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第 41 章

    草地上燃起篝火, 嘉宾们、工作人员和一些前来凑热闹的村民们聚在篝火旁,吃烧烤聊聊天话家常,气氛十分融洽。

    霍予安套来的小黄狗圈圈闻着四溢的烤肉香味, 兴奋地满场跑,摇着尾巴找村民蹭吃。

    岁岁画完了画, 跑到小孩子们围拢而成的小圈里, 紧挨着被他留下来吃晚饭的秀玉席地而坐。

    他来的时候, 大家正在轮流讲故事, 花朵讲完, 下一个便轮到了岁岁。

    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岁岁细嚼慢咽地吞下一口鸡中翅, 想了想, 把他舅舅曾经给他讲过的睡前故事娓娓道来。

    故事梗概大致是,七个小矮人大战白雪公主并把她打死,在葬礼上, 白雪公主被一个野兽亲醒,结果变成了一只青蛙。她跳到水塘里, 被一群小蝌蚪追着喊妈妈, 从此, 白雪公主、野兽和小蝌蚪一家人幸福生活在了一起。小蝌蚪长大后为了赡养白雪公主和野兽, 它们变成了马喽,去峨眉山上扇游客巴掌、抢食物。

    听完之后,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显得无比苍白。

    邵超耀心想果然是山里的孩子,就连童话书都看的是盗版。他看了看自己盘子里堆成小山的烤肉, 默默给岁岁送去了一块炸鸡排。

    多吃点吧, 补补脑子,这看的都是什么垃圾内容。

    大家吃饱喝足, 逐渐开始来事了,导演最先开始致辞,端着饮料感谢云中村村民们对节目的包容和大力支持。

    钱邵哲也站出来,说了一番场面话,举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秀玉杯子里面的饮料喝空了。

    她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水,甜滋滋的,会冒泡泡,有香浓的橙子味,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岁岁注意到她的饮料已经喝完,站起来:“我帮你再倒一点。”他很有小主人意识,秀玉是他邀请留下来的小伙伴,理应由他来照顾。

    他们这一圈的饮料已经喝完了,岁岁去找工作人员要了一瓶新的,让工作人员帮他拧开瓶盖,然后双手抱在怀里,噔噔蹬地跑回来。

    岁岁亲自帮秀玉倒饮料。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饮料瓶,但是一瓶两升多的大瓶饮料对于他来说还是过载了,他一时没有抱稳,一不小心洒在了秀玉的衣服上,秀玉的衣服霎时湿了一大片。

    “啊!”岁岁慌忙停止倒饮料,手忙脚乱地拿来纸巾帮秀玉擦拭。可秀玉的衣服破归破,吸水性倒是极其优越,刚被泼上饮料,就把液体吸了个一干二净。

    正在和村民们侃侃而谈的钱邵哲被小孩子们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连着另外几个嘉宾一起走过来:“发生什么了?”

    刚一走近,就看到了秀玉满身的水渍,岁岁正在一边向她道歉,一边帮她擦拭。

    秀玉见岁岁满脸自责,连忙安慰:“我没事的,我的衣服本来就不干净,岁岁别难过,我不怪你。”

    这其实是她最干净的一件衣服,一个星期前,她刚拿到河边搓洗干净,晾晒完后,直到现在还有淡淡的太阳的味道。

    但是她更怕岁岁会难过,岁岁是她长这么大,对她最好的人,会让她吃饱饭,让她喝好喝的牛奶和饮料,一点也不嫌弃她脏,邀请她一起玩。

    钱邵哲说:“倒了这么多芬达,估计一时半会儿擦不干,岁岁别擦了,让秀玉回家换一件衣服回来吧。”

    秀玉忽然怯怯地抬眸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脸色有些难堪。

    “我……我没有其他衣服……”秀玉的声音细弱蚊蝇,她虽然年纪小、家里穷吃不饱,但是她也隐约知道自己没有其他衣服这件事不太让人瞧得起。

    钱邵哲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一遍她的话语:“你没有其他衣服吗?!”他十分震惊。

    原本秀玉的声音只有她自己、岁岁和正对着他们的钱邵哲可以听到,但是钱邵哲这么高喊一声,这下十米范围内的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秀玉的脸涨得通红,她的局促显而易见。

    这时岁岁开口:“是我把你的衣服弄脏的,所以我应该赔给你一套衣服。”

    钱邵哲赞同:“岁岁说得对,你们两个的身高和体型差不多,岁岁的衣服刚好可以给秀玉穿。”

    钱邵哲带着岁岁和秀玉回到村长家,裴惜晴隐隐感觉不太放心,和花朵打了声招呼,便跟上了已经离去的三人:“等等我,我顺便去村长家上个卫生间!”

    来录制节目之前,岁岁随着爸爸出去旅游了半个月,因此32寸行李箱里装着的都是衣服,保姆小林阿姨已经全部清洗干净,整整齐齐叠放在里面。

    岁岁打开行李箱。

    秀玉被泼湿的是外套,内里的毛衣和保暖衣,以及裤子倒是幸免于难,因此岁岁从自己行李箱中挑了一件卡其色的纯棉加绒外套。

    钱邵哲拿来递给秀玉:“来,换上吧。”

    秀玉伸手接过,但是没有立刻开始换衣服,而是犹犹豫豫的看着屋里几个对准她的摄像头。

    钱邵哲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心中疑惑,也不是让她脱光光,换一件外套而已,为什么这么忸怩?

    他忽然灵光一闪,笑道:“是不是不会穿?哎,不会穿你早说嘛,叔叔帮你穿。”说着就重新拿回了外套。

    他丝毫没感觉一个无依无靠、有没有爹都一个样的五岁农村小孩不会穿衣服,其中的逻辑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毕竟他的儿子邵超耀直到现在还需要他帮忙穿衣服,小孩子嘛,生活不能自理是正常的。

    况且他不是不知道上午在茶园发生的事。

    邵超耀当众骂秀玉别碰他衣服,嫌弃她太脏,被几千万网友看到,挂在网上疯传,舆论发酵到近乎失控的地步。

    直到刚才晚饭前,他联系的公关团队才编造出那是邵超耀收到的远在海外一年都见不到一面的亲戚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特别珍惜,所以情绪难免激动的谎言,才勉强平息了舆论,并终于有胆子撤下热搜。

    孩子闯出的事故,还是需要当爹的来还。

    邵超耀隐忍着对秀玉的嫌弃,将她半拉半拽过来。

    秀玉其实并没有那么脏,不过由于营养不良,使得头发十分干枯毛躁。长期的劳作和风吹日晒让她皮肤并不那么细腻平滑,而且沾上了没来得及擦掉的泥和灰。衣服上的破洞和露出的棉絮让她看上去并不像寻常的小孩那么讲究。

    但她已经在她小小年纪的能力范围之内,把自己收拾得最体面能见人。

    可钱邵哲还是感觉似乎碰了她一下,手上就会沾上厚厚一层难以搓洗的油垢和泥垢。

    他强忍着把小孩子推开的冲动,在小孩逐渐惊慌的目光中,一把扯下了她的外套。

    露出了里面一件由五块布料拼接而成的衣服。

    这明显是从不同的衣服上裁剪下来的布块做成的衣服:左手的袖子是粉色的毛衣,右手袖子是藏青色的卫衣,两只袖子的长短还不一样。衣服前襟到胸前的上半段是黑色灯芯绒布料,而下半段是一块拼接上去的花袄碎布,后背一整块则是看上去质感极好的羊绒。

    布料拼接之间的针脚十分粗糙,像是一道道丑陋的疤痕。

    钱邵哲简直被这极富创意的衣服惊呆了。

    秀玉双手环抱着自己,试图用双手遮掩自己这件寒碜的衣服,但是毫无效果。她耷拉着脑袋,出口的嗓音已经带有哭腔。

    “我的衣服都是阿爸从外面捡回来的,我挑了一些好的、没破的布料缝在一起,就……就可以穿了……”

    过于凄楚的家庭条件、村民们见到她时就忍不住发出的自认为心地善良的怜悯和施舍,让她过早懂得了难堪的滋味,她比任何同龄小孩尝过更多的自卑和羡慕。

    她知道屋子里这些叫做“摄像机”的东西,会把现在的场景传递往外面的世界,会有许许多多的人知道她的遭遇。

    秀玉感到十分无地自容,只能拼命地抱紧自己,尽量让自己,让身上这件衣服更少地让别人看到。

    钱邵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又说错话做错事了,忍不住暗骂了一声,这小屁孩怎么这么多事儿?

    “我……”

    “你这衣服好厉害,好帅啊!”岁岁瞪大了眼睛高呼一声。

    秀玉愣了愣:“帅吗?”

    “当然啊!”岁岁跑到她身旁,凑近了欣赏,“这是你自己设计的衣服吗?我从来没有这样的衣服,太好看了,我想要你帮我也做一件可以吗?”

    “你……你喜欢这件衣服?”

    “我好喜欢!”岁岁说。

    秀玉水汽弥漫的琥珀色双眼逐渐升起了光亮,含着腼腆的笑:“我可以帮你做一件,这个不难的。”

    “好别致的衣服呀!”裴惜晴从外面走进来,惊叹道,“这是秀玉自己做的?你才这么小,竟然就会自己做衣服了,你好棒!”

    方才自尊被贬低,现在忽然又收到了毫不吝啬的赞扬,秀玉眼角隐隐挂着的泪珠尚未消失,笑得有些不知所措。

    【……真没看到秀玉满脸的拒绝吗,为什么非要把她的外套扒了帮她穿外套?】

    【代入一下秀玉,我已经无地自容了,这对小小年纪的自尊是多么大的摧残?】

    【阿哲也是好心,谁知道这穷小孩竟然连一件衣服都买不起……】

    【钱邵哲的粉丝就这素质吗?一口一个穷小孩,你们家正主和他老婆全家贪污腐败搜刮民脂民膏就很值得赞颂是吧?】

    【你哪来的证据说阿哲老婆家贪污?】

    【那你先解释一下从邵超耀箱子里面搜出来的天价项链哪里来的,一个市长女儿买得起那种项链???】

    裴惜晴偷摸着瞪了钱邵哲一眼,从他手里拿走了外套,钱邵哲悻悻地摸摸鼻子,一言不发地退到一旁。

    “现在才刚到春天,晚上外头还是有点冷,阿姨先帮你穿上外套,别冻感冒了。”

    套上了外套,裴惜晴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小梳子,帮小姑娘将满头干枯的头发梳顺,然后拿着粉色蝴蝶结皮筋,为她扎了个甜美的丸子头。

    把小姑娘转回来面对着自己,裴惜晴还是不满意,又从卫生间里打了一盆热水过来,拿了一条干净毛巾,洗了拧干,帮她细细擦拭脸和手。

    秀玉原本清秀的五官终于从泥灰之下显露出来。

    皮肤还是无法避免的粗糙,但可以看出底子不差,肤色白里透红。小鼻梁还算挺,鼻头小巧秀气,樱桃嘴形状漂亮且粉润。

    尤其是那双镶在眼眶中的琥珀色大眼睛,睫毛浓密似鸦羽,像晶莹剔透的玉石。

    裴惜晴的眼中闪过惊艳和诧异,笑着抚了抚秀玉的脑袋:“没想到我们秀玉竟然还是一个小美女。”

    【秀玉好可爱好漂亮】

    【原来是一个蒙尘的小美女,忍不住咆哮,她脸上的灰怎么这么厚,把这样的颜值都挡住了】

    【我怎么感觉秀玉长得好眼熟,好像最近刚看到过……】

    【大众脸?】

    【不是……让我再想想……】

    第042章 第 42 章

    京都体育馆, 《新时代声音第三季》录制现场。

    这档音乐综艺播出到第三季,已经成为全民综艺之一,体育馆中人声鼎沸, 不同歌手的粉丝泾渭分明地坐在不同的分区。

    本季节目的最大黑马当属于一个叫做栾夏柏的alpha男歌手,音色、唱功都是极佳, 高音实力更是无比强劲, 虽然在年纪上并不吃香, 向上比不过大龄实力唱将粉丝基础深厚, 向下比不过流量小生女友男友粉众多, 但是凭借过硬的业务能力收割了一大批不同年龄段的粉丝,成为本季决赛的热门得奖人选之一。

    此时台上是另外一个歌手正在唱慢摇。

    简闻心态崩塌地从手机里抬起头。

    他贼心不死又给霍予安买了几次黑通稿, 结果无论是通稿还是砸下去的钱, 无一例外全部打了水漂,他气得差点要把手机给吃了。

    实在气不过,找到给他写通稿的写手理论。

    【退钱!】

    【写手:我都说了, 这个通稿只能把你想抹黑的人捧的更红,是你自己不听】

    【你没写出我想要的效果, 就是你的失职和违约, 退钱!!!】

    【写手:……神经病】

    简闻再发【退钱】时, 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简闻:“……”欺人太甚!!!

    拿起手机就要往嘴巴里塞。

    就在这时, 主持人宣布:“让我们有请下一位歌手,栾夏柏!”

    “!”简闻立刻收起手机, 抓了抓自己涂了发胶的头发,理了理衣襟, 确认仪表整洁, 然后正襟危坐,腰板挺得笔直, 露出一个得体从容的笑,望眼欲穿地盯着舞台中央的升降台里,那个俊雅挺拔的男人缓缓出现。

    两首歌跟唱下来,简闻的嗓子都要劈叉了。

    最让他心跳不止的是,栾夏柏在唱情歌时,目光有意无意地往他这边的方向瞥了好几眼,他又是禁不住地尖叫出声,肾上腺素飙升到了最高值。

    两首歌结束,等评委完成点评和评分,栾夏柏下台。

    接下来便是等所有歌手上台竞演完毕,然后场外观众投票、整理分数,得出最后的总冠军。

    简闻只为栾夏柏而来,对其他歌手不感兴趣,等栾夏柏的身影消失在幕后,他又坐了一会儿,便离开观众席,去了卫生间。

    一拉开卫生间的门,他蓦然愣住。

    只见一个温润俊朗的男人站在洗手台前,正在流水之下细细搓洗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听到身后开门的动静,他轻抬单薄的眼皮,与门口僵立的简闻对视。

    水声潺潺,男人定定地看了两秒,然后关上水龙头,抽了一张纸巾擦着手,转身正面迎上简闻的目光。

    浅笑:“我认得你,每场比赛,你都举着我的牌子,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

    简闻感觉心跳好像暂停了一秒-

    天还没亮,霍予安便睁开了眼,强忍着冲动,挪开简暮像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的双手双脚,强迫自己从床上抽离,到卫生间洗漱完毕。

    回到床边,借着朦胧模糊的双眼夜视的视线,紧紧盯着简暮片刻,在他被被子烘捂得温热的侧脸上落下一个吻,紧接着果断转身开门离去,生怕再多待一秒,他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等到达云中村,天已经大亮,霍予安找导演打了个招呼,表示自己已经回来了,可以正常参与节目录制,随即直奔裴惜晴的茅草屋。

    岁岁已经睡醒了,裴惜晴帮他擦了脸,此时正蹲在门口的木墩子旁数蚂蚁,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喊他,立刻亮了亮眼眸。

    霍予安俯身接住直冲他而来的小奶团,拖着他肉乎乎的小屁股,把他抱在怀里。

    “想安爸爸了没?”

    岁岁奶声奶气承认:“想~”

    “有乖乖听裴阿姨的话吗?”

    “有,裴阿姨说喜欢岁岁。”

    “岁岁这么乖这么可爱,没有人不喜欢岁岁。”

    岁岁被他夸害羞了,笑着拱进了霍予安的颈窝里。

    ……咦?

    岁岁小巧高挺的鼻子敏锐地动了动,忍不住凑得更近了一些,仔细闻嗅和辨认。

    这个味道是……

    “爸爸?”

    这个薄荷味,是他的爸爸!

    霍予安被他柔软的发丝蹭到了脖子,有些痒,正笑着扭头,试图躲开头发。听到岁岁的呼唤,他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嗯?怎么了?”

    岁岁眨巴了一下蒙上茫然的大眼睛,正想说什么,后面屋子的门开了,裴惜晴牵着花朵从里面走出来,笑着和霍予安打招呼。

    “你回来了?正好,我们一起去集合地吧。”

    “行,走。”

    霍予安放岁岁回到地面,牵着孩子温热肉乎的手,一边听着裴惜晴讲昨晚他走后发生的事,一边往村长家的院子走去-

    等到了被作为集合地的村长家院子里,岁岁已经把在霍予安身上闻到爸爸的薄荷味信息素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

    昨晚岁岁和秀玉约定好今天还要一起玩,看到秀玉已经在院子里吃着李婶给她的热包子,岁岁和花朵高兴地迎上去,拿了包子和她一起吃。

    今天的任务是完成下发的任务卡上的内容。

    春耕在即,节目组和十户愿意参与节目的村民沟通之后,让每户村民各自出四个不同的春耕任务,一共有四十项任务。

    每组嘉宾只能选取每户村民的其中一个任务完成,任务有难有易,先到先得。

    霍予安一目十行扫了一眼任务卡上的四十条内容,当机立断跑进屋子找到村长,借了他的小三轮,拿走了车钥匙。

    卡上有不少是需要运送大批量农作物的任务,有了这辆小三轮,事情能好办很多。

    霍予安甩着车钥匙,沾沾自喜地从屋子里面走出来,却得到了导演凉飕飕一句:“霍予安,把车钥匙放下。”

    “你又要临时加规则?”霍予安试图拆穿导演的小把戏。

    导演憋着笑:“这不是我临时加的规则,国|家规定驾驶这种小三轮要考驾驶证D本,所以不是我不让你开,是国家不让你开。”

    导演满脸写着洋洋得意,他差点喜极而泣。

    终于能在节目里扳倒霍予安一次了!!!

    喜大普奔!!!

    【导演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被压制了这么久,导演总算赢了一次】

    【别高兴的太早,我看霍三那表情,怎么感觉他还憋着事呢……】

    霍予安笔直修长的手指甩着车钥匙,然后抛向空中,再接住。

    “开心完了吗?”

    导演咧着个大牙还没收回:“?”

    “说来也挺巧,我没工作的时候,闲着无聊就去考证,更巧的是,我刚刚好就考了D本,你说气不气。”

    导演:“……”

    【导演别难过,笑容只是从你脸上转移到了霍予安和我们的脸上】

    【6】

    【霍三,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有点心酸,来这节目之前他确实没热度,我是他粉丝,一直关注他的动态,最长有九个月的时间没有看到过他的任何消息】

    【所以到底有没有人能管的住他啊哈哈哈哈,导演真的很绝望】

    有了霍予安开头,其他嘉宾也纷纷找来了运货的工具,钱邵哲运气最差,只抢到单轮小斗车,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霍予安载着岁岁和秀玉,风驰电掣、极其拉风地从他们身旁呼啸而过。

    每完成一项任务,就能获得一张奖励卡,到了比赛结束结算时,奖励卡的数量对应着今日所得的积分。

    因此当然要从最简单的开始做。

    霍予安骑着车,速度最快,带着两个孩子和摄像师以及跟拍导演方哥来到村尾,一座被砖头墙和铁栏包围着的小院子。

    敲了敲门,一个矮矮胖胖,莫约五十岁上下的妇女开了门,看到门口的三人就明白了来意。

    “你们是来做任务的吧?”这正是先前被钱邵哲父子蹭饭的那位张大妈,由于张大妈已经出镜,观众认识她,导演便和她商量了一下,张大妈欣然同意节目组来家中录制,“快进来,你们选了什么任务啊?”

    “我们来帮您喂家里的牲畜。”霍予安道。

    “行!”

    张大妈带他们去家里的后院。

    她家里养了鸡鸭牛羊,数量看上去多,但实际上是清闲的活,只用给牛羊放上草料,然后拌一些剩饭给鸡鸭吃。

    霍予安挽了挽衣袖,就弯腰开始搬草料,张大妈带着岁岁和秀玉去厨房里取昨天的剩饭剩菜。

    刚踏出厨房门,秀玉忽然看到了什么,脚步蓦然顿住,脸上升起了紧张、害怕和慌乱。

    她转身就要往回走,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男人在门口叫住了她:“彭秀玉,你怎么会在这里?!”

    秀玉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

    张大妈深深地拧着眉,看向自家门口的方向,低声道:“坏啦,他怎么突然回来了。”

    岁岁看着院门口,正推开没有关紧的铁栏进来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五六十岁的年纪,身高没到一米七,全身上下挂不住几两肉,就连脸上的颧骨都支棱了出来,但是肚子奇大无比,十分突兀。皮肤黝黑,五官平凡普通,配上了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而且右半边脸上还有一道从眼角延伸到耳后的伤疤,整体看上去格外骇人。

    此时他正恶狠狠地瞪着惊慌失措的秀玉,步步逼近,厉声质问:“你在这里干嘛?你是不是又出来要饭了?死丫头,这么丢我的脸,信不信我打死你!”

    男人凶恶的态度让人感觉似乎下一秒就会暴起,把人毒打一顿。回想起阿爸每次抓包她出来要饭后,把她抓回家关在屋里恶狠狠的教训,秀玉的声音已经沾上了哭腔,一个劲地往张大妈身后躲。

    “阿爸,我……我没有要饭……我和朋友出来玩……”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你满嘴都是谎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

    岁岁站出来,要把男人拦下:“你是谁,不可以欺负秀玉姐姐!”

    男人见一个小屁孩挡在自己面前,轻蔑地笑了:“我不打别人家的小孩子,滚开,不然我连着你一起打。”

    张大妈见状,连忙把螳臂当车的岁岁拉来护在自己身后,捂住岁岁的嘴,不让他激怒男人。

    她也忍不住为秀玉说话:“彭二毛,秀玉没来要饭,她只是和岁岁在一起玩……”

    “老子教训小子,轮得到你一个外人说话吗?”彭二毛朝张大妈啐了一口。

    他上前就一把拽过想要逃跑的秀玉,不顾秀玉的挣扎,拖着拽着往门口走。

    “你这衣服哪里来的?好啊你彭秀玉,要饭就算了,你竟然还偷人家的衣服?”

    “你让我在村里人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回去我打死你!”

    第043章 第 43 章

    【这是秀玉爸爸吗……】

    【好凶啊, 秀玉不会真被他打死吧……】

    【摄像大哥立大功,还好还站在屋子里没出去,没让秀玉她爸看到, 不然要是被发现有摄像机,估计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秀玉原来还有这样的家人、过的是这样的苦日子】

    【为什么秀玉这么可爱漂亮的小朋友会有这样一个爸?】

    【这死老头是秀玉的亲爹???】

    等到秀玉被彭二毛带走, 父女二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张大妈才松开一直在怀里挣扎的岁岁。见他刚重获自由就要往外面跑, 张大妈马上把岁岁拉回来。

    “好孩子, 别去了, 没用的,你跑过去, 只会让秀玉被打得更惨。”

    岁岁紧紧凝视着秀玉消失的方向, 然后拔腿就往屋子后院跑,还没跑出几步,就见霍予安急匆匆跑来。

    “刚才我听到前院有动静, 发生了什么事?”霍予安环视一圈院里,“秀玉呢?”

    “秀玉被她爸带走了, 她爸要打她。”岁岁急得上前揪住霍予安的衣摆就要拖着他出门, “安爸爸, 你快去把秀玉救回来!”

    霍予安看向张大妈, 对方给了他一个无奈的表情,心中了然。

    虽然于心不忍, 不愿意打击孩子见义勇为的勇气,但是霍予安不得不告诉他一个事实。

    “抱歉, 岁岁, 我不能去。”霍予安说。

    岁岁不解:“为什么?”

    “秀玉和她爸之间是他们的家务事,不是你和我能插手管的。”

    【啊啊啊啊岁岁宝贝好失望, 他第一次用这么失望的表情看他的安爸爸,ee心都碎了TAT】

    【为什么不能去管啊,秀玉都要被打了,不能用家务事来掩饰家暴啊!!!!!@华国妇联@云晋省妇联@云霞市妇联】

    【霍予安我看错你了,你他妈胆子怎么这么小??】

    【各位冷静一点,霍三去插手了,又有什么用呢?他能管得了一时,但能管的了秀玉一辈子吗?看秀玉爸这死样,等他从秀玉家走出去之后,秀玉只会被她爸打得更惨】

    【说得对,只要秀玉一天是她爸的女儿,只要秀玉她爸管着她一天,那么任何人都拿她爸没办法,虽然很让人生气,但这是事实(无奈摊手)】

    【笑了,一万六千多字的《未成年人保护法》比不过三个字的“家务事”:)】-

    一直到今天节目录制结束,秀玉都没能再露面,岁岁也郁郁寡欢了一天,霍予安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哄好孩子,也跟着一起抑郁,导致今天完成任务的效率不高,得到的积分只排了第三。

    不过他的总分还是稳在了第二。

    今晚就是来到节目的第三天,将会按照所得积分,重新分配每个家庭的住所。

    不过嘉宾们按照嘉宾们的成绩排名推算下来,所有家庭的住所没有任何变化,导演有些意兴阑珊,觉得本来激动人心、几家欢喜几家愁的环节,竟然一点水花都没有。

    今天的节目录制结束,再次进入每晚的岁月静好时间。

    今晚村里有一户人家办喜酒,导演喜气洋洋地带着嘉宾们去蹭吃蹭喝。云中村的习俗是家中摆了宴,除了为收到邀请的宾客预留位置之外,还会多摆上几张无人的空桌,任何人路过,都能坐下来吃几口,沾沾喜气。

    一行人到达时,酒宴已经开席了,主人家见到一群明星过来吃他们的酒,笑得见牙不见眼,新郎新娘纷纷过来敬酒。一些客人前来合照,还有一些对他们不太熟,但是想发朋友圈炫耀的,便拿起手机自拍,把他们当背景。

    “好哇,找了你们半天,原来你们在这里!”

    女人尖利的咆哮由远及近,喜气闹腾的宾客们骤然安静下来,不远处一个中年妇女气势汹汹地走进,满脸气急败坏,站定在那群拍电视的明星面前。

    “说!你们中间到底是谁拿走了我的金戒指!”

    这是今天被节目组邀请,参与白日里积分竞赛环节录制的张大妈。

    【卧槽,劲爆……】

    【感觉每晚的岁月静好环节没什么看点,我都要退出了,结果突然来了这么一手】

    【导演,这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你要是这么录节目,我可就不困了】

    猝不及防听到张大妈的声音,埋头吃炖排骨的邵超耀被吓得浑身一机灵,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他下意识地心虚,想要躲起来,但是很快回忆起张大妈的金戒指并不在自己身上,于是恢复镇定,心安理得地偷偷抬起眼睛看戏。

    嘉宾和工作人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演满心疑问,站出来打圆场:“张大姐,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你能先和我们说说吗?”

    “行啊,我就和你说说,你们的人进了我的房子之后,我的金戒指就找不到了!”

    导演诧异:“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张大妈急得跳脚,语气连珠带炮,指着导演就开始骂,差点让人以为导演就是那个拿她金戒指的人。

    “我的戒指平时就放在我家厕所里面,今天老施家摆酒,我就打算戴金戒指来吃酒,结果我找遍了厕所后又找遍了我家,就连水管都拆开来检查过,就是找不到!”

    “但你也不能这样就怀疑是我们拿了你的戒指啊。”导演辩解,试图说服张大妈,“我们都不缺你这一个戒指。”

    张大妈非但没被说服,反而更气了:“你的意思是瞧不上我?!”

    导演:“……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大妈给他下通牒:“我家最近就只有你们这帮人进来过,而且也进过我家厨房——我家卫生间就在厨房里面,指不定就有人看到里面的金戒指,趁我不注意偷偷拿走了。戒指肯定就在你们的人手里,今天我必须让你们给我一个交代,不然我让你们的电视没办法拍下去!”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果然是大妈……】

    【她有证据吗,就说是来她家录节目的人拿走了戒指?】

    【现在她有没有证据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已经把事情闹大,导演必须让她仔细查清楚,给她一个解释,不然导演有理也说不清】

    【其实也能理解张大妈,一年到头挣几个钱也不容易,一个金戒指最少也要一两千吧,哪个普通人家忽然丢了一两千块钱不会心痛啊?】

    大妈明显开始耍无赖了,拖了一张椅子直接坐在那里,偏偏她说得有理有据,主人家只能警告:“张满姐,今天是我儿子儿媳的好日子,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你这样闹,不好吧?”

    张大妈说:“施家妹子,我也不是故意闹事,但那可是金子啊,农村人攒多久的钱才能买得起?这帮人人多势众,我也只能让大家帮我一起评评理,把我的戒指吐出来。”

    主人家无奈:“这……”张大妈这人本质不坏,对乡里乡亲都和善,就是太把钱当命,只要涉及到钱的事,她无论如何都要斤斤计较,这一点谁都拿她没办法,况且丢了个金戒指……换位思考一下,要是自己家丢了块金子,她可能比张大妈还急。

    “把戒指还给张满吧,在别人大喜的日子闹出这种事,真的是……”

    在场的村民陆陆续续为张大妈说话。

    “谁挣钱都不容易,来路不明的钱咱不要!”

    “现在交出来还没关系,万一最后喊了警察过来,对你们节目的影响更大吧?”

    ……

    “好好好。”导演被逼无奈,只能命令身后的嘉宾和工作人员团队,“今天白天,你们里面去过张大姐家的,全部都出来,站到旁边的空地上,让张大姐查一查。”

    节目组众人犹犹豫豫,导演呵斥一声:“都愣着干嘛,动作麻利点,显得我们底气不足似的。赶紧出来,让张大姐和乡亲们看看,我们节目组做不出到人家家里偷拿东西的事,我们问心无愧!要是真的心里有鬼,也别想留在原地浑水摸鱼,白天的录像都在我这里存着,要是最后被我核对出来,你就等着承担法律责任吧!”

    众人终于开始动了。

    由于张大妈家的任务最简单,所有嘉宾都去过一次,完成任务后,几乎所有人都去厨房里洗过手,再加上每组的跟拍导演和摄像,酒席上忽然空了,一旁的空地上熙熙攘攘站了一堆人。

    岁岁放下筷子,牵着霍予安的手,也一起站了出去。

    导演转身问张大妈:“你想怎么查?”

    张大妈刚想开口,坐在位置上举着手机录视频看热闹的村民忽然朝空地高喝一声:“都别瞎动弹、别做小动作,我这里录着视频!”

    空地上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一动不动。

    张大妈感激地看一眼村民。

    “我挨个查,每个人都把身上口袋里的东西翻出来给我看看吧,如果真拿走了,肯定放在口袋里。”

    村民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不一定呢,没准已经收起来,放在你找不到的地方了。”

    导演反驳:“不可能,大家录了一天节目,一直待在镜头底下,下午的环节一结束,我们做完总结,就来了这里吃酒,不可能有藏东西的时间和机会。”

    村民想了想,觉得导演说的有道理,悻悻地缩了回去。

    张大妈上前,扫了一眼最高只到大人的腰的小孩子们,说:“小孩子都站到一边,我先从大人开始查吧,查完的先坐回到位置上,免得弄混。”

    第一个被检查的是裴惜晴,她十分坦然地把自己的上衣和裤子口袋里的所有东西拿出来,并且彻底把口袋翻到外面,表示口袋里已经空空如也。

    张大妈翻了翻从她口袋里拿出来的物品,只有一只润唇膏、一包手帕纸、镜子和巴掌大的小梳子,便让裴惜晴回到酒席,走向下一个。

    裴惜晴的翻口袋方式被当成了模版,剩下所有人都照着她的样子拿出口袋里的物品、翻出口袋布料,坦荡荡地任由张大妈检查。

    所有大人检查完毕,张大妈一无所获。

    目光投向剩下的五个小朋友。

    张大妈迟疑了一瞬。

    导演见她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忍,还是没有怀疑过小孩子,所以没直接对他们下手。

    可是导演更怕这次没有把事情斩草除根,打消张大妈对他们节目组所有人的怀疑,今天这场闹剧在将来可能会野火烧不尽。而且节目组还要在这里待几天,将来村民们也不知道会怎么看他们,会不会像先前那么配合和友善。

    导演说:“都查到这里了,就把这几个孩子也一起查一下吧,免得到最后我们还是说不清。”

    张大妈觉得有道理,便走向几个孩子。

    这时邵超耀主动提议:“我们进张阿姨家是有先后顺序的,我和我爸爸最后一个进张阿姨家,我根本没看到有什么金戒指,要不就按照我们进屋的顺序开始查吧?”

    一直在想秀玉现在怎么样了的岁岁听到这句话,蓦然抬起头,对上了邵超耀意味深长的眼神。

    第044章 第 44 章

    张大妈记得白天这几个孩子进她家门的顺序, 于是径直走向了岁岁。

    岁岁懵懂地看着张大妈。

    看着孩子稚嫩粉润的脸,对上清澈见底的眼睛,张大妈面对那帮大人时冷硬的心骤然软了下来, 出口的声音也明显缓和,尽量不吓到孩子。

    “小朋友乖, 让大姨看看你的口袋里都有什么东西好不好?”

    岁岁还没来得及回答, 邵超耀就开始上蹿下跳:“岁岁你快一点, 你犹犹豫豫的该不会心虚了吧?”

    岁岁说:“我没有, 我不会随便拿别人东西的。”

    邵超耀催促:“那你就快一点, 桌上的东西都好香,我还没吃几口, 快饿死了。”

    【怎么感觉邵超耀比阿姨还急】

    【孩子肚子饿了, 这么急也挺正常吧?】

    【但我感觉邵超耀这样子,好像事实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好吧。”岁岁乖乖把自己的羽绒小马甲口袋里的东西全拿出来。

    张大妈翻了翻,里面是一根没有拆封的酸奶吸管、两瓶药片、一张被折叠整齐的任务卡, 没有任何异常。

    “小朋友,你平时都在吃药吗?”

    岁岁点头:“嗯, 爸爸说我从出生起就身体不好, 一直带我看医生养身体, 要每天吃药。”

    【啊?我第一次知道岁岁原来一直在吃药!】

    【我怀疑你是假粉, 一直坚持看节目的都知道岁岁饭后都要吃药】

    【但是岁岁看上去和普通小朋友没什么区别啊】

    【所以还是岁岁的原生家庭把他养得好、养得细,他的亲生父母肯定特别爱他】

    这才这么小的孩子, 就泡在药罐子里长大,张大妈心疼了, 没打算再抓着他不放, 看上去这么乖的孩子想必也不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然而邵超耀凉飕飕地说:“岁岁,你的裤子还没检查呢。”

    又提醒:“我看到你屁股后面也有口袋, 也一起让张大姨查查吧,免得到最后,我们还是有理说不清。”

    姜清源一直看邵超耀不爽,他心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就是忍不住和邵超耀唱反调:“我怎么总觉得你好像在针对岁岁,你对岁岁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有,当然有,多了去了!

    邵超耀当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用导演的话反呛回去:“我只是不想让大家被张大姨和村民们怀疑,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好几天呢,不能不明不白背这口黑锅。”

    钱邵哲多看了自己儿子几眼,他觉得邵超耀现在这状态不太对,但是转念一想他这样子挺坦荡,今天这事应该不是他做的,又放下了心。

    怪他草木皆兵了,不过他儿子在这方面是惯犯,因此也不能说他当这个当父亲的不盼着儿子好。他和妻子曾经带孩子去看过心理医生,医生说这可能是个人天生的癖好,就像有些人有洁癖,有些人喜欢猫狗,这毛病只能靠慢慢矫正,父母需要积极干预、正确引导。

    张大妈已经不太忍心查这个孩子了,但是既然另一个孩子这么说,她也不想事情闹到最后还是没有解决,而且今天这么多乡亲们看着,她总要给这些人一个说法。

    最后还是由着岁岁慢悠悠地把两侧裤兜的布料翻出来。

    【查得好彻底,引起我不适了】

    【真的没有人发现,从查小朋友组开始,就一直是邵超耀在带节奏、引导张大妈的检查方向吗?】

    【邵超耀好像确实在针对岁岁】

    【难倒邵超耀心里有鬼?但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心里有鬼啊】

    【不会吧,是不是你太敏感了?】

    【别说话,看邵超耀的表情】

    邵超耀目不转睛地看,但是岁岁两侧的裤兜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

    ——可能是在屁股后面的口袋里吧?邵超耀也记不清自己当时胡乱把戒指塞进了岁岁的哪个口袋,只能这么对自己说,让自己冷静下来。

    身后的口袋是两片牛仔布料直接缝在裤子上,没办法把袋子掏出来,岁岁干脆转过身,直接让张大姨的手伸进他的口袋。

    邵超耀伸长了脖子。

    但是直到张大姨检查完了口袋,把手伸出来,仍然无事发生。

    ……没有???

    邵超耀难以相信地瞪大眼睛。

    这……怎么可能,外套外裤不用经常换,岁岁这两天穿的都是同一条裤子,而且没有洗过,戒指怎么可能不在他身上?

    难倒是因为这两天活动量大,导致不知道什么时候,戒指从岁岁的口袋里掉出去了?

    邵超耀的心往回落了落,确实有这个可能。

    他觉得十分失望。

    张大姨把岁岁彻查完毕,又按照几组嘉宾来到她家的顺序,继续依次检查花朵、姜清源和姜舟筠。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现在还差最后一个邵超耀。

    哪怕的的确确是自己看到了张大姨的金戒指就放在洗手台上,并且心瘾难耐,把金戒指偷走。但是邵超耀清清楚楚记得自己已经把金戒指送出,尽管没能成功达成栽赃的目的,可戒指终究不在自己手上。

    因此邵超耀毫无心理负担,大大方方地翻出自己羽绒服两侧用来插手的口袋,以及运动裤的两只口袋。

    只翻出一叠折得整齐的抽纸、几块水果糖和几包辣条。

    他捧着来之不易的小零食和导演解释:“这是我帮人干活的时候,别人夸我干得好干得卖力,拿来奖励我的,不是我私藏没上交的零食,我从家里带来的所有零食都被你收走了!”

    导演不忍直视挥了挥手:“村民给的可以吃。”

    【哈哈哈哈哈,还是我熟悉的邵超耀,还是那个吃货小宝贝】

    【前面说小耀心里有鬼的打不打脸?他这么干脆利落翻口袋,这是心里有鬼的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这时,举着手机录视频的村民说:“那个小孩子,你胸前的口袋还没查呢?那两个口袋看上去不是假兜。”

    邵超耀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纯白羽绒服。

    这件羽绒服在胸口的位置,还有两个朝斜上方打开的拉链口袋,正如村民所说,这两个口袋是真兜,并不是为了装饰而缝上去的两条拉链。

    当看到自己这两个口袋时,邵超耀莫名开始心如擂鼓,一股强烈的紧张和不安从心底骤然升腾,像是蝗虫过境般啃食了他的镇定自若。

    他磕磕巴巴问:“这……这也查吗,我从来不会用到这两个口袋啊……”

    村民笑道:“刚刚你查第一个小朋友都要求这么严格了,一般也很少有人会用屁股后面的兜吧?怎么到你自己这里,就说不用查这两个口袋了呢?”

    邵超耀:“我……”

    “叔,你这话说的,好像东西是小孩子偷的似的。”导演说,“小耀,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要查,那当然要查彻底了。”

    这时钱邵哲也开了口,他心底认定自己孩子没有拿张大妈的金戒指,因此浑身轻松,也跟着村民附和:“既然这位村民大伯都提出来了,小耀你就让大家看一看吧,早点查完,早点还我们全节目组清白。你不是饿了吗,让张大姐检查好,你就能坐下安心吃饭了。”

    可爸爸和导演的加油鼓气并没有安慰到邵超耀,他心中的忐忑不降反升,甚至达到了顶峰,让他有一种当场逃离的冲动。

    “我说这里就是没有,不用查!”

    邵超耀说着就要回到坐席上。

    他的心虚和紧张统统落入了离他最近的张大妈眼里,张大妈一把就拽住了他的手臂。

    “你这个老女人放开我!”

    邵超耀下意识就想挣脱,但张大妈虽然是一个女人,但她毕竟是成年人,而且常年做农活,力大无穷,单纯论力气,哪怕来两个城里的年轻男人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邵超耀哪能逃得开?

    张大妈被他的谩骂气笑了。

    “好的很呐,你这小胖子到底有没有教养,父母是怎么教的,还骂别人老女人?今天我非搜了你这两个口袋,哪怕没找出东西,你和你父母也要向我道歉!”

    她一双手仿佛铸了钢筋水泥,一旦被桎梏住,就丝毫动弹不得。邵超耀被她钳住了双手扭转到身后,疼得哇哇直叫,乱七八糟的脏话和咒骂倒豆子一般往外面跑。

    他爸钱邵哲看不下去了,慌忙跑过来要救儿子,就连导演和副导也连忙跑过来为邵超耀说话,让张大妈有话好好说,别伤到孩子。

    然而所有的混乱在十秒后宣告结束,喜庆的婚宴现场是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沉默不语,目瞪口呆地看着张大妈并拢紧捏的指尖。

    指尖中攥着从邵超耀左胸前口袋里掏出的金戒指,在空地上方支起的强照灯下,被打磨出碎金效果的素圈朝四面八方折射出耀眼夺目的光。

    【万万没想到啊……】

    【我震惊了】

    【想过一万种可能,唯独没想过竟然真是邵超耀偷走的】

    【不会吧,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小耀这家境,他不可能会去偷这点价值的东西啊,他家又不缺】

    第045章 第 45 章

    此时已然是天色暗淡, 月明星稀,田野旁风拂绿柳的农家院落,一道尖锐愤怒的咆哮打破了人群中死寂的氛围。

    “果然是你, 戒指在你身上找到,你这个死孩子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大妈一把松开了钳制住邵超耀的手, 邵超耀一时之间重心不稳, 摔倒在了地上, 抬头望着张大妈那张凶神恶煞的老脸和周围村民们嫌恶的表情, 一时之间脑子转不过弯来。

    导演呆愣了片刻, 回过神来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吩咐中断所有摄像, 所有直播间画面瞬间黑屏。

    “不……不是我, 我没拿,这个戒指不可能出现在我身上!”邵超耀终于缓过了劲,看着怒火滔天的张大妈, 手撑着自己跌跌撞撞的往后退。

    “你这个死小孩还狡辩!”

    “不是我!”邵超耀吼道。

    他惊恐的双眼已经无法聚焦了,划过村民们一张张面露鄙夷的脸, 他的视线在人群中顿住, 指着乖乖坐在红色长凳上, 抱着赞助的纯牛奶小口小口喝的岁岁。

    “是他, 拿你戒指的人明明应该是他,不是我!”

    “你还狡辩!”张大妈简直都要被他气笑了, “我看你就长得贼眉鼠眼、眼神躲躲闪闪,一看就是没安好心的样子, 小小年纪就长得不像个好人。果然!我的金戒指就是你偷的!你还骂我老女人, 你这个有妈生没妈养的小偷!我今天就代替你妈好好教训你这个皮猴子!”

    “我都说了不是我,你这个老太婆少污蔑我!”

    明明证据确凿, 邵超耀却还在嘴硬。张大妈已经被彻底激怒了,挽起袖子抡着巴掌就要冲向这个死性不改的小王八羔子。

    儿子即将挨打,看到戒指从儿子口袋中掏出而惊诧到无以复加的钱邵哲终于回过神,连忙上前把摔在地上的邵超耀拽起来,护在身后。

    “谁敢动我儿子,我今天就先打死你!”

    村长和李婶闻讯也匆匆赶来,李婶把张大妈拖住:“张满,你冷静一点,这毕竟是客人,而且你今天把人打了也没用,你反而还会不占理。”

    “难倒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张大妈和李婶对呛,“反正我的话就撂这了,今天这王八羔子在,我就不在,我和这死孩子只能留一个!”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村民们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城里来的小孩子会偷他们农村人的东西,但是既然有了前科,无论年龄大小,他们都无法再忍受这个人继续待在他们的村子里。

    “今天这件事必须要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不然我们可再也不敢开门让你们这群人进来了。”

    “对啊,今天张大姐丢了个金戒指,谁知道明天又是谁家丢了什么,这谁说得准?”

    “这个小孩如果还待在我们村子里,以后我们家丢了什么,都算在他头上!”

    “谁愿意让一个小偷进门啊!”

    听到村民们群情激愤,黄村长为难地看着导演:“他们怎么说,你也听到了,你看……”

    这都什么事啊!

    导演内心崩溃,但是又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大局。

    他们节目在人家的地盘上录制,直到今天为止节目进程能如此顺利,倚赖的全都是村民们的理解、支持和帮助。水亦能覆舟,如果今天他们没能处理得让村民们满意,别说这一期节目,就连这一整季节目可能都毁于一旦。

    这个后果不是他能承担的起的。

    想到这里,导演冷汗直冒。

    他看向护小鸡仔一样把自己儿子挡在身后的钱邵哲。

    “阿哲,村民们的意思,想必你也能理解,你看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这个皮球最终还是被踢回到了当事人父子的身上。

    平时见谁都乐呵呵的导演脸上已经褪去了客气和和善,虽然语气还是委婉,但言下之意,任谁都能听出来。

    钱邵哲死都没能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

    邵超耀一开始不是挺自信的吗?他看儿子胸有成竹地主导张大妈搜身,他还以为这次的事情确实不是出自儿子的手笔,稍稍放下了心,还略有欣慰儿子已经稍有长进。

    但是怎么到了最后,戒指还是出现在了邵超耀的身上?

    一时半会儿想不通个中关窍,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导演抛来的问题。

    眼下这个情况该如何解决?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钱邵哲也无法揣着明白装糊涂。

    “对不起张大姐,对不起导演,对不起乡亲们。”钱邵哲咬了咬牙,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压着不甘不愿的邵超耀,低头向大家道歉,“我和小耀会暂时退出节目,我会把事情查清楚,也让小耀好好反省,给大家满意的解释和交代。”

    他又看向张大妈:“张大姐这边,我们会给出相应的赔偿,希望您能原谅小耀的无心之过。”

    “还‘无心之过’呢,就是故意偷走的,你还给我‘无心之过’!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爹,你儿子才会变成这样!”

    李婶赶紧把张大妈拦下来:“人家在和你道歉,你就少说两句吧。”

    张大妈朝钱邵哲的方向啐了一口。

    导演想了想,然后状似无奈地点了点头:“行,就先这样处理,你回去收拾一下,我派车今天晚上送你们下山。”

    钱邵哲颔首:“好。”

    目送着钱邵哲父子俩离去,黄村长回头活跃僵硬的气氛,张罗着村民:“还愣着干嘛,今天是施家小子的大日子,还来了这么多明星,大家该吃饭吃饭,该喝酒喝酒,想和明星合影拍照的也赶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村长又吩咐:“大家把手机里该删的东西都删一删,不该传的都别传出去,卖村长我一个面子。”

    导演感激地朝村长笑了笑,再次在心里咒骂钱邵哲父子怎么事这么多,当初就不应该同意投资方把这两个人塞进来-

    晚上七点整,节目组官方发布公告,宣布钱邵哲父子暂停第一期节目录制,待把事情调查清楚,再另行定夺父子二人的去留。

    晚上七点四十六分,钱邵哲工作室发布声明,已经和张满女士和解,并且公布最终的调查结果为,邵超耀在张大妈家干活,脱下外套后和张大妈差不多颜色和款式的外套放在一起,张大妈摘下戒指时,错认了外套,不小心把自己的戒指放进了邵超耀的外套里,导致闹出这一场乌龙。邵超耀由于受到惊吓,需要暂时退出第一期节目的录制。

    自从所有直播画面中断,所有粉丝都急坏了,到处翻找询问事情的后续,与此同时#邵超耀偷戒指#的话题也被顶上热搜。

    等钱邵哲工作室发布声明,声明迅速被顶上了热搜第一,还附带了#心疼邵超耀#的词条。

    张大妈也被网友们拖出来网暴了一通,那张发现戒指被偷后气急败坏的脸被做成无数张丑陋的表情包,在网上肆意疯传。

    但是张大妈目前对此,貌似是不痛不痒的。

    霍予安放下手机,侧眸看不远处乐呵呵地捧着一张银行卡和一块24K金福牌,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张大妈,一时之间,他也感觉无话可说。

    可能这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宴席在八点左右散场。

    来的时候没有记路,霍予安跟在边走边谈话的导演和村长身后,偶尔陪着插几句嘴。村长的妻子李婶抱着岁岁,夜间的气温还是有点低,她把岁岁护在自己温暖的臂弯中,不让寒风侵犯到他分毫。

    李婶慈和的嗓音飘荡在温柔的夜风中:“岁岁吃饱了吗?”

    “嗝~”岁岁打了个小嗝,他的肚子是撑着的,但他还惦记着李婶的手艺,“还能再吃的。”

    “再吃,你的肚子就要被撑大啦。”李婶被他逗笑了,耐心又温柔地哄,“现在不能再吃了,婶子答应你的鸡蛋羹和蜂蜜烤鸡翅,明天再给你做,好不好?”

    岁岁软乎乎地答应:“好~婶婶最好了!”

    李婶被他喊得心花怒放,又无条件答应了好些丧权辱婶的事情,甚至答应杀自家一只鸡,给他的小黄狗圈圈炖了补身体。偏偏她心甘情愿,还觉得自己给得不够多,被岁岁套得牢牢的。

    霍予安笑道:“李婶你别再答应他了,你都快被孩子忽悠瘸了。”

    李婶瞪了他一眼:“我愿意,你管得着吗?岁岁这么惹人疼,我没有孩子,就不能把岁岁当成亲孙子吗?我对亲孙子好一点又怎么了?”

    被李婶连珠带炮怼了一顿,霍予安连忙求饶:“行行行,没问题,但是您也少给他喂一点,来这录了几天节目,岁岁的脸都圆了一圈。”

    “有吗?”李婶看岁岁,“诶?还真是。”

    她丝毫不在乎,“小孩子胖点怎么了,胖点好看,还健康,岁岁现在这样就刚刚好,刚来村子里时太瘦了。”

    霍予安无话可说,随她高兴吧-

    半夜,小村子里回荡着阵阵虫鸣,月明星稀,万籁俱寂,等待着新一轮日出把沉睡的万物重新唤醒。

    喜宴上喝了不少酒水,霍予安睡不着,把手脚并用缠在自己身上的岁岁放到一旁,趿拉着拖鞋推开门。

    卫生间在村长和李婶的卧室旁边,卧室的灯已经熄灭了,怕把村长夫妇二人吵醒,霍予安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路过卧室门口时,却发现村长和李婶还没睡,谈话声透过不隔音的门传出。

    霍予安本来对偷听人家墙角这种事不感兴趣,但是听到了岁岁的名字,他忍不住停了下来。

    李婶感叹:“岁岁这孩子真好啊,懂礼貌,又漂亮,嘴巴也甜。和岁岁相处了几天,我感觉自己都年轻了十岁。”

    村长说:“你又开始眼馋别人家孩子了,再喜欢也没用,也不是你的。”

    “我只是喜欢孩子而已,如果我们家宏志当初没发生意外,现在应该已经结了婚,给我生的大胖孙子,也应该和岁岁差不多大了吧?”

    村长叹息:“但是没有如果。”

    “老黄,你甘心这辈子就这样,身边连个孩子都没有,孤苦伶仃一直到老,死了都没人收尸、给你上坟吗?”

    “你想怎么样?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纪了,我多大年纪了,还能生的出来吗?”

    “也不一定要自己生啊,我们可以去外面抱一个回来,应该花不了几个钱,你看彭二毛家那闺女不也是……”

    “愚蠢!你脑子里一天天都在想什么,你这个想法很危险,那是丧良心的事!”村长怒斥,“前两天我去镇上开会,现在镇上,乃至整个市里都在严查这种事,你这种想法现在马上给我断干净!”

    “我……我只是……”

    “不许再动这种念头,别说了,睡觉!”

    屋内没了动静。

    霍予安敛住眸中的异色,静悄悄地走了。

    第046章 第 46 章

    下山的路和上山时一样窝囊。

    上山时, 邵超耀被指装认真写作业,实际上作业上所有内容都是胡编乱造,害他颜面扫地, 引来全网嘲笑。下山时,又是同一个人, 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指责偷人东西, 导致他被千夫所指, 不得不在节目中途下车, 让他名誉尽毁、抬不起头。

    邵超耀哭了一路, 钱邵哲脸色阴沉看着窗外,被他吵得烦不胜烦, 扭头怒斥。

    “哭什么哭, 偷的时候想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你还有脸哭?攒着点力气过会儿挨你妈打的时候再哭!”

    邵超耀被他吼得浑身一僵,想起过会儿要面对的雷霆震怒, 他被吓得打了个嗝,倒是没有再嚎啕大哭了, 改成小声小声地啜泣。

    钱邵哲本打算直接回安海, 但是听说邵姌来了山脚下的云霞市度假, 于是又取消了机票, 硬着头皮让司机送他们去了邵姌所落脚的芸茳度假酒店。

    时隔多日,重新踏入金雕玉刻的奢靡建筑, 父子二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但是谁都没闲心享受此刻在云中村时日思夜想的穷奢极欲,两个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活似来这座天上人间度假城奔丧。

    终于, 他们站定在了邵姌的房间前,守在门口的助理为他们开门。

    钱邵哲半拽着极力抗拒的邵超耀, 踏入了房间。

    酒店套房内五脏六腑俱全,一旁的小厨房里,保姆正在为邵姌炖煮着夜宵,燕窝桃胶粥的清甜香气四处弥漫。邵超耀晚饭没动几筷子就被村民们逐走,路上又耗费了几个小时,此时肚子饿得开始叫唤,忍不住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

    厨房里的年轻保姆发现有人进门,一转身发现是钱邵哲父子二人,那张普通平平的脸上露出惊喜。

    “小少爷回来了?晚上吃了没,锅里炖着粥,过会儿我给你送些过去。”

    邵超耀眼睛亮了亮,刚要点头答应,忽然听到不远处的套房卧室的门猛地被推开。

    下一秒,一道凌厉的力度裹挟着呛人的香风,狠狠落在了邵超耀的脸上。一时之间,邵超耀感觉自己的耳边似乎嗡鸣作响。

    “啪——”

    “在自己家偷鸡摸狗就算了,竟然有胆子跑到别人家里偷,而且还被人抓包?丢人现眼的东西,活着浪费我的钱,今天把你打死算了!”

    说完,又一道掌风落下,将邵超耀的两边脸打了个对称。

    “妈妈……妈妈对不起我错了,呜呜呜呜……”

    邵超耀被打得跌到了地上,看着邵姌那张填充过度的脸被气得五官乱飞,仿佛索命的女鬼,再次抡起巴掌就要把他摁在地上打,他连忙惊恐地后退,嘴里不断地道歉求饶。

    保姆熊荷看到眼前的一幕简直惊呆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惊呼一声,果断朝暴怒的邵姌扑过去,死死抱着邵姌,拦住她即将落下的手。

    “太太,孩子还小,犯了错好好教育就可以了,这么打,孩子会被打没命的啊!”

    “滚开!”邵姌猛地甩开熊荷,“我教训我的孩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下人对我指手画脚了?你再为他求情,我连你也一起打。”

    熊荷动了动嘴皮子,求助的目光落在了从进门开始就一言不发的钱邵哲身上。

    见邵姌打了孩子之后,多多少少算是出了点气,钱邵哲出面打圆场。

    “事情已经这样了,说什么也晚了,好在被他拿了东西的大妈不难说话,给了点钱就打发了,网上的舆论也已经控制住。现在呢孩子你也打了,再把自己气到也得不偿失,消消气,一会儿粥熟了,我给你送过去。”

    可是邵姌还是一肚子火:“你这个当爸的竟然也不看着他,任由他在别人家里拿东西,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抓个正着,没用的男人!”

    钱邵哲被她说得面色蓦然一沉,周围一群佣人看着,邵姌一点也没给他面子,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顿臭骂。

    可偏偏他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只能任由着她发脾气,还得好言好语地哄着顺着。

    最后,邵姌说:“去开一个最便宜的房间,把邵超耀关进去,明天一天不准吃饭,让他给我好好反省,后天一早送回安海,我短时间内不想看到他。”

    邵超耀听到自己要被关禁闭,而且还不给饭吃,委屈得哇哇大哭,但是丝毫不敢违抗邵姌,只能被满脸于心不忍的熊荷从地上扶起,送出了套房。

    钱邵哲把邵姌送回卧室,搀着大小姐的手让她坐到床上,头枕在自己双腿上,轻柔地为她按揉太阳穴。

    “你也不要太生气,上次去看医生,医生也说了,他这种情况要父母耐心引导,如果引导得当,长大之后就不会再犯了。”

    邵姌不耐烦地说:“可是我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我是谁?我是安海市市长的女儿,我的一言一行,我孩子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爸的脸面,你想过这件事如果没有处理好,对我们家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吗?邵超耀这不仅仅是小毛小病,他这是在给我和我爸抹黑!要是被政敌抓着这件事不放,我爸的前途都有可能受到影响!”

    脑中划过一个想法,邵姌从钱邵哲腿上爬起来,双眼皮褶皱十分明显的眼睛里迸发出光亮:“阿哲,我们再去领养一个更乖的小孩,好不好?这次不仅要孩子健康,而且他的心理也要健康,绝对不能再出现邵超耀这样的问题……对了,还要长得好看。”

    钱邵哲的表情有些僵硬:“那小耀怎么办?”

    邵姌想了想:“送出国吧,给他找个学校,每年固定给他打一笔钱,也算是我们对他仁至义尽了。”

    “这怎么能行?”钱邵哲压下心中的慌乱,“孩子叫了你我多少年爸妈,乍然送出国,他怎么能接受得了?”

    邵姌倒觉得这不是问题:“在国外过一段时间,总能接受的。”

    “毕竟养了这么多年。”钱邵哲叹声气,“孩子突然不见了,对你我爸妈、我们的亲戚那边都不好交代。我们在小耀身上花了这么多心血,孩子也是聪明有礼貌,现在上了学,学习上也是上进的。他除了这个毛病,其他方面都是人见人爱的乖孩子。重新再找一个孩子来养,这和投资一样,终究还是有风险。至少目前来看,小耀总体还是好的,我们不如再给他一次机会,别一杆子就把孩子打死了。”

    邵姌沉默片刻,心中不断衡量,还是觉得丈夫的话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

    见邵姌没再嚷着要送邵超耀出国,钱邵哲高悬的心才勉强放下,扶着邵姌躺回到自己腿上,继续为她按摩。

    邵姌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和钱邵哲闲聊:“我一直恨自己的身体不争气,没法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不得不出去领养一个。你也是,当初一声不吭地就去结扎了,我和我的家人都猝不及防。如果你当初没有结扎,你去试管代孕一个抱回来也好,至少我们养着的还是一个有血缘的孩子。”

    钱邵哲笑笑:“我只想要和你的孩子。”

    他的甜言蜜语让邵姌十分受用,嘴角牵出一个甜蜜的笑,但僵硬的肌肉让这个笑显得十分渗人。可钱邵哲丝毫不在意,俯身在邵姌唇侧落下一个吻-

    按照邵姌的吩咐,邵超耀被保姆熊荷带去了新开的酒店客房。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熊荷送邵超耀进入房间,丢下一句话就跑了。

    她很快就跑回来,带来了一盅百合鸽子汤,放在邵超耀面前的小桌子上。

    “饿坏了吧?吃吧,今晚我正好多炖了一些。你才八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不吃饭,那哪能受得了?”

    邵超耀把小炖锅推回去,忍受着扑鼻的香味,竭尽全力不去看那盅肉香四溢、汤水漂油的鸽子汤。

    “熊阿姨你拿走,我不吃,如果被妈妈发现在她罚我的时候我偷吃了东西,她会更生气、对我更失望的。”

    熊荷哄道:“没事,邵姌她看不见。你快点吃完,我把垃圾收拾好,房间里开窗通风,邵姌不会发现的。”

    邵超耀没说话,静坐片刻,不知是觉得熊荷的话有道理,还是实在受不了鸽子汤的香气,头往回一拧,扯过汤盅就开始大快朵颐。

    “来,慢点,小心烫着了。”熊荷看着邵超耀的脸,孩子细嫩的脸上印着两个对称的巴掌印,已经随着时间而逐渐变红,她心疼地伸出指尖轻抚。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管药膏:“小耀疼不疼?来,我给你涂一点药,能好得快一点。”

    这时客房的门忽然被推开,钱邵哲走进来,阻止了熊荷的动作:“不许涂,就让他这么红着。”

    “为什么?”熊荷感觉他疯了,“不消肿就会疼,孩子多遭罪!”

    “又死不了。”钱邵哲检查了一下邵超耀的脸,“让他的脸红着,邵姌看到了就会心疼,她心疼了就会心软,就不会再和小耀计较这次的事。”

    熊荷悻悻地收起了药膏。

    但还是禁不住地抱怨:“邵姌太过分了,自己不会教孩子,就出手打孩子,孩子能随便打吗,打坏了怎么办?她这妈当的也太不合格了!”

    “不许你这么说我妈!”邵超耀不满道。

    熊荷震惊地看着他:“你……你现在怎么回事,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了?”

    她听到邵超耀喊邵姌为“妈”,心里感到十分不平衡:“小耀,好久没听你喊我一声‘妈妈’了,喊一声‘妈妈’好吗?”

    “熊阿姨,麻烦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是邵家的保姆,而我的妈妈是邵姌,她是市长女儿,我只有邵姌一个妈妈。”

    他是市长女儿的儿子,是市长的外孙,以后可能是国|家领导人的后代,邵家未来的一切都是他的,他怎么能喊一个低贱的保姆为“妈妈”呢?

    熊荷瞬间如遭雷击。

    “熊荷,你以后少和小耀见面,如果被人发现了什么,对小耀不好。”

    第047章 第 47 章

    “凭什么?钱哲, 小耀不仅是你儿子,他更是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我儿子却不愿意叫我妈妈, 现在你就连孩子都不让见了!你倒好,儿子承欢膝下, 怀里抱着市长千金, 什么便宜都让你占了, 而且我只能眼睁睁看着, 你有想过我是什么感受吗?这些本来应该全都是我的!”

    在邵家谨小慎微, 在自己厌恶的人面前伏低做小,亲生儿子和曾经宣示白头偕老的人也不认她, 长期积压的情绪排山倒海一般将熊荷吞没, 她忽然崩溃了,凄声朝钱邵哲怒吼。

    “你瞎吼瞎叫什么?!”

    钱邵哲低声训斥,慌张地站起身, 走到门口,推开一条门缝朝外看了一眼, 发觉走廊两侧的房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个酒店隔音好。”钱邵哲踱步回来, “你要是没喊够, 就去走廊里面喊,让整栋楼的人都知道你的事情, 然后被邵姌知道,你、我, 包括你最爱的儿子邵超耀, 大家一块儿玩完!”

    被冷嘲热讽了一顿,熊荷恍惚地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后怕地捂住嘴。

    “对……对不起,我只是太激动了。”

    邵超耀狼吞虎咽,吃得满脸都是油,钱邵哲拿了张纸巾为他擦了擦。

    他的语气软了几分:“小荷,虽然现在过得苦,但你别忘了我们的最终目的,如果能够达成最后的目标,那么现在受的一点委屈又能算得了什么,以后的好日子还长,谁的成功来的容易呢?”

    敞开的玻璃窗泄入的冷风让熊荷打了个哆嗦。

    她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

    推开椅子站起来,恭恭敬敬地站在父子二人身侧:“小少爷先吃着,太太那边的粥应该炖好了,我得去给太太送粥,小少爷这边的汤盅吃完了先放着,我过会儿过来收。我退下了。”

    “这才像话。”钱邵哲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是借口买烟才出来的,得走了。小耀,你安生在这里待着,你妈妈那边不用担心,爸爸会想办法。”-

    结束了上午的游戏环节,中午,节目组众人坐在树荫底下吃着饭。

    钱邵哲父子中途下车,今天上午的环节录制得前所未有的顺利和舒心,霍予安就连饭量都比平时多了一倍,抱着一口海碗在树下大快朵颐。

    暖风徐徐,远方传来一波波碧绿色的麦浪,空气中已经有昆虫嘶鸣,显得午休的时光十分悠闲。

    大黄狗圈圈蹲在岁岁的身旁,时不时跳起来接一口岁岁给的炒牛肉。大白鹅像个街溜子,嘎嘎嘎地左摇右摆,在人群之中穿梭。

    导演一边和工作人员交代下午的事情,一边拨开伸长了脑袋试图偷走他碗里的青菜的大白鹅。大白鹅实在偷吃不到,气得张开翅膀扑腾了一下,一巴掌呼在了导演的脸上,还把他的碗打翻在地。

    几米外的鸡和鸭看到地上有食物,还以为开饭了,猛冲上来就是一顿疯抢,瞬间导演的脚边就被淹没了。

    慌忙站起来逃走,跑出鸡鸭的包围圈,一低头,自己的鞋上正顶着一泡棕中带白的排泄物。

    导演立马崩溃了:“霍予安!你他妈给我看好你的鹅,不然我直接把你的鹅拔了毛炖了!!!”

    “来了来了!”

    霍予安放下碗筷跑过来,大白鹅拔腿就要跑,但是霍予安更快一步,一把拽住了它的脖子,“消消气导演,其实我想炖这只鹅也已经很久了,但谁让孩子喜欢呢?而且导演你跟一只畜生计较什么。”

    导演阴恻恻:“你再多两句,我就当一回畜生,在你身上拉屎,你也别和我计较。”

    霍予安:“……”

    【导演终于被霍三逼疯了】

    【放鞭炮!终于从霍三脸上看到吃瘪的表情了,在和霍三斗智斗勇斗嘴皮子上,导演终于赢了一次!】

    【为什么我感觉这很值得上一次热搜哈哈哈哈哈】

    【霍三能不能再说两句,我真的很想看导演在你身上拉屎(不是)】

    【诶?刚才镜头角落里面一晃而过的是什么?我好像看到秀玉了】

    大鹅被扔回到了岁岁脚边,岁岁稚气可爱的小脸上满是认真,一本正经、语重心长地给大鹅讲道理。大鹅低着脑袋,用嫣红的冠头对着岁岁,乖乖挨训。

    “不可以总是往导演伯伯身上拉屎哦,这样不礼貌,要是遇到了坏人,你就没命啦。想吃东西你就来找我,我给你吃菜叶子,也可以找李奶奶拿一点饲料给你吃……”

    余光瞥到了什么,岁岁顿住,紧接着眸光一亮,高声朝十米远的矮篱笆外招手:“秀玉!”

    他放下筷子,迈开短短的腿朝篱笆跑去,惊喜地看着篱笆外的小女孩:“你什么时候来的?你……你昨天回去之后怎么样了?”

    秀玉笑容腼腆柔和,听到岁岁的声音,她低声说:“我没事。”

    岁岁的声音又软又亮,穿透力十足,霍予安听到声音也被吸引了注意,高声朝篱笆边道:“秀玉?午饭吃了吗?没吃一起过来吃一点,午饭准备太多了,吃不完!”

    导演:“?”

    导演有苦难言,气急败坏地对霍予安低声指手画脚:“不够吃啊!我的饭还被鹅打翻了,剩下的不够了!!”

    霍予安把他扒拉开:“一边儿去,都是当导演的人了,一把年纪怎么还小气吧啦的。人家孩子还在长身体,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你长得肥头大耳,少吃一顿又不会死。”

    导演:“……”

    气得目露凶光看向站在岁岁的位置旁,正对着岁岁的碗虎视眈眈图谋不轨的大白鹅。

    大白鹅:“!”

    霍予安开了口邀请秀玉进来吃饭,岁岁也没管秀玉答没答应,跑出去拉起秀玉的手就要往回走。

    然而秀玉刚被碰了一下,就难以忍受地倒吸一口凉气。

    “啊!嘶——”

    “?”岁岁疑惑地看她,“秀玉,你怎么了?”

    秀玉还没来得及回答,他意识到了什么,就开始道歉:“是不是我不小心伤到了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我没事。”秀玉摇了摇头。

    五岁的小姑娘已经在竭力遮掩着什么,但是过于拙劣的演技在成年人看来根本不堪一击。

    “秀玉,过来让我看看。”

    霍予安面容凝肃地蹲下|身,握着秀玉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前,没有理会秀玉磕磕巴巴的“不用”,不由分说地将秀玉单薄的袖子往上捋。

    他的动作强势,但是力度全是轻柔的。

    看清秀玉的手臂,霍予安脸色蓦然一冷。

    所有看到情况的人无一例外吸了一口气,更有甚者发出了愕然的惊呼。

    只见秀玉细瘦黑枯的手臂上布满了青紫色的淤伤,再往上捋衣袖,手肘处擦破了一片小半个巴掌大的皮,不难想象出当时大概是摔到了地上,用手肘撑地,结果被粗粝的水泥或者泥沙地面刮破了幼嫩的皮肤。

    ——可是昨天在一起完成任务时,秀玉还是完好无损,别说这块擦伤了,手臂上、身上连一块淤青也没有。

    不难猜出这些伤痕是由谁赋予,又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

    “安叔叔,我……”

    秀玉哭了,浅色的眼瞳蓄满泪水,顺着没有多少肉感的小脸往下流淌。她想要用手臂擦眼泪,但是一抬起手臂就看到自己的伤,怕碰到伤会更疼,她只好作罢。

    霍予安伸手帮她擦拭了一下泪水,姜珩和裴惜晴这时也走了过来。

    裴惜晴问:“秀玉,你身上也是这样吗?”

    秀玉点了点头。阿爸昨天把她痛打了一顿,而且还避开了脸这种露在外面的地方。她的脸看上去安然无恙,可实际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

    昨天被阿爸打完后,阿爸将她独自扔在了家里就出去吃饭喝酒了,秀玉躺在地上,身上到处都疼,过了好一会儿才能爬起来。

    姜珩面色冷凝,问:“你阿爸经常这样打你吗?”

    “……嗯。”秀玉再次点头。

    明明平时经常挨阿爸的打,阿爸喝酒了打她,没钱了打她,饭做的不好吃打她,和人闹矛盾了打她……她明明已经被打习惯了,有时候身上的伤痛到麻木。

    甚至有一次她被打断了骨头,痛到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直到邻居进门骂阿爸将垃圾放进了他家院子里,发现她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连忙送她去村里的卫生所,她才捡回一条小命。

    她的阿爸经常连续失踪五六天一个星期,不给她留一口饭吃、一分钱花,可这是她最期盼的一件事。因为阿爸不在家,意味着她不用挨打,可以喘一口气养养伤。

    她本来以为能对所受到的伤害做到能忍则忍,尽力无视,可当面对着这群叔叔阿姨流露出的毫不掺假的心疼和愤懑,她却立刻憋不住眼泪,心中铸就的堤坝瞬间被委屈冲垮。

    凭借着女孩的三言两语便能将她的处境和遭遇猜想个七七八八,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只剩女孩细弱蚊蝇的低声啜泣-

    导演自掏腰包,让工作人员去镇里买了一堆孩子喜欢的食物和小吃,让秀玉吃不完就打包带回家。

    但秀玉毕竟从小挨饿到大,胃口小,没吃多少就饱了,懂事地将食物分了一些给岁岁、花朵和姜家兄弟,以及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下午一点半,节目继续录制。

    下午依然是游戏环节,导演组找了一块开阔的草地,在草地上搭了三座稻草迷宫。

    迷宫有两个入口,每组家庭的孩子和大人从分别从两个入口进入,需要先汇合,然后在迷宫里找到节目组在不同地方预先设置的四面旗帜,最后从迷宫任意出口出来,用时越短越好。

    霍予安问秀玉想不想参加,她可以和岁岁待在一起。

    秀玉想了想,摇了摇头。

    她现在全身都痛,虽然也想和岁岁一起玩游戏,但更想坐着休息一会儿。

    于是霍予安只带着岁岁进入了迷宫。

    他和岁岁被分开,从迷宫两端相对着的入口进入。这块草地广袤无垠,给导演组提供了十足的发挥空间,搭出的迷宫九转十八弯,尽管看过迷宫的设计图,但置身其中,又很快迷了路。

    霍予安走得昏头转向,只能一边高喊着岁岁,听着岁岁的回应辨别方向,一边不断试错,努力记住每条死胡同和活路。

    然而游戏还没开始几分钟,忽然听到迷宫外秀玉的惊呼。

    “阿爸,你不是去山下县城了吗?你……我……”

    “好你个死丫头,昨天没打够,又给我出来丢人现眼是吧?狗改不了吃屎,你改不了要饭。说了多少次,就算是饿死,你也不能出来要饭、给我丢脸!你跟我回家,我打死你!”

    第048章 第 48 章

    导演连正在录制的节目都顾不上, 丢下监视器,试图上前解救被强拉硬拽走的秀玉,却被彭二毛一把推开。

    “你又是谁?老子管自己的女儿, 轮得到你插手吗?难不成你是这死丫头的姘头?好啊,小小年纪就会勾引男人了是吧?”

    “阿爸, 我没有……”

    “你嘴巴放干净点!”导演打量着彭二毛, 目光在他脸上长达五公分的蜈蚣般的刀疤上多停留了几秒, 只感觉面前的人穷凶极恶、不好相与, 心里没几分底。

    “滚开, 不然我在打她之前先打你!”

    外面的声响零零散散地传进来,很快就没了动静, 霍予安在里面急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从迷宫里面绕出来,一转头,另外两个迷宫里的姜珩和裴惜晴也正朝这边跑来。

    霍予安几步上前抓着导演问:“秀玉人呢?”

    “被她爸带走了。”导演无可奈何地回眸望着秀玉和她爸离开的方向。

    霍予安震惊:“你就这么让她爸走了?”

    “我拦过了, 没拦住!”导演骂道,“你是不是想说我没用?你这是什么眼神, 你的眼神给我放尊重点!”

    “他们往哪边去了?”裴惜晴焦急地问。

    导演朝东边指了指, 裴惜晴当即就要冲向那边, 被姜珩拉住了。

    “惜晴姐, 现在过去会打草惊蛇。”霍予安说。

    裴惜晴没明白:“什么意思?”

    “我们要做的是带着我们的摄影团队抓现行。”姜珩解释给她听。

    “对。”

    霍予安也急,这种情况谁能不急, 但急有什么用?

    “我们如果想保护好秀玉,就必须让她爸被抓个正着, 还需要配合报警, 只有这样,对于秀玉来说才是利益最大化。”

    他喊来一直跟在节目组后面当跟屁虫的小黄狗圈圈:“圈圈, 还记不记得秀玉的味道?”

    圈圈“汪!”了一声。

    “记得就好。”霍予安很满意,“顺着味道找到秀玉,然后回来,带我们过去。”

    圈圈又“汪”了一声,迈开小短腿,一边埋头闻嗅,一边走远了。

    “这样能行吗?”裴惜晴担忧地凝视着圈圈离去的方向,心里有些没底。

    “别小看了圈圈。”霍予安笑道。

    天色渐沉,连日的艳阳高照隐隐有转阴降雨的迹象,迷宫里的孩子们已经被工作人员带出来,他们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叽叽喳喳地担心秀玉。

    姜珩侧眸问导演:“节目怎么办?今天下午这个环节还进行吗?”

    导演沉思片刻,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忍着痛大手一挥:“游戏先暂停,其他事情等确认秀玉平安无事再说。”

    霍予安随手扯来一个工作人员交代:“你去报警,把事情说清楚,让警察密切关注我们节目的直播间,然后去村门口接警察去秀玉家。至于报警的名义,你就说是虐待儿童……和人口拐卖。”

    所有人俱是一惊。

    “人口拐卖?”被霍予安抓住的工作人员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就算是吸引警察来,也不用报假警吧,小了要被批评教育,大了没准会被行政拘留。”

    “让你这么干,你干就是了。”霍予安松开他,“如果你实在害怕,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快去!”

    岁岁急得眼睛都红了,不时地望一眼村子的方向,期盼下一秒,圈圈就会从那里出现,带他们去找秀玉。

    他担心地问霍予安:“安爸爸,秀玉会不会有事、会不会受伤啊,她的爸爸实在太坏了!”

    他清澈的眼瞳中是藏不住的忧心,以及渴望霍予安给他一个肯定答复的希冀。

    但这一次,霍予安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模棱两可地说:“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救她出火坑。”

    没有被找到现行,没有证据,彭二毛那样的无赖是不会认的,秀玉年纪小,人言式微,没有人能拿彭二毛怎么样。

    报警,以及全网直播秀玉父亲对她的暴行,这是他在情急之下想到的能最大限度保护秀玉,让她逃离魔爪的方法。

    在他们到达之前,秀玉有可能会再次受到伤害,但他们会竭尽全力及时赶到,将伤害降到最低。

    【不是……这不是娃综吗,怎么录着录着就开始破案抓人了?】

    【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刑侦剧拍摄现场】

    【剧本痕迹太明显了吧……】

    【虽然我也不太相信是真的,但是剧本应该不会报警吧?这可是要点名批评名声扫地的】

    【如果这是剧本,那么剧组请来的演员实在牛逼,秀玉她爹我觉感觉他不是演的】

    【秀玉她爸是不是叫彭二毛?我认识啊!云霞市靠近山区那一块有名的混混,从小混到老,成天喝酒闹事,都不知道几进宫了,貌似还和一些非法组织有关系】

    【卧槽,我终于想起来秀玉长得像谁了,她那双眼睛不是和浔阳科技老板阮文涛少数民族的老婆长得一模一样吗?!】

    从天边吹来的风慢慢更大了,树梢的枝叶和地上的青草都被压弯,起起伏伏的草丛中,一抹棕黄色的小身影若隐若现,不一会儿就近在眼前。

    岁岁惊喜喊:“圈圈回来了!”

    “汪汪!”圈圈像是回应他似的叫了两声,在众人脚边转了一圈,就跑回了村子的方向,节目组众人立刻紧跟上去。

    秀玉的家在云中村更往深山方向的最边缘,紧靠着一块延伸到天穹的山壁,在峭壁脚下用粗木柱撑起了一间十五平不到的小房子,用裸露的砖墙和塑料布包裹,周边堆满了空了的瓶瓶罐罐和被压瘪的硬纸板箱。山风一吹,瓶子互相撞击当啷作响。

    如果不是听见里面传出阵阵人声,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个垃圾堆。

    “秀玉……就住在这里?”站在屋子门口,裴惜晴难以置信地喃喃。

    低头看蹲坐在地上甩尾巴的圈圈,她难以置信这个年代竟然还有人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但圈圈自信的模样,以及屋内传出的彭二毛的谩骂声,让她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几个孩子被节目组的两个工作人员带着,留在了村长家里,现场只剩霍予安、姜珩、裴惜晴、导演和节目组的跟拍团队。

    屋外几人默契地没有开口交流说话,霍予安朝众人打了几个手势,示意他们待在原地不要发出声音,免得惊扰了屋里的人。

    他和姜珩轻手轻脚地上前,轻轻地将收音设备贴在房门上,两个人也屏息仔细聆听里面的动静。

    “说了几次了,不许你出去要饭,不许出去丢人现眼,你怎么就是听不懂?你就非要害的我被村里人看不起吗?你知不知道那些人都是怎么说我的!”

    “阿爸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出去了……”

    “我又不是没给你饭吃,我告诉过你后山有几亩我的地,你想吃饭你自己去种啊,天天放着自己家的地不管,去给别人家干白活,死丫头果然是赔钱货,当初如果不是你是个omega女孩砸手里了实在卖不掉,我也不会把你带回来,倒贴钱的倒霉玩意儿!回头我再找找人找找路子,把你卖了一了百了,哪怕送去当鸡也行,还能挣点钱回来给我花,省得在这里天天没事干碍我眼!”

    “不,不……阿爸,我接下来一定学着种地,我不会放着自己家的地不管了,我也不去别人家帮忙了,你别卖了我……”

    “呸!你现在知道要学?晚了!”

    “你今天脸怎么洗干净了?呦,还学会扎头发了?啧啧啧,之前天天披头散发脏兮兮的,我没想到你这小脸竟然还挺俊俏——躲什么躲,让阿爸好好瞧瞧!”

    “哎呦,从来没想过我的女儿竟然是一个小美人,原来你收拾干净了还蛮有姿色……既然都要卖了,反正都要便宜了别人,不如先让阿爸爽一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也算是报答了阿爸养你这么大的恩情。”

    “阿爸,你想做什么?你放开我,阿爸!”

    “嘭——”

    屋内两个人俱是一惊,彭二毛保持着压在秀玉身上的姿势猛地回过头,只见他家本就不太结实的木板门不翼而飞,向内砸到了屋里的桌子,桌上的物品被横扫一空落到地上,锅盆砸得叮叮当当作响,而木板门瞬间四分五裂。

    彭二毛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连惊呼声都还压在喉咙里,他的瞳孔就已经骤然一缩。只见一只穿着球鞋的脚底横飞而来,伴随着凌厉的风,狠狠落在了他的脸上,瞬间大半边脸发麻肿胀失去知觉。

    “人渣!”霍予安收回脚飞速站稳,踢了一脚还没解气,又挥起拳头狠狠抡在半空中做自由落地的彭二毛脸上。

    屋内的水泥地上险些被砸出一个人形的坑洞,人倒地时掀起的灰尘扑扑簌簌地飘起浮在半空,十分呛人。彭二毛被往地上一呸,吐出一块带着血丝的后槽牙。

    “霍叔叔,姜叔叔!呜呜……”

    沉溺在绝望的无助中时看到了从天而降的救星,躺在地上的秀玉再也憋不住无措和害怕,豆大的泪水从眼眸中冒出,嚎啕大哭。裴惜晴连忙进屋将她抱出,导演组几个人瞬间像母鸡护崽子一样将他们二人团团包围。

    怀中的女孩哭号不止,裴惜晴的心都碎了,暗骂怎么会有这种禽兽。她一边柔声安慰“没事了”,一边仔细检查孩子的身体。

    幸好霍予安和姜珩闯入及时,彭二毛还没来得及对她做什么,秀玉就已经被解救成功。

    第049章 第 49 章

    “他妈的你们是谁?!”

    彭二毛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 霍予安眉心一跳,心道大概是多年没练生疏了,挨了他一脚竟然还有力气起来。

    “一个个都吃了熊胆了, 竟然大白天就闯进我家里!你们这是……你们这是……”

    霍予安好心提醒他:“你是不是想说我们擅闯民宅?”

    “对,擅闯民宅!”彭二毛总算说出了这个词。

    “就你这, 还民宅呢?”霍予安嗤笑, “宅基地是你的吗, 你这顶了天了就是随便在路边找了个地儿搭了个狗窝。”

    彭二毛被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惹恼了:“他妈的你们到底是谁啊?”他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自己的宿敌和这段时间新惹的仇家, 但死活没认出这两个人究竟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做了亏心事会被鬼敲门你听过吗?”霍予安用自以为正气凛然, 但实际上很像街头无业游民挑衅找事的语气说,“我们就是来敲门的鬼!”

    “操|你妈的神经病!老子手里几十条人命, 还能怕你一个小白脸?!”

    这个人一看就是来挑事的, 另一个虽然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但那双眼睛里也是盛满了对他的不屑和鄙视,彭二毛彻底被激怒了, 抄起墙角的晾衣杆就朝两个人冲过来。

    彭二毛早年浪迹街头,起初给人当小弟, 后来领衔小弟当大哥, 四处惹事生非, 打过上千场大大小小的群架, 实战经验十分丰富。从他的身材看不出什么,但是挥出手的一招一式都带着野路子的毒辣。

    然而这些在霍予安眼里统统不够看。

    他从小锻炼, 考了体育学院后主修游泳,业余爱好散打, 年少时猎奇还去打过地下黑拳, 非但没被打死,他这个名不经传的无名小卒还赢走了一整个奖池。

    “卧槽。”霍予安被他突如其来的暴起吓了一跳, 俯身躲开彭二毛横扫而来的晾衣杆子。

    然后反手一抓,将晾衣杆稳稳抓在掌心,再朝自己的方向一扯,彭二毛猝不及防顺着力度被他扯到了近在咫尺的位置。霍予安一手抓衣杆,一手握拳狠狠凿在了对方的肚子上。

    一时间五脏六腑似乎都移位了,彭二毛吃痛地惊呼。霍予安怕他再起来作妖,把他的晾衣杆扔开,抓着他的肩膀又补了好几下。

    一拳,两圈,三拳……力度一下比一下狠,夹杂着为秀玉泄愤的心思,以及私心里对这种人渣的恶心和鄙夷,完全把对方当成了沙包。

    不,沙包的手感还软一些,手里这人被常年的酒色掏空了身体,简直又干又瘪。

    确认他没有力气再作妖,霍予安将他扔开,甩了甩揍人时被硌得发疼的手,朝自己拳头上吹了一口气。

    手一松开,失去支撑的彭二毛顿时瘫软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吃痛地呻吟。在角落里等候已久的姜珩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条绳子,上前将彭二毛五花大绑丢在一边。

    见问题已经被解决,守在外面的摄影团队一窝蜂地涌了进来,面对着长枪短炮,彭二毛彻底傻眼了。

    不多时,一道尖锐的鸣笛回荡在山谷之中,由远及近呼驰而来,很快在门口停住。

    穿着制服的警察鱼贯而入,看了一眼屋内的情景,挡住了摄像头,声音肃然:“接下来警察办案,不许再拍摄,设备都收起来。”

    霍予安走上前,指着被绑住了手和脚,嘴里还被塞了一块抹布的彭二毛:“这是嫌疑犯,报案时举报的人口拐卖是我让报案人这么说的,让他和他的女儿去验一验,就能确认他们的关系,而且这个村里的人似乎都知道他女儿是怎么来的,你们大可以去走访。其余的证据都在我们节目的直播里面,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按照我的指示去平台上看直播,回头可以让导演给你们拷贝一份录像。”

    “你们是《一家的旅行》节目组?”警察里面看上去是领导的人问道。

    导演点头:“对,是我们节目组。”

    “我的老婆孩子十分喜欢你们的节目。”

    抓到了犯人,警察的心情十分轻松,也有闲心和人多了两句。

    “来的路上我们一直在看你们的直播,至于这个叫彭二毛的人,我们已经掌握了有关他涉嫌人口贩卖的犯罪证据,但是一直找不到他人在哪里。接到报警的时候,我们还以为天上掉馅饼了,得来全不费工夫。”

    面对着节目组众人,警察的态度十分亲切,但是转头对上了角落里惊恐的彭二毛,他陡然间变脸,厉声喝道:“拷起来,带回去审问。你们两个,在这里继续找找有没有可疑证据,比如上下家的通讯录、买家联系方式和受害者身份信息之类的,一并带回局里。”

    两名警员去解彭二毛身上的绳子,姜珩把绳子捆成死结,他们找了一把剪刀才解开。

    拿掉彭二毛嘴里的抹布,好不容易获得了新鲜空气,但他连喘气的间隙都没有,就扯着嗓子高声喊冤枉,被骂了句闭嘴。

    【这综艺真玄幻】

    【这可能是全国唯一一档录着录着碰到真嫌疑犯,然后警察直接到现场办案的综艺了】

    【又被霍三帅到一脸】

    【所以秀玉那个人渣爹真是嫌疑犯?秀玉是被拐卖来的?!】

    【卧槽,突然发现秀玉和阮文涛那个少数民族的漂亮老婆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秀玉就是那一个亿啊!】

    彭二毛被带走了,被他拐卖的秀玉理所当然被一起带走。

    霍予安身为主要报案人和重要人证,也被带走调查。

    打开车门刚要上车,霍予安福至心灵般,一抬头就看到岁岁跟在圈圈身后小跑着过来,圆润的小脸红扑扑,气喘吁吁地停在他身前。

    霍予安错愕:“岁岁,你不是待在村长家里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岁岁扬起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安爸爸,你和秀玉要去哪里?”

    “我们要下山,去一趟警察局。”

    “我也要去。”岁岁说,“我要陪着秀玉,也要陪着安爸爸。”

    “你不害怕警察吗?”霍予安惊诧道,寻常小孩子不是都害怕警察吗?他小时候一旦调皮惹事,他父母就威胁说要让警察来抓他,导致霍予安在十岁之前都对警察有心理阴影。

    岁岁歪了歪脑袋,反问:“为什么要怕警察叔叔,警察叔叔不是好人吗?”

    “对,警察叔叔是好人。”路过的警察给岁岁一个赞赏的眼光,“家长拿我们警察来吓小孩子,不怕警察的孩子倒是不多见,你家孩子教的真好。”

    霍予安干笑,心说这不是我生的,更不是我教的。

    岁岁坚持要一起去,霍予安拗不过,便和导演说了一声,取走自己的手机,带着岁岁一起坐上警车下山。

    在路上,听警察聊起来,他才知道自己无意之间干了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

    自从节目第一天,他在网上发帖和疑似人贩子的网友聊起来之后,与他“交流经验”的网友就引起了警察的注意。

    警察顺着IP地址定位到了一家网吧,然后顺着监控来到嫌疑人的落脚点蹲守,终于将人抓获。

    经过审讯,拔出萝卜带出泥,彻底起底了这一桩猖狂作案十余年、流窜十余个省市的人口贩卖团伙,解救了九名被拐但还未被交易的儿童和成年omega。

    而彭二毛便是这个组织中负责收集年幼儿童的“货源商”。

    这个人作奸犯科,有了钱就去喝酒和嫖|娼,但是似乎不孕不育——在搜查小破屋子时,女警在彭二毛的床底下找出了两大箱子的不孕不育治疗广告。

    至于秀玉的由来,警察推测,她是从小被彭二毛拐来,但是发现omega女孩难以出手,于是只能暂时带在身边,养着养着就不知不觉长到了这么大。

    霍予安恍然:“怪不得彭二毛平时不让秀玉出去抛头露面,秀玉要是被他发现偷偷出门,会被他毒打。”

    警察朝后面那辆载着彭二毛的车子啐了一口:“畜生!”

    警车在云霞市警局门口停下,彭二毛灰溜溜地低着脑袋,被押入审讯室,霍予安则是被了另一个民警带去做笔录。

    他知无不言,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警察让他在笔录上签了字,就放他出去了。

    岁岁和秀玉正被一个年轻的omega女警带着看动画,一看到霍予安过来,岁岁甜甜地笑着高声和他打招呼。

    “安爸爸!”

    霍予安快步走来。

    从下午辗转折腾到现在,已经是晚饭时分,霍予安捏了捏岁岁肉乎乎的小脸,又看了眼一旁有些无所适从的秀玉,问两个孩子:“饿了吗?”

    “饿了。”岁岁说,秀玉也点了点头。

    霍予安问女警能不能带孩子们去吃个饭,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一手牵一个孩子,朝警局门口走去。

    “晚上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可以吗?”岁岁满脸期待。

    立了功帮忙抓住了罪犯,霍予安的心情十分愉悦,大方道:“当然,吃什么都可以,安爸爸请你们。”

    岁岁没有脱口而出自己下了山之后最想吃的东西,而是把机会让给了秀玉:“秀玉,你想吃什么,你来选!”

    “我想吃那个鸡……”秀玉抿了抿唇,“用油炸的,我看到别人吃过,味道很香……还有面包里面夹着菜叶子和肉……”

    “你说的是肯德基吗?”岁岁说,“安爸爸,我们去吃肯德基。”

    “行。”

    三人站定在警局门口,霍予安拿出手机查最近的肯德基在哪里,两个孩子安静地在他身旁等待。

    霍予安正在研究路线,忽然余光中看到蹲坐在他身侧的岁岁站了起来,高喊一声:“爸爸!”

    霍予安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然而一抬头,只见岁岁头也不回地朝前方一个匆匆赶来的人影直扑而去。

    第050章 第 50 章

    霍予安从来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简暮。

    身后是庄严肃穆的警察局, 前面是车来车往的热闹马路,而他细心照顾了多日的岁岁,正惊喜兴奋地朝简暮小跑出去, 口中高声喊着“爸爸”。

    仿佛在这晴空万里的春日傍晚给了他雷霆一击。

    “岁岁!”简暮俯身,抱住了他的孩子, 并且贴了贴孩子的侧脸, 给予他以最具象化的对他的思念和担忧。

    那一刻, 仿佛周遭所有的颜色在瞬间褪去, 耳畔车马人声的嘈杂被扭曲成陆离的嘶鸣和怪异的吼叫, 将霍予安密不透风地缠绕其中,肆意凌迟。

    简暮……是岁岁的爸爸?

    这个认知让霍予安感觉有些荒唐可笑。

    可无人缓解他的郁闷, 面前的父子二人正旁若无人地亲热, 分享重逢的喜悦。

    “爸爸,我好想你呀!你想岁岁了吗?”

    “嗯,爸爸想岁岁了, 每天都在想岁岁。”

    “这几天我都有好好吃饭哦,李奶奶每天都给我做好吃的。”

    “能看出来你的李奶奶手艺很不错, 几天不见你胖了一圈, 爸爸都快抱不动了。”

    “爸爸抱不动我了吗?我是不是要减肥了?”

    “不用减肥, 这样刚刚好, 挺可爱的。”

    简暮没忍住在岁岁肉乎乎又软嫩的脸侧亲了一口。

    这几天孩子确实重了不少,没抱一会儿, 简暮就感觉手有些酸了,将他放回到地上。

    好像这时才意识到还有另外一个大活人被他们无视已久, 被迫围观了他们父子二人的相处时光, 岁岁眨巴着大眼睛,指着霍予安朝简暮介绍。

    “爸爸, 这是我的安爸爸,这几天都是安爸爸陪我玩。”

    猝不及防被喊,霍予安还没收起满脸的错愕、隐忍和郁闷不甘,就对上了简暮那张满含着温柔笑意,比春日山谷中的溪水还要婉转几分的俊秀的脸。

    简暮面色如常,低头回应岁岁殷切的介绍:“嗯,爸爸知道,爸爸有看岁岁的节目。”

    他朝霍予安稍稍收了收线条流畅的下颌,却没对上霍予安饱含深意的注视。

    “这段时间,我家孩子辛苦霍先生的照顾了。孩子年纪小,比较顽劣,如果哪里有得罪到的地方,还请见谅。”

    “没有没有,岁岁乖得很,被你教得很好,自理能力强,懂事有礼貌。”

    “霍先生没有嫌孩子烦就好。”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说节目组撞见了人口拐卖组织,放心不下,又正好在云霞市,就赶过来看一看。”

    “……”

    此时霍予安心情十分复杂,像是打翻了醋、酱油、苦瓜汁、辣椒酱……总而言之酸苦辣咸混杂在一起,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

    他笑得十分勉强,这辈子吃过的苦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抹笑来的苦涩,他猜这个笑可能会难看到令他自己也隐隐作呕。

    “没想到原来岁岁竟然就是简先生的孩子。”霍予安的牙都要咬碎了,“孩子长得和你很像。”

    何止是像。

    两个人如果单独分开,可能没人将他们两个联系到一起。可刚才两个人挨在一起时,那两张相似的脸紧贴着,简直一模一样,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没有人会再怀疑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简暮大大方方地应下:“谢谢,大家都这么说。”

    “简先生竟然不声不响就生了个孩子,真是让人意外。”

    这个可恨的omega像是没有听出他的咬牙切齿。他的脸上像是戴了一副精致的半永久面具,笑得温和疏离,冷冷淡淡。

    “我是个omega,会生孩子似乎并不是一件值得让人感到意外的事情。”

    霍予安:“……”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人的憋闷无处宣泄。

    他问的是这个意思吗?!

    这才分开多少年,简暮竟然背着他,不声不响生了个孩子?!

    加上新的一年,他们分开已经整整七年了,而岁岁过了年只有五岁。霍予安掰着手指头使劲算,可无论怎么算,岁岁都不可能是他的种。

    而且简暮有名正言顺的伴侣,岁岁肯定是他和那个叫温白的beta的孩子!

    霍予安有一种跳进警局旁边的河里了结自己的冲动。

    他满脸吃了屎一样的表情,看着岁岁又热情地把秀玉拉来介绍给简暮认识,说自己饿了,让爸爸带他们去吃肯德基。

    这次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的人变成了简暮。

    三人站在对面齐齐地看向自己,霍予安笑得脸都僵硬了,不知道究竟是发自内心的假笑,还是肌肉已经定格成这鬼样。

    “我不饿,你们去吃吧。”

    “怎么会不饿呢,刚才还在里面的时候,我都听到你的肚子在叫啦。”岁岁毫不留情地拆台,无辜晶亮的眼睛里却写满了天真和真诚,“安爸爸,和我们一起去吃嘛。”

    霍予安闹别扭时会对简暮冷言冷语,但是对上了岁岁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他就抛戈弃甲,放弃了所有抵抗和原则。

    十五分钟后,四人坐在了街边一家家庭牛排馆里。

    既然爸爸来了,当然不能再让两个还在生长发育的小朋友胡乱吃垃圾食品。

    整个云霞市的餐厅,能被他看上眼的高档餐厅都在几公里外,但现在是下班高峰,坐车估计要将近一个小时。他只能在附近的餐厅里面做抉择,又要环境和口味尚可,又要离警局近,方便来回,便选定了这家与警局隔了一条街的牛排餐厅。

    岁岁入座,简暮坐在他身旁,于是秀玉自然而然地被霍予安带在了身边。菜单递给对面的霍予安和秀玉,简暮为岁岁点了一份儿童牛排,他没有什么胃口,随意选了一份意面打发肚子。

    “爸爸,我想要铁盘,我要滋啦滋啦!”岁岁对铁盘炙烤牛排的烤肉声十分有执念,点单时指名道姓就要这个。

    简暮提醒:“你有可能会被烫到,烫伤会很痛。”

    “没关系,我就想要铁盘嘛。”

    霍予安看得有些啧啧称奇,心道果然是最熟悉的亲父子,就连平时懂理有度知进退的岁岁到了自己的爸爸面前,竟然也会撒娇耍无赖。

    简暮没能拗过他,只能取消瓷盘,重新为他点了一份铁盘。

    “孩子另一个爸呢?”

    简暮给岁岁整理胸前面巾纸的动作一顿,抬眸疑惑地看霍予安,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岁岁另一个爸呢?”霍予安语气酸溜溜的,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为了饭前开胃闷了三大瓶醋,“孩子的节目组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赶过来看孩子,他另一个爸呢?难不成是丧偶式育儿啊?”

    这一方空气像是忽然冷冻住了,点完了菜也不舍得松开菜单,正对着菜单上的图片默默流口水的秀玉也感受到了什么似的,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

    简暮笑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乐的,或者说是被气乐了。

    他是白宣纸点水墨的剑眉星眸典雅长相,气质冷冷清清,一旦笑开来,笑颜更胜初春枝头那星星点点娇艳的美人梅,让霍予安一时之间看愣了,颈间高凸的喉结的不由自主上下滑动了两圈。

    “可以这么说吧。”简暮笑得让人心惊肉跳,令周边的人也忍不住看过来,“实不相瞒,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当他另一个爸已经死了,坟头草比他儿子还高了。”

    不知为何,简暮说完这段话的好一段时间里,霍予安都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简暮眼中有着莫名的不知来处的杀气,让他在这四季如春的云霞市牛排馆里打了个寒颤。

    他强行压下这种不适,见简暮低下头顺和耐心地和岁岁与秀玉聊天,一副不太想搭理他的模样。霍予安摸了摸鼻子,直觉告诉他,他把简暮得罪了,但是又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简暮。

    这三人聊着天,他插不上话,于是干脆拿出手机刷了一会儿。

    这几天经纪人王海每天都给他发整理好的一整日微博热搜合集,霍予安知道自己有意无意制造出来的话题已经将热搜霸榜了。

    虽然是体育生,而且当初上学时有贵人相助(贵人代指当年的高中同桌简暮),但能考入京大的体育学院,本身就证明霍予安不是真傻。

    相反,他还很聪明,十分懂得抓住机遇,绝地翻身。至少从目前看到的效果出发,他已经成功了。

    这些天,光是他担任话题中心的热搜就有三四十个,更别说那些杂七杂八的和他沾一点便边的词条。

    王海还说,他大概是碰到了一个贵人。起初他们以为霍予安惹到了谁,天天被买黑热搜,结果细细一看事态,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这些黑热搜非但没抹黑霍予安,还导致他的粉丝空前团结,路人点进来一看,发现这明显是被买来的黑词条,纷纷心疼霍予安被整实惨,最终竟然狠狠刷了一波路人缘。

    霍予安退出微信,转到微博和节目的直播平台。

    果不其然,节目录制现场抓获罪犯的消息和镜头已经刷爆了热搜,一开始有人质疑节目组的剧本太过刻意和大胆,但是云霞市警方联合云晋省警方的联合抓捕公告扇晕了这群人的脸,让他们不得不相信节目真没剧本,全是现场直播和真情实感。

    摄像团队在秀玉家门口录制的霍予安在门内若隐若现暴揍恶徒的片段也被网友截取出来挂到了网上,所有人对霍予安的身手目瞪口呆。

    又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扒出霍予安大学时期参加社团散打比赛的视频,十八岁的alpha图方便和凉快,只穿了一件灰色的运动裤,上身光裸,腹肌块块分明,肌肉喷张线条流畅,人鱼线延伸至裤腰之中,淋漓的汗水为这年轻健壮的身躯镀上了蓬勃的野性。

    配上那张还带着年少时肆意锐气的俊脸,不可谓不是颜狗福音。这段视频在发布的短短十分钟之内就转发量过十万,与#霍予安斗人贩子#这一词条一前一后列在热搜前五。

    总之,一期完整的节目还没录完,霍予安已经彻底爆红了。

    这家店上菜效率很高,点完菜没过几分钟,服务员就端着餐盘陆续上菜。

    简暮让岁岁听完他喜欢的烤肉滋啦声,待铁盘稍稍冷却,他从善如流地将岁岁那盘牛排拖过来,帮他切块,额外留下一小块不切,让他自力更生,然后把牛排还给岁岁,叮嘱一句“小心烫”。

    霍予安将他们之间的所有互动都收入眼底。

    心中默默滴血流泪。

    很久之前,这些画面他都曾经幻想过:他和简暮组成的一家三口共进晚餐,简暮温柔贴心地照顾孩子,而他会浅笑着回应孩子的喋喋不休,这一幕温馨而美好,虽然平凡日常,但让人心中发烫发暖。

    如今,他想象中的画面呈现在他面前,他却感觉心中酸胀难耐——简暮生的孩子不是他的,父子二人亲切自然的氛围显得他这个外人格格不入。

    霍予安郁闷极了,盘子中的牛排切也不切,拿起叉子就叉起来,张嘴狠狠撕下一口肉,那模样像极了拿牛排泄愤。

    坐在他身旁的秀玉初次吃牛排,不会用刀叉,拿到一整块牛排有些无所适从。她见身旁的霍叔叔这么吃,以为牛排确实有这种吃法,于是有样学样地叉起一整块牛排塞进嘴里撕咬。

    坐在对面的简暮看到这一幕:“……你好端端的发什么疯?还把孩子教跑偏了。秀玉,叔叔帮你切肉。”

    霍予安:“……”

    待到吃完了牛排,又去自助区额外取了一些甜品和水果溜溜缝,霍予安正喝着可乐看对面简暮帮岁岁擦拭嘴角沾上的奶油,放在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霍予安接起。

    “你好,是霍予安先生吗?秀玉是不是在你身边?麻烦你马上带秀玉回公安局一趟,有自称秀玉亲生父母的人来到我们局里,想要见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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