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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闭眼好不好

    温惜寒的声音很好听, 清清泠泠的,晕着股让人很舒服的柔磁感。

    可此时此刻,阮炘荑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发虚。

    说一个慌就需要用无数个慌去圆。

    阮炘荑自然是不大愿意去骗温惜寒的, 但被对方当面这么风轻云淡的戳穿就是另一回事了。

    唇角微抽,阮炘荑尽可能地让自己神情表现得自然些, 讪笑两声, 结果一对上温惜寒深邃的眼眸,人又怂了, 摸了摸鼻子, 悻悻地问:“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温惜寒将阮炘荑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纤眉微挑,压着唇角淡声道:“猜的。”

    其实也不能算是猜的, 毕竟按她对阮炘荑的了解,这小鬼从小娇生惯养的,某些娇惯是刻入骨子里的;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黎沫来接她时,公寓对面的车位是空着的。

    再者从阮苏发过来炫耀的那张照片,温惜寒不难猜出阮炘荑应该是一大早就开着车回了阮家, 而从阮家过来, 又需要一个小时。若说阮炘荑没开车来, 温惜寒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阮炘荑:“……”

    温惜寒垂眸将眼里的笑意压下, 又咬了一小口糖, 含在嘴里,任由糖画的甜在唇齿间肆意扩散,甜而不腻,还隐隐带着麦芽的香气, 满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

    十多年过去, A市的变化真的很大, 就像眼前这个人,变化大得她都没有认出来。

    阮炘荑将车停在龙虾店对面的停车场里的,走路过去需要十分钟。

    温惜寒吃着糖,走得不快也不慢,权当是在散步。

    阮炘荑自是巴不得,一路找着话题同温惜寒聊天,恨不得这段路能更长更远一些。

    “刚刚那两位是我的室友,高一点、脸有点冷的那个叫程樾,另一位活泼一点,话比较多的叫江韵。”阮炘荑顿了一下,又笑着说,“对了,她俩说曾在走廊见过你。如果你还有印象的话。”

    温惜寒记性向来很好,稍一回忆就想起来了。

    只是当时并未在意,但现在经阮炘荑这么一说,温惜寒便将人给对上号了。

    “有点印象。”吃完最后一点糖花,温惜寒将小木棍扔进了垃圾桶。

    “程樾是个学霸,这四年一直都是我们系的第一名。”阮炘荑毫不吝啬地夸耀道。

    闻言,温惜寒偏眸瞅了她两眼,顺势问了句:“那你呢?”

    阮炘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也就前三。”

    “……”温惜寒微妙地问,“没想过出国留学?”

    阮炘荑笑笑,“程樾已经拿到国外大学的offer了,我学校的研究生要两个月后才开学。”

    温惜寒轻“哦”了声,没再继续深问,不过却想起了入职那天HR和黎沫说的话,‘黎董,这位实习生是同批次里综合能力最强的一个,而且她还考上了A大的研究生,这两个月会来面试,纯粹是想来体验一下,毕竟她最开始面试的还是后勤部……’

    面试后勤部,好像的确是这小鬼现在干出来的事。

    当然温惜寒也心知肚明为什么这小鬼会临时变卦跑来当助理。

    同时温惜寒还抓住了一个险些遗忘掉的重点,阮炘荑面试的是实习生,为期两个月。

    两个月,其实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还是在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一的前提上。

    “嘟嘟——”

    阮炘荑摸出车钥匙将车解锁,轻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浅笑安然地朝温惜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等温惜寒坐上车后,阮炘荑才沿着车尾绕了半圈坐到了驾驶位上,在温惜寒没看见的地方,她用裤子擦了擦手心沁出来的虚汗。

    温惜寒系好安全带,见阮炘荑捏着方向盘丝毫没有要将车启动的想法,眼中狐疑渐深,也不催促,就这么默默地等着。

    深吸口气,阮炘荑拿起放扶手箱旁的保温杯,润过喉咙也酝酿好话,她支吾着开口:“姐姐,我突然想起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也喝了点酒……”

    “咔哒”一声,阮炘荑解开安全带,“要不你来开?”

    诡谲的沉默。

    温惜寒抿唇说:“叫代驾吧。”

    吃饭时,她也陪黎沫喝了点红酒。

    “好。”阮炘荑又抿了口水,轻咬唇腔内侧的皮肉,盖了两次才将保温杯的盖子给盖上。

    代驾来得很快,阮炘荑将车钥匙递给他,同温惜寒一起坐到了后座。

    用食指戳了戳温惜寒的手肘,阮炘荑指了一下门边的储物格,“那有矿泉水。”

    不久前才吃过糖,余甜残留在唇齿间,紧随而来的是怎么都压不下去的渴意。

    温惜寒喉咙微滑,涩声说了句“谢谢”。

    冰凉的矿泉水虽然比不上一直温在保温杯里的温水,此时却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温惜寒喉间的干渴。

    阮炘荑降了点车窗下来,放松腰身靠到座椅上,借着路灯映进来的昏黄亮光,直勾勾地看着温惜寒的侧脸,“姐姐?”

    “嗯?”温惜寒应了,微磁的声音从喉间酝出,莫名慵懒。

    适逢路口的红灯亮起,路灯的光透过车窗落在了温惜寒脸畔上散成光晕,消融了她眉眼间的清冷,桃花眼清潋勾人,滢滢眼波流转,薄唇湿润,一时间竟让阮炘荑看痴了。

    注意到阮炘荑的眼神,温惜寒有所察觉地将身子往前倾了些,路灯落在她的肩上,为墨发镀上层暖色,发梢打着不是很明显的卷,似小钩子般挠得阮炘荑蠢蠢欲动。

    “姐姐。”阮炘荑吞了吞喉咙,又喊了一声,声音明显比之前轻柔不少。

    眼眸微眯,温惜寒不禁警觉起来:“有事?”

    这时车子重新移动起来,透进来的路灯忽明忽暗,衬得温惜寒的脸有些晦暗不明。

    “也没什么事。”阮炘荑往后靠了些,手不小心碰到了向日葵,包装彩纸发出“咔咔”的声响,在车厢里响得很突兀。

    阮炘荑忙收回手,又觉得不妥,将向日葵往旁边挪了点,“你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眯会儿?”

    拍了下自己肩,毛遂自荐道:“我肩膀可以借你靠会儿。”

    “……”

    意料之中,温惜寒没有接话。

    阮炘荑猜,她肯定是对自己翻了个白眼,优雅又毫不掩饰,只可惜现在看不到,错过了她这么可爱的一面。

    轻咳两声,阮炘荑嘟哝着问:“真的不靠啊?”

    温惜寒往车门边靠了点,无形中用行动回答了阮炘荑。

    “好吧。”阮炘荑语气惋惜,转过话题问道,“姐姐你那会儿是和黎董去医院见她女儿了吗?”

    温惜寒眼皮微掀,语调淡淡:“你怎么知道?”

    阮炘荑如实回道:“下午的时候,我路过医院看见的。”

    “我不是问这个。”温惜寒想问的是阮炘荑是怎么知道她是去见黎董女儿的。

    “额……”阮炘荑挠了挠后脑勺,压低声音说,“其实那件事黎家压得很紧,我之前一直以为她还在国外,但两个月前我妈妈曾带我去医院见过一次,才知道他们又将人给接回来了。”

    听阮炘荑这么一说,温惜寒又不惊讶了,阮家虽然比不上黎家,但两家也算得上是世交;好像阮炘荑以前还和那位是同学,阮苏会带她去看望也不足为奇。

    温惜寒轻“嗯”了声,及时点到为止,没再深问。

    车厢再度恢复安静。

    阮炘荑倒是想找话题聊天,就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毕竟在广场散步时就把话题都找得差不多了,再看温惜寒此刻靠在车窗边闭目养神,她也不好打扰她,只得心欠欠地靠了回去,摸出手机分散注意力地看起了寝室群里的消息。

    几分钟前,江韵在群里发消息说她和程樾已经到寝室了,并附带了一张程樾在整理行李箱的照片。

    阮炘荑回了一个[ok]的手势。

    “嗡嗡——”

    下一秒,江韵的消息就接连弹了过来:【软软你和那小姐姐是什么关系啊?】

    【她是不是就住你对面?那天早上我和程樾看到那位?】

    【让我想想你当时说的是什么来着~】

    【你说你觉得你上司才是最最好看的!】

    江韵直接将截图甩了过来。

    【[噢。那你是还没有见到我上司。][或者你可以这样理解,在我眼里,我上司是最最好看的。]】

    阮炘荑唇角微抽,还没等她点开截图,江韵好像在这一刻终于转过了某个弯,惊讶的消息一刻不停地弹来:【等等软软!】

    【你上次不是说你上司才是真的好看,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惊鸿一瞥,把你惊艳得不行,你还因为看到了她的颜,从后勤部跳槽了!】

    【所以软软,你邻居就是你上司?!】

    【@阮炘荑快出来说话啊,刚还回消息呢,这会儿人就不见了???】

    阮炘荑回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江韵:你快说是不是是不是?】

    【阮炘荑:是,我现在正在追求她。】

    江韵回了个[竖大拇指]的小表情过来,【姐妹,还得是你。】

    阮炘荑摇头失笑,【等我追到人再说吧。】

    在快到公寓门禁处时,代驾压着车速朝后排问道:“小姐,要开进去吗?”

    “开进去。”阮炘荑收起手机,在车开进去之后,又给代驾指了下路,“这个停车位。”

    “好的。”

    等代驾停好车,阮炘荑也将钱转了过去,又顺手接过对方递来的名片,卡在了扶手箱里。

    温惜寒正准备去开车门,手才搭在把手上,就被阮炘荑制止住了。

    “姐姐。”

    路灯的光被树枝遮掩,车正好停在阴影里,车厢里很暗。

    温惜寒偏眸,她看不见阮炘荑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小鬼此刻的声音很蛊。

    “闭眼好不好?”

    说着,阮炘荑抬手轻轻从温惜寒额头覆下,遮住了她的双眼。

    温惜寒没动,但也没制止。

    一片温热印上温惜寒的唇角,阮炘荑低声说:“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在阮炘荑亲上来的那一刻,温惜寒滞了一瞬。

    这并不是阮炘荑第一次亲她,那晚上她们亲了很多次,但这么浅尝辄止还是第一次。

    阮炘荑的呼吸很烫,打得她脖颈泛起层痒意,吐息间带着股麦芽的甜腻,绵绵软软的,说实话温惜寒并不讨厌,还觉得那股甜腻有些好闻。

    不过温惜寒还发现一点,阮炘荑的气息里唯独没有酒气。

    所以这小兔崽子又骗她?!

    作者有话说:

    太难受了,羡慕无症状的……

    肺都要咳出来了。

    第42章 再接再厉

    温惜寒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关注点发生了严重偏移, 等她重新将关注点移回来时,阮炘荑已经退了回去,向日葵的外包装彩纸在她手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仿佛刚刚的浅尝辄止只是她的幻觉。

    呼吸一顿,温惜寒低垂着头, 指腹重重地捻了两下, 她将手搭在车门把手上,“阮炘荑, 谢谢……”你送我回来。

    “姐姐……”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温惜寒抿唇, 凝眸看向阮炘荑,示意她继续说。

    见温惜寒有意忽略刚刚的轻吻,阮炘荑掩下失落, 舌尖抵了抵上颚,斟酌着开口:“能帮我搬下东西吗?我今天回寝室收东西了,后备箱东西稍微有点多。”

    其实后备箱的东西也不能说多,但对于阮炘荑一个人来说,还是有点多了, 来来回回得搬还好几趟才能搬完。

    在温惜寒的印象里, 阮炘荑一直是一个娇生惯养、身教体软、从没干过任何重事的阮家小小姐, 所以在阮炘荑提出这个不情之请后, 温惜寒只思考了两秒, 就欣然同意了。

    虽然是叫温惜寒帮忙,但阮炘荑也不好意思叫她搬太重的东西,只将一些重量、大小适中的交给她,自己则搬大件一点的, 来来回回搬了几趟后, 后备箱便只剩下最后一个储物箱。

    里面装的都是专业书, 是最重的一件。

    见阮炘荑准备把储物箱抱下来,温惜寒主动走上前搭了一把手。

    有了温惜寒的帮忙,阮炘荑顿时感觉轻松不少,回头看了眼门口的几节台阶,同温惜寒对视一眼,短暂的眼神交流间,谁都没有说话,却又非常默契地将箱子抬上了阶梯。

    阮炘荑缓缓直起腰身,重重地舒出口气,真挚地同温惜寒致谢道:“谢谢姐姐,要是我一个人的话,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薄唇微抿,温惜寒深深地看了阮炘荑一眼,“还有落下的东西吗?”

    手心半握成拳,阮炘荑有模有样地锤了捶腰,检查了遍后备箱,又从后座将那束向日葵拿了下来,这才锁上车门,三两步走上台阶,“这下没有了。”

    温惜寒微不可察地轻“嗯”了声,再度弯下腰同阮炘荑一起将那个储物箱抬进电梯。

    很快楼层便到了。

    温惜寒又帮忙将储物箱抬到门口。

    阮炘荑用指纹刷开门,下意识地用脚踢了下箱子,储物箱底下的小轮子转动,整个箱子便听话地滚进了屋。

    “……”

    温惜寒定定地看着那个储物箱,脸上神色不明,隔了好几秒才将目光落到阮炘荑身上,刚才搬箱子时,她没有使什么力,重量基本上全在阮炘荑那边;而且这个箱子又有滚轮……

    然而阮炘荑无所察觉,还将门完全推开,笑眯眯地邀请温惜寒进屋:“谢谢姐姐,你要不要进来喝点水?”

    温惜寒收回视线,意味不明地说了句:“那瓶水,落车上了。”

    阮炘荑不以为意地笑笑,更加殷勤的邀请道:“一瓶水而已,我给姐姐倒杯热的?”

    片刻的深思熟虑之后后,温惜寒颔首,抬脚走了进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阮炘荑说着,弯下腰三两下就将搬上来的东西全部推进了客房。

    看着阮炘荑麻利流畅的动作,温惜寒视线在微露出来的半截腰身上停留两秒,特别是那若隐若现的姣好腹股沟线,眸光渐深,状似不经意地看向了别处。

    或许她该重新定义一下阮炘荑的“身娇体软”了。

    那晚上虽然关着灯,但手上的感觉做不了假,这小鬼是有马甲线的。

    将箱子全推进客房,阮炘荑洗了个手,径直走向吧台,兴致盎然地问:“姐姐喜欢喝牛奶吗?”

    温惜寒扫了眼客厅花瓶里已经焉得差不多的洋桔梗,淡声回道:“偶尔喝。”

    “这样啊。”阮炘荑若有所思地拿起盒纯牛奶放进微波炉里,将牛奶打热后,她又从柜子里取出两个要用到的调酒器,先是把奶油倒入调酒器里摇到微微打发的状态,再将热好的牛奶混了进去,最后是冰箱里常备着的芝士奶盖和果糖,摇了几分钟后,阮炘荑又从柜子里抽了瓶老窖白酒出来。

    阮炘荑估摸着温惜寒的口味往里面添了点白酒,倒进专门的玻璃杯后,还在面上加了层酸酸甜甜的芝士奶盖,插上吸管,推向温惜寒的方向,“姐姐尝尝?”

    “又是你自己调的?”

    温惜寒在吧台前的高椅坐下,转动玻璃杯看了一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称面前这杯喝的是奶茶还是酒饮。

    初闻是很重的奶味,夹着芝士特有的咸香,奶味过后便是老窖的醇香,酒味不重不淡,很清香,二者沁在空气中,好似在慢慢发酵,越闻越有不一样的味道。

    “不算。”阮炘荑也为自己倒了一杯,她嫌酒味不够,又往里面加了一小量杯老窖,用吸管搅了搅,解释道,“之前在奶茶店喝过一款调的奶酒,我便根据自己的口味改进了一下。”

    眼中闪过丝狡黠,她对温惜寒说:“姐姐是第一个尝到的。”

    温惜寒浅尝了一口,入口的奶味很明显,之后是带着淡淡酒味的顺滑感,混着芝士的咸甜,就像在喝普通的奶酒一样,但咽下之后,老窖醇厚的酒气从唇齿间氤氲上来,一点点压过奶味,回味无穷。

    “还不错。”温惜寒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阮炘荑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弯着眉眼说:“姐姐喜欢就好。”

    “你很喜欢喝酒?”温惜寒将吸管往上提了一点,阮炘荑给她这杯芝士奶盖加得比较多,交界处的奶盖有些融化,喝着奶味更重,也更醇厚。

    “也谈不上喜欢的。”阮炘荑抿唇,将唇上的乳白色舔去,“我平时就喜欢捣鼓这些。”

    “算是一种兴趣爱好吧。”

    听见阮炘荑将调酒当成一种兴趣爱好,温惜寒眸中闪过丝诧异,薄唇微张,低声开口:“我还以为是你喜欢喝。”

    温惜寒记得阮苏很喜欢喝酒,在阮家那段时间,她就经常在晚上看见阮苏从公司回来后,一个人在喝红酒。

    那时候软软还小,被软软撞上过几次后,阮苏怕把她带坏,就把酒拎到了书房。

    温惜寒曾以为是阮苏喜欢喝,也问过一次,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阮苏当时说的话:“不喜欢呐,酒可不是一个好东西。但在某些时候,酒又是一个好东西。”

    阮苏并不喜欢喝酒,她只是喜欢那种喝醉后脑袋熏晕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又只有酒能带来。

    多年后,温惜寒只身一人在国外,也渐渐明白了这种感觉。

    初闻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阮炘荑轻笑出声,“我还好,不是经常喝。不过晚上喝点的话,好睡觉。”

    温惜寒赞同地点点头,将杯里最后小半喝完,她站起身准备离开:“谢谢,我该回去了。”

    阮炘荑起身将她送到门外,玄关的灯光落下,显得她的侧脸格外温柔:“姐姐早点休息。”

    “嗯。”温惜寒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屋里,没回头,保持着疏离很平淡地回了句,“你也是。”

    笑意不可抑制地漾到脸上,阮炘荑温声说:“姐姐,晚安~”

    回应她的是对面轻轻地掩门声。

    阮炘荑好心情地将吧台收拾干净,又把花瓶里焉掉的洋桔梗换成向日葵,正准备拿上换洗的衣服去浴室洗澡时,专门为阮苏设定的手机铃声响了。

    阮炘荑忙将衣服扔到床上,抓过手机接通了电话:“喂,妈妈~”

    “今晚上还回来吗?”

    阮炘荑看了眼时间,张嘴接道:“要回的。”

    下一秒又马上改了口:“啊,妈妈不好意思,我刚刚喝了点酒,不能开车,不然明天早上再回来?”

    阮苏意味不明地轻“嗯”了声,隔了几秒又说,“那明早回来吃早餐。”

    “好。”阮炘荑连忙应下,心里却在飞快思索着阮苏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吃早餐……

    所以,是想吃她做的早餐吗?

    看来下午炖的那锅鸡汤还是很有成效的。

    抱着再接再厉的想法,阮炘荑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赶在阮苏起床前,就进厨房弄了一顿非常丰富的早餐。

    依次将海鲜粥、鲜虾蒸饺、煎薄饼、清拌海带丝还有十个左右的鸡汤馄饨摆到了桌子上。

    周姨和程叔在一旁看得赞不绝口,毫不吝啬地将阮炘荑夸了一番。

    阮炘荑都被夸得不好意思了,解开围裙,小声对两人说:“锅里每样都留了一份。”然后就跑上楼去叫阮苏下来吃饭了。

    厨房里,周姨将一副碗筷递给程叔,压低声音好奇地问了一嘴:“老程,你说小小姐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程叔一听,蹙眉将最近的事情仔细回忆了遍,把筷子重重一拍,气得花白的胡子都抖了抖,冷声道:“我倒是要看看那个不长眼的敢拐我们小小姐,别说小姐,我首当其冲将那狗东西的腿给打断!”

    周姨幽幽道:“要是小姐知道呢?”

    程叔被噎了一下,冷哼一声:“如果真是个狗东西,照打无误!”

    第43章 口不对心

    阮炘荑并不知道程叔和周姨在厨房里的对话, 她这会儿心思全在餐桌上,等阮苏一坐下,就殷勤地把碗筷递了过去。

    还不等阮苏说什么, 她又主动将温度冷却到正合时宜的海鲜粥盛好,连同餐巾纸一起, 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阮苏面前。

    阮苏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素手拿起瓷白小勺搅了搅微微冒热气的粥,倏而又将勺子搁到碗沿边, 语调平淡地问道:“今天心情很好?”

    俗话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但阮苏猜测,阮炘荑大早上的就这么反常, 应该是和昨晚上的事情有关。

    “啊?”阮炘荑在阮苏对面坐下,脸上的笑容稍稍克制了些,打哈哈道,“也还好,这不想早点回来陪妈妈吃早餐嘛。”

    阮苏不置可否地笑笑, 当着阮炘荑的面拿起手机, 纤细的食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波澜不惊地问:“昨晚这么晚还喝酒?”

    “也没喝多少, 只随便喝了一点点。”阮炘荑夹起一个蒸饺放进嘴里, 一边腮帮子鼓鼓的。

    “哦。”阮苏拿着手机,拇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聊天,过了会儿才将手机搁下, 斯文地喝着碗里的粥, “我下周四要出趟差, 周六晚上回来。”

    “嗯好。”阮炘荑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阮苏用纸巾擦了擦唇角,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你要是没事,可以回来帮我浇浇后院的月季。”

    后院那株月季自阮炘荑有记忆起就一直种着,十多年过去,已然从当初那小小的一株变成了现在的一大簇,枝繁叶茂,每到花期就开得特别艳盛。

    阮炘荑轻声应“好”,抬眸便看见阮苏再度拿起手机,也不知道到看见了什么消息,一声轻笑从喉间缓缓酝出,眉眼也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阮炘荑觉得新奇,咬着小瓷勺,压着好奇问:“妈妈是看见什么好玩的了吗?”笑得这么开心,勾得她也心欠欠的。

    阮苏轻咳两声,语调正经:“我在逗你小姨。”

    阮炘荑:“???”

    不解地问:“你逗她干什么?”

    将手机放下,阮苏正襟危坐,煞有其事地说:“好玩。”

    阮炘荑:“……”

    确实挺好玩的,只可惜现在这份快乐阮苏只能独享,暂时还不能让阮炘荑知道。

    瞥见阮炘荑脸上一闪而过的郁闷,阮苏稍敛了点笑,正色道:“我问了下你小姨什么时候能回来。”

    “然后呢?”阮炘荑内心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只觉得这就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多年没有来往的远房亲戚见面。

    哦,不对,她们又没有血缘,连远房亲戚都算不上。

    “她之前不是就回来了吗?”

    虽然小时候的事情阮炘荑都记不大清了,但现在听她们提起,她或多或少还是有点尴尬的,尤其是面对那位小姨时。

    深吸口气,阮炘荑在心底打定主意,大不了就把那位小姨当普通长辈对待……

    见阮炘荑反应如此冷淡,阮苏有些诧异,但诧异归诧异,她也没多问,只以为阮炘荑依旧不知道她上司就是小姨的事情。

    不过这样,后面才更有意思啊。

    “她之前是回国将工作定下来。”顿了一下,阮苏又说,“我问过她了,才入职公司有点忙,要过一段时间步入正轨了再回来住几天。”

    阮苏留意着阮炘荑脸上的表情变化,“软软,那时候你应该开学了,空闲的时候多回家陪陪你小姨。”

    阮炘荑不情不愿地“哦”了声,“知道了。”

    心说,空闲的时候她都忙着追对象,哪有什么时间来陪这个小姨啊……

    对此,阮炘荑非常聪明地给自己留了条后路,“我尽量嘛,如果是周末的话,应该还是能回来的,但也不能保证,万一导师有事找我呢。”

    阮苏没接话,却在心里优雅地对阮炘荑翻了个白眼。

    这小兔崽子口不对心的话,她还能看不出来?

    吃完早餐,还不等阮炘荑收拾桌面,周姨就主动将活给揽走了。

    下颌微抬,阮苏对阮炘荑说:“陪我逛逛吧。”

    阮炘荑温声应“好”。

    两人也没走多远,沿着别墅外面的小路走了十多分钟就原路返回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穿过层层云层射下来的阳光突然变得强烈起来,翠绿的树叶反着耀眼的光,很是晃眼。

    阮炘荑抬手遮了下眼睛,迈腿往旁边靠了些,避开了从斜前方树叶上反过来的阳光。

    阮苏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推开别墅前院栓着的门,率先走了进去。

    前院有一条鹅卵石路,能够直通后院。

    阮苏踩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上,走得很慢。

    “软软,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被这条路绊过吗?”

    阮炘荑拢眉回忆了下,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当时走太快,没注意到脚下,被一块凸出来的石头给绊了,膝盖重重地磕在上面,流了很多血。”阮苏说着在一个小拐弯的地方停了下来,“就是这里。”

    “我……不记得了。”可能是小时候恢复得好,现在阮炘荑的膝盖并没有留下什么疤痕。

    阮苏笑笑,继续往前走着:“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你那时候并没有哭,只在委屈巴巴地喊疼。”

    阮炘荑挠了下后脑勺,不是很相信地问:“消毒的时候都没有哭吗?”

    “那倒哭了。”阮苏恍然道,“跟变脸似的突然就哭起来了,还闹着要让程叔把这条路给挖平。”

    阮炘荑:“……”

    阮苏在那簇快比人高的月季前停了下来,比起上一周,月季开得更多更旺了,鲜红醒目的一簇,隔远了看就像一把正在燃烧的篝火。

    阮苏用手比了一个高度,语气带着丝怀念,“她才种下的时候,只有这么高。”

    她和它,虽然发音一样,但所代表的的意义却是天差地别。

    阮炘荑并不知这其中的深意,感慨道:“这株月季种了有十多年了吧。”

    “不止。”阮苏轻轻折下一朵,捏在手指间,衬得指关节越发细白,“今年是第二十四年。”

    过了会儿,她将折下来的花递给阮炘荑,声音蕴着股缥意:“回去了。”

    而另一边,温惜寒在收到阮苏发过来的照片后就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穿着睡衣去客厅接了杯温水,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机在外卖上搜起了海鲜粥。

    一份海鲜粥,半屉蒸饺,下好单,温惜寒随意披上件外套,趁着外卖送达的时间,窝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看起了资料。

    二十多分钟后,外卖小哥打了个电话过来。

    因为有门禁,外来人员进不来,外卖小哥只能打电话通知外卖放外面的外卖柜里了。

    挂断电话,温惜寒回卧室换了身衣服,懒得打理微乱的长发,她直接戴了个帽子就出门了。

    去取外卖的时候,温惜寒还在楼下便利店买了点零食,算是给家里的库存补给点货。

    进屋后,温惜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回睡衣,穿着之前那件外套,慢条斯理地将外卖拆开。

    但在把所有外卖盒都拆开后,温惜寒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又不是很饿了。

    咬着配餐送的塑料小勺子,温惜寒面无表情地点开阮苏发过来的照片。

    这么一对比,差距更明显了。

    海鲜粥不够鲜,还有股说不出来腥味,熬得过于浓稠,温度稍冷一点,整碗粥看着就格外的腻;蒸饺也是,一打开盖子上全是水雾,有一半落直接落了进去,再加上出锅的时间有点久了,面上的饺子皮都有点干了……

    再看看照片里丰富且有精美摆盘的早餐,温惜寒嫌弃地夹起一个蒸饺,连送的蘸水都没有沾,径直放进了嘴里。

    不好吃。

    是真的不好吃。

    饺子皮有一半是干的,有一半又是潮软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温惜寒觉得肉馅也不是很新鲜,吃着有种怪怪的味道。

    拉过垃圾桶,温惜寒一股脑地将外卖全倒了进去。

    又用温水漱了好几次口,温惜寒依旧感觉嘴里还有那股怪味。

    重重呼出口气,温惜寒翻出零食,接连吃了好几颗糖才感觉好受一点。

    甜味一点点在嘴里蔓延开来,温惜寒捏了捏眉心,不禁苦笑了声,怎么办,她好像真的被那小鬼将胃给养叼了……

    傍晚,在吃过晚饭后,程叔主动提出要送阮炘荑回公寓。

    阮炘荑并不好拒绝程叔的好意,任由程叔开着自己的辉腾,保镖又开了辆车跟在后面。

    一路上,程叔唠家常般地问了阮炘荑几句上班的事,比如领导怎么样,和同事相处之类的……

    阮炘荑如实挑着好的回复,当然还不忘着重将自己的上司从头到脚夸了一遍。

    程叔一听,瞬间将那个上司列入到重点怀疑对象里,但是在知道上司是个女人后,程叔对她的警惕又直线下降,也跟着夸了几句。

    阮炘荑与有荣焉,比自己被夸了还要高兴,主动接过话题聊了起来。

    然后就导致一直到程叔将车停好,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目送阮炘荑上楼后,程叔又在楼下站了十多分钟。

    保镖默默站在他身后,忍不住低声问道:“程管家,不走吗?”

    程叔抬头望向阮炘荑所在的那栋楼层,见隔壁的灯亮着,拢眉冷声说:“去查一下小小姐对面住的什么人。”

    这套房子是他一手操办的,买的时候,对面是还没有卖出去的。

    本来计划在阮炘荑住进去之后再将对面给买了,只是没想到事情一多,便给耽搁忘了。

    “好的,程管家。”

    就在程叔准备转身上车时,一个提着垃圾从门口出来的身影让他停住了动作。

    他快速打量着身穿一身居家服,简单套了件风衣外套的女人,只觉得她很是眼熟。

    随着女人越走越近,样貌也越来越清晰,程叔喉结微动,试探地喊了声:“二小姐?”

    作者有话说:

    傻了忘设时间了……

    第44章 再也不要喜欢

    “二小姐?”

    听见这声熟悉的称呼, 温惜寒直接愣在了原地。

    凝眸看向站在不远处穿着整洁白衬衣,身形瘦削却依旧挺韧的老人,温惜寒滞了一瞬, 才慢慢将他和记忆里的程管家对上号。

    是了,会这么叫她的只有阮家那边的人。

    自温惜寒记事起, 就一直住在阮家的。

    阮家所有人都对她很好, 不仅老夫人在世时将她视为己出,就连家里的佣人也一直称呼她为“二小姐”;阮苏更甚, 虽然嘴上不说, 却一直是把她当做亲生妹妹在宠,甚至在结婚的时候,还让她当了花童。

    而温惜寒, 也算是亲眼见证了小外甥女软软的出生和成长。

    从才生下来小小软软的一个,到牙牙学语,蹒跚学步,一点点变得乖巧懂事,又奶又软, 说是贴心小棉袄也不为过……

    但后面她缺席了软软的成长, 完全不知道这小外甥女现在为什么会长偏, 变成这副伶牙俐齿、孟浪大胆、蹬鼻子上脸的厚脸皮样!

    “程叔。”温惜寒停下脚步, 朝程叔温和地笑笑。

    “还真是二小姐!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程叔面露感慨, 迈步走到温惜寒面前,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个遍,“这么多年,二小姐在国外……还好吗?”

    “程叔, 我一切皆好。”

    “那就好, 那就好。”程叔接连说了好几遍‘那就好’, 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唇,到底还是将原本想问的话咽了下去,转向笑着说道,“小姐之前还在说和小小姐说你回来了,没想到今天就在这里遇到你了。”

    “我本来是计划早点回国的,但被一些琐事耽误了,而我爸……他又正好在那时候去世,就今年才回来。”温惜寒简单解释了下,语气有些无奈,“然后公司那边我才入职不久,便打算稳定一点了再回去……”

    程叔很是理解地点点头,“二小姐有什么需要直接和我说,程叔一定都给你办得妥妥的!”

    温惜寒失笑,并没有当面拒绝程叔的好意:“好,程叔,我知道的。”

    虽然隐隐猜到程叔应该是送阮炘荑过来,但温惜寒还是问了句:“程叔你来这边是……?”

    程叔轻叹一声,“我送小小姐过来,她现在住这边的。”

    顿了顿,程叔看向温惜寒手里拎着的垃圾袋,顺势问道:“二小姐你也住这里?”

    “嗯。”温惜寒声音轻缓,又夹着股不易察觉的无奈,“说来也巧,软软她……正好是我的邻居。”

    程叔恍然大悟,心里悬着的石头瞬间被移开,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深了不少,一副白帝城托孤的郑重语气:“二小姐住小小姐对面,那我能放心不少了。”

    温惜寒:“……”

    所以阮炘荑这是用那副单纯、别人家的好孩子面孔骗了多少人?

    温惜寒讪讪一笑,没有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得心虚地转移了话题:“程叔,你能先不告诉软软吗?”

    “她现在还没有认出我来……”

    “啊?!”程叔惊得瞳孔都瞪大了,难以置信地问,“你说是,小小姐她没有把你认出来?!”

    “这怎么可能?”

    温惜寒颔首,摇头无奈地说:“是真的。”

    “应该是我离开的时候软软才开始记事,然后又这么久没有联系……”说着温惜寒自嘲地笑了声,“她没认出我,也是很正常的事。”

    程叔沉默,复又安慰道:“隔的时间太久,小小姐应该是把你的长相给忘记了。”

    殊不知他这句安慰的话也在无形中补了温惜寒一刀。

    因为不止阮炘荑没有认出她,她也没有认出阮炘荑来,不然就不会发生那晚上的荒唐事了。

    或许在把对方长相忘了这件事上,她们算是抵平了……

    “或许吧。”温惜寒脸上的笑多了几分牵强。

    程叔并没有往深处想,同温惜寒聊了几句,还是斟酌着将想问许久的话问了出来:“二小姐后面几年,怎么就突然断了联系?”

    温惜寒才走的前几年,基本上是隔一段时间就会打一通电话回来,但后来打电话的间隔越来越长,到最后回拨过去时,那个电话竟直接成了空号。

    温惜寒苦涩一笑,桃花眼微掩,有些歉意地说:“那时候经融危机,他在国外的生意出了点问题,便准备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但一直没什么起色,而我学业很忙,无暇顾及其他……”

    再加上十多个小时的时差阻拦,温惜寒又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就一推再推,等再联系时,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回来了就好。”程叔轻叹了声,半怀念半心疼地说,“这几年,受苦了。”

    “我还记得那年圣诞,小小姐也不知道是从哪听说圣诞节是国外的春节,入乡随俗,说二小姐你肯定在那边也要过,刻意守着电话旁,只等零点一过就给你打电话……”

    那是阮炘荑第一次主动给已经出国的温惜寒打电话,可惜这通电话并没有拨通,因为那个号码早就变成了空号。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尚还年幼的阮炘荑捏着听筒,只听见了一长串她依稀能听懂一点的外文提示……

    “妈妈——”她无措地看向阮苏。

    阮苏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和姨姨说话啊。”

    阮炘荑就快要哭出来了,红着眼眶,声音抽抽噎噎的:“姨姨……新年快乐。”

    下一秒,她哭着将听筒塞到阮苏手上,边哭边往楼上跑:“我再也不要喜欢姨姨了!”

    直到阮苏一脸懵逼的将听筒扣到耳边,只听见了“嘟嘟”的提示音。

    而那一年,温惜寒也不好过。

    温啓公司破产,他匆匆清算完财产,还在温惜寒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给她办理了退学手续。

    平安夜那天晚上,雪下得很大,她一个人搬着东西往校门口走着,身后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的,仿佛周边所有的热闹都与她无关。

    在校门口附近,温惜寒遇到一对出来买东西的同国母女。

    难得异国他乡遇故知,虽然不认识,但在短暂的眼神对视中,那对母女友善地对她笑笑。

    尤其是那个小女孩,都已经和她擦肩而过了,却还是从她妈妈手里拿过一个包装好苹果,倒回来递给了她,用流利的普通话说:“姐姐,吃苹果。”

    “平安夜吃苹果,这一年都平平安安的。”

    温惜寒拿着苹果,目送那对母女走远。

    那小女孩不大,比软软还要小一点,但在懂事程度上,和软软不相上下……

    程叔又挑着说了几件阮炘荑小时候的趣事,特别是在说到阮炘荑一个人住在这边时,不禁摇了摇头,笑得无奈:“当时小小姐和我说她会做饭,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但在亲眼见过她下厨之后,我才不得不相信,雏鸟早已羽翼丰满,早晚要飞出舒适区这句话。”

    温惜寒由衷地夸道:“软软她……确实很厉害。”

    刨除某些方面不说,阮炘荑的能力的确不容置喙。

    见温惜寒穿得单薄,手上还拎着垃圾,程叔也不好一直和她聊,适时止住了话题:“不过既然二小姐你也住这边那就方便多了,到时候我给小小姐送东西过来,正好给你带上一份。”

    “程叔,不用这么麻烦的……”

    程叔一板子定音:“不麻烦的,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同时还不忘和温惜寒使了个眼色,作为两人之间的小秘密:“放心,不会让小小姐知道的。”

    温惜寒只好哭笑不得地应下:“那就麻烦程叔了……”

    保镖为程叔拉开车门,但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等温惜寒扔完垃圾,回去之后,才升回车窗,让保镖启动车子。

    “程管家,还要查吗?”

    难得和温惜寒聊了这么会的天,程叔的心情正好着呢,冷不丁听不保镖问出这么一句大煞风景的话,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还查什么?查二小姐吗?不好好查查别人,查到自家人头上干嘛?”

    保镖悻悻地闭嘴:“……”

    在温惜寒准备开门时,对面的门从里面轻轻拉开了。

    开门的动作一顿,温惜寒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才将手搭到门把手上,还没来得及压下,就听倚靠在门框边的小鬼问:“姐姐吃晚饭了吗?”

    殊不知阮炘荑这句很无心的话,落在温惜寒耳朵里就是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自从把早上的外卖扔垃圾桶之后,她本来是打算随便吃点零食应付一下的,结果哪知道,已经被阮炘荑养叼的胃,面对那些零食,竟没什么想吃的胃口!

    弄得她一整天吃了点糖、水果和酸奶度过。

    “嗯,吃了。”舌尖抵了抵上颚,温惜寒面无表情地回道。

    “啊。”阮炘荑故作失落地开口,“这样啊。”

    闻言,温惜寒转过身,桃花眼微眯,目光隐晦地掠了阮炘荑藏身后的手。

    果不其然,下一秒,阮炘荑就将藏着的手拿了出来,是一份用保鲜盒装着的山药鸡丝粥和几样蒸的小吃。

    “这是家里阿姨做的,既然姐姐吃了晚饭……”

    温惜寒呼吸一顿,静静听阮炘荑将剩下的话讲完。

    “要是不嫌弃的话,再吃点夜宵怎么样?”说着,阮炘荑浅笑盈盈地将保鲜盒递了过去。

    第45章 还有这等好事

    “要是不嫌弃的话, 再吃点夜宵怎么样?”

    看着阮炘荑还悬在半空中的手,温惜寒薄唇紧抿,并没有接, 而是问:“你吃了?”

    其实在某些特定的场合,这句话还有点不是很明显、很客套地邀请意味。

    至少阮炘荑是这么理解的,

    她克制着脸上的笑容, 清了清喉咙,尽可能地用最平常的语气回道:“只随便吃了一点, 吃夜宵的话还是吃得下的。”

    结果哪知道温惜寒完全不按套路出来, 轻轻将阮炘荑的手推了回去,直言拒绝道:“那你吃吧。”

    阮炘荑:“???”哪有这样的啊!

    忙不迭开口补救道:“不是姐姐,我屋里还有一份, 这份是特意给你的!”

    温惜寒好整以暇地看着阮炘荑,似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来。

    “真的,你就拿着嘛。”生怕温惜寒再次拒绝,阮炘荑直接将保鲜盒塞到她手里,“我知道你没吃晚饭, 哦不, 虽然你吃了晚饭的, 这个就当夜宵了嘛~”

    温惜寒:“……”

    这小鬼还真以为自己改口快, 她就没有听见是吧?

    “姐姐, 你就收下,好不好嘛~”

    “阮炘荑,谢谢。”

    两人同时开口。

    阮炘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罕见地笑得腼腆, “姐姐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

    “什么?”温惜寒还真没怎么见过这个样子的阮炘荑, 一时间警惕也跟着放松。

    “因为我在追求你啊。”阮炘荑一气呵成地说完, “姐姐,早点休息,晚安~”不给温惜寒反应的时间,“咔哒”一声后,飞快地溜进了屋里。

    前面半句话阮炘荑说得很清楚,字正腔圆,虽然是笑着说的,却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在里面;但后面半句话阮炘荑说得很快,声音还有一点含糊,混着点音,特别是在说‘晚安’的时候,听起来就和‘我爱你’的发音特别像。

    等温惜寒反应过来时,门口哪里还有阮炘荑的身影。

    低头看向手里拿着的保鲜盒,温惜寒皓齿微磨,咬牙嗔骂道:“这小兔崽子——”

    回到客厅,温惜寒端着马克杯接了半杯温水,杯沿轻磕在唇边,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安静躺在茶几上的双层保鲜盒。

    犹豫半晌,温惜寒还是在茶几前坐下,纤长的手指轻搭在玻璃保鲜盒盖上,温惜寒动作缓慢地将盖子取下。

    一份山药鸡丝粥,还有几只蒸饺和小烧麦,以及一个很mini的肉夹馍。

    温惜寒觉得蒸饺和烧麦很眼熟,特别是封口处的包法和褶皱和早上阮苏发过来的照片里的很像。

    打开第二层,是蒸的桂花糕,面上浇了点蜂蜜桂花酱,蜂蜜的甜腻和桂花的清香很巧妙地混合在一起,在空气中氤氲发酵,一股好闻的清甜味从鼻腔一路溜进肺里,莫名的勾人食欲。

    将马克杯往旁边推了些,温惜寒拿起保鲜盒里搭配的小瓷勺,尝了一口山药鸡丝粥。

    粥熬得浓稠正好,香浓鲜美,山药软糯带甜,鸡肉滑而不柴,咸淡适宜,入口回香。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有点冷了,勉强温温热,但一点都没有影响粥本身的口感。

    蒸饺和烧麦也是,虽然有些冷,但皮依旧保持着原有的韧劲,并没有出现早上那种因为冷掉一半干,一半被热气浸软的情况。

    粥才入口,温惜寒就知道这份粥到底是谁熬的。

    熟悉的味道在味蕾上蔓延开来,她要是还尝不出来这是阮炘荑那个小鬼做的,那么这么多天的便当就真的是白吃了。

    不过在吃第二层桂花糕的时候,温惜寒就明显感觉到这个应该不是阮炘荑做的,当然也更不会是外面店里买的。

    口感蓬松绵软,甜味偏淡,桂花酱的风味很独特,所以这个才应该是家里阿姨做的。

    将东西吃了大半,但一回想起阮炘荑进屋时说的那句话,温惜寒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有复杂,有矛盾,也有顾虑和退缩,却唯独没有最应该有的抵触……

    重重呼出口浊气,温惜寒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起身将保鲜盒清洗干净,连同阮炘荑放她这里的便当盒一起,稳妥地装进了布袋里。

    其实阮炘荑并没有骗温惜寒,她屋里是真的还有一份,那是她本来计划留着准备当明天早餐的。

    不过在见到温惜寒那一刻,阮炘荑又改变了想法。

    这个点还出门扔垃圾,那差不多说明温惜寒一整天都没怎么出门,至于她今天吃了什么,就更好猜了,要么是她家里囤的那堆零食,要么就是点的外卖。

    但阮炘荑是很少见到温惜寒点外卖的,她挑嘴是其一,其二便是外卖要出去拿,而温惜寒又是那种除了有事或者有约才会舍得出门的人。

    所以当阮炘荑在阳台给荼靡花盆栽浇水的时候看见扔完垃圾往回走的温惜寒,就猜到她晚上应该是没有吃什么东西的。

    将桌面上那份放进冰箱,阮炘荑这才有时间去整理她从寝室搬出来的东西。

    因为在收的时候就全部分类放进储物箱里,阮炘荑现在只需要将它们放到应该放的地方就行了,除了一行李箱衣服,最重的就是那一箱子专业书了。

    整理好衣服,阮炘荑将箱子拖去书房。

    书房很空,几个深色书架全部空着,原木质的办公桌上只孤零零地摆了一台电脑,别无其他。

    阮炘荑依次将专业书整齐地码放在书架上,又把储物箱收拾好放到柜子里,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去吧台倒了杯喝的,慢悠悠地晃到了书房的办公桌前。

    程叔给阮炘荑配的电脑全是最高档的配置,就连椅子都是一张带有按摩功能的电竞椅。

    阮炘荑靠在电竞椅上,拿过耳迹挂到脖子上,才把聊天账号给登上,鼠标还没挪动到游戏上面,工作群里就弹了个消息出来,红红的@非常醒目。

    左手拿起杯子,阮炘荑往嘴边喂的同时,右手灵活地点开了群消息。

    是大领导黎沫发的消息。

    阮炘荑甫一看清,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橙汁尽数咳了出来。

    “咳咳——”

    电脑桌上没有卫生纸,阮炘荑只能捂住自己的嘴,快步去客厅拿纸擦了擦。

    似是还觉得不够,阮炘荑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用手擦去下巴上快要滴下来的水珠,阮炘荑重新坐回到电竞椅上,一字不漏地将黎沫发的那条消息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

    【黎沫:今年在S市举办的峰会就由@温惜寒代表公司去,本周三上午九点,[位置]……】

    【黎沫:@阮炘荑助理跟着一起。】

    意思是说,这趟出差就只有她和温惜寒两个人去?

    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阮炘荑咬着下唇,默默窥了几分钟的屏后,又一条消息刷了进来,是温惜寒在群里回了一个“收到”。

    阮炘荑紧跟其后也回了一个“收到”。

    不过经此一遭,阮炘荑也没了打游戏的心思,她点开和温惜寒的聊天框,咬了咬手背,删删减减打字道:【姐姐,群里的消息你看见了吗?】

    几分钟后,温惜寒惜字如金地回了一个“嗯”。

    【阮炘荑: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阮炘荑还是很有作为助理的自觉,已经看起了明天和后天飞S市的机票,以及开会地点附近最好的酒店。

    【我看了一下,A市飞S市要两个多小时,后天一共有六趟,最早早上六点,最晚晚上九点。其余时间分别是十点、十二点、一点和五点。】随后阮炘荑将机票截图发了过去。

    【温惜寒:买周三早上六点的。】

    眉梢微挑,阮炘荑饶有趣味地问:【姐姐起得来吗?】

    六点的飞机,至少要提前一个多小时到机场,更别说这边到机场还有这么长的距离。

    阮炘荑倒是起得来,但对于有起床气、每天踩点来上班温惜寒就不好说了。

    温惜寒回了一串省略号。

    阮炘荑轻笑出声,支着下颌默默看着聊天框顶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这行小字出现了又消失,消失了又出现,好一会儿过去,温惜寒却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发过来。

    阮炘荑试探地发了一句:【那我买周二早上十点的?】

    同时弹进来的还有温惜寒的消息:【你看着买吧。】

    [对方正在输入中……]

    【温惜寒:记得找我报销。】

    阮炘荑正准备用手机订票,晃眼一瞟看见这条消息,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半开玩笑地问:【是温总单独给我报销吗?】

    【温惜寒:?】

    阮炘荑喝了一口橙汁,喉咙一滑,单手打字回道:【如果温总单独给我报销的话,我这里还有六十万的报销额度。】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的温惜寒:“……”

    后槽牙微磨,温惜寒咬牙一字一句地回复:【是找我用公司正轨渠道报销。】

    阮炘荑忍俊不禁,【找公司报的话就不麻烦温总了,我会把小票收好,回来后找后勤部报的。】

    【对了温总,这个峰会要开几天,我好订酒店了。】

    阮炘荑角色转换得这么快,温惜寒很不习惯,深吸口气,看了下黎沫发过来的资料,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回道:【三天。】

    【阮炘荑:好的温总。】

    看着屏幕里‘温总’两个字,温惜寒莫名觉得讴得慌。

    作者有话说:

    平安夜快乐记得吃苹果噢

    第46章 带人就行

    温惜寒没再回复阮炘荑, 敛眉重重地将手机扔到了一边。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么不舒服,或许是习惯了阮炘荑私下那副蹬鼻子上脸的模样,又或许是因为现在是下班时间, 听惯了她叫自己姐姐,突然这么正经地叫她温总, 总感觉这多多少少有点阴阳怪气在里面……

    可再怎么样, 阮炘荑也不该叫她姐姐啊。

    之前温惜寒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个称呼有问题,可等她想纠正过来时, 不仅阮炘荑喊习惯了, 她也听免疫了……

    温惜寒只觉得头疼。

    无力地捏了捏眉心,温惜寒索性不再去想这件事,抱着笔记本电脑, 盘腿坐到沙发上,凝眸看起了黎沫不久前才发过来的峰会资料。

    虽然温惜寒说的是让自己看着买,但阮炘荑还是认真研究了下周二的机票,她倒是知道温惜寒想周三当天过去的原因,无非就是不想平白耽误一天的上班时间。

    在确认购买周二早上十点的机票不会与公司的重要事情撞上后, 阮炘荑才将票给定下。

    订好机票, 阮炘荑又点开群里黎沫发的峰会位置, 认真对比起了附近最好的酒店。

    可能是入住日期比较近的原因, 周边好一点的酒店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合适的房间了, 要么是没套房、没标间,要么就是只剩下主题风的大床房。

    阮炘荑不免想象了下自己订这间大床房的后果,应该会被温惜寒连人带行李箱一起扔出房间吧……

    想到这里,阮炘荑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哆嗦, 默默移动鼠标, 关闭了正在浏览的大床房界面。

    深吸口气, 阮炘荑将距离范围扩大后,终于看到一家各个方面都很满意的酒店,唯一让人不是很满意的就是价格了,有点小贵,但还在阮炘荑的接受范围内。

    晃眼一瞟,原来是S市最好的五星酒店,位于黄金地段,不仅距离峰会位置近,去周边商场和景区也挺近的。

    不再犹豫,阮炘荑直接订了三天的总统套房,然后拄着下颌在网上搜索起当地的一些特色美食和游玩景点。

    哪知这一搜索就一发不可收拾,不多时,阮炘荑就整理出一份S市的游玩攻略来。

    意识到这次是和温惜寒去开会,阮炘荑合上笔盖,百无聊赖地转动着钢笔,叹气将纸推向一边。

    重新点开聊天框,向温惜寒询问道:【温总,你有这次峰会的资料吗?我需不需要准备什么东西?】

    温惜寒回得很有深意,阮炘荑总感觉她在内涵自己:【不用,带人就行。】

    “……”唇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两下,阮炘荑将做的攻略拉回面前,用钢笔着重在某几个地方画了个圈。

    骨节分明的食指微曲,阮炘荑轻轻敲了两下桌面,起身去卧房拿上件薄外套,以夜跑的名义围着整个小区慢悠悠地跑了两圈,然后借着天黑看不大清人,绕开监控凑到自己的车旁边窸窸窣窣地捣鼓了一阵。

    几分钟后,阮炘荑从地上站起,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翌日,阮炘荑依旧起得很早,做好两份便当后,她也不急着出门,端着杯热牛奶,翘腿坐到沙发上,非常悠闲地慢抿着。

    在离上班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的时候,阮炘荑终于听见了对面的开门声。

    比平时稍微早了五分钟左右。

    纤眉微挑,阮炘荑伸了个懒腰,动作间,半截细软的腰肢露了出来,但很快就被衣摆遮下。

    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阮炘荑拎上便当,在温惜寒关门的时候拉开了房门。

    四目相对,温惜寒是一点都不意外,精致的眉眼间还蜷着淡淡起床气,脸上清冷更甚,偏偏桃花眼滢滢,水波氤氲,盈满入骨的柔情。

    “姐姐,早啊。”阮炘荑早已对温惜寒的起床气习以为常,扶着门框,笑吟吟地同她打招呼。

    温惜寒垂下眼眸,只缓缓点了一下头以示回应。

    阮炘荑见怪不怪,轻叹口气,将其中一份便当拿出,先礼后兵,用可怜巴巴地语气说:“姐姐能顺路捎我一程吗?我车前轮被人给扎了,气全跑完了。”

    眼波微动,温惜寒抬眸,眸光一瞬不顺地望了过来。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却在无形中给了阮炘荑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温惜寒眯了眯眼,原本偏朦的眸光有了一瞬的清明,开口间,清冷的声音透着丝沙哑,很有质感:“被扎了?”

    “昨晚不是还好好的?”

    温惜寒这会儿是有起床气不假,但这是起床气又不是傻气,还不至于被阮炘荑这么崴脚的借口给骗了。

    她记得很清楚,昨晚上和程叔聊完上楼的时候那辆辉腾都还是好好的,而且那会儿都挺晚了,总不能是有人大半夜特别跑去把车给扎了吧。

    想到这里,温惜寒面露怀疑地看着阮炘荑,神情微妙。

    阮炘荑如鲠在喉,低声嘟囔道:“昨晚是好好的没错,可我刚刚下去看的时候,它就已经坏了嘛……”

    温惜寒不是很信阮炘荑的话,毕竟有句话说的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还不至于这么容易的三言两语就被这小兔崽子给骗过去。

    阮炘荑也知道这一点,“忿忿不平又郁闷至极”地将温惜寒带到案发现场,指着副驾驶边已经瘪下去的轮胎指认现场道:“你看,都漏没气了,我没有骗你吧。”

    眼皮一跳,温惜寒环视一圈,在辉腾车不远处见到了一根近十厘米长的铁钉。

    桃花眼微眯,温惜寒收回目光,又在阮炘荑骨节分明的手上停留两秒,眼神渐渐变得不自然起来,别开头,淡淡道:“叫4S店来换胎吧。”

    “噢。”阮炘荑自然也注意到了那根铁钉,她下意识地抓了下裤腿,又很快松开,摸出手机当着温惜寒的面拨通了程叔的电话,说话间,声音不觉带上了点委屈,“喂,程叔——”

    “我车胎被人给扎了……”

    一丝异样情绪从桃花眼底滑过,温惜寒别开头,看了眼时间,摸出车钥匙将车解锁,无声地掠了阮炘荑一眼,抿唇坐到车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方向盘。

    “嗯?车胎被人扎了?小小姐没受伤吧?”程叔非常关切地问,在他眼里没有什么能比阮炘荑的安危还要重要的了。

    “程叔,我没事。就是昨晚上不知道是谁给我把前胎给扎了。”说到这里,阮炘荑还是有点心虚的。

    在不经意间与已经坐回车里的温惜寒的视线相对上,阮炘荑悻悻地收回目光,怕程叔再问几句,自己说多错多铁定穿帮,忙快速交代道,“大概就是这样的,程叔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我这会儿还忙着上班。”

    “小小姐,那你怎么去公司?要不要我让阿诚过来……”

    “不用了。”阮炘荑拒绝了程叔的好意,又说,“我蹭我邻居的车。她还等着我呢,程叔,我先挂了啊。”

    说完,阮炘荑一气呵成地挂断电话,快步走到银灰色奔驰车边,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见阮炘荑系上安全带,温惜寒这才启动车子,打着方向盘,缓缓将车滑了出去。

    车刚驶出小区,阮炘荑就从外套口袋里摸出盒酸奶。

    她将最面上的燕麦撕开倒进酸奶里,又掰直塑料小勺搅匀,状似无意地问:“姐姐吃早餐了吗?”

    燕麦很脆,特别是在裹满酸奶之后,麦香混合着奶香,肆意在车厢里弥漫,特别是某个罪魁祸首还咬得咔嚓作响,让温惜寒不去注意都难。

    喉咙微动,温惜寒一点点攥紧方向盘,用最平淡的声音说:“吃了。”

    “这样啊。”阮炘荑又往嘴里塞了勺燕麦,唇边染着点点白色奶渍,一副分外惋惜的语气,“那太可惜了,我还给姐姐准备了一盒呢。”

    胸廓的起伏突然变得明显,温惜寒不仅稳稳地将车停住,还和前车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抽出扶手箱里的水杯,温惜寒看着还有两分钟倒数的红灯,润了润喉咙,声音淡得就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要迟到了。”

    刚刚那么一耽误,导致出小区比平时晚了两分钟,这会儿又这么堵着,迟到已经是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了。

    “啊?”阮炘荑舔了舔唇角,不以为意道,“这不是还有温总陪着我嘛。”

    温惜寒又抿了口水,薄唇泛着润泽,神色淡淡地说出一个真相:“我不用打卡。”

    “实习生迟到,扣当天工资。”

    “无故旷工,一周全扣。”

    阮炘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从温惜寒面无表情的脸上感觉到一丝幸灾乐祸。

    忿忿地又吃了口酸奶,阮炘荑反唇相讥道:“所以这就是温总每天早上都踩点到的原因吗?”

    将水杯搁回原位,温惜寒哼笑了声,语调没什么起伏,“怎么?羡慕了?”

    阮炘荑磨了磨牙,阴阳怪气地回道:“对啊,我羡慕嫉妒恨。”

    闻言,温惜寒古怪地看了阮炘荑一眼,还不待她说点什么,一勺酸奶就径直喂到了她嘴里。

    阮炘荑捏着小勺,无辜地眨了眨眼,指着才变绿的指示灯,语气单纯又伪善:“绿了。”

    温惜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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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我不占地儿

    温惜寒觉得此刻不止路口的指示灯绿了, 她的脸也该是绿的。

    深深地看了眼阮炘荑,温惜寒下颌微动,裹满酸奶的燕麦被咬出清脆的响声, 不怎么明显的喉结滚动了下,伴随着一声似嘲似讽的轻笑, 温惜寒捏紧方向盘, 面无表情地将车启动。

    咀嚼的动作一顿,阮炘荑不禁被那声轻笑弄得有点心虚, 吞了吞喉咙, 小心翼翼地窥向温惜寒的侧脸。

    阮炘荑不用猜都知道温惜寒此刻的心情肯定不是很美丽,瘦削的下颌绷着,显得侧脸格外冷凝, 又冷又御,好看是好看,就是挺冻人的。

    “咔嚓——”

    嘴里的燕麦被咬出声响,在安静的车厢里极其突兀。

    阮炘荑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动了动舌尖, 一边腮帮子微鼓, 企图将自己吃东西的声响竟可能地降到最低。

    只可惜天不想随阮炘荑的意, 她越不想发出声音, 声音就越大, 清脆的咔咔声在车厢里回响不断。

    最后阮炘荑直接破罐子破摔了,不再遮遮掩掩,故意把燕麦咬得咔咔作响不说,还一点都不淑女地翘起二郎腿, 在温惜寒朝这边看来的时候, 挑衅般地晃了晃。

    “……”

    温惜寒什么都没有说, 车速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快了点。

    察觉到这一点,阮炘荑将最后一点酸奶吃完,偷偷瞄向温惜寒透着冷意的侧脸,默默将翘着腿放下,坐姿也比之前端正不少。

    前面路口又是一个红灯,温惜寒手肘支在车窗边上,一瞬不顺地看着最后几秒的倒数。

    中控屏幕里,时间正好从五十九跳为两个零。

    阮炘荑降了点窗户下来,偏头看向窗外间,颈间露出的肌肤白皙莹润,半截锁骨弧度姣好。

    绿灯了。

    温惜寒掠了眼右侧后视镜,眸色微深,抿唇将车启动。

    阮炘荑收回目光,垂眸若无其事地理了下衣领,“我订的是明天早上十点的票。”

    温惜寒不咸不淡地“嗯”了声,以示回应。

    指尖勾起缕垂到胸前的长发,灵活地绕了两圈,阮炘荑突然笑得促狭,挤牙膏般说出下一句:“酒店也订好了。”

    “三天的。”

    温惜寒本来是没有什么反应的,但当她打着方向将车拐进公司停车场时,越想越觉得阮炘荑刚刚说话的语气很不对劲,话里有话,典型的藏了坏。

    眉心一点点拢起,温惜寒偏眸看了阮炘荑好几眼,“你订的什么房?”

    食指一松,指尖缠绕着的发丝尽数散开,发梢顽皮地翘着,阮炘荑稍敛了点笑,眼神透着恰到好处的无辜,“就套房啊。”

    “吱——”

    温惜寒一脚刹车直接踩到底,车子也因为惯性往前倾了些。

    深吸口气,温惜寒看着阮炘荑,神情-欲言又止。

    “什么套房?”

    还能是什么套房?温惜寒已经做好将眼前这个小兔崽子丢出车的准备。

    “啊?”

    阮炘荑摸索着安全带的锁扣,伴随着“咔哒”一声,她又快速从身上摸出盒酸奶,轻轻扔到温惜寒腿上,用嗔怪的语气说:“总统套房啊,还能是什么套房嘛……”

    “哎呀,不和你说了,我都迟到了。”说着,阮炘荑拉开车门,轻盈地跳下了车,眉眼弯弯,指向温惜寒腿间,“酸奶要记得吃噢。”

    温惜寒:“……”

    重重呼出口气,温惜寒揉了揉眉心,看着群里通报今天迟到的消息,她点开对方头像,编辑好一条消息,私发了过去。

    很快对方就回了消息:【好的,温总。】

    温惜寒眼不见心不烦地将手机扔到一边,转向拿起阮炘荑下车时硬塞过来的酸奶。

    撕开外包装,温惜寒将燕麦混了进去,又用小勺搅和了几下。

    裹满了酸奶的燕麦很好吃,酥酥脆脆的,麦香浓郁,回味带甜,很好的中和了酸奶入口时不是很明显的酸味,别有一番风味。

    不知不觉间,手里的酸奶慢慢见了底。

    抵了抵上颚,温惜寒整理好垃圾,又接连喝了好几口水,才勉强将想去便利店再买一份的念想压下去。

    每周一都要开大例会,阮炘荑到办公室时所有同事都坐在会议室里,安静地等领导来,虽然有位领导这会儿还在底下停车场的车上坐着。

    抱上电脑,阮炘荑猫着腰,选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坐下。

    投影仪似乎出了点问题,工程师正在调试。

    环视一圈,阮炘荑这才看见站在落地窗边打电话的黎沫,难怪今天会议室这么安静,都没人讲话。

    思索片刻,秉承做好事的想法,阮炘荑摆好电脑,拍了张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会议室的照片发给温惜寒。

    【温惜寒:?】

    看着这个熟悉问号,阮炘荑挑眉也回了个一模一样的过去。

    【阮炘荑:温总是不是忘了今天要开大例会?】

    温惜寒回了一串省略号。

    【阮炘荑:黎董也来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

    最后温惜寒只回复了一个emoji表情:【[微笑]】

    阮炘荑挠挠头,一脸的费解:【我怎么了吗?】

    她应该没有做错什么事,更没有说错话吧?

    【温惜寒:没事。】

    阮炘荑:“???”

    “……”

    众所周知的道理,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她越说没事,那就是有事。

    本能的求生欲让阮炘荑哪里还敢多问,当即非常诚恳地认错:【对不起。】

    【[对不起.JPG]】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的。】

    温惜寒差点被阮炘荑气笑了,本来就是她的错,如果不是阮炘荑,她今天就不会迟到;如果不是阮炘荑,她就不会忘记周一要开大例会这件事;如果不是阮炘荑,她就不会为了不被人认出来,刻意和她岔开时间去办公室,导致她现在都还坐在车里!

    所以归根结底,这一切都要怪阮炘荑……的车胎被人给扎了。

    深吸口气,温惜寒赌气般地回复:【你晚上自己打车回去。】

    看到消息的阮炘荑愣了一下,用力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

    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真想早点拐回家,并且一定要在阮苏面前好好炫耀炫耀。

    不幸中的万幸,温惜寒赶到会议室时,工程师还在调试投影仪。

    阮炘荑转动着手里的钢笔,指关节灵活一动,残影掠现,一支笔在她手上都快转成朵花了。

    阮炘荑就坐在靠门的角落,温惜寒一进来就看见她了。

    借着扶镜框的动作,温惜寒隐晦地白了阮炘荑一眼。

    “啪——”

    转笔的动作一顿,手里的钢笔应声掉地。

    轻咳一声,阮炘荑别过头,弯腰将掉地上的钢笔捡了起来。

    等她再向温惜寒看去时,那人已经走到黎沫面前,端的是一副斯文正经、生人勿进的清冷面容,完全不像是几秒前还对人翻过白眼的。

    眸光相聚,温惜寒似乎是笑了声,就将视线落向别处,镜片反着光,掩住了她眼底的情绪。

    指关节被压出清脆的响声,阮炘荑又看了温惜寒好几眼,才不舍地将目光收回。

    刚刚那声笑,应该不是她的错觉。

    或许是和黎董聊到什么好笑的了吧……

    大例会开完,一上午也基本上过去了。

    在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阮炘荑抱着份文件,光明正大地敲响了温惜寒办公室的门。

    “放这吧。”温惜寒头也不抬地说。

    阮炘荑依言将文件放下,不过她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往前迈了一步,讨好地喊了声:“温总。”

    “嗯?”温惜寒终于舍得抬头,好整以暇地看着阮炘荑,“还有事?”

    阮炘荑扯了扯衣摆,试探地问:“等会儿能顺路再捎我一程吗?”

    “我不占地儿的,真的。”

    温惜寒神情微妙,太阳穴也微不可察地跳了两下,“这不是占不占地儿……地的问题。”

    “可是……现在打车也不安全嘛,你没看网上又有好几起花季少女深夜孤身打车而发生意外的事情吗?”阮炘荑说得声行并茂,一副委屈兮兮的语气,“而且现在天还黑得这么早,我一个人,很不安全的。”

    温惜寒:“……”

    “闭嘴。”

    如果不是阮苏曾告诉过她阮炘荑在十五岁就拿到了跆拳道黑带,她真的差点就信了。

    阮炘荑却会错意,竖起三根手指,保证道:“那我一路上都不说话,全程安安静静的,我保证。”

    温惜寒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拉开抽屉,将车钥匙递给阮炘荑。

    “谢谢温总~”阮炘荑顿时喜笑颜开,双手接过车钥匙,顺嘴问了句,“那温总今天需要我给你当司机吗?”

    温惜寒摆了下手,又低头看起了文件。

    阮炘荑很有眼力见地将车钥匙揣好,轻手轻脚地带上门,出去了。

    在温惜寒把钥匙递过来的那一刻,阮炘荑就明白了她的用意,让她早点去车上等着,最好不要被人看见了,避嫌。

    所以到点一下班,阮炘荑就第一个完成了打卡,趁着人少,乖乖坐到车上等温惜寒下来。

    在车上等了有半个小时,阮炘荑才看见提着电脑包往停车场这边走的温惜寒。

    阮炘荑是坐在副驾驶的,正准备系安全带,就见温惜寒站在车前,伸出纤纤食指指了下驾驶位。

    阮炘荑秒懂,忙从车上下来,换到了驾驶位,扬眉对坐在身侧的温惜寒说:“您的专属司机小阮为您服务,用完记得给好评噢~”

    第48章 打个平伙

    “您的专属司机小阮为您服务, 用完记得给好评噢~”

    温惜寒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别过头,瘦削的下颌微动, 似是在忍笑。

    可当阮炘荑探究地看过去时,温惜寒脸上很平静, 面无表情的, 甚至还很嫌弃地赏了她一个白眼。

    阮炘荑低笑一声,也不再耍宝, 启动发动机, 稳稳地将车从停车场滑了出去。

    这一路上,阮炘荑也如保证那般,安安静静的, 没有说话,仿佛在这一刻她真的是温惜寒的专属司机。

    阮炘荑老老实实闭嘴是件好事,但温惜寒有点不习惯,余光一直留意着正在认真开车的她。

    在快到公寓的时候,温惜寒终于忍不住了, 定定地看着阮炘荑, 桃花眼幽深, 出声问道:“明天什么时候走?”

    她问的是明早上几点出发去机场。

    阮炘荑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订的十点的票啊。”

    温惜寒被噎了一下, 换了个方向问:“那坐车还是打车?”

    阮炘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放慢车速,思索片刻后回道:“打车吧。”

    “七点半出门?”

    温惜寒不满地蹙了下眉,语气委婉:“有点早……”

    阮炘荑见怪不怪, 毕竟这位可是每天踩点上班的主, 从每天早上幽怨冲天的起床气不难看出, 这位祖宗是位起床困难户。

    对此,阮炘荑选择退步,将时间往后延了点,“最晚八点就要出门。”

    还不待温惜寒说点什么,阮炘荑又解释道,“提前一个小时到,公寓到机场要四十分钟,还不排除路上会堵车。”

    说得好像是这么回事,温惜寒抿唇,不情不愿地“哦”了声。

    阮炘荑偏眸,好笑地看着她。

    “看什么?”温惜寒白皙的下巴微抬,不满地回视过去。

    眸中晕着浅浅笑意,阮炘荑一脸坦诚,大大方方地承认:“看你。”

    “温总很可爱。”

    特别是早上刚睡醒的时候,整个人带着起床气,声音清哑,桃花眼迷离,朦朦胧胧的,娇软得让人想□□。

    当然这句话阮炘荑可不敢当温惜寒的面讲出来,只能在心里吐槽一下,过过干瘾。

    随后阮炘荑不得不惋惜起那天早上,怪她睡得太熟,连温惜寒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错过了她醒来时犯迷糊的模样。

    温惜寒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冷了下来,眉眼越发清冷,但隐藏在发丝深处的耳尖却是滚烫一片。

    “滴——”

    感应杆识别到车牌,缓缓抬起。

    温惜寒抬手指了下前面路边,咬着后槽牙说:“靠边停车。”

    “嗷。”大领导发话,阮炘荑哪里敢不听话,乖乖将车靠到路边停好。

    温惜寒解开副驾驶的安全带,“下车。”

    阮炘荑依言下车。

    然后就看见温惜寒自己换到驾驶位,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开着车走了。

    被‘遗忘’在原地的阮炘荑:“……”

    看着渐行渐远的奔驰车尾,阮炘荑不禁扶着额头,摇头失笑。

    这样的温总,真的很可爱呐。

    此时的温惜寒,用恼羞成怒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评心而论,这还是她长这么大来,第一次被人说“可爱”。

    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好死不死,偏偏说这个词的人是阮炘荑,她那让人闹心的小外甥女。

    忿忿地将车倒进停车位,温惜寒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朵尖,小拇指微微发颤。

    或许她能把阮炘荑骗到,但这一刻,她始终骗不了自己。

    车窗外,夕阳烧红了大半天。

    花坛里,一朵不知名的花正迎着霞光熠熠生辉。

    在快到家门的时候被赶下车,阮炘荑看得很开,一点也不郁闷,揣着手,慢慢走着,权当是在散步了。

    但当阮炘荑看见站在车边,仿佛是在刻意等她的温惜寒时,还是诧异得不行。

    “你东西落我车上了。”温惜寒晃了晃手里拎着的包,桃花眼微闪,刻意避开了阮炘荑的视线。

    阮炘荑眸中含笑,语调轻扬:“谢谢姐姐。”

    薄唇微抿,温惜寒淡声说:“我只是怕等会要下来拿,麻烦。”

    阮炘荑赞同地点点头,眸中笑意不减:“嗯,我知道。”

    “……”

    温惜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下颌有点绷,没再说什么,抬脚率先进了公寓大楼。

    阮炘荑将唇角的笑压下,始终保持着慢小半步的距离跟在温惜寒身后。

    电梯才从三楼下来。

    阮炘荑踢了踢墙角,用半开玩笑地语气问:“姐姐,晚上要不要打个平伙?”

    “什么平伙?”温惜寒不是很懂阮炘荑的话,眼神疑惑,只觉得这应该就是代沟了。

    “叮——”

    电梯到了。

    阮炘荑伸手挡住电梯门,等温惜寒进去后才将手收回,站到了她身侧。

    “打平伙的意思就是晚上搭伙一起吃饭,AA那种。”阮炘荑撩了撩耳边的发丝,笑得有些狡黠,“而且今天这个天气很适合吃火锅。”

    “我那边有现成的食材,姐姐只需要帮我洗洗菜就好。”

    阮炘荑这番话很有诱惑力,把温惜寒内心勾得动摇不定。

    那晚上隔壁邻居煮的火锅真的很香,香味从阳台飘过来,温惜寒却觉得那味道在客厅整整停留了三天才完全消散……

    后面她倒是一直想去吃顿火锅的,可惜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

    吞了吞喉咙,温惜寒正欲拒绝,就听阮炘荑继续念叨道:“哎呀,其实我今晚上也计划吃火锅的,但火锅嘛,一个人吃总缺点意思,而且菜还会剩很多,再加上又要去S市这么多天,剩太多就全浪费了。”

    “所以姐姐就当帮我个忙,不要浪费太多好不好?”

    温惜寒听得汗颜:“你少弄点就不会浪费了。”

    阮炘荑却说:“倒也不是准备得太多了,那些都是吃火锅的标配哎,没有就感觉缺点味道。”

    “……”

    温惜寒算是又一次见识到了阮炘荑的能说会道,那张嘴太会说了,黑的都能给你颠倒成白的。

    再加上阮炘荑是铁了心要邀请温惜寒过去,一个内心本就犹豫不坚定的人哪里招架得住,半推半就地就被请了过去。

    说是吃火锅,阮炘荑也不含糊,一进屋就将锅和食材全部拿了出来。

    温惜寒跟着她走进厨房,半挽起袖子,声音清泠:“我要洗些什么?”

    阮炘荑随手将一串无籽葡萄洗好递了过去。

    “谢谢。”温惜寒接过,葡萄挺甜的,果肉带点脆,汁水十足,让她接连吃了好几颗,仍觉意犹未尽。

    阮炘荑从温惜寒手里摘下一颗,笑着问道:“好吃吗?”

    “还行。”说话间,温惜寒又吃了一颗,腮帮子小弧度的动着,就连咀嚼声都很斯文。

    阮炘荑笑,轻轻将手里那颗喂到她唇边。

    温惜寒犹豫了下,才缓缓启唇咬住了葡萄。

    “你不吃?”温惜寒一问出来就后悔了,这葡萄要比一般葡萄甜很多,糖分占比很大,很明显不是很合阮炘荑的胃口。

    “吃的。”

    阮炘荑自己吃了一颗,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又转身从冰箱里拿了瓶酸奶出来。

    将酸奶盖子拧开后,她轻轻放到温惜寒手边,“冰箱里还有别的水果,要吃自己拿。”

    “嗯。”再喝了一口酸奶之后,温惜寒终于反应过来,蹙眉又问了一遍,“我要洗些什么?”

    阮炘荑装傻般地“啊”了一声。

    温惜寒一瞬不顺地瞧着她,脸上表情淡淡,无声却胜似有声。

    阮炘荑秒怂,指了指放在台面上的几只碗和盘子,小声开口:“洗这个就好。”

    温惜寒意味不明地督了她一眼,纤细的食指一弯,摘下颗葡萄喂进嘴里,就走到洗碗台边,一丝不苟地清洗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阮炘荑不难猜出温惜寒是有洁癖的,相对来说,洗碗是目前最轻松的活,而且按温惜寒的洗碗速度,阮炘荑有那个自信能在她将碗全部洗好之前,把大部分食材准备好。

    虽然厨房里有洗碗机,只要温惜寒微微弯腰就能看到,但阮炘荑并不准备告诉她。

    加快速度将菜全部洗好,阮炘荑又开始处理肉类。

    温惜寒还在清洗盘子上的泡沫,这是她洗的第三次,清好一个盘子,她还用餐巾纸将大部分的水珠擦去,整齐地码放在一起。

    将基围虾的虾线挑出,阮炘荑冷不丁问道:“姐姐有什么忌口的吗?”

    这个问题阮炘荑之前就问过。

    盘子堆叠发出响声,温惜寒摇摇头,声音有些闷:“我不挑食,”

    闻言,阮炘荑抬眸看向她,勾唇轻声道:“真的吗?”

    温惜寒不挑食?阮炘荑是不信的。

    毕竟她自己就很挑食,不喜欢吃的东西很多,而且她给温惜寒做的便当其实是按着自己的喜好做成温惜寒所喜欢的口味的。

    如果温惜寒不挑食,那么只能说明在吃的方面,她们喜好是差不多的。

    “骗你有糖吃?”温惜寒将最后一个盘子放好,又慢条斯理地洗了个手,垂眸间,纤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两片扇形阴影,好似在眼角晕开的墨,有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柔情。

    温惜寒擦了擦手,淡淡晕墨被眉眼的清冷替代,桃花眼一片清明:“还要洗什么?”

    撞及温惜寒的眸光,阮炘荑有刹那的失神,手上没注意,虾头就被掐掉了。

    若无其事地将虾头扔进垃圾桶里,阮炘荑下巴微抬,语气软侬:“姐姐,我想吃葡萄。”

    温惜寒伸长手将葡萄拿了过来,掠了眼还在挑虾线的阮炘荑,抿唇摘下一颗递到她唇边。

    “谢谢姐姐。”阮炘荑含着葡萄,舌尖无意抵到温惜寒的指腹,她笑意温和,眼中缀着光,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很甜,比糖还要甜。”

    第49章 我想喝你调的

    温惜寒不傻, 自然知道阮炘荑是在内涵她那句‘骗你有糖吃?’,之前还不怎么觉得,此刻她只觉得戚璟宁说的话非常有道理, 这小兔崽子是真的连正经的皮囊都没有了。

    再这样下去,她就真的要对这个死样子的阮炘荑免疫了!

    呼吸声渐重, 温惜寒攥着指腹, 宛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又问了一遍:“还要洗什么?”

    将最后一只虾的虾线挑出, 阮炘荑抬了抬下巴, 看向碗柜方向,“筷子和汤勺。”

    “还有我放餐桌上的那个锅也可以洗一下。”

    “嗯。”温惜寒兀自吃了两颗葡萄,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敛着, 喉咙微动,似是在回味漾在唇齿间的甜味。

    又拧开酸奶喝了一口,温惜寒先是把要用到的筷子和汤勺洗好,这才去客厅将锅拿进来,认认真真地清洗了好几遍。

    等温惜寒洗好锅, 阮炘荑食材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量虽少, 但胜在种类多, 用盘子装着, 还是摆满了大半张桌子。

    “姐姐吃辣吗?”拉开一个柜子,阮炘荑从里面拿出好几包不同口味的火锅底料。

    温惜寒正在擦锅上的水,听不出是什么语气:“都行。”

    都行?

    这怕不比随便好伺候多少。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阮炘荑选了两个锅底, 微辣和菌汤的, 准备弄个鸳鸯锅。

    在等锅底沸腾的时间, 阮炘荑又洗了点水果,淋上酸奶,做了两份简单的水果捞当做解腻甜品。

    将水果捞和一支高脚杯放到温惜寒面前,阮炘荑走向吧台,声音温澈:“姐姐,喝点什么吗?”

    “酒还是饮料?”

    温惜寒用叉子叉起块哈密瓜,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现在也才七点过,敛眉想了下,“有啤酒吗?”

    “啤酒?”阮炘荑拉开冰箱,取出一瓶朝温惜寒晃了晃,询问道:“奶啤可以吗?”

    这几瓶奶啤还是上次江韵和程樾过来吃火锅时剩下来的。

    温惜寒略带深意地看向阮炘荑,纤眉微挑:“奶啤不是饮料吗?”

    “……”

    “你说是就是吧。”阮炘荑一股脑地将冻着的几瓶奶啤全拿了出来,在温惜寒旁边坐下,较真地指向拉罐背面标着的酒精度数,“你看,它是有度数的。”

    “虽然喝着像饮料,但饮料可没有这个度数。”

    “噢。”温惜寒斯文地吃着哈密瓜,客厅的暖光在眉眼晕开,落入了潋滟勾人的桃花眼里,她并没有看奶啤一眼,显然是对这种被她定义为‘饮料’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素手支着下颐,白净的袖口下滑,半截露出来的腕骨白得晃眼,温惜寒看着阮炘荑,淡棕色的瞳孔一点点聚焦,眼底一片清明,略带点任性地开口:“我不想喝这个。”

    “嗯?那姐姐想喝什么?”阮炘荑只差一点就把奶啤拉环给拉开了,听见温惜寒这么说,立马将拉罐放下,一副言听计从的乖巧姿态。

    仿佛温惜寒想要天上的星星,她都能给摘下来。

    不怎么明显的喉结微微滑动,温惜寒神色未变,眼眸清亮,声音也明显轻柔了不少:“我想喝你调的。”

    顿了一下,又淡淡补上一句,“不是挚爱。”

    不是挚爱,那就只有那晚上她调的那杯加了白酒的奶饮了。

    “好。”阮炘荑笑着应下,眸中笑意不减反增,语气在不知不觉间带了点哄人的意味,“那姐姐等我下,我去调,很快就好。”

    “嗯。”温惜寒低头,捏着小叉子戳起了泡在酸奶里的猕猴桃,而被墨发遮掩住的耳廓,早已变得又红又烫。

    少年人表达爱意的方式直接又赤忱,亦是最让人招架不住的。

    不多时,阮炘荑就将两杯奶酒调好,插上吸管,轻轻放到温惜寒面前,“姐姐尝尝,这个比那天稍微多放了一点点白酒,酒味要更明显一些。”

    温惜寒就着吸管浅浅地喝了一口,唇边染上点点奶白,又在不经意间被舔去,唇红齿白,墨发雪肤,一双生而多情的桃花眼,却在此刻将眉眼间的清冷消融了几分。

    虽然温惜寒什么都没有说,但阮炘荑知道她很喜欢,不然也不会一连喝了这么多口。

    爱屋及乌,温惜寒喜欢,她也喜欢;温惜寒高兴,她就高兴。

    这顿火锅,一直吃到十点半才结束。

    盘子里的菜所剩无几,而杯里的酒已然是阮炘荑去调的第四杯。

    从菌汤锅里捞出只基围虾,剥去虾壳后,阮炘荑无比自然地将虾往温惜寒碗里放。

    温惜寒反应快,忙用手盖住碗,侧身挡住了阮炘荑的动作,“我碗里还有很多,你自己吃。”

    她碗里能剩这么多,基本上全是阮炘荑的功劳,菜烫好,这小兔崽子倒好,自己只吃一点,乐此不疲地一个劲往她碗里夹。

    而且看她夹菜夹得这么熟练,怕是给不少人夹过吧。

    “这是最后一只虾。”阮炘荑依旧坚持,誓要让温惜寒接受才肯罢休,不惜软下语气诱哄道,“你看我都给你剥好了,最后一只,后面我就再也不给你夹了。”

    温惜寒怀疑地看着她,将信将疑地问:“真的?”

    “比黄金还真。”见温惜寒有松口的征兆,阮炘荑趁机将虾放到她碗里,并做出保证,“我今晚上都不会给你夹了。”

    “……”温惜寒看看自己的碗,又看看所剩无几的锅里和已经空掉的盘子,扯了扯唇角,“都没有了你还上哪去夹?!”

    “那再烫点?”阮炘荑作势起身,一副要去厨房再弄点菜来烫的架势。

    太阳穴微跳,温惜寒忙拉住她,“不用了,你要烫你自己吃。”

    阮炘荑一脸乖巧,乖得不谙世事、人畜无害,眸中满是真情实意,“我是怕姐姐没吃好。”

    温惜寒神色有一瞬的微妙,深吸口气道:“不用,我已经吃好了。”

    “好吧。”阮炘荑这才作罢,手腕灵巧一转,顺势将温惜寒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温惜寒本能地想把手抽出来。

    “别动。”阮炘荑轻轻捏住她的手心,将整个手心露了出来。

    借着看手相为由,阮炘荑细细摩挲起温惜寒手心里的道道纹路。

    温惜寒虽然不大自然,却还是没有再将手抽出,手腕微僵,任由阮炘荑看着。

    而她在看阮炘荑柔软细密的发顶,眼神深处,是她自己都未曾发现的隐晦柔情。

    不显于面,却有着极强的侵略性,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一寸寸将心底侵占满。

    “你还看得懂这个?”温惜寒手腕微抬,目光从阮炘荑发漩上移开,继而落向了别处。

    睫毛又密又长,薄薄的双眼皮,从这个角度看,阮炘荑多了几分半真半假的温婉,看着更像照片上的那个女人了。

    “略懂一二。”手中的柔荑很软,手指根根细长,肌肤莹白微凉,让阮炘荑爱不释手。

    “姐姐的手纹很多,深浅不一,看似错中复杂,其实每一条都很清晰。”阮炘荑说得煞有其事,语气正经,“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养尊处优,命里注定大富大贵的人。”

    带着凉意的指尖轻轻滑过手心,泛起阵阵痒意。

    “嗯,然后呢?”温惜寒饶有趣味地听着阮炘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你看这条,是生命线。”阮炘荑自下而上,指着温惜寒手心横着的最明显三条纹线,有理有据分析道,“中间这条是智慧线,它们都很清晰明显,一直延伸了很长,这不正好对应了姐姐大富大贵,长命百岁嘛。”

    “然后这一条呢,是感情线。”说着,阮炘荑抬眸,眸光怔怔地撞入温惜寒眼眸,浅棕色的瞳眸很幽深,目光所及,她在这双眸中看见了自己。

    被温惜寒这么盯着,阮炘荑卡了下壳,低头继续说道,“这条线前一段很浅,还和周边的细纹混在了一起,但从这里开始,它就突然变深,变得泾渭分明不说,还一路拉到了底,说明……”

    “说明什么?”温惜寒想听听阮炘荑究竟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说明。”阮炘荑顿了顿,半开玩笑地说,“说明你会在这里遇到一个能一直走到最后的人。”

    这番话带着不是很明显的指向性。

    温惜寒收回手,眼波流转,睨人也再带三分风情,“迷信。”

    阮炘荑轻笑出声,意有所指地说了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温惜寒没搭理她,垂眸将碗里的虾夹起,斯文地咀嚼着。

    吃完后,温惜寒搁下筷子,用纸巾擦了擦唇角,神色从容道:“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确实是该回去了,明天一早就要去机场,而且现在也不早了,还要收拾行李。

    阮炘荑点点头,纤长的脖颈一仰,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起身道:“好,我送你。”

    温惜寒没有动,看着餐桌上的残局,主动将面前的碗和空盘收拾起来。

    见温惜寒帮忙,阮炘荑自然不会制止,两人配合着将桌面收拾干净后,她拦住了挽起袖子准备洗碗的温惜寒。

    “姐姐,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就好。”

    温惜寒怀疑地看着她。

    倒不是她不相信阮炘荑,只是觉得她真要这么走了,内心有点过意不去。

    但阮炘荑并没有想这么多,弯腰拉开下面的洗碗机,一气呵成地将要洗碗筷、盘子和锅全放了进去,拍了拍手,一脸的实诚:“你看,等它洗好就行啦。”

    温惜寒越看越觉得阮炘荑缺心眼,深吸口气,咬着后槽牙说:“行,那我就先走了。”

    阮炘荑笑容满面地将温惜寒送到门口,一点心眼也不带地问:“姐姐明早要我叫你吗?”

    “随你。”温惜寒眉眼绻着股郁气,声音轻飘飘的,跟赌气似的。

    阮炘荑压着笑意,温声说:“那姐姐早点休息,晚安。”

    不知道为什么,温惜寒这会很不爽,莫名看阮炘荑不顺眼。

    她把这归咎为洗碗机的原因,所以进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网上紧急下单买了一台洗碗机。

    作者有话说:

    这么快,又一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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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我自己来

    而门外, 仅一墙之隔的阮炘荑并不知道温惜寒在想什么。

    目送温惜寒进去后,阮炘荑在走廊站了几分钟,才慢悠悠地转身进屋。

    正如阮炘荑所言, 厨房里并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将洗碗机启动, 阮炘荑又去吧台倒了杯红酒, 趿拉着拖鞋走进浴室。

    将红酒放到一旁的架子上,在给浴缸放满水的同时, 阮炘荑脱下身上的衣服, 披上浴袍,随手丢了两个泡泡浴球进去。

    “簌簌——”的泡泡声响个不停。

    阮炘荑单手将浴袍腰带系了个结,想了想, 倾身拉开一个柜子,取出一瓶玫瑰精油,滴了几滴下去。

    不多时,浴缸的水便放好了。

    “簌簌”声依旧未歇,水面上盈满了淡粉色的泡沫, 随着水波微微起漾。

    阮炘荑伸手调了下灯光, 脱下浴袍, 撩起长发赤脚踩了进去。

    水温有些烫, 热气氤氲升腾, 肉眼可见的,阮炘荑脸上泛起诱人的淡淡薄粉,长发被水濡湿,数颗晶莹的水珠顺着雪白圆润的肩头滑落, 没入精致动人的锁骨, 细嫩白馥的肌肤, 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淡粉色泡沫之下,一片旖旎。

    “簌簌”声似乎大了些。

    阮炘荑伸长手将红酒端起,吞咽间,水珠从喉间滑过,快速自胸口没入,留下一道道浅浅的湿痕,在灯光下反着滢滢光泽。

    泡沫在慢慢消散。

    阮炘荑抬手抹了把脸,仰着脖颈慢慢往下靠去。

    空气中弥漫着的丝丝缕缕的玫瑰清香,随着热雾缓缓飘满整间浴室。

    是玫瑰精油的味道。

    像雨后新开的玫瑰,清艳垂露,香味艳而不俗,浸透进了滴落的露水里,好闻又淫-糜。

    阮炘荑拨弄了两下水面上的泡沫。

    思绪却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那一晚上。

    女人性子清冷,却内里藏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小任性。

    后半夜,本想去抱她,却被她嫌弃身上汗涔涔的,虽然两人半斤八两。

    阮炘荑无奈,只好起身准备将身上的汗洗去。

    女人斜靠在床头,眉眼间的清冷被清慵懒取代,绻着说不出的风情,桃花眼微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阮炘荑不觉吞了吞喉咙,哑着声音问:“一起?”

    回应她的是一条迎面扔过来的浴袍。

    这个澡又是洗了很久。

    事后,温惜寒虚坐在床边擦身体乳。

    淡粉色的外包装,是玫瑰味的。

    很香。

    特别是被女人用好看的右手一点点在小腿上揉晕开,橘黄的床头灯下,腿肚姣好的弧度就像镀了层瓷白的釉,玫瑰味浸入空气里,好闻得一塌糊涂。

    而空气中不止有身体乳的玫瑰味。

    阮炘荑按住女人纤细的手腕,大献殷勤道:“姐姐,我帮你擦吧。”

    温惜寒防备地看着她。

    阮炘荑说得像条大尾巴狼:“我就只帮你擦,不做别的。”

    像那条扔脸上的浴袍,温惜寒并没有拒绝她。

    女人的肌肤很白,就连汗毛都很淡,身体乳抹上去滑滑的,香香的,摸着简直爱不释手。

    阮炘荑借着给人擦身体乳的由头,明里暗里地吃了不少豆腐。

    好不容易将两条长腿擦完,阮炘荑单手撑在床上,俯身询问:“上面要擦吗?”

    “我自己来。”

    女人错开阮炘荑的动作,拿过身体乳自己擦了起来。

    阮炘荑看着她将两条胳膊擦好,空气中的玫瑰香又重了几分,像花圃里,才被水滋润过,鲜艳的花瓣上还挂着滢滢水珠,要掉不掉的,也将那缕味道给压了下去。

    吞了吞喉咙,阮炘荑沿着香味来源贴近,在女人不解的目光下,勾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也是在这一刻,她终于尝到了雨后新开玫瑰的味道。

    重重呼出口浊气,阮炘荑拿过架子上的红酒,将其一饮而尽。

    阮炘荑从浴缸起身,水珠滴落声不断,小腿肚上还挂着淡粉色的泡沫,身上肌肤也泛着层粉意。

    没有理会,阮炘荑径直走到淋浴下,拧开开关,任由温水一并将身上的泡沫和躁意冲去。

    清晨,天刚蒙蒙亮时,阮炘荑就起来了。

    套上运动服,阮炘荑沿着整个小区跑了两圈,在回去时,正好遇到一个阿婆推着个小车卖早餐。

    思索两秒,阮炘荑便按着自己的口味买了两人份的早餐。

    此时才七点过。

    阮炘荑提着早餐,轻轻敲响了对面的门。

    隔了好几分钟,门才被打开。

    温惜寒穿着睡衣,一脸的睡意朦胧,一双桃花眼迷瞪又幽怨,幽幽地盯着那个大早上扰自己清梦的罪魁祸首。

    阮炘荑习以为常地将手里拎着的早餐递了过去。

    温惜寒垂眸看了几秒,又看了看穿着一身运动衣,明显是才从外面跑完步回来的阮炘荑,眉心拢起,沙着声音问:“这是?”

    “早餐。”阮炘荑如实说,“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见一个阿婆在卖,就随便买了一点。有豆浆、茶叶蛋、蒸饺,还有馒头。”

    温惜寒没接,只是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喜欢吃馒头。”无形中透着股小任性。

    一声轻笑从喉间缓缓晕出,阮炘荑压着笑意说:“那我简单处理一下?”

    温惜寒被她笑得有些赧,绷着神色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好,那我弄好了叫你。”

    因为都是现有的,再做二次处理用不多少时间。

    阮炘荑将豆浆倒进小瓷碗里,蒸饺简单做了下摆盘,又把白白胖胖的馒头切开,中间夹上芝士,面上刷上鸡蛋液,放进烤箱,设置好温度,掐着时间去浴室快速冲了一个澡。

    怕温惜寒喝不惯豆浆,阮炘荑又单独热了杯牛奶,做完这些,她才去敲门。

    这一次温惜寒开门开得很快。

    一身淡蓝色雪纺衬衣,衣摆松垮扎进裤里,显得腰身纤细如柳,不堪盈盈一握,踩着双细高跟的双腿又细又长,精致的踝骨半露,白皙剔透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温惜寒脸上化了淡妆,眉眼深邃清冷,多情的桃花眼敛着,眸光幽幽,看人似清明又似迷离,但看着多少比之前精神了很多。

    而她手边,放的是一个深色铝框行李箱。

    阮炘荑喉咙微动,挽起笑容说:“姐姐,可以吃早餐了。”

    大概是起床气还在,温惜寒点点头,声音依旧沙着,卷着丝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不耐:“嗯。”

    阮炘荑接过行李箱,边往客厅走边问:“姐姐喝豆浆还是牛奶?”

    温惜寒微别过头,掩唇打了个哈欠,声音恹恹地:“豆浆。”

    等坐下后,温惜寒慢半拍地问:“有加糖吗?”

    “啊?”阮炘荑很快反应过来,想了想,回道,“加了的,但加得不是很多。”

    温惜寒“哦”了声,捏起小勺轻轻喝了一口,还没咽下,纤眉就拧起,偏头看向阮炘荑,又什么都没有说,低头艰难咽下。

    阮炘荑看得想笑,忙进厨房将白糖拿了出来。

    看见白糖,温惜寒蹙着的眉心稍微松了点,给自己加了两勺,问向阮炘荑:“你要吗?”

    阮炘荑摇摇头,“我不用。”

    这点甜度对她来说,刚刚好。

    “噢。”温惜寒也不勉强她,喝了两口加了糖的豆浆,又问,“现在几点了?”

    “七点半了。”阮炘荑将二次加工的‘馒头’推向温惜寒面前,“姐姐尝尝这个。”

    “谢谢。”温惜寒客气回道。

    ‘馒头’有点烫,外表金黄酥脆,甫一掰开,热气随着拉丝的芝士源源不断地往上冒着。

    “蘸这个试试。”阮炘荑将一小碟蓝莓果酱放了过去。

    温惜寒掰下一点,蘸了蘸果酱,冷不丁开口:“你不怕去机场迟到了?”

    阮炘荑正在剥茶叶蛋,一脸的气定神闲:“二十分钟,够了。”

    温惜寒白了她一眼,到底还是默默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十五分钟后,阮炘荑洗好碗,看着一口没有动的牛奶,咬了咬腮,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将牛奶倒了进去。

    当然在合上盖子之前,阮炘荑还不忘往里面加了点白糖。

    一切都收拾妥当,两人这才拉着行李箱出门。

    幸而路上并没有堵车,到机场时,时间依旧很充裕。

    候机室里。

    阮炘荑从包里摸出保温杯,向一旁抱着个平板在回消息的温惜寒问道:“姐姐喝水吗?”

    温惜寒抬眸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面前装着温水的玻璃杯,眼神不言而喻。

    “好吧。”阮炘荑拿着保温杯,上半身往温惜寒那边倾了倾,“我们到S市差不多十二点半,姐姐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

    “都行。”温惜寒神色淡淡,又低头看起了平板。

    阮炘荑撇撇嘴,见状也不再打扰她,无聊得揪起了桌面上的纸巾玩。

    没一会儿,一张好好的纸巾就被她揪得面目全非。

    许是阮炘荑太过无聊了,一张接一张的蹂-躏纸,惹得温惜寒频频侧目,终于她看不下去了,盖上平板,缓声问道:“你很无聊吗?”

    “啊?”阮炘荑将纸在食指上绕了一圈,一点都不犹豫地说,“我不无聊啊。”

    温惜寒挑眉看向还缠在她手上的纸。

    阮炘荑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将纸扔进垃圾桶里,拍了拍腿上的纸屑,“这不是看你在办公,不好打扰你嘛。”

    “我没办公。”温惜寒纠正道,“我在看今年峰会的资料。”

    “这样啊。”阮炘荑恍然,“姐姐能发我一份吗?”

    温惜寒反问:“你没有吗?”

    阮炘荑被问得有些错愕。

    温惜寒反应过来,抿唇将文件转发给了她,“抱歉,是我忘了。”

    阮炘荑正准备说话,手机铃声就响了,看着显示的备注,她下意识地看向温惜寒,犹豫了下,还是起身走远后,才将电话接通。

    而在阮炘荑犹豫那几秒,温惜寒早已将备注后面的几个字看清,xxx侦探所。

    所以,软软是在调查什么人吗?

    作者有话说:

    又要跨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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