边不舒服,一边觉得可爱,在午睡的徒弟屁股上轻轻拍了一掌,就当是惩罚他,然后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奖励他的可爱。
接着躺到软塌上,把他抱进怀里,跟着一起入睡了。
刚才就醒了的季云琅:“……”
江昼拷问炭炭,季云琅就躺在榻上装睡,听小树枝抽小猫屁股,听炭炭可怜地喵喵叫,听江昼问它刚才到底去干嘛了。
季云琅越来越紧张,心说江昼什么时候这么敏锐了,而且师尊要是敏锐到强行来翻他的乾坤袋,那不管是从宋扬手里拿到的新名单,还是刚才鸽子送来的那封信,就都藏不住了。
他正想着怎么应付江昼,就感觉屁股被拍了一下,紧接着脸被亲了一口,自己被师尊抱进了怀里。
他想不通,江昼这是什么意思?又打又亲的,也看不出是生气还是不生气,难道是发现了什么,故意来阴阳他?
季云琅睡不着了,想了很久,准备在他怀里翻个身,跟江昼面对面聊聊,还没动作,一个温暖的脑袋就蹭了过来,均匀的呼吸响在他耳边。
江昼睡熟了,在说梦话,喃喃:“云琅,真可爱……”
季云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刚才应该,白紧张了。
第054章 痒
金乾那群神医师兄弟到梅庐时, 是一个早上。
江昼已经习惯性地早起出门,来给徒弟端药,这天还没端上药,半道就被几个人截下了。
那几人虽说不像金乾一样金光闪闪, 却也一个个都锦衣华服, 穿金戴银, 江昼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问:“都是神医?”
那几人不说话,眯起眼绕着圈观察他,然后排着队来摸他的手。
现在季云琅治伤需要医师, 江昼对医修的包容度很大,被摸手也可以接受, 直到那几人邀请他进楼里细致检查一下,江昼才问:“为什么?”
金乾在这时赶到, 把他拽到旁边,低声道:“哎呀,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云琅的身体了。现在他身上各处的伤都不知道能不能好, 我们先把你身体检查透了, 到时候万一需要换个骨抽个血什么的……你会愿意的吧?”
江昼不假思索, 点头,“能把他的伤治好, 怎么都行。”
“好, 好,”金乾先把他的那碗药端过来让他喝, 尽量让自己的措辞听起来不冒犯,问他, “最近几天感觉怎么样?在语言表达、人际交往方面有没有什么进步?”
“……”
江昼冷冷瞥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金乾连连摇头,“不是,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
他见江昼把药喝见了底,满意点头,跟他说:“这个药你暂时先别停,今天检查完之后,我们可能会再安排你喝点新的药,也可能……”
金乾压低嗓音,“也可能有些身体上的操作需要你配合,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云琅的伤能快点好。”
他不用解释那么多,只要是有益于季云琅治伤,江昼都行。
江昼要先把药给季云琅送过去,金乾催他快跟着这几个神医去检查,说:“药我给他送,你快去吧。”
目送江昼进了楼,金乾端着药去找季云琅,见他还在睡,搬了椅子坐床边来,自言自语:“这得睡到什么时辰?”
“怎么了?”
季云琅突然开口把金乾吓一跳,“你醒了啊?”
“早醒了。”
今早江昼出门时没亲他,大概是忘了,季云琅心里一直念着,刚才听到有人进门,以为是江昼,没闻到锁灵链的气息,随即意识到不是。
季云琅问:“你又把他拽去检查了?”
“嗯,我那群师兄弟来了,他付给我的一屋子钱我可全花出去了,”金乾把药端给他,“我现在倒贴给你们治病,什么时候让他再付一次钱?”
“你直说不就行了?他又不会不给。”
金乾摇头,“还是你找个机会跟他说吧,你这个相好师尊我总觉得有点……”他尽量委婉,“不好相处。”
“有吗?”
“有啊。”
“好吧,”季云琅放下药碗,“那等他回来,我跟他说。”
江昼这次去得久,快到正午了都还没回来,季云琅一个人百无聊赖,惦记着今天还差一个吻。
这时,门被一个小脑袋顶开了,炭炭跑进来,跳上榻,在他手边蹭。
季云琅顺手抱起它,去摸它蓬松软软的屁股毛,问:“上次他打你,还疼不疼?”
上次钓鱼回来后,季云琅就再次不见炭炭踪影,想到这里,他疑惑道:“你每天在干些什么?上午陪他们煎药,下午呢?一只小猫乱跑?”
炭炭神秘地“喵喵”两声,不告诉他。
接着,飞出几根毛毛到他耳边,又“咕咕”了两声。
季云琅笑,“还来?”
他捧起小猫,悄声问:“你不是跟江昼一伙的吗,怎么现在开始帮我抓鸽子了?”
炭炭两只爪子扒上他肩头,拿脑袋亲昵地蹭他脸颊,仿佛在说:从今天起,咱俩就是一伙啦!
季云琅让它蹭得痒,把它抓下来,在空中写了几个灵光字装进竹筒,再把竹筒绑到它腿上,然后说:“我今天不出门了,你去抓到鸽子,把它的信带回来,再把我的信寄回去,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炭炭自信地“喵”一声,转身要下床。
季云琅叮嘱他:“一定要避开江昼。”
“喵喵!”放心吧!
听到炭炭跑远了,季云琅靠在床头,摩挲自己曾经戴着银链的手腕。
那上面本来被炭炭留了道浅疤,就是因为它不想跟着骗江昼,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江昼发现端倪,无声告诉他,季云琅是自己割了腕。
只是刚来梅庐没多久,炭炭就跑过来,帮他把那处疤痕彻底消除干净了。
甚至现在,这只小猫又来积极主动地为他拦截信鸽,季云琅想,炭炭这是愿意帮他做事了?
那江昼还挺可怜的,小猫都不向着他了,会永远陪着他的,只有季云琅。
季云琅唇角挂起笑,心里甜滋滋。
这时,他指尖灵光一闪,五大派终于来信了。
正当季云琅犹豫要不要现在看信时,江昼推门进来了,季云琅顺势收起灵光,叫了声,“师尊。”
“嗯。”江昼走近,不等他开口,就俯身吻上了他。
江昼也念着今天没亲,那几人一检查完,他就迅速赶回来了。
季云琅回应,伸出双臂要搂他,江昼却突然撤开了唇,凑到他颈边闻,伸出手来揪起了他衣服上沾的一小团猫毛。
“炭炭来过了?”江昼问。
“对啊,”季云琅面不改色,圈住他脖子,往他嘴角又亲了一口,“师尊不来亲我,我就跟小猫亲。”
江昼不太高兴,“那以后,我都不亲你,你找炭炭亲。”
季云琅笑,抱紧他不放开,“你又吃小猫的醋?”
“嗯。”
一想到他刚亲了炭炭,江昼心里就不舒服,同样也不喜欢他身上沾着小猫味,上手给他脱衣服。
季云琅半推半就让他扒掉衣服,换新衣时,江昼注意到他身上绷带少了很多,除了一些重伤部位还需要定时换药,小伤口大多都不需要再处理,养着等待慢慢痊愈就行。
江昼上手去摸,本来伤口生长时就痒,被他指尖一碰,季云琅更受不了,扭了一下腰去躲。
江昼眸光微动,另一只手掌顺势覆上他侧腰,指尖又去轻轻蹭了一下他的伤。
这下腰就是在他手上颤动,热意顺着掌心攀爬至全身,弄得江昼有些躁动,俯下身,吻了吻他腰上几处伤,嘴唇的摩擦感和呼吸间带来的热气一起刺激着伤口,季云琅躲的幅度更大了,甚至出手想推开他的脸,开口叫他,“师尊……”
“嗯。”江昼应了声,却没停下,似乎上了瘾,一边吻他,一边感受他的腰在自己掌心颤。
季云琅痒得不行,却又没处躲,强忍着让江昼闹了一会儿。
等他终于满足,季云琅已经忍得脸颊通红,偏过头去,催江昼快点给他穿上衣服。
江昼盯着他的脸,一边为他穿衣服一边回味,敏感的小徒弟,害羞的小徒弟,真可爱。
接下来的整整半天,江昼没事就要来搂他的腰,问他困不困,要不要和师尊抱着睡,完完全全跟他黏在了一起。
季云琅既甜蜜又苦恼,他得等江昼不在,收炭炭从鸽子腿上拿下来的竹筒,又得抽个时间把五大派的信读了。
谁能想到今天的江昼这么黏糊,季云琅只得假作困倦,跟他抱在一起睡,估摸着时辰差不多,江昼该睡熟了,他翻过身,在床头敲了两下。
不久,门被顶开一个小缝,炭炭露出一只小耳朵,表示自己到了,没进来,而是用几团猫毛包裹着小竹筒,小心翼翼地送到床边。
季云琅接过竹筒,动作极轻地收进自己乾坤袋里,朝小猫摆了摆手,让它快走。
这竹筒里装得是给江昼传信的灵气,炭炭如果想销毁,不可避免会损坏竹筒,放出灵气,就算及时掩盖住了,江昼也很有可能会感应得到。
要是不销毁,一直带在身上,那更危险,会不小心被江昼发现,毕竟江昼每天出门都能碰到这只小猫。
最好的方法就是季云琅第一时间收起来,他和江昼相处得融洽,关系摆在这,江昼不会无缘无故来翻他的乾坤袋,就算真要强行翻,季云琅冷脸来一句“不行”,他也会收手。
季云琅垂眸,透过白纱看向抱着自己腰美美入睡的师尊,虽然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但他心里还是满足,低头在江昼脸上亲了一口。
谁让江昼就是这么喜欢他?
他躺回床上,跟江昼脑袋靠在一起,嘴角挂着浅笑,闭上眼入睡了。
季云琅看不到,所以也就不知道,从炭炭顶开门缝露出小耳朵,到他收好竹筒后低头亲吻江昼,这短短一段时间,江昼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是睁着的。
江昼根本不困,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他只是不久前摸了徒弟的腰,上了瘾,想一直摸,才邀请他来抱着一起睡。
然后仗着季云琅看不见,边摸腰,边肆无忌惮盯着他的脸。
这是第二次徒弟和小猫背着他联手了,江昼想。
他依然觉得可爱,但同样,那份不舒服的感觉也再次萦绕上了心头。
中午江昼进门时,没错过季云琅指尖亮起的那点灵光,他还在和五大派通信。
同在梅庐,江昼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专心陪徒弟养伤,季云琅呢,他在干什么?
黄昏时分,季云琅靠在他身边睡,江昼就盯着他的脸看,不动也不出声。
等天彻底黑了下来,季云琅睡完一轮快醒了,江昼才把脸挪过去,掰过他的下巴,瞅准他的侧颈,准备狠狠咬上一口,发泄自己心中的火。
只是他刚动作,季云琅似乎就意识到他靠近了,主动扬了扬头,跟他碰上唇,然后揽住他的脖颈,扣着他的后脑把他往怀里带,嘴里喃喃,“还困,师尊,睡醒再亲……”
江昼僵着脸被他按进怀里。
谁要跟他亲?
他要咬季云琅,听他呼痛,看他哭求,去掐他的腰,玩弄那些快痊愈的伤口,让他又疼又痒,把他翻过身,扒掉裤子重重打他的屁股,让季云琅在羞耻和屈辱中跟他认错,向他道歉。
想着,他的手就攥紧季云琅的衣衫,想把这件自己亲手给他穿上的衣服撕开,没等用力,就感觉季云琅又动了,抓着被子,把他露在外面的一半身体盖住,然后身体挪近,揽上他的腰往怀里带,一只腿还顺便往他腿上搭,跟他严丝合缝贴到一起,迷迷糊糊跟他说:“以后我再抢被子,你就抱紧我,师尊,别冻到了……”
“……”
江昼冷着脸从他怀里抬头,一感应到他乱动,季云琅就低头亲了他一口,眉头微皱,有些不耐烦,又有些无奈,带着初醒的倦意道:“说了再睡一会儿,等我睡醒再理你,乖。”
江昼不动了,等他醒,等到自己都睡着了,他还没醒。
再睁眼就是第二天的早上,江昼是被吻醒的,在自己都没意识的时候,就被弄出了反应。
睡了半天加一整个晚上,季云琅精神很好,惦记着昨夜只顾睡觉没跟师尊亲热,一大早就来缠他,在他耳边说:“我伤好了很多,师尊,要我舔舔吗?”
江昼心里有火,正要开口拒绝,季云琅就不管他的回答,先一步钻进了被子里。
江昼烦他,又被吃得舒服,故意去按他的脑袋,听他的呜咽,持续了半个时辰,江昼就是在那半个时辰里,决定先不跟他计较,季云琅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尤其是眼睛,江昼很怕他瞎,必须陪着他,看他完全被治好。
季云琅从被子里钻出来时,趴在他怀里说眼疼,江昼问他是不是顶出泪了,季云琅说是。
江昼把床榻和两人都清理干净,下床去找医师来看,金乾匆匆赶来时,季云琅已经自顾自地拆了纱布。
虽然出了泪,但是没血,眼也好得差不多了。
金乾手在他眼前晃,问他:“能看清吗?”
“勉强,不是很清。”
“那就再养一段时间,你所有伤都恢复得不错,只要花时间养,就没什么大碍,只是你师尊……”金乾给他换上新药,欲言又止。
季云琅问:“你找那么多神医来,查出什么没?”
“他的五脏心脉和正常人不一样,看架势,恐怕早就异化了好几年,”金乾语气有些凝重,“我曾说过你们同房的事,你的精血,就是催化他脏器异化的一大原因。至于造成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我们在查,目前还没有方向。”
季云琅思索片刻,“那我给你一个方向。”
“什么?”
季云琅示意他附耳过来。
金乾听完,眉头凝起,“这种事……你是说,有人为了夺他的身体,故意对他做了手脚?他那些年除了吃药,还有没有被做什么别的事?”
“据他所说,只有吃药。”季云琅想了想,“再有就是你说的,我们同房。”
金乾从怀里掏出纸笔来记,“你说他和你在一起时,曾经有很多异样行为,你把他出现过的异样一一讲给我,我们针对着来查。”
“有些比较私密,我能略讲吗?”
金乾:“不能。”他强调,“事无巨细。”
季云琅:“好吧。
他讲述期间,金乾边记边划,用了快十大张纸,等终于完事,他深吸一口气,说:“我说的事无巨细,不包括你个人的心理变化,不用跟我讲你收到你师尊的花时有多开心,更不用跟我回忆你们从小到大一起养过多少花,这对他治病都没帮助,明白吗?”
季云琅点头。
金乾听他讲一大堆谈情说爱的心路历程,听得脑瓜子疼,起身准备离开,季云琅又叫住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张人脸递给他,“这个,也查查。”
他不提同房的事季云琅还想不到,宋扬当时戴着江昼的皮,跟有病似的非要和他睡,季云琅现在想起来都恶心,他问金乾:“你能不能查出来,这个东西跟我的精血会发生什么反应?”
金乾接过那张人脸,神情复杂道:“这是你师尊的脸?”
“准确来说,是有人仿造他的脸。”季云琅问他,“梅神医,这种东西,是不是需要你们医修协助来做?”
金乾嫌弃地皱起眉,“骗人的玩意儿,我们正经医修才不做这个。”
季云琅夸他,“高风亮节。”
又说:“对了,我有个朋友,为戴这种东西被磨平了脸,有机会带来,你能治吗?”
“我不太懂这个。”金乾托着那张脸皮看,“等你把人带来,我再看能不能治。”
“好。”
季云琅没话说了,金乾却站着不走。
季云琅问:“你还有事?”
不等他回答,季云琅自顾自接上:“不会是需要我的精血吧?我记得上次来,给过你们一回……”
“不是,”金乾打断他,叹了口气,“小年轻,脸皮真厚。我问你,你们那只小猫,或者说大老虎,是不是来自八方域?”
季云琅挑眉。
他来找金乾看过很多次伤,从没提过八方域,这次带江昼来,江昼那模样一看也不像是八方域的人,本来以为不需要多说,没想到一个炭炭,还是让金乾看出了端倪。
他说:“是,怎么了?”
“你师尊,也是八方域的?”
季云琅疑惑:“他看起来像吗?”
“像,”金乾点头,“他身上的气质,很不一样。”
“你们神医还会看这个?”
“直觉。”
季云琅思索片刻,“我如果说是,你还给他治病吗?”
“我之前看他那么有钱,问你,他是不是五大派的,你说是。现在我看你们养了只八方域的猫,问你,他是不是八方域的,你还说是。”金乾问他,“你到底哪句话在骗我?”
“哪句话也没骗你,梅神医。”季云琅自觉改口,“金神医。你一定要救他性命,他死了我也活不下去,我这些年在你这儿你花过那么多钱,你保证过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的。”
金乾点头,“我尽力。”
季云琅不想听他说“尽力”,想让他保证,金乾不给他保证,转头就走。
江昼又被他们带去检查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季云琅放出了五大派的信来看。
他现在拿开纱布,怼近了,可以勉强看清一些模糊的字形。
信上是个邀约,请他上岛,来“阁”里参观,并且针对八方域动乱这件事给出了方案。
他们认为,季云琅作为领主,在八方域是有一定号召力的,希望他可以聚集一批追随自己的八方域人,一起来跟五大派合作。
这样大家联手,才能解决另一批动乱的八方域人,事成之后,欢迎这些合作的八方域人一起来仙洲居住。
信上说,这是他们商量出的最有利于季领主的方法,具体的好处季领主随便提,他们可以再加,只是有一件事,希望季云琅可以帮忙完成。
蓬莱岛彻底跟五大派割席了,云家找了一个假的江仙师坐镇,借着江仙师的名气和他与云家主的关系,自成一派,岛上居民都很拥护云家。
五大派爱惜名声,没办法大张旗鼓对这个满是凡人的岛发动攻击,这样他们将无法在仙洲立足。
蓬莱峰顶如今层层把守,那个假的江仙师总躲在云家不露面,更没机会去单独暗杀他。
所以他们希望季云琅可以带人,以八方域的名义,灭了包括云家在内的整个蓬莱岛。
最后还说,大家都拿出诚意来,才有合作的必要,他们阁里已经在着手准备帮季领主复活江仙师了,再加上其他附加的好处,条件这么优越,请季领主务必不要再犹豫,快快带人去灭了蓬莱岛吧!
“……”
季云琅本来眼就不好,看这一大堆字看的烦,有些字还要盯半天才能认出来,读完眼已经酸得不行了,脑袋也跟着疼。
看来五大派真的商量了很久,才想出这个“万全之计”。
原本在江昼的安排下,蓬莱岛已经闯进了一批八方域人,他们的目的就是攻上云家。
季云琅当时还疑惑,这么多八方域人涌出来,五大派不可能没收到消息,为什么不派人来阻止?
现在看来,他们一开始就没准备来救蓬莱岛上的人,云家不跟他们一起干了,却知道他们不少秘密,自然没有留下的必要。
后来炭炭挡住了那群八方域人,没让他们作乱,把他们赶了回去。
蓬莱岛毫发无损,自然不如五大派的意。
现在他们让季云琅带人去灭了蓬莱岛,帮他们除掉“叛徒”。
又让季云琅带人对抗动乱的八方域人,帮他们清除“隐患”。
最后说,帮我们干完活之后,欢迎你们来仙洲居住。
就好像给他们来仙洲居住的机会是多大的恩赐一样。
好一招空手套白狼。
可惜季云琅现在灭不了蓬莱岛,因为云家那个“江仙师”正是敬业的脸兄。
也对抗不了八方域,因为那些动乱的八方域人全是他师尊在管。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能割哪个?
他本来用灵光在空中写了一个狂放的“滚”字,克制了一下,没发出去,改口道:面议,等我联系。
回完信,他眼酸得不行了,躺床上不动弹。
江昼进门时,看到的就是一个捂着眼睛直挺挺躺在床上的小徒弟。
他有些愧疚,又很心疼,但是总觉得自己的气没消,季云琅太不听话,有事瞒他。
感应到江昼走近,季云琅叫他,“师尊……”
“嗯。”江昼问,“眼睛怎么样?”
“不怎么样,疼。”季云琅说,“师尊今早,好凶。”
江昼没出声。
季云琅又说:“渴了。”
江昼给他倒水,季云琅喝完水,问他:“师尊以后都会这么凶吗?”
“不会。”江昼揉揉他脑袋,“好好养伤。”
伤好了再收拾你。
季云琅笑,抱住他,“好。”
江昼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暖暖的,季云琅问:“天气不错?”
他问这话就是想出门了,只是不知道是真的想跟师尊一起出门,还是又想跟炭炭联手做什么事,江昼正想着,季云琅就说:“出去走走吧。”
“嗯,”江昼语气淡淡,起身,“我去找炭炭。”
季云琅把他拽回来,环抱住他的腰,“我想跟师尊找个风景好的地方约会,不带炭炭。”
“不带炭炭,我抱你去?”
季云琅:“我能下地了。”
江昼让他下一个。
下了地,没走两步季云琅就往前扑,江昼眼疾手快把他捞回来,说:“我抱你去。”
季云琅没下成地,还差点摔了,有点恼羞成怒,回道:“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子,让你抱着像什么话?”
“那找炭炭。”
“说了我想跟你约会,不带炭炭,”季云琅不太高兴,“师尊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你不想跟我约会可以直说。”
江昼:“……”
江昼:“云琅。”
季云琅偏过头,不理他。
江昼语气平和,缓声问:“你屁股上,是不是没伤?”
“?”
当天,很遗憾两人没能出门约成会,但是各自发掘了一些房里的独特乐趣。
江昼看了看自己泛红的掌心。
年轻的小徒弟,嘴硬的小徒弟。
真耐打。
第055章 乱想
森罗兽骨殿里, 云姝僵着脸坐在椅子上,拒绝琥生给她端的饭。
琥生担心道:“你都好几顿没吃饭了,姐姐,不会饿死吗?”
骨龙在旁边跟着“吼吼”。
云姝瞥他, “怕我饿死, 你就放我出去。”
琥生摇摇头, 把饭给她放下,转头去跟其他八方域人讨论怎么把厨房收拾得更整洁一点。
大殿门口,楼沙抱臂倚在一堆骨架上,盯着不远处的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
风洵又一次来了。
自从不久前回到八方域, 来过一回森罗兽骨殿,看到了云姝的脸, 风洵整个人就跟痴了一样,隔一会儿就要过来看一眼, 还会带一些花和食物来,专门送给云姝。
骨龙守着森罗兽骨殿门口,不允许风洵进来,风洵就只站在殿外, 眼睛直直盯着云姝。
楼沙跟他说话他也不理, 等楼沙气极跳脚, 抡圆了胳膊扇他一巴掌,他才会回过神来, 在大殿门口跟楼沙互殴, 互殴完还要看向云姝的方向,似乎期待她能做出什么反应。
就像当年的云征月一样, 每次他打完架,都把他拉到一边, 为他擦掉脸上的血,私下里教育他两句。
可惜云姝不是云征月,根本不理外面这两个有病的八方域人,她还在饿着肚子跟面前的饭菜对峙,坚决不吃一口。
楼沙捂着被打肿的脸,挡住风洵的视线,咧起嘴来看他,“好看的姑娘八方域也有,她是仙洲来的,不适合你。”
风洵冷着脸推开他,继续盯着云姝看。
楼沙顺势抱住他的胳膊,陶醉地闭上眼,“当然,你要是喜欢~我也愿意为你变成姑娘~”
“那个,打扰一下,”林霄抱着鸽子走过来,紧张地四面环视,礼貌朝楼沙道,“听说这里有仙洲人,我……我能进去找人聊聊天吗?”
他和爹一起被风洵抓了回来,在八方域待得根本分不清日子,吃得也不好,还经常偶遇一些穷凶极恶的八方域人。
他心里憋闷,找爹聊天,爹也整天低着头不理他。
刚听说森罗兽骨殿里面关着仙洲人,林霄就蠢蠢欲动,想来找老乡聊聊天。
楼沙眯起眼,猛地伸长脖子凑近,盯着他的脸看,惊讶道:“白白嫩嫩的小宝贝儿,你也是仙洲人?”
“对……对啊。”林霄咽咽口水,往旁边挪了两步。
恰好这时琥生从里面出来了,林霄见到他,急忙招手,琥生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这说来话长,我能进去吗?”
琥生让骨龙把他卷进来,搬了个椅子过来让他坐。
桌上的饭菜很香,冒着腾腾热气,云姝仍旧坐着一动不动,肚子却不停咕噜咕噜,暗暗咽着口水。
林霄闻到了香气,指指饭菜,问琥生:“这我能吃吗?”
琥生摇头,“这是给这个姐姐的,你要吃,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林霄猛点头,摸着自己咕噜噜的肚子,“那有劳你了!”
等饭期间,林霄跟云姝搭话,“姑娘,看你衣着,你也是仙洲人?”
云姝不理他。
饭端来了,林霄边吃边跟云姝搭话,“吃啊姑娘,好香,太香了。”
云姝还不理他,但是多看了几眼自己的饭。
等琥生出来,发现云姝终于吃饭了,吃还不够,还和林霄聊起了天,盯着他那个鸽子看,问他自己能不能抱抱。
林霄:“好啊。”
云姝接过鸽子,观察了一下,又说:“我最喜欢鸽子了,能不能让它跟我住几天?”
林霄大方点头。
当天满月时分,琥生睡眼朦胧醒来,发现云姝正往鸽子腿上挂竹筒,然后站在门口放飞了鸽子,他过去问:“你在干什么?”
云姝微笑看向扑腾着翅膀飞走的鸽子,“我想看看,江仙师的鸽子,能不能飞出八方域。”
琥生:“啊?”
从放飞鸽子那天起,云姝活泼多了,每天按时吃饭,跟人聊天,然后定点去门口蹲守,似乎在等什么东西。
终于在某个满月,等到了飞回来的鸽子。
她抱鸽子走进森罗兽骨殿,解下上面的小竹筒,灵气瞬间飘忽而出,紧接着,一个大大的“滚”字浮现在了她的面前。
“……”
琥生惊叹道:“这是嫂嫂的字!你在用鸽子跟嫂嫂聊天吗?”
云姝把竹筒一扔,锲而不舍,再次用江昼教她的法子写了一个灵光小竹筒出来,上面细数季云琅骗人的罪行,让江昼擦亮双眼,别被爱情蒙蔽。
这次她边往鸽子腿上挂,边把它抱到脸边叮嘱,一定要送到江昼手上,不要再中途被拦住了。
鸽子自信点头,表示自己上次被抓住后已经有经验了,“咕咕”两声让她放心。
没多久,又飞了回来,垂头丧气,还带来了回信。
回信写:再来炖了,滚。
云姝:“……”
炖就炖,她又写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
梅庐。
季云琅第十次抓住那只鸽子,当即不忍了,抓去厨房就要炖掉。
调养了两个月,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好了一多半,已经能下地走路,眼睛也可以摘了纱布,只是依旧看不太清,看稍远处的东西都要眯着眼。
江昼怕他的眼睛以后都这样了,不停去找金乾,问他怎么办,是不是还需要换眼。
金乾最近跟那几个从外面来的神医师兄弟每天对着江昼观察,然后在楼里讨论。
江昼需要检查的次数逐渐增多,需要喝药的种类也越来越丰富,季云琅慢慢恢复,他却越来越像个病人了。
他这才觉察出不对劲来,在又一次被一群神医围着集中检查完之后,僵着脸问:“你们,是在给我治病?”
金乾否认:“不……”
其他神医:“对啊!”
“……”
季云琅专门跟金乾说过,别让江昼知道是在给他看病,不然他不会这么配合检查,他只会冷着脸说自己没病。
只有说是为了季云琅,他才会乖乖按时来检查身体。
江昼从金乾嘴里知道了是季云琅让他们瞒着自己,僵着脸转身就走,要回房去找季云琅。
没想到刚出来没几步,就迎面撞上了。
隔得远,季云琅看不清他,江昼却一眼看见他手里抓着一只很眼熟的鸽子。
他往旁边挪了几步,站定不动,等季云琅路过他时,猛然攥住季云琅手腕,把他带进了怀里。
季云琅早就闻到锁灵链的气息了,却一直没看到人,没想到江昼会这么突然出现,他下意识把鸽子往身后藏。
除了眼睛,季云琅身上不留什么重伤了,所以江昼也没跟他客气,攥着他的手腕把鸽子夺过来,问:“哪里抓的?”
季云琅已经把鸽子腿上的小竹筒摘下来了,此刻没什么好怕的,闻言摇头,“不知道啊,突然就掉下来了,我又看不清,摸着它这么肉,就想拿去厨房炖了。”
他问:“怎么了,师尊?”
江昼盯着鸽子看,微蹙起眉,“真的?”
他语气有点冷,季云琅不解,“你为什么这样跟我说话?”
江昼跟他对视,问:“我每天检查、喝药,并不是为了,给你换眼,而是我要治病。这你知道?”
他都这么问了,季云琅只能点头,“嗯。”
江昼似乎很不高兴,觉得自己被他骗了两个月,声音更冷,问:“我有什么病?”
“我怎么知道?”
季云琅在他怀里,被他用这么冲的语气质问,瞬间也不高兴了。
“神医说你快死了,我就让他给你治治,谁知道一治能治这么久,要不是梅乾不是那种人,我都怀疑他在坑我们钱……”
他正跟江昼絮叨,江昼手里的鸽子却突然挣扎起来,“咕咕”着拼命抖动自己的身体,从羽毛间溢出几丝灵光。
季云琅心道不好。
他自从眼睛能看清之后,早看过好几次信的内容,知道了是云姝在传信,每次也都骂回去,让她死心。
谁能想到云姝掌握了江昼教的传信方法后,越来越熟练,这次甚至无师自通学会了用鸽子的羽毛藏灵气。
眼看那点灵光快凝出字了,季云琅出手要打灭,还没动作,就被江昼抓住手腕禁锢在了怀里。
“……”
季云琅余光去看,鸽子羽毛藏灵很难藏住,不如小竹筒可以储存,此刻那行字凝结得缓慢,颜色又浅淡,不专心的话应该看不清字。
想到这里,他去吻江昼,想要阻挡他的视线,分散他的注意。
江昼又不是傻子,何况这两个月来两人天天腻在一起,只是亲一下,完全不会影响他的注意力。
他没拒绝季云琅的吻,却也没深入,碰了一下唇就撤开,把他紧紧按在怀里不让他挣脱,继续等着鸽子抖出的那一行灵光字成形。
“……”
季云琅想看,在他怀里努力回了头,奈何眼睛不好使,根本看不清那是行什么字。
“师尊,”他问,“你看见了吗?”
江昼:“嗯。”
“那是什么?”季云琅说,“我也很好奇。”
想到他看不清,江昼抱着他往那行字的位置挪了两步,问:“好奇?”
他语气又平静下来,让季云琅听不出好坏,季云琅不猜了,自己回头看。
云姝两个月来跟他用鸽子大战了十个回合,每次都惨败,已然癫狂,这次用鸽子羽毛藏灵气是专门来骂他的。
她写:季云琅你不要脸!别再骗你师尊了!等见到江仙师,我一定狠狠揭穿你!
指名道姓,言简意赅。
江昼只要不是纯种傻子,就应该在看到这句话之后开始乱想,然后质问季云琅。
季云琅把自己脑袋扭回去,脸埋进江昼怀里,“师尊,我眼有点疼,心口也有点……咳咳……”
他咳了两声,似乎真要咳出血来,奈何他的内伤早被梅神医妙手回春调理好了,此刻只能干咳,像是嗓子有毛病。
江昼挥灭半空中的灵光,没说什么,他本来就是来陪徒弟养伤的,既然季云琅难受了,江昼就带他回房。
进房后,季云琅瞥见他还抓着那只鸽子,问:“师尊不把它送去厨房炖了吗?鸽子汤大补,对我的伤应该……咳咳……有好处……”
鸽子:“?”
江昼把鸽子放到桌上,扶季云琅去床上躺下,熟练地给他端来药,就算发生了刚才那些事,也没给他脸色看,跟这两个月里的每天都一样,对他有求必应,温声道:“先喝药,想喝鸽子汤,一会儿去炖。”
鸽子:“??”
季云琅心里瞬间舒坦了,回道:“好。”
季云琅喝完药,江昼放下碗,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
季云琅偏过眼,“师尊,别这么看着我,你这么看,我眼疼。”
想到他的眼,江昼是真的心疼,也就顾不上跟他追究其他的事,叹了口气,说:“我一直觉得,我能给你换眼,让你眼睛,变好,所以才每天检查,喝药。”
没想到连着喝了两个月药,养的是自己的身体。
江昼这话听着像是在责怪他,季云琅当即道歉,“对不起,师尊,我不想你死,想让他们给你治疗,又怕你不配合,才……”
江昼揉揉他脑袋,打断他,“不用道歉,先把你的伤,养好。”
“伤养好之后呢?”季云琅抓住他的手,“师尊会离开吗?”
江昼不说话。
这两个月来,每次季云琅问到这个,江昼都沉默,或者只说让他好好养伤,先不想别的。
现在他伤也快养好了,就差一个眼睛,也不是太严重。
要不是跟江昼天天黏在一起,找不到机会,季云琅简直都想再去给自己造一身新伤,让江昼更心疼、陪他更久。
季云琅从床上起身,跨坐到他腿上,环抱住他的脖颈垂头亲吻他。
江昼从不拒绝他的吻,揽住他的腰,仰头来回应。
其实早在半个月前,季云琅的身体就好到足够两人亲热了,只是季云琅每次都没那个意思,江昼也不主动跟他这个伤患提,两人就只能回回都浅尝辄止。
也不算浅尝,互相的唇和舌都用得炉火纯青了,有一次季云琅太有感觉,明显把持不住了,说什么也想做,江昼善解人意,说那就做。
然后季云琅就把他赶出了房间。
这次也不例外,亲得荤,挨得近,两人互相抵住了对方,江昼先跟他确认,“做吗?”
季云琅有些急切地扯他衣服,嘴上却说:“不。”
江昼点头,抱着他翻了个身,滚到榻上,照例只用唇和手。
动情时季云琅抱他抱得很紧,那双紫眸里泛起迷离的水雾,不停吻他,在他耳边轻声喘息,“师尊,永远陪着我……每天都亲我,好不好?”
“嗯。”江昼在他颈间吻,第一次这么想留下痕迹。
这样的季云琅太热情,太可爱。
要不是提前说好了不做,江昼简直都要开始乱想,徒弟这两条蹭到自己腰上的腿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昼不能想,想到那样的季云琅,他就会先把持不住。
“师尊。”
季云琅舒服了,叫他一声,搂抱住他,往他唇上啾了一口,脸红红躺在榻上朝他笑。
江昼突然朝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季云琅整个人一颤,紧接着就听到江昼叫他,“云琅。”
他应声,手过去,准备帮江昼。
江昼抓住了他的手,按到一边,又叫了他一声,然后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季云琅眼睛微微睁大,本来就没散尽热意的脸瞬间变得更红,他呼吸有些急促,心跳得很快。
他盯着江昼的眼睛,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回道:“好啊。”
江昼问他,可以用腿吗?
第056章 过分
师尊想要他, 还会跟他提这样的要求,这让季云琅很开心。
他被江昼翻了身,按着腰。
腿部的肌肤柔软,季云琅有时被磨得痒, 回头叫他, 他一叫, 江昼就来吻他,浅浅亲一下又分开,像是故意想让他出声。
后来江昼带他侧躺到榻上,抓他的手一起去摸, 湿润润的。
“云琅。”江昼亲他耳朵,在他耳边讲话, 让他腿收紧。
他紧一分,江昼就撞他一下。
然后再捞着他的腰把他带回来。
周而复始, 乐此不疲。
季云琅太久没出过声了,不光脸红,身上也泛起红。
他总觉得江昼过分,又说不出哪里过分, 脑子晕晕的, 抓过手边的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
江昼就隔着被子把他抱进怀里。
不知道江昼什么时候能完事, 季云琅开始后悔自己答应了他。
时间长了就有些困,季云琅昏昏欲睡, 江昼把被子抓开, 让他露出脑袋,跟过去让自己的脸贴上他烫烫的脸颊, 叫他,“云琅。”
“嗯……”季云琅应了声, 是真的困了,跟他蹭蹭脸,迷糊着问他,“师尊什么时候好?”
“你想睡了?”江昼问。
季云琅唇角微挑,半睁开眼来看他,“我都快睡完一觉了,师尊才想起来问?”
语气很轻,像抱怨,又像撒娇,控诉江昼不懂得照顾他的感受,又对“师尊沉迷抱着自己这样玩”这件事感到开心。
他困成这样,江昼不熬他了,抱他腰的手臂松了松,说:“你睡吧。”
放在平常,季云琅肯定要拒绝,说什么也会等他完事跟他一起睡。
这次不太一样,从江昼那样撞他开始,季云琅就有点受不住了。
腿根被弄得又热又滑,他一点点从江昼怀里挣出去,把自己整个藏进了被子里。
然后不露脑袋,问江昼:“师尊难受吗?”
江昼:“……”
江昼:“我让你睡,没让你整个人,都钻被子里。”
不管师尊了吗?
江昼还早,季云琅这样中途不陪着了,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可榻上明明有两个人,他为什么要自己想办法?
他心里正不高兴,就见季云琅所在的那团被子蛄蛹蛄蛹,一点点朝他挪来,季云琅趴到了他腿边。
后来勉强满意了,江昼揉揉他脑袋,跟他一起钻进被窝。
季云琅脸依然红着,抱进怀里能感觉到身体热乎乎的,他睡了,江昼就躺在床上揽着他,盯着他熟睡的脸看。
季云琅在骗他。
从两个月前,延续到了现在。
云姝用信鸽传信的方法是他亲自教的,她是凡人,此前没修炼过,根基不稳,所以传过来的灵气信件也透露着一种稚嫩。
今天这只鸽子带来的,就是云姝的信。
这只鸽子原本该在林霄手上,而林霄和他爹毫无疑问会被风洵带回八方域。
云姝能用鸽子给他传信,很有可能她也去了八方域,或者说,被人困在了八方域。
所以季云琅那天劫亲劫成功了,原本应该云姝拿到后寄给江昼的东西,也落到了他手上。
江昼目不转睛盯着他看,季云琅在他怀里动了动,一只手臂圈抱住他,脸靠得更近,梦中呓语,“师尊,亲一下~”
江昼朝他嘴角亲了一下。
季云琅笑容带上甜意,往他怀里钻。
江昼闭上眼,睡不着,睁开眼,看到徒弟这张脸,又心烦又喜欢。
他并不想责怪季云琅,因为徒弟身上的伤都不是作假,虽然骗人,但自己也受了罪。
江昼对他,心疼大过怒意。
他手心聚了灵光,去季云琅身上摸,准备摸出他的乾坤袋,好好翻一翻。
季云琅的乾坤袋是他给的,如何收纳隐藏的方法自然也是他教的,他想拿季云琅的东西,轻而易举。
摸了半天,空空如也。
要么是没带在身上,放到了别处,要么就是季云琅故意对他藏住了。
不再用他教的方法来收乾坤袋,而是用自己的法子,让师尊摸不透。
只在瞬间,江昼对他的怒意就盖过了心疼。
季云琅骗他,江昼可以自我安慰他是年纪小不懂事,可现在季云琅防他,江昼心里怎么也调节不好,抓下他抱在自己身上的手臂,离开被窝起身下床,抓起桌上昏睡的鸽子出了门。
刚才抱着季云琅亲热之前,他专门打晕了鸽子,甚至还跟季云琅说,一会儿给他炖鸽子汤。
现在他不准备让季云琅喝鸽子汤了,写了封灵光信收进竹筒,放飞了鸽子。
放完鸽子,他转身离开,他身后不远处,一只小黑团一闪而过,朝着放鸽子的方向狂追了过去-
大概是昨夜太羞,心跳得很快,身上滚烫,季云琅整个人的状态都朦胧,所以他这一觉睡得格外香,醒了才发现自己是一个人睡的,没抱着江昼。
他向外看了看天,这个时辰,江昼该去例行检查身体了,只是昨天知道了真相,他还会乖乖过去吗?
季云琅在房里四处看,不见那只鸽子,心里莫名一慌,生怕江昼把鸽子抓走,单独跟云姝传信。
只是想到昨天江昼看到那些话,并没有表现出怪他的意思,还跟他那么亲密,季云琅瞬间不怎么担心了,师尊这么喜欢他,知道了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云姝大输特输。
江昼有可能是拿鸽子去给他炖汤了。
正当季云琅待在房里等江昼给他端鸽子汤来的时候,炭炭脑袋顶开门钻了进来,嘴里还叼着一只乱扑腾的鸽子。
季云琅一惊,急忙抓过鸽子来。
这段时间都是炭炭替他抓鸽子,拦截外面来的信件,现在它又把鸽子抓了来,只有一种可能,江昼没去炖汤,而是跟云姝传信了,只不过鸽子还没飞出梅庐,就被敏捷的小猫拦了下来。
季云琅脸黑下来,摘下鸽子腿上的小竹筒,准备看江昼写了什么。
师尊这么喜欢他,不是应该不追究不计较么?在他面前装出一副大度模样,私下跟云姝联系算怎么回事?有本事单独跟他……
刚放出灵气,季云琅脸就黑不下去了。
上面写:云琅,跟师尊道歉。
专门写给他看的。
“……”
“炭炭。”他叫小猫。
炭炭歪头,“喵喵?”
怎么啦?
“这是你亲眼看他放出去的鸽子,对吗?”
炭炭笃定点头,“喵喵!”
季云琅挥灭面前的字,骂:“笨小猫。”
“?”
炭炭长这么大第一次被骂笨,委屈地耷拉下头,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出声了。
季云琅重新写了回信,让云姝尽快死心,师尊已经被他绑牢在身边了,根本不会看外面来的信。
然后抓上鸽子,抱起委屈的炭炭,出门放飞。
炭炭被他抱进怀里,依然不出声,垂着小脑袋,拿头顶一撞一撞地砸他胸口。
季云琅放完鸽子,抱着它,在江昼检查完从楼里出来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见小猫垂头丧气,他伸出手,戳了戳它毛绒绒的脸颊,“生气了?”
炭炭偏过脑袋,不理他。
季云琅哄它,“我刚才说错了,你不笨,你是最聪明的小猫咪。”
炭炭看了他一眼,坚持扭过脑袋,不理。
就会敷衍小猫!
炭炭生闷气,季云琅找了小凉亭坐下,把它捧到眼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哄着。
江昼从楼里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挨得很近的一人一猫,季云琅在亲炭炭,早不知道强行亲了几口,给小猫臊得耳朵尖都粉了。
他走过去,把手里提着的大食盒放到小凉亭的石桌上。
季云琅余光瞥见了,放下被亲得绒毛粉粉的炭炭,问他:“师尊给我带了鸽子汤吗?”
江昼面不改色打开食盒盖子,往外一碗接一碗地端出了十几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然后当着季云琅的面,面不改色全灌了下去。
“……”
从前江昼喝药都避着季云琅,因为他以为自己是在悄悄调养身体等着给徒弟治伤,不想让他知道。
现在不同,江昼自己有病,自然可以当着季云琅的面大喝特喝。
这么多颜色各异的药看得季云琅胆战心惊,喝完还不算,大食盒下面还有一层,打开之后里面装着满满一匣子黑漆漆的小药丸,看着就苦,江昼似乎已经习惯了,抽出那层,倒出来一口闷,神色自若开始干嚼,边嚼还边瞥了他一眼,似乎在说:看,为师不怕苦,你来吃要恶心死。
季云琅:“……”
嚼完还不算,大食盒底下有暗格,铺着一层怪异的金光闪闪的粉末,江昼依然倒出来,季云琅以为这玩意他也要一口闷,急忙起身要给他倒水,接着就见江昼指尖冒出灵光,卷起这群金粉,在掌心融合一阵,拍进了自己心口。
季云琅:“这是?”
“我身体的情况,”江昼说,“他们跟我讲了。”
他收起食盒,看向季云琅,“他们说,有办法治,我还没想好,听不听他们的。”
“你用药都用得这么熟练了,怎么现在才想?”
季云琅走近,低头吻掉他嘴角沾的药渍,皱眉道,“好苦。”
“苦就不要亲。”
他越这么说,季云琅越要亲,当即又来了一口。
他这样,江昼就不顾着他了,揽过他的腰把他往怀里带,撬开他的唇,让他尝尝自己嘴里到底有多苦。
季云琅喜欢被他这样亲,即便嘴里苦得受不了,也热情回应他。
炭炭原本坐在桌子上,偏过小脑袋不看,可余光总能瞥到腻在一起亲吻的两人,这还在外面呢,看着都替他们害臊,它小耳朵尖憋得粉粉的,跳下去藏到了桌子底下。
季云琅现在坐江昼腿坐得愈发熟练,终于亲得嘴里没了苦味,两人才分开。
还是清晨,今天的亲吻就超额完成,季云琅笑着,跟他对视,“师尊,好喜欢你。”
“嗯。”
江昼应了声,嗓音淡淡。
年轻的小徒弟,嘴甜,心眼多。
“你还没回答我,师尊,你喝药都喝这么熟练了,怎么现在才考虑要不要听他们话?”
“从前喝药,是为了你。”江昼把他刚被蹭乱的衣领理好,“我自己,觉得麻烦。”
“治病哪有嫌麻烦的,”季云琅抓住他的手,“你死了我怎么办?”
“我不会死。”
“你身体里有东西,江昼,”季云琅压低声音,“你就不怕云晏还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藏着,等哪天我们亲热的时候再蹿出来?到时候我亲的是你还是他?”
江昼静静盯了他一会儿,然后抬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傻。”
季云琅也准备敲他一下,犹豫片刻,觉得这样对待师尊不太合适,于是往他脸上捏了一把,回:“你才傻,我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没事。”
江昼带他摸到自己颈上的银链,终于想起来询问,“锁灵链,你是怎么得到的?”
第057章 流氓
“捡的啊。”
“在八方域?”
“嗯。”季云琅手指勾勾绕那根银链, “捡到它的第一天,我就想回来找你。”
“不捡到它,也可以。”
季云琅垂眸,“没有它, 我打不过你, 更抓不走你。”
“为什么, 有了锁灵链,才想回来找我?”
江昼早就想问了,他覆上季云琅的手,一起触摸颈上的银链。
“你希望我, 一直很弱?”
“不是。”
季云琅否认,随后就不出声了。
“那是因为什么?”
季云琅别过头不理他, 江昼追问,问得烦了, 季云琅不在他腿上坐,下了地,江昼又揽着他的腰把他带回来,“告诉我。”
“我那时觉得, 你不喜欢我还跟我睡, 欺骗我的感情。”
季云琅垂眸, 偏开脸不看他,“就想报复你。反正你都不喜欢我, 我不用再追你了, 也不跟你谈情说爱,只需要给你戴上锁灵链, 把你带回家欺负。”
江昼捏他脸颊,让他脸偏过来跟自己对视, “我要是不喜欢你,你哪有机会,给我戴上?”
他非要问,季云琅也不忍了,跟他脸对着脸。
“那是因为你这个人好吃懒做,贪图享乐,水性杨花,你不喜欢我,但是跟我睡过了,觉得舒服,就想让我接着喜欢你,跟你亲热,所以才故意被我戴上锁灵链,让我把你带回家养着。”
“明明对我那么坏,把我送去八方域,我回来找你时,你还表现出一副多喜欢我的样子,亲你你也不躲,我都把你衣服扒光了你还主动抱我……你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这样?”
季云琅声音放轻,“跟我在那两年里想的,很不一样。”
他在八方域恨了江昼两年,每天都想着再见时江昼会讨厌他、恶心他,他要是带了很多人闯出去,可能还要怕他。
他犹豫了很久,才决定要出去找江昼,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被江昼讨厌,他这么多年都是单相思,早习惯了,没什么受不了的。
那群被他带出去的八方域人兴奋不已,蠢蠢欲动,季云琅看着他们,甚至有些恶劣地想,他们最好当着江昼的面,把仙洲掀个底朝天,给所有人带来绝望和毁灭,让江昼看看这个被他厌弃的徒弟变得到底有多冷酷、多残忍、多坏,而这一切,都是拜他这个师尊所赐。
反正江昼注定会讨厌他,季云琅这么活着也没意思了,他去找江昼,被打也好,被骂也好,他要强迫江昼,占有江昼,然后让那群野蛮的八方域人把一切都弄得一团乱,大家都别好过。
大不了一起死。
谁能想到等他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让自己变得又冷酷又残忍又坏地出现在江昼面前,江昼既没怕他也没讨厌他,看他的眼神反而有一种“你终于来了”的放松感。
季云琅冷酷地放狠话,江昼亲他。
季云琅残忍地掐他腰,江昼蹭他。
季云琅使坏用力咬他脖子,江昼整个人缠上了他。
季云琅不动了,盯着江昼看,原本充斥着绝望和毁灭的眼里逐渐浮上了一丝不解。
江昼为什么这么主动?
为什么不讨厌他,不骂他,不打他?
他就这么舒服?
贪图享乐,水性杨花,不要脸!
预想中会遭到的冷眼和怒骂没来,反而被亲亲热热地缠住了,季云琅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这两年白恨了。
连带着他的冷酷,他的残忍,他的坏,都消融在了江昼对他主动的吻和拥抱里。
带江昼住进那座宅子的时候,他想,江昼可能,也没那么讨厌他。
可前两年江昼锲而不舍想杀他,又让他觉得,师尊心里果然是讨厌他的。
“师尊,”季云琅给自己想得有点难受,开口叫他,“不管你想去哪,先让梅乾帮你把病治完,好不好?”
江昼想了想,“这个医修,你很信任他?”
“我以前每回从八方域出来,快死的时候,都来找他。”
季云琅看着江昼的脸,“以前的八方域很不好,我不找他,活不到现在。”
江昼刚想问他,有骨龙保护,你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受那么多伤,随即意识到,他是师尊,师尊怎么会知道骨龙的存在?幸好他没问出来,要是问了,季云琅就要怀疑他是胡夜了。
他正想着,季云琅就紧接着说,“不过后来好多了,有个人帮了我,在八方域,送了我一条龙……”
“等等。”
江昼打断他。
脑子里想了一阵,问他,“你第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刚打开八方域通道的时候,”季云琅思索,“大概是我进去一年之后,怎么了?”
江昼问:“那时候,你出来过?”
“对啊,我发现通道的第一天就出来了。”季云琅莫名其妙,“八方域是什么很好的地方吗?我找到路了还不走。”
“你……”
江昼脑子乱了,他当初去八方域找季云琅,明明亲眼看到他把通道藏起来,一整副不愿意出来、就要留在这里受罪的模样,江昼把这一切归因于季云琅恨他,在赌气。
他一直以为季云琅是两年后才出的八方域。
“你那么早就出来,”他问,“为什么,不来找我?”
季云琅被他问得想笑,“就是你把我扔进去的,我好不容易出来了,还去找你?”
江昼:“……”
江昼:“也有道理,但是……”
“我出来后,有很多伤。”季云琅说,“不敢回家找你,也没地方去,就在仙洲乱跑,半路晕死,被梅乾捡回来了。那时候他把我治好,要收钱,但是我没有,他就让我先欠着。”
江昼:“你治完伤,又回八方域了?”
“嗯,”季云琅目不转睛跟他对视,“不是你把我扔进去的?我跑出来没死成,当然要回去。”
江昼点头。
他没想错,季云琅果然跟他赌着这口气。
季云琅不满,“你这是什么反应?你不愧疚?”
“没有,我一直,很愧疚。”江昼抱好他,“以前是我,不够关心你,我……”
江昼忽然有种强烈的要卡的预感,及时住了嘴,季云琅催问:“你什么?”
江昼摇头。
季云琅捧起他的脸,“把话说完,江昼。”
江昼不张嘴。
为师卡了!说不完了!
虽说他近些日子为了哄徒弟,嘴里不停说情话,早暴露出了讲话上的问题,但季云琅不提,江昼也就当没有这事,他和徒弟难得这么亲密,其他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但是不重要归不重要,卡的时候强行说话,要么失声,要么结结巴巴,让他当着季云琅的面这样,他还是做不到。
季云琅又催他,“快说。”
江昼在心里妙语连珠。
说说说,说什么说,知道师尊不太方便你就懂点事,别催,别闹,等为师酝酿好了自然会说。
也没几句,就是“以前是我不好”“我现在特别喜欢你”“以后一定对你好”之类的话,季云琅就爱听这个,百听不厌,每次一听,脑袋上都要开一朵花,就江昼这两个月说过的频次来看,季云琅脑袋上都能开出一整片花田了。
江昼静静盯着他,心想,花田小徒弟,烦人的花田小徒弟,又可爱又烦人的花田小徒弟。
江昼又断开不说了,季云琅心中疑惑,梅神医明明跟他保证过,江昼讲话这方面在对症下药,怎么这么久了都不见效?
江昼很相信自己的预感,卡了就是卡了,坚决不往下说。
季云琅也就不催他了,跟他安静待着,谁也不出声。
良久,季云琅开口:“对不起,师尊。”
没头没尾,突然冒出的一句道歉。
江昼:“嗯。”
季云琅拦了鸽子,看到上面的字,来跟师尊道歉了。
“师尊,我的伤没什么大碍,但是我真的担心你的身体。”
季云琅脸和他挨近,声音放轻,不知哄他还是求他,“你好好配合神医治病,等你治好了,我们……”
他凑到江昼耳边,说了很久。
江昼瞳孔微微收缩,眼神直接变了,有些东西,心里想和耳边听,是很不一样的,尤其还是季云琅一字一句在他耳边说出来那些大胆的、撩拨人的话,一边说,唇还一边在他耳旁蹭,给自己说得心动了还要笑,往他脸上亲,热热的,很痒。
季云琅昨夜不是很配合,江昼没有太满足,也可能是他太急,吓到了徒弟。
江昼第一次从那个视角看季云琅,太喜欢了,把他撞得很红。
水声和撞击声最响时,也是季云琅最羞的时候。
江昼呼吸有些急,心想,不能再让季云琅在他腿上坐了,他推季云琅,季云琅不动。
似乎是感觉到他躁动了,季云琅抱紧他,在他耳边笑,“喜欢这个?师尊早说啊,我……唔……”
江昼掰过他的脸来亲,手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下,原本要更用力,顾及到他没好全的伤,稍稍收了收。
季云琅就喜欢他这样,热情回应,扣住江昼的后脑,比他吻得深,要不是梅乾严格禁止他们同房,他今天就要在这里把江昼吃透。
正想着,江昼就突然起身,托着他的臀把他压到了桌上。
“?”
手被按到一边,急切的吻落到脖颈,衣带被扯了开,季云琅直接愣住了。
他只是想想,江昼是真的准备在这开吃了!
他推江昼,偏过头去躲,“师尊,这是外面,有人……”
好在江昼尚存理智,没真的在外面扒他,连带着被扯得松散的衣服抱起来他,在他耳边吻,说:“回房。”
“……”
不能回房,就算回房季云琅也不会跟他一起开吃。
季云琅说:“不,你先治好病。”
江昼也跟他商量,“回了房,我就留在这,治病。”
季云琅捏他下巴,“师尊把我当什么了?你要拿这个跟我交易?”
“不是,不交易,”江昼凑近来吻他,直白道,“想要你。”
季云琅心头一动,盯着师尊的脸,唇角微扬,脑袋上简直要当场开出小花。
江昼要抱他回房,季云琅直接从他怀里跳了下来,站远几步,理好衣服,“没得商量,师尊,你不治好病,我们不做。”
江昼微微垂眸,盯着某处看,季云琅顺着他的视线,发现他在看自己的腰。
不让碰,就用眼神耍起了流氓。
江昼问:“那个医修,你信任他?”
“嗯。”季云琅看向不远处刚从楼里出来的那个金光闪闪的身影,“他很多次救我性命,虽然也要了我不少钱。”
江昼点点头,没说什么,但季云琅就是隐约觉得,他又有点醋了。
“当然,我付给他的钱都是从师尊这里要来的,”季云琅过去,亲昵地牵起江昼的手,“师尊所有钱都愿意给我花,对不对?”
“嗯。”
季云琅笑,“师尊对我最好。”
江昼看他的眼神温柔,揉揉他脑袋,“既然你信任他,那我就,让他治病。”
“好。”
季云琅当即要拉着江昼去找那群神医详谈,江昼却又反手把他拽了回来,“正式治病前,我们先去个地方。”-
观海峰。
季云琅跟江昼手牵手,踏进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从上山起,他的眼神就不太对了。
这山曾经被他烧过,现在却又恢复了原样,甚至比原先还要繁茂,江昼跟他解释,“清霄门,怕你。”
“怕我什么?”季云琅不解。
“怕你是坏蛋,你的家被毁了,要发怒。”
季云琅失笑,抓着他的手甩动了一下,“你才是坏蛋。”
院落一角放着一架新的秋千,原先那个被江昼一掌劈碎,又被季云琅一把火烧了个精光,院里本来空空如也,什么也没了,但恰好江昼不久前回来过一回,翻找出了曾经的图纸和木料,又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这么多年不做,手早生了,比以前那个要更丑一些。
季云琅小时候不爱玩,长大了却兴致很高,走近往上坐。
江昼让他自己玩,一个人走进房,暴力拆解开自己上过的层层锁,搬出了云晏的尸体。
眼看着师尊扛着“自己”的身体出来,季云琅差点没从秋千上摔下来。
“外面都说江仙师死了,死的是他?”
江昼:“嗯。”
“这是谁?师尊给自己找的替身?”
江昼沉默片刻,答:“云晏。”
季云琅:“……”
季云琅:“云晏不是在蓬莱岛,被你放烟花了吗?”
“那个是假的。”
“这个是真的?”
“嗯。”
季云琅看他的眼神带上一丝怪异,“江昼,你在我们家藏云晏的尸体,还保存得这么完好,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解释清楚……”
江昼:“什么?”
季云琅冷笑:“我们就不牵手了。”
江昼:“哦。”
他扛着东西,本来就不方便跟季云琅牵手。
季云琅被他“哦”得恼怒,伸出手来要替他扛,“给我。”
“你身上有伤。”
“早好了。”
江昼盯着他看。
季云琅改口:“……虽然还没好全,但是搬一个人,完全没问题。”
炭炭就在山下等着,两人下了山坐上老虎背就能走,争论这个没意义。
江昼把尸体交了给他。
观海峰是他俩老家,他们对这座山很熟悉,知道从哪儿能避开清霄门,单独下山。
然而就在下山的路上,意外出现了。
季云琅扛着尸体,跟三五成群的清霄门弟子对了个正着。
这是个拐角很大的山路,两边狭路相逢,季云琅淡定跟他们对视,准备问问身侧的江昼怎么整,打还是跑,一偏头,师尊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影了。
江昼跑了。
幸好锁灵链的气息还在附近,江昼没跑远,不然季云琅绝对要在心里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对面都是群小年轻,别的不懂,但谁都认识季云琅这双紫眼睛,自然也听说过不少他跟师尊的恩怨情仇。
此刻看到他肩上扛的尸体,又看他一脸沉郁,几人对视一眼,纷纷让开了两边的路,无声表示:您请。
死了道侣的男人,不要惹。
季云琅不受阻碍地下了山,江昼正坐在大老虎背上等他,
他把尸体放上去,沉着脸坐到江昼旁边,不满道:“你跑什么?”
“我怕,外面乱传。”
“传什么?”
“传你死了师尊,”江昼给他整理头发,“又找了个新师尊,然后,带着新师尊,来偷旧师尊。”
季云琅:“……”
季云琅:“那你希望外面传什么,传我死了师尊丧了偶,伤心过度神智混乱,大白天闯到清霄门偷尸体?”
“我要是死了,”江昼问,“你会这样吗?”
“会,”季云琅毫不犹豫,“找到你的尸体后,我就跟你一起死。”
江昼心里甜,要亲他。
季云琅挡住他的嘴,问:“你呢?”
江昼说:“我不会,让你死。要是死了,那就一起死。”
季云琅这才笑了,手撑在老虎背上,倾身来跟他接吻。
炭炭边往梅庐跑边教育他俩:“喵喵喵!”
什么死不死的,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
大老虎又学小猫叫了,季云琅听着忍不住,跟江昼亲不下去了,推开他来笑。
“喵!”
炭炭生气,颠了他们一下,两人互相扑,又抱了满怀。
季云琅就扑在江昼怀里笑。
他们到梅庐时,金乾已经携众神医等在自家大楼底下了。
研究两个多月没什么进展,这几个闻名仙洲的大神医先是互相怀疑,然后开始自我怀疑,后来进阶到怀疑自己的师父,已经凑在一起暗戳戳内涵了师父好几天。
徒弟们做的不好,肯定是师父没教好,关徒弟们什么事呢?
季云琅走之前告诉他们,等再回来,他师尊就会给他们一个全新的研究方向,保准他们能有大进展。
他们估摸着两人快回来了,便早早等在了外面,这个不太爱说话的病人挥金如土,身上还带着这么难攻克的疑难杂症,正是他们最喜欢的。
然后众神医就眼睁睁看着这个病人扛着一个死翘翘的自己,面无表情跳下虎背,朝他们走来。
“……”
在怀疑过同门、怀疑过自己、甚至怀疑过师父之后,这群神医,终于开始怀疑起了这个世界。
第058章 抱抱
季云琅下了虎背, 把变回小猫的炭炭抱在怀里。
看到前面江昼扛着尸体跟那几个神医一起往楼里走,他低下头摸着小猫脑袋嘀咕道:“你看他,说走就走,不管我们了。”
“喵喵~”
江昼上了楼, 季云琅要跟着去听神医分析江昼的病情, 还没走近, 就被拦住了。
金乾把他拽到一边,低声道:“你这个相好,到底是什么人?”
季云琅反问:“你觉得呢?”
“很神秘。”
金乾点评,他伸出手, 去季云琅怀里摸小猫脑袋。
“云琅,自从你眼睛好得差不多, 摘了纱布,我那群师兄弟们见过你的眼睛, 一个个都担惊受怕了好几天,他们说你在仙洲……”金乾想了想,委婉道,“颇有名气。”
“还是我安抚他们, 说你是个有钱的大主顾, 绝不会亏待他们, 他们才不那么慌了。认出了你,就有人猜测, 你这个相好会不会就是江昼。”
治病两个月了, 江昼都没怎么理过他们,更别说报上自己名字了。
季云琅:“你猜。”
“我不猜, ”金乾摇头,“梅庐这么偏远安静, 我跟外面这些邻居什么也不知道,楼里那些师兄弟我也打过招呼了,请他们来就是治病的,不该打听的不打听。”
季云琅笑,“梅神医,你这么周到?”
金乾点头,“我都这么周到了,你们可别吝啬,该付的钱多付点。最重要的是,别让你们在外面的是非牵扯到梅庐。”
“放心,”季云琅把小猫放下,推推它小屁股让它跑远,对金乾道,“没有是非。”
金乾叹息,“从前看你,就觉得不是什么安分孩子,要不是我那些师兄弟讲,我都想不到,你在外面的故事这么精彩。”
“你想不到的事还多。”
季云琅想跟着上楼,去看江昼,金乾拽住他,“你师尊专门嘱咐过,不让你跟着,他让你先回房把药喝了,休息,等他回去。”
季云琅:“我要是不呢?”
“这个他倒没说,那你随意吧。”
金乾跟他讲完话,启步要上楼了,也没再管他跟不跟。
季云琅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没跟,乖乖回房喝了药,躺床上闭目休息。
他想跟上去看,又不想让江昼觉得他不听话。
江昼已经知道自己被骗了,只是目前还没表现出什么不高兴。
季云琅怕再惹他生气,让他从头开始追究,那就难搞了。
先乖几天,稳住师尊再说-
楼里,江昼从怀中摸出几根猫毛化在手心,当着那几个神医的面,撕下了自己的脸皮。
看到他脸的瞬间,金乾两眼瞪大,怔怔立在原处。
还是旁边有人叫他,他才倒吸一口凉气,抓着几个师兄弟到一旁嘀嘀咕咕,最终统一了问题,转过身来,先问:“你现在这张才是真脸,过去都是戴着假皮?”
“嗯。”江昼补充,“这张皮对身体,影响很大,从前那些检查,需要重做。”
“我们刚要问你需不需要重做检查,”旁边一个神医插话,“你戴这个戴了挺久吧?跟身体契合得不错,我们这么多人,竟然没一个看出来的。”
他旁边的神医开口:“都怪师父没教过我们这些,让我们一把年纪还在外面丢人。”
众神医纷纷附和。
金乾往他们一人身上打了一掌,“做这个的是术师,咱们是医师,差远了。这东西招摇撞骗,故弄玄虚,师父要是教了这个,咱们才是真丢人。”
江昼走到桌边,给自己倒茶,随口道:“你们师门,很厉害。”
出了一窝神医。
“那当然,”一个神医自信起来,“师父当初收了我们不少学费,只要跟他老人家学,包成神医。这位病人,你有兴趣?我看你家资颇丰,入门给我们当小师弟,绝对够格唔唔唔唔……”
金乾捂着他嘴把他往后拖,在他耳边警告,让他少说两句,这个病人不是好惹的。
这人掰开他的手把自己嘴巴放出来,压低嗓音,“我知道,不就是江昼吗?啧啧,谁能想到这个闻名仙洲的江仙师还有两副面……”
话未说完,一把大刀飞来,紧贴着他的腿扎到地里,江昼拿出乾坤袋,倒提着往外哗啦啦倒钱,提醒他们:“少说废话。”
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没一个神医顶得住,当即开始分工忙碌,一拨人带云晏的尸体去查验,一拨人撸起袖子对江昼上了手。
江昼不懂他们在干嘛,也听不懂他们讨论的话,僵着脸,神医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在放了两管子血后,金乾把他带到一边,问方不方便提供点那个。
江昼:“哪个?”
金乾是医师,对身体上的东西没什么羞耻心,跟其他病人讲话都直白。
唯独跟江昼说什么都委婉,总怕不小心冒犯到他,再被那双暗藏杀气的眼睛攻击。
于是他放低声音,十分隐晦地又说了一遍,并且表示:“你不要多想,这就是正常检查需要的,云琅有次内伤严重,我也是通过那个……”
江昼让他住嘴,并不想听季云琅给别人提供那种东西的具体过程。
他说:“可以。现在要?”
“这也不能说有就有吧……”金乾善解人意,从身后架子上拿了好几个空空的小瓷瓶,包好交到他手上,“这几天,你看什么时候方便,送过来就行。”
江昼盯着手里的包裹,“……这么多?”
“要么我说不急呢,这么些,一天肯定没办法,”金乾嗓音压得更低,“主要给你治病的人多,我这群师兄弟,每个人路子不一样,自然就……耗一点,你多多理解。”
江昼沉默片刻,没再说什么,收起包裹。
“对了,”金乾又提醒他,“你弄的时候,别戴着那层皮,不然我怕检查结果不准确。”
江昼:“这个应该,不影响。”
“万一呢,”金乾凝眉,坚持道,“你记得,一定要是你自己身体里的东西,别……”
说起这个,金乾跟他确认:“你们最近,没亲热过吧?”
“嗯。”
江昼现在才知道,季云琅是听了金乾的话,这些天说什么也不跟他做。
金乾点头,满意道:“继续保持。”
江昼问:“保持多久?”
金乾指指身后,“这得看我这群师兄弟能耐有多少了,现在你愿意配合,我们一定尽快推出新方案给你治疗。”
“治好了才行?”
“没错。”
金乾疑惑,“云琅没告诉你?你身体恶化,有极大一部分原因是你们从前太过放纵,他的精血,对你来说,是毒。”
江昼:“……”
毒。
怎么个毒法?
他跟季云琅那些年没日没夜,早该被毒死了。
就算不说后来,只说成亲那夜,他们在一起的第一晚,十七岁的小徒弟就已经十分生猛莽撞,弄了进去就不许他流出来,他夹不住就帮他堵,故意在他耳边问,滑不滑?师尊听见了吗?又说,你这模样,可全让云家主看见了。
季云琅说着自己就醋了,扯过被子来盖住他,又突然狠狠顶他,没好气道:“他看你呢,师尊,眼瞪那么大,吓死人了。”
江昼有些混乱的大脑恰好被这句话唤回了些许神智,他偏了头,去看地上后仰着脑袋的云晏,对上了一双瞪得极大的,目不转睛盯着他们交合的眼珠。
不等江昼细看细想,季云琅就更醋了,把他脑袋掰过来亲,咬他后颈,说,“我让你看可以,你自己看他算怎么回事?”
于是江昼就不看了。
反正也心烦,他只想在这晚跟季云琅把该做的都做了。
徒弟笨拙地追了他一年,听说他要成亲,好几天没理他,晚上却会悄悄翻他的窗,拉他的手,有时还会把湿润润的眼泪留到被子上。
江昼每晚都装睡,季云琅每晚都来,白天不理人,只敢晚上趁师尊熟睡了,红着眼趴在床边,轻轻问一句,你能不能不成亲?
江昼好几次都差点没忍住,想睁开眼来把他抱进怀里,擦掉他越流越多的眼泪。
新婚夜那晚,两人都狠狠把对方揉进了身体里,一切都很好,只不过旁边多了一个煞风景的云晏。
江昼过去有意识地去遗忘这段记忆,总觉得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但其实真要想的话,他什么都记得。
记得徒弟红红的脸,滚烫的身躯,微张的唇,喉间压抑不住的喘息。
记得徒弟吻着他耳朵,一声声说着自己有多舒服,多开心,梦里做了无数次,都没有现在抱着师尊来得幸福,他问,我是在做梦吗,师尊?江昼没有回应他,季云琅就自顾自在他耳边笑,说,不是做梦,我在你里面,师尊。
说着,季云琅往旁边地上看了一眼,动作一顿,随即语气变得很差,连带对江昼也凶了起来,扯过被子来把两人盖住,在江昼耳边抱怨,“我们幸福,他笑什么?真渗人。藏好,不让他看了,你只浪给我看,师尊。”
季云琅说,我们幸福,他笑什么?
云晏马上死了,他在笑什么?
江昼猛地出手抓住金乾的肩,金乾痛呼一声,“怎么了?松手!松手!好好说……疼死我了……”
江昼目光沉沉,盯着金乾,“我有话,单独聊聊。”
见他这样,金乾当即带他朝一个隔间去。
期间,江昼说不通了就给他写,金乾边听边深呼吸,灌了自己一肚子凉茶,最后向他确认,“所以那个人原先夺取你身体的方式,是让你跟他指定的人交合,而你在那天,并没有跟指定的人发生关系,反而跟云琅……你怀疑,即便这样,你也是如了他的愿。”
江昼点头。
金乾沉吟,“那么云琅和他原先指定的那个人,必然有共通之处。”
“嗯,”江昼说,“那个人,和云琅母亲,长得很像。应该有亲缘,我不清楚。”
“但我们可以确认的是,想夺你身体的人和他找来的这个人是有亲缘的。”
江昼:“表面上,是兄妹,血脉有多近,我不清楚。”
他从来没搞懂过他们仙洲的血缘关系,他刚到仙洲就去了云家,大家族,乱得很。
金乾思考,边想边点头,站起身说,“那就有方向了,既然那个想夺你身体的人也带来了,就从他们血脉的共通处开始查,明天你让云琅过来。”
江昼沉默片刻,问:“他来,我还用来吗?”
“当然,我们是给你治病,一起查,效果会更好。”
江昼拒绝:“我不太方便。”
金乾问:“你的脸?”
“你怎么知道?”
“直觉,”金乾笑笑,“你两张脸差别这么大,是不是只敢让他知道一张?”
“嗯。”
“没事,你后面再来,可以带着皮。”金乾说,“我们给你保密,有需要时我再把你带到这里,我们背着他,你悄悄换皮。”
江昼通常听不懂他们仙洲人的暗示,但是这一刻,看着金乾金光闪闪的一身衣服,他福至心灵,掏出钱袋,重金酬谢。
金乾抱着钱袋子,高兴得差点没喘过来气,“客气,客气,太客气啦!”
说着,他又去拿来几个小瓷瓶,交给江昼,“这几个,需要云琅的。你注意一下,别弄混。”
“嗯。”江昼刚回应完就疑惑,“还需要他的?”
“原先他给的那些,用得差不多了。”金乾摆摆手,“哎呀你也知道,我们前两个月啥也没查出来,自然就都浪费了。不过现在你放心,我已经有眉目了。”
江昼点头,“我现在能走了?”
“嗯,回去吧。”金乾带他下楼,“以前的药先不喝了,等我们配新的。”
在楼下,江昼问:“他的眼睛,怎么样?”
金乾无奈地笑了笑,“这我得问问他才能回答,他说严重,那就是严重。”
言外之意,他要想好,立刻就能好。
江昼:“知道了。”
金乾:“我可什么也没说啊。”-
季云琅等江昼等到太阳落山,闭目养神,给自己养睡着了。
睡梦中感到身旁塌陷,随后整个人被带进了一个怀抱。
江昼刚从外面回来,即便解了外衫,身上也凉,因此隔着被子把他抱进了怀里。
季云琅隐约知道是江昼回来了,却不想醒,迷糊着抬起手臂想抱他,却被身上的被子阻挡住了,怎么也伸不过去。
“师尊,”他开口,“抱一下。”
“在抱了。”江昼揽着他的腰。
季云琅不满,手臂在被子里乱动,“我要抱你,江昼……我为什么抱不到你?”
“……”
江昼盯着他的脸看,伸出手,戳了一下。
季云琅动动脑袋,避开他的手指。
睡着了,傻傻的。
估摸着自己身上热了,江昼钻进被窝,跟他挨到一起,季云琅如愿以偿抱住他,钻进了他怀里。
“云琅。”
江昼轻声叫他。
“嗯。”
他应了声,江昼没再说话,闭上眼,跟他脑袋挨蹭着,一起入睡了。
江昼做了梦,梦里爹娘教他写字,写得丑,江逝水抓起笔杆敲他脑袋,云征月在一旁笑,有时看江逝水敲得狠了,就过来拦,给江昼摸摸头,哄他再写一张。
江逝水打完他,又拿着他的丑字举到眼前看,不解道:“乖仔,爹娘都写得一手好字,你这龙飞凤舞的手法是随了谁?”
他越说,江昼越不愿意写,把笔一摔,坐到旁边生闷气。
江逝水说他骂他,云征月就来抱他哄他,让他张嘴,喂他一些八方域吃不到的小零食。
江昼从小就喜欢云征月,他去外面捡心形的石头,找新鲜的兽骨,折秃枝树上偶尔会冒出的绿芽,这是他在八方域能寻到的最好的东西,一股脑全送给云征月。
云征月很开心,微笑着揉揉他脑袋,把这些礼物全部精心收好。
江逝水不平衡了,拎着江昼领子把他提到跟前,问:“爹呢?”
江昼滑出老早就藏在袖里的泥巴,糊了他一脸。
然后不可避免挨到一顿胖揍。
明明是江逝水揍他,揍完了反倒自己不高兴起来,往角落一蹲,看着很可怜。
江昼才不管他,他去角落蹲着了,花珈和风洵在外面打架不回来,那江昼就可以一个人和娘待在一起。
他提前铺好了榻上软软的垫子,这是爹娘从仙洲带来的,八方域睡不到这样舒服的床。
江昼想要跟云征月坐在一起,只有他们两个,然后听云征月给他讲一整晚仙洲。
没想到的是,江逝水窝在角落不肯出来,云征月也跟了去,见叫他叫不动,就回来拿了毯子,坐过去,跟他一起靠在角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说着话,毯子盖着两人,很快就靠在一起睡着了。
那时的江昼一个人坐在温暖的、软软的床榻上,看着那个冰冷狭小的角落和角落里两个相依偎的人,忽然觉得通体发寒。
明明他待的才是家里最暖和的地方,这两个人为什么离他那么远?
他们拥抱着,看起来一点也不冷,江昼把自己缩进毯子里,一个人睡着柔软的床,感觉身边很凉,空荡荡,也想要一个拥抱。
季云琅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又抢被子了,江昼被他推远,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
回回这样,明明睡前抱得好好的,睡着睡着就分开了,季云琅抓着被子,往江昼那边靠,边给他盖住,边把他往怀里带。
他刚把江昼捞过来,江昼就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口。
季云琅以为他醒了,叫他。
江昼不应。
季云琅垂头,往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在暖暖的被子里搂着师尊闭上眼,睡起了回笼觉。
第059章 真软
江昼醒来时, 还被抱在怀里。
他今天睡得有些久,按理来说这个时辰,季云琅早该醒了。
他也确实醒了,江昼脑袋动一下, 季云琅就睁开眼, 问:“不睡了?”
“你醒了, ”江昼问,“不下床?”
除了伤势严重那段时间,季云琅很少单纯地赖床,要么早上亲热, 会在床上多待一会儿,要么醒了后就下床出门, 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原本想下,”季云琅垂眸, 看着他笑,“可是师尊抱我抱得死紧,总觉得我一动,你就要把我的腰勒断。”
江昼仍然抱着他, 说:“做梦了。”
“梦见什么了?”季云琅想了想, 又问, “梦里有我吗?”
“没有。”
季云琅不笑了。
江昼抬起头,吻他的嘴角, “但是睡醒看见你, 我很开心。”
“师尊现在说这些话越来越顺口了,我都不知道是真的, 还是说来骗我。”
“不骗你。”
季云琅笑,用灵气抓来桌上的包裹, 解开拿出里面的小瓷瓶,问他:“这是什么?”
江昼:“你不知道?”
季云琅当然知道,他拿凉凉的瓶身去蹭江昼的脸,“这么多,全给你用?”
“有一些,是你的。”
“我也需要?”
“嗯,”江昼拿过他手里的小瓷瓶,把包裹扔到一边,覆身而上,手指灵活地解开他的衣带,探了过去,“先给你用。”
季云琅没拒绝,靠在床头伸出双臂抱住江昼,问他:“师尊想让我快些还是慢些?”
这江昼没想过,他只知道徒弟很敏感,动情时脸颊泛红,会喘出声,特别可爱,他想看季云琅。
他说:“都行,你舒服就好。”
“好。”
江昼看着他的脸,季云琅一点点跟他贴近,在他耳旁一边喘一边小声问,“师尊,要不要亲?”
“嗯。”
季云琅抱紧他,往他唇上吻,后来想让江昼快些,干脆坐进他怀里,双腿环上了他的腰。
江昼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故意手重,快了些,季云琅爽得全身都在颤,吻不住了,脑袋搭到他肩膀,在他耳边急促喘息,“师尊……”
江昼捏了一下他的屁股。
季云琅身体骤然紧绷。
江昼收起小瓷瓶时,抓在他屁股上的那只手还没收回,季云琅余韵未消,在他怀里动了动,“师尊,你的手……可以了。”
江昼闻言,又抓了他一下,顺便托着他向前,让他在自己腿上坐得更近,说:“真软。”
“……”
“师尊,”季云琅仍在他怀里动,想下去,却被江昼抓得很牢,“说好了不做,你还想顶我多久?”
“我知道,不做。”江昼应和他,捏起他一边滚烫的脸颊,轻声说,“就顶顶。”
这话说得没脸没皮,不害臊。
季云琅又急又想笑,“哪有你这样的?”
“有。”说着,江昼颠了他一下,落下来时,季云琅面色明显变了。
这样除了穿着衣服,隔着布料,跟那样,有什么区别?
他知道江昼这个人浪荡,脸皮厚,谁能想到他这么急色,一有点期待就满脑子想那些东西,这样下去还怎么好好治病?
季云琅心里后悔,就不该跟江昼说那些话,让他兴奋成这样。
同时他在心里唾弃自己,怪他也浪荡,管不住嘴,做不了还非要说,跟江昼待在一起,老想着往那种事上扯。
季云琅让他弄得别扭,屁股也被掐得疼,去抓他的手,“可以了,师尊。”
他转移江昼注意力,手去摸他,看了眼旁边包裹里的小瓷瓶,问:“师尊是不是需要很多?”
江昼推开他的手,也不抓着他了,把他翻到榻上,说:“没事,那些,我自己来。”
“?”
季云琅以为自己没听清,向他确认,“你自己来?”
江昼:“嗯。”
季云琅脸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你都有我了还自己来?”
江昼继续:“嗯。”
用胡夜的脸怎么让季云琅帮忙,可不得自己来?
季云琅没再说话,冷着一张脸下床要出门,停了停,跟他说:“我没有不愿意跟你做,是神医说我们最近不要亲热,我才……师尊不用通过这种方式点我,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不喜欢我了。”
江昼:“没有。”
季云琅越想越不舒服,故意道:“我知道,我们黏得久了,师尊腻,你以为只有你腻?我也腻,江昼,我早腻了。”
江昼:“你……”
他走到门口,“我们都冷静冷静,今晚先分开睡吧。”
江昼不愿意,皱起眉:“你刚才还,那么舒服。”
季云琅冷笑,“装的。”
随后走出去,“嘭”一声关上了门。
江昼:“……”
季云琅气冲冲在路上走,碰到开得好看的小花就过去拍一掌,拍得花头摇摇欲坠,过路的侍童看到了都要拦他。
侍童问:“你怎么了?”
季云琅原本想问他们楼里有没有什么禁药,可以永远锁住一个男人的心,想了想,跟小孩讨论这个不太好,于是他绕过侍童,去找了金乾。
金乾又在抱着炭炭强行亲亲,嘴上念叨着:“金金~我的金金~招财进宝的好小猫~亲一口,再亲一口,亲亲亲亲亲……”
炭炭忍无可忍,怒喵一声,后腿一阵狂踢,把他的脸踢出了十好几个小猫爪印。
金乾愈挫愈勇,正要再战,撅起嘴又要沾上小猫,季云琅就突然出现救走了炭炭,在自己怀里擦小猫被亲乱的毛,“变态医修,离我们家宠物远点。”
有人撑腰,炭炭瞬间耀武扬威,在他怀里瞪金乾,“喵!”
金乾搓搓手上的猫毛,问:“你怎么来找我了,没跟你那个相好在一起?”
“没有,”季云琅说,“吵架了。”
“为什么?”
季云琅不跟他讲,只说,“你给我提供点药物支持,让他吃了就离不开我,满脑子都是我的那种。”
金乾摇头,“我可是正经医修,开药只为治病,不干涉别人感情。”
“这也是治病啊,”季云琅说,“治治我的脾气,你让我师尊变乖了,我脾气自然就好,脾气好了身体自然也好,我掏那么多钱给你,这不是你们医修的职责?”
“照你这么说,钱还都是你师尊付的,我是不是也该给你吃点药,让你变乖,哄他高兴?”
“行啊,”季云琅伸手,“你给我,我吃。”
金乾把他手拍开,摇摇头,“真不知道你们小年轻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季云琅摸着小猫脑袋,“还能想什么,想谈情说爱。”
金乾:“只有这个?”
“不然呢?”
金乾盯着他怀里的小猫看,“八方域的大老虎,不好养吧?”
炭炭朝他龇牙。
“你在梅庐不是不关心外面吗,怎么想起来提八方域?”
金乾:“就是因为不关心外面,所以我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是从八方域出来的,怪不得时常一身要死的伤。”
季云琅否认,“我是仙洲人,不是从八方域出来的。”
“这个我也听他们讲了,说全仙洲都知道,是你师尊送你进去的。”
金乾更不解了,“你跟你师尊关系看起来这么好,外面传闻又那样坏,你们小年轻整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季云琅:“谈情说爱。”
金乾:“……”
“还有,我师尊都上年纪了,你别老一口一个小年轻,说不定他比你要大。”
金乾笑笑,“我查过他的身体,我能不知道?是比你大个一百来岁,也是小年轻一个。”
他这么说,季云琅来劲了,“一百岁还不算大,你很老?”
金乾摇头,“老倒算不上,只是比你们成熟了那么一点。”
“好吧,成熟的梅神医,你赶紧治好我师尊,别让他的病情影响到我们的感情。”
炭炭跟着附和,“喵喵~!”
“嗯,”金乾抬头看看天,轻叹一声,“不用你说,我也会尽力治好他。”
他语气感慨,又像在惆怅,直接让季云琅听出了些别的意味。
“你这样,会让我感觉你爱上我师尊了。”季云琅警告他,“当我的情敌,下场会很惨。”
金乾怪异地瞅了他一眼,“谁要跟你当情敌,我只是觉得他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
金乾说完就叹着气走了,留季云琅一个人在原地迷茫。
故人。
什么故人?
仙洲真的就这么小,江昼还能跟金乾有什么牵扯?
想不通就要问,他捏着炭炭的小爪子转身,尾随金乾上了楼。
金乾发现自己被跟踪时,已经上到了这座楼的最高层,通过这层向上爬到楼顶,就可以碰到顶上那颗灵光闪闪的大珍珠。
季云琅抱着猫,把他堵在梯子前,和善道:“梅神医,你先请。”
“你……”金乾觉得被他冒犯到了,脸色不是很好看,“这是我家,我的房子,当然是我先请!”
“嗯,”季云琅指指梯子,“我知道是你家,快上吧,我这不是给你让路了?”
金乾不上,“你跟着我做什么?”
“谁让你说话说一半?”季云琅看向他,正色道,“梅乾,别拿我师尊吊我,他的所有事,我都必须一清二楚。”
“说了我改姓了,我现在姓金!”
金乾说完就不理他了,哼哧哼哧往上爬。
季云琅把小猫放到自己肩头,让它抓好,跟着上梯子,到了楼顶。
金乾径直走向了那颗漂浮在楼顶的灵光大珍珠。
季云琅不是第一次见这颗珍珠,毕竟梅乾能有钱弄这颗珍珠,一多半是他的功劳。
虽然他的钱也都是从江昼兜里掏的。
金乾手指触摸上那颗大珍珠,全身上下环绕起点点灵光,眼看他要被灵光整个罩住,季云琅问:“你不会一会儿就原地消失吧?”
金乾:“会。”
季云琅过去,跟着碰珍珠,“那带我一个。”
他摸上去,无事发生,也没有灵光缠绕他。
金乾摇摇头,“我的密室,你进不去的,跟来也没用,趁早回去吧。”
季云琅不,抱着小猫在一旁看他消失在原地。
炭炭仰起头来朝他叫,“喵喵~”
季云琅垂眸,指尖点点小猫耳朵,“你有办法进去,对不对?”
他刚才走近摸珍珠的时候,瞥见了灵光里漂浮的一小团黑色绒毛,一看就是炭炭掉的毛,恐怕炭炭在梅庐这两个月,没少进金乾的密室。
炭炭点点脑袋,从他怀里跳到大珍珠上,飘出几根猫毛在四周飞舞,前后左右四只爪子分别在上面跺了一下,最后原地一跃,猛喝一声,“喵!”
大珍珠灵光乍闪,炭炭回头看了季云琅一眼,示意他跟上,随即一跃而入,消失在了灵光中。
季云琅跟过去,迎着眼前一片白光,进到了金乾的密室。
刚落地准备推开密室大门的金乾:“……”
他看着眼前一人一猫,犹疑道:“小小年纪,这么有本事?”
季云琅:“那当然。”
炭炭骄傲地扬起脑袋,“喵喵喵!”
一边喵着,一边还跑上前,当着金乾的面猛一跳跃,拿小脑袋撞上旁边墙上一个暗格,只听得轰隆一声,密室大门在两人面前打开。
金乾惊诧又失望地看向它:“金金,你……”
季云琅抱起小猫,去捏它的小胖脸,“小坏猫,咱们找人家治病,你在人家家里做贼?嗯?”
“喵喵喵!”
炭炭为自己辩解,不是做贼,我是凭本事进来的!
季云琅按着小猫给梅神医道歉,堵在密室门口说:“梅神医,我就想知道,我师尊让你想起了哪个故人,没有任何要窥探你隐私的意思,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说,我在门口等你。”
金乾:“……”
金乾:“进去吧。”
“这不好吧?”季云琅一边抱着小猫为难,一边转过身往里迈,问他,“梅神医,密室里面吓人吗?你们医修的密室,我总觉得会看到一些……”
忽然四面一黑,一股阴寒的冷气将他整个人裹住。
大门在两人身后关闭,金乾跟着进来,掌心托着一团暗蓝色的火焰,他低垂着脑袋,脸上被火光照出阴影,微微向上抬眼盯着季云琅,幽声道:“不吓人。”
“……”
“梅神医,我发现一进来,你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看着不像个好人。”
季云琅指尖弹出灵光,把他掌心那团火焰加亮加大,直到照得金乾一张脸亮亮堂堂,才放心,“好,又像好人了。”
金乾带着他往里走,“你判断人好坏就只看外在?”
“不是啊,我最会看人的内在,你梅神医不管外在内在,都是好人。”
这话金乾受用,“当然,师父教我们医者仁心,就是要当好人。”
“我看你师父不光教了医术,还教了你们怎么大富大贵,你那些师兄弟,看起来一个比一个有钱。”
“还是比不上你们师门,”金乾恭维他,“你师尊,钱袋子深不见底。”
说起这个,季云琅开始疑惑,“他钱袋子为什么这么深?真的能从五大派薅出这么多钱?”
“你当五大派是什么地方?仙洲从来不缺有钱人,缺得是能修仙的人,谁家想结交仙缘了,就大把往里塞钱,想让自家孩子拜哪位仙师做师父,就单独给那位仙师塞钱。但是到你师尊手里的,必然会经过门派的层层克扣,扣完还能剩下这么多,”金乾啧啧摇头,“你们师门一定很大,你师兄弟不少吧?”
季云琅:“就我一个。”
“那就是想拜他为师的多,他只收了钱,没收人。”金乾推开面前的第二道门,“这也正常,拜师这方面,心高气傲的最吃香,他越这样,想拜他的越多,钱自然也就越囤越多。你师尊很有商业头脑啊。”
“不,”季云琅当即回道,“他没那个脑子。”
只能是清霄门那边给他了,他就收着,其余的完全不管,清霄门也乐得他这样,靠着他的名气财源广进。
云晏那些年为包装江昼,还真是下了血本。
“可惜。”季云琅跟在金乾身旁,戳怀里小猫的脑袋。
金乾问:“可惜什么?”
“他们一个两个费尽心思,都想变成我师尊,可惜到了现在,江昼还是江昼,”季云琅垂下眼,盯着小猫毛绒绒的脑袋笑,“师尊是我一个人的。梅神医,你好不好奇我们这些年的感情进展?我可以跟你讲讲,说不定有助于你治疗我师尊。”
金乾:“……”
谁想听啊!
金乾拒绝了他,并且告诉他,不要随便指导一个医修治病,一不小心治坏了,有你哭的。
“好吧。”季云琅让炭炭跳到肩头,低头揪自己身上的猫毛,“怎么还没到?”
“毕竟是密室,藏得比较深,快了。”金乾偏头看了他一眼,“你冷的话自己点把火烤烤,别离眼太近,你现在受不了强光。”
季云琅这才意识到,他刚才手心那簇微暗的蓝色火焰是为了照顾自己眼睛。
“梅神医,你人真好。”不等他接话,季云琅又赞道,“医者仁心。”
金乾点头,强调,“我现在姓金。”
“好,梅神医,我有个问题,”季云琅问他,“你自己说的,常年在梅庐待着,不关心外面,为什么刚才提到五大派你就能侃侃而谈?我在清霄门待了那么多年都没你知道得多。”
“那当然是因为你没我活得长。”金乾又开了一扇门,“小年轻,不要随便打探别人隐私。”
这点炭炭认同,跟着歪过脑袋教育季云琅,“喵喵!”
季云琅戳它脸颊:“小贼猫,你还说我?”
炭炭不喜欢被这么叫,拿爪子捂他嘴。
季云琅不说了,捏着小猫爪子不撒开,让炭炭站不住,往他肩上趴。
终于开了最后一扇门,季云琅问:“方便进吗?”
“进吧。”
一个宽阔的地宫,桌椅床榻俱全,不远处整齐排列着满满一排一人高的架子,每个架子上都摆满了各种奇怪的瓶瓶罐罐。
刚一踏入,金乾掌心的灵火就飘过去点燃四面的壁烛,幽蓝的火光渐次照亮了整个地宫。
季云琅四面环顾,正要说话,炭炭就从他肩头跳下去,轻车熟路地跳过外面几个架子,直奔地宫一角而去。
“看来这只小猫这两个月真的没少过来。”季云琅盯着那个跑跑跳跳的小身影看,“先说好,梅神医,这可不是我指使的它,我也是刚知道你在这里有个密室。”
“没事没事,”金乾摆摆手,“我们金金是招财进宝的吉祥小猫,跑到哪里都能给我带来福气,何况它这么小,闯不了什么祸。”
地宫太大了,遮挡视线的东西又多,炭炭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金乾正说着“没事没事”,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沉重的响,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他身躯一震,拔腿就往那边跑,边跑边喊,“小猫!别动——!”
他跑得很急,季云琅跟他过去,刚拐过弯,就被一阵刺骨的冷意逼停了脚步。
刚才还在地宫,拐过弯来却是处悬崖,狂风呼啸,寒气扑面,下面有滚滚的河流,远处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河流上方悬着三口巨大的棺材,棺盖紧闭,被灵气托着浮于半空。
那三口棺材离悬崖很远,一般人过不去,而此刻,最左边那只棺材的上方正伏着一只巨大的黑虎,炭炭太黑了,要不是它身上隐隐亮着灵光,简直都要跟远处那片黑暗融为一体。
原本三个棺材盖都应该紧闭,刚才那声沉重的响是因为炭炭站在左边,掀了中间那个棺材盖,把它翻到了右边的棺材上。
掀了还不够,它把脑袋探过去,想把里面的人叼出来。
金乾怒喝一声:“别动!”
炭炭充耳不闻。
金乾自己过不去,急得猛拽了季云琅一把,“云琅,你耗点灵力飞过去阻止你们家猫,让它别碰我朋友的尸体,快去快去快去!快快快快快……”
边说边推搡着季云琅到了悬崖边上,季云琅叹了口气,先叫,“炭炭。”
黑虎扭头看了他一眼,嘴上“喵喵”两声,拿爪子点了点中间这只棺材。
季云琅问:“让我过去?”
黑虎点点脑袋。
季云琅又向金乾确认,“那我去了?我去抓猫,看到你朋友尸体,不冒犯你吧?”
“你快去吧!”金乾要急死了,“死人不怕看,但是不能让老虎叼,身体扛不住的,快快快快快!”
季云琅受不住他催,飞身过去,也跟着上到了左边棺材,落在老虎背上。
炭炭见他来了,激动地又拿爪子点中间这个棺材,想让他往里看。
季云琅不看,先往它脑袋上拍了一下,捏住它两只圆耳朵,低声责怪道:“你懂不懂礼貌?不是每天乱跑就是来掀人家棺材,江昼教的?他教什么你都听?笨蛋,坏小猫!”
炭炭让他骂得一愣,黑眼珠不可置信地瞪大,回过头急着解释:“喵喵……”
“闭嘴,”季云琅沉下脸,“我们还得让梅乾给江昼治病,你现在这么冒犯他,他一生气不治了怎么办?你一会儿上岸,跟他道歉,我再把你染成金色送给他,等治好江昼再把你要回来,你这几天就给他招财去吧。”
炭炭不服气,凶巴巴道:“喵!”
谁不会喵?它喵,季云琅也喵,恶狠狠跟他对喵,问:“你听不听话?”
炭炭别过头不理他。
季云琅就当它知错了在反省,他站起身,从老虎背跳到右边那个棺材上,准备把棺材盖翻回去,让这里恢复原样。
他没去看棺材里的人,一是他兴趣不大,二是如今在别人的地盘给师尊治病,能少惹事就少惹事,江昼的身体最重要。
然而在棺盖合上的瞬间,他还是不经意一瞥,看到了棺中静躺的人。
只一眼,他便怔在原地。
棺盖重重合上,他盯着面前黑漆漆的棺材,满脑子是棺材里那张一闪而过的脸。
是个年轻女子,眉目柔顺,姿容清丽,嘴角挂着浅淡的微笑。
像所有死去的人一样,她肌肤苍白,面无血色,躺在棺材中安详地闭着眼。
只是那样貌神态实在太眼熟,怎么看怎么像……
季云琅站在原地许久,低喃出声。
“云姝?”
第060章 哄人
“云琅!快点带猫回来!别打扰我朋友安息!”
金乾见他完事了, 在悬崖边上喊他。
季云琅不动,他还没想透,干脆直接在右边棺材上坐了下来。
金乾:“?”
左有不懂事的大猫,右有没分寸的小年轻, 金乾心里一边为自己朋友捏着汗, 一边锲而不舍喊着他:“云琅!回来啊!快带着你的猫回来啊!”
“别催, ”季云琅遥遥回他,“我看你这朋友,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金乾:“……你们年轻人能不能不要学个词就乱用,我说你师尊像我一个故人, 是有理有据的。”
“是吗?”季云琅盯着棺材盖,“什么理, 什么据?”
“说了你也不懂,赶紧下来。”
金乾还在催, 炭炭回头吼了他一声,一爪又把中间棺材板掀开,这下板子直接朝悬崖边飞去,金乾一惊, 拔腿就跑。
他跑到拐角处遥遥朝这边喊:“你们别太过分了!再这样, 我去叫你师尊来了!”
季云琅视线落到棺中人的脸上, 向下看,发现脖颈处有一圈细密的针线, 把她的脑袋和身子缝了起来。
炭炭在另一边, 爪子搭上棺材边沿,飞出几团黑色毛毛, 落到了她的脸上。
绒毛一接触到她的肌肤便像是吸收了某种能量,变得更灵活, 一闪一闪在棺材里飞舞,只刹那,季云琅就嗅到了从棺材中传出的,一股他无比熟悉的气息。
锁灵链。
他粗略地在这女子身上扫了几眼,并没有发现哪里戴着锁灵链,可她身上确实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锁灵链的能量,连带在棺材里飞舞的猫毛都染上了这种能量,变得更亮。
季云琅出手把那几根猫毛捞出来,跟炭炭说:“去把棺盖弄回来。”
炭炭摇摇头。
“去。”季云琅目不转睛盯着棺材里的女子,又跟它说第二遍。
炭炭垂下头想了想,拿爪子拨了拨棺中女子的头发,一跃跳到岸上,把棺盖背了回来。
季云琅想走,炭炭咬住他的衣摆,爪子点点自己屁股底下,示意他还有左边这个棺材要看。
不等季云琅回答,它就先跳到中间棺材上,一爪掀开了左边的棺盖,露出大半个空隙,“喵喵”一声叫季云琅过来。
季云琅跳过去,往里瞅了一眼,是个男的,说:“好,我看过了,还有事吗?”
炭炭伸出爪子,同样在这个人的脑袋上拍了拍,然后合上棺盖,尾巴卷住季云琅的腰,把他放到自己背上,往悬崖上跳。
季云琅问:“右边这个不用看?”
炭炭摇摇头。
“为什么?”
炭炭拿尾巴打了一下他的头。
不看就是不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要为难小猫!
黑虎背着季云琅一跃跳上岸,又变回小猫咪。
季云琅拎着它后颈毛,直接丢进了金乾怀里,“送你了,尽情蹂躏。”
炭炭挣扎,“喵喵!”
“就算你这样,”金乾把小猫咪藏进怀里,垮着脸,“我也得找你师尊告状。一个两个,太不懂事了。”
“你找他告状有什么用,”季云琅笑,“他又不会罚我。你别看他长那副模样就觉得能用道德约束他,他心里没有道德,”季云琅强调,“只有我。”
金乾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抱着怀里的小猫,最终说:“行。”
“念在你初犯,金金又这么可爱,这次就当没发生过。再有下次,”他说,“你们立刻滚出梅庐。”
季云琅:“好的。”
金乾来密室里拿自己需要的东西,瓶瓶罐罐装了小半袋,季云琅贴心帮他拿,跟着他下了几层楼,到了江昼治疗的房外。
金乾先在隔壁寻了处空房,把怀里的小猫咪放进去,关好门,然后把季云琅拿的东西接过来,对他说:“你在门口稍候,我叫你,你再进去。”
“为什么?”
金乾摇摇头,不答。
他开门进去,又关上门,季云琅站在门外等。
他能闻到房间里面锁灵链的气息,江昼正在里面接受治疗。
季云琅摸出自己怀里的猫毛,发现感应不到什么能量了,大概是因为和锁灵链离得太近,气息相融合了。
他盯着猫毛思索,没注意到门开,下一瞬,手里的毛毛被人揪走了。
季云琅抬眼看,是江昼。
他看见江昼,下意识要笑,随即想到两人早上刚拌了嘴,今晚也准备分房睡,那他现在一定不能笑,笑了就输了。
于是他冷着脸,从江昼手里夺回猫毛,收好,不咸不淡问他:“不好好治病,出来干嘛?”
“来叫你。”江昼倒没在意他莫名其妙闹的这些脾气,牵起他的手往房里带。
季云琅没甩他的手,任他拉着,又听江昼说:“他们要,抽你的血,怕不怕疼?”
季云琅不满,“你当我是小孩子?”
“不是,你早就长大了。”江昼把他牵在手心,捏了捏他的手。
江昼的手掌温热,牵在一起时很舒服,尤其刚才还捏了一下,这是示好,在哄他,季云琅差点没忍住又挑起唇来。
接下来的检查,不论抽血还是解开衣服被一群神医上手,江昼都陪着他,等神医向季云琅讨要那个东西时,江昼面不改色,在一群神医的注视下从自己怀里掏出了小瓷瓶,说:“他的。”
“……”
季云琅微微低下头,拳头握得嘎吱响,问:“我能走了吗?”
离他最近的一个神医点头。
他甩开江昼的手,头也不回下了楼。
江昼留下跟那群神医聊了几句,才匆匆下来跟上他。
季云琅脸气得通红,一想到江昼厚着脸皮当那么多人的面拿出来,他就觉得丢人。
江昼到底怎么想的?非要这时候拿?私下交给梅乾不行?
他走得快,江昼走得更快,在他身前拦下他,不解道:“怎么了?”
刚才虽然也有点小脾气,但还好好的让牵手,现在……
季云琅绕开他,“别跟着我,不想理你。”
已经是正午,太阳有些毒,季云琅走到小凉亭处,那群侍童正在吃饭,见他过来了,热情地给他倒了杯花茶,跟他分享自己的糕点。
季云琅从自己乾坤袋里搬出凳子来融入他们,顺便拿出了一大袋零食跟他们分享。
几个小孩簇拥着他,欢声笑语,好不自在。
这时,江昼也跟了过来,这群小孩见到他就想到糖,招呼他进来乘乘凉,也给他倒了一杯花茶。
江昼乾坤袋里没有凳子,只能站在季云琅身边,季云琅不理他,只跟小孩子们聊天。
江昼端着花茶,静静听,季云琅讲话风趣,长得也好看,他以前经常来梅庐,一来就给他们带好吃的,这几个侍童都很喜欢他。
小孩子讲话肆无忌惮,不怕他,也不奉承他,聊到他的紫眼睛,一个小孩去自己怀里掏,掏出一个亮晶晶的紫色琉璃球,从桌子那端滚到季云琅跟前,说上次有做琉璃生意的病人来,主人从他那里得到好多琉璃器具,他们一眼就觉得,这个紫色球球和季云琅的眼睛很像,还说等他来了,要比比看哪个更亮。
季云琅笑,拿起琉璃球到自己眼前,问他们:“现在看清了,哪个亮?”
看着一样亮,小孩子们陷入纠结,江昼终于寻到机会插话,说:“你的眼睛亮。”
季云琅收起笑,把球放到桌上,没理他。
江昼:“……”
他融入不了这样的氛围,他是为了季云琅,才让自己容忍这群小孩子叽叽喳喳在耳边吵这么久,季云琅这么久不理他,现在还给他脸色看,江昼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季云琅自己也说了,他已经长大了,徒弟长大,就不能再当小孩子哄,自然也不能当小孩子惯着,他这种脾气,现在不教育,必有后患。
想着,江昼就把茶杯放到桌上,准备赶走这群小孩,亲自教训徒弟。
季云琅瞥了眼他喝了一半已经凉掉的花茶,端起茶壶来给他续了点热的,然后继续冷着脸不出声。
刚放下的凉茶瞬间冒出腾腾热气,江昼垂下眼看,又端起茶杯,站在他身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决定喝完这杯茶再教训他。
喝完一杯,季云琅又给他续了一杯,还把桌上分给孩子们的小零食往他这边挪了挪,然后持续冷着脸不出声。
几杯热茶下肚,江昼决定下次再教训徒弟,这次就先……
他放下茶杯,季云琅又要给他续,他俯下身,顺势握上徒弟的手,怕那群小孩听见,刻意放轻声音,在他耳边说:“我错了。”
“哦,”季云琅故意大声问,“你错哪了?”
霎时,一群小孩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好几双眼睛兴致勃勃、求知若渴地望向他俩。
江昼:“……”
这不就是哄人的话术吗?他怎么知道自己错哪了,明明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很融洽。
他没错,是季云琅自己脾气不好,爱闹。
被一群小孩盯着认错,江昼很尴尬。
他直起身,从自己乾坤袋里掏出糖来,给他们每个人分,让他们滚。
这几个侍童看看糖,又看看季云琅,最终还是馋嘴欲大过八卦欲,排队领了糖,一个接一个跑开了。
这下江昼就有地方坐了,还能和徒弟独处。
他心情舒畅,正待再说一些哄人的话术来,就见季云琅偏过头,不阴不阳道:“从前还说是专门给我的糖,这才多久,就给每个小孩都分了,看着还不是第一次分,江昼,你什么意思?不想跟我谈可以直说,不用故意做这些事来气我,你就是气死我,我也不会跟你分开,我劝你死了这条……”
江昼往他嘴里塞了颗糖,季云琅音量骤然拔高,“别喂我,说了我不喜欢吃,难吃死了!”
江昼:“那你吐出来。”
季云琅不。
江昼坐在他身边,又握上了他的手,商量道:“你脾气,收一收。”
季云琅甩开他的手,“怎么,终于嫌我烦了?”
“不是,不烦,”江昼心里的确快烦死了,却不想表现出来,嘴上跟他说好话,“你还在养伤,不能经常生气。乖一点。”
季云琅瞥他,“你真的不嫌我烦?”
江昼摇头,“是我不对,让你生气了。”
其实江昼根本不知道自己哪不对,但是季云琅听到他这话,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跟他牵上了手。
于是江昼再接再厉,伸出手臂把他抱进怀里,“我以后,会多注意,不让你再难过。”
事实证明季云琅很受用,他先淡淡回道,“嗯。”
紧接着偏过头来,问江昼:“吃糖吗?”
当然吃,江昼倾身向前亲上他,交换了一个甜腻腻的吻。
吻完,季云琅心情彻底好了,环腰抱住他,“师尊,你要是嫌我烦,一定要说,你如果真的烦,我就不这样了。”
江昼揉他脑袋,温声道:“真的不烦,我很喜欢你,云琅。”
“嗯。”季云琅抱他抱得更紧了,“那今晚还一起睡。”
江昼松了口气。
单纯的小徒弟,笨笨的小徒弟。
他确实经常觉得徒弟烦,但是他不可能直说,季云琅刚才那么问,明显是有谋算。
先放出饵来,装作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骗师尊承认,等师尊真的咬了钩,说“对,我觉得你烦”,他就能顺理成章地闹。
江昼又不傻,小小徒弟,这点拙劣的小把戏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够看。
后来一段时间,季云琅仍会偶尔没事找事地跟他闹,江昼靠着自己总结出的一套万能哄人话术,完全应对自如。
除了一点。
他经常需要用胡夜的脸去接受治疗,顺便给他们提供一些那方面的东西。
摘了师尊的皮,他就没办法去季云琅面前晃,很多事情都要自己来。
但是自己来也得要气氛、要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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