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三章合一
红日西坠, 许辰文揣着一包零嘴回了自己院里。
“小桐,”一进门就看见自家夫人坐在桌边,许辰文快步走了过去, 将袖中揣了一路的纸包拿了出来, “今日怎么样,孩子有没有闹你,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杏干, 那家铺子今日又新上了个红枣核桃糕,我也买了些回来, 你试试喜不喜欢。”
沈桐笑着打开纸包, 捻起一块红枣核桃糕慢慢吃起来,许辰文见她吃的下东西,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都说了别担心了, ”沈桐吃完一块红枣核桃糕, 又拿起块杏干,见许辰文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笑着给他倒了杯茶, “前些日子就不难受了,现在吃东西也不怎么泛恶心了,别太紧张了。”
“怎么能不担心, 你前两个月吐成那样,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就怕你又吃不下东西,”许辰文喝了口茶,左右看看, “诶, 知禾怎么不在, 又出去玩了?”
杏干无核,肉质肥厚,吃起来酸味十足余味又有些甜,正合沈桐现在的口味,她一连吃了几块,听见丈夫的话才反应过来,回道:“又和景言去小弟那玩了,说是小弟又给他们做了什么好玩的玩意儿出来,睡过午觉就跑过去了,到现在都没回呢。”
“我去接她回来,”许辰文放下茶杯,“日日往他小叔那跑,吃多了岁安院做的点心饭菜,脸都圆润了不少。”
“小弟手艺好,”沈桐想起女儿肉嘟嘟的小脸,脸上满是笑意,“我也随你一起去,今日在屋里坐了一整日,正好也走动走动。”
怀有身孕虽需注意休息,可每日也要走动,不能长久坐不动,这个道理许辰文还是懂的,故而他也没反驳,只是扶着妻子,慢步走向岁安院。
“高一点,要打高一点!”刚走到院门口,许辰文便听见女儿的声音,偏头与夫人对视一眼,推开虚掩着的院门,刚跨进一个脚,便有一个白色的东西迎面袭来,许辰文当即上前一步,挡在妻子面前:“小心!”
白色的东西不偏不倚正砸在许辰文的头顶,接着又从身前掉落,正好被许辰文抓在手中,他揉揉没感觉到什么痛意的头顶,举起手中的东西左右翻看,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爹,”刚才将球打过来的,正是许知禾,见球砸到了人,还正好砸在自己爹爹头上,她赶紧放下拍子跑过来,仰着头回道:“这是羽毛球。”
“羽毛球?”许辰文把玩着手上的东西,末了笑道,“还真是物如其名,这羽毛球还真有些像鸟类的羽毛。”
沈桐也从许辰文的身后走出来,先是看了看夫君,见人确实没事后,又弯下腰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在玩什么呢,玩的这么开心,只是不能将这些东西对着人打呀。”
“二嫂,没事,”许安珩接空了球,正好停下来,“知禾也不是有心的,二哥突然走进来,她也没看见,而且这球轻飘飘的,打在身上也不会出事,二嫂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许辰文将球还给眼巴巴看着的女儿,又对着许安珩挑起刺来:“对,怪我,我不该进来。”
许安珩嬉皮笑脸:“二哥知道就好。”
见自家夫君被噎着,沈桐轻笑了下:“这羽毛球看着精巧,要怎么玩呢?”
“娘,我知道,你看我和哥哥!”许知禾蹦跳着跑远几步,和许景言相对而立,小脸严肃,高高把球抛起,球拍一挥,将球打了出去。
许辰文与沈桐稍微一看,便知道这羽毛球要怎么打了,一时间也是跃跃欲试,只可惜沈桐如今有孕在身,不敢贸然尝试,便只得看着自家夫君与小弟打的畅快。
与两个小团子接不到两个球,光在地上捡球不同,许安珩与许辰文打的极其美观。
许辰文打过几回合后便迅速上了手,每一次挥拍都能稳稳的将球打出去,伴随着“碰”“啪”的声响,白色的球在空中不断往返,看的两个在旁观看的两个小不点发出“哇——”的惊叹。
“这是在干什么呢?”也是来接自家孩子的许明川牵着夫人走进来,看见两个弟弟正来回打着什么,也很是好奇,听郑清衍一解释,也来了兴趣,抓住球落地的机会,迅速从弟弟手中讨要到了球拍,乐滋滋的和夫人打起球来。
“这羽毛球还真有意思,”许明川擦了擦汗,“就打这么一会儿,感觉全身都松快了不少,就是磨的手掌抵着球拍的小块皮肉有些生疼。”
郑清衍递了块帕子给许安珩,示意他也擦擦额头的汗,没成想被偷偷挠了下掌心,于是悄悄瞪了人一眼,许安珩朝人一笑,擦着汗道:“那是因为大哥你平日里不怎么锻炼身体,出门大多坐马车,处理公务也是一坐便坐许久,突然运动一番,定是觉得松快不少,至于手掌疼,那是大哥你太细皮嫩肉了,打的少了,多打几回球,生出茧子来就不疼了。”
许大嫂少有这么活动过,此刻正坐在凳子上喝着茶水休息,冷不丁听见这话,忍不住捂嘴笑了笑,末了又翻开手心,也看看手掌处泛红的皮肉。
“大嫂别听他瞎说,”郑清衍笑着坐在她身旁,拿过一小瓶药油,“打完球用这个药油揉一揉,或者在球柄处包一些柔软的布料,便不容易硌的手疼了。”
“好啊,你小子,又变着法的损我呢!”许明川耳尖的听见郑清衍对妻子说的话,抡起球拍就要揍弟弟。
“不过这东西确实是不错,”许辰文扶着妻子坐下一边看着大哥追着小弟满院跑,一边道,“也方便,不需什么多余的东西,也不拘场地,只要地方宽敞些便可,平日里在院子中也能打。”
许安珩听两个兄长都这么说,干脆多制了几幅,一人院里送了一套过去,平日无事也能在院中多运动锻炼。
羽毛球轻便,不宜在有风的时节打玩,风一吹便飞容易飞偏,等到秋风乍起时,府上的球拍便都收进了箱中,等到来年再拿出。
立秋过后,接连下了小半个月的缠绵细雨,秋雨霏霏,如烟如雾,带着一丝清凉,驱散了夏季的炎热。
秋雨停歇时,已快至中秋佳节。
天色澄亮,略带凉意的秋风吹过,几片半黄的树叶随之飘落。明日便是中秋,许安珩此时正积极的在厨房里做月饼。
去年中秋时,他突发奇想做起了冰皮月饼,不同于寻常月饼,冰皮月饼冰凉软糯,细腻绵密甜而不腻的味道,得到了阖府称赞,家人都爱吃,许安珩也没想藏私,将方子教给了府上的厨子,本想着今年可以不用亲自动手,没想到午饭后的一封信,让他一头扎进了厨房。
因着许安珩与郑清衍的婚事就定在中秋之后,眼见着出嫁的时日越来越近,郑将军夫妇便越来越不舍,于是便不许自家孩子老往许府去,郑清衍理解父母的苦心,每日从武馆下学,便老实回府,仔细算来,两人已又一月零一十三日未见了,许安珩心里苦的很,又不能冲进郑府和心上人相见,如此作为,怕是会被乱棍打出府。正郁闷着,郑清衍突然送信来,说爹娘对去年他做的冰皮月饼甚为喜爱,这么一个绝佳的讨好岳父岳母的机会了许安珩自然是不能放过,自然是要亲手下厨,表明自己的心意,最主要的是——说不得还能借着送月饼的机会和清衍见上一面。
许安珩斗志昂扬,做冰皮月饼的料都是早就备好的,冰皮月饼的做法许安珩也是烂熟于心,做起来自是不费什么功夫。此外,他又额外在饼皮上下了功夫,做出来的月饼颜色粉嫩,晶莹剔透,让人见之生喜。
看看天色,时辰不早,此时上门有失礼数,许安珩按捺住心思,次日用过早膳便带着月饼上门去了。
中秋佳节,文武百官自是不用上衙,许安珩上门时,郑将军夫妇正在与郑清衍比赛射箭,听得门卫通传,郑清衍瞄准箭靶,旋即松手,利箭呼啸着正中靶心。
看着自己的箭,郑清衍挑挑眉,将弓箭放回架上,转头看向父母:“爹,娘,咱们走吧。”
“我和你娘去就好了。”郑将军哪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心思,当即要赶自家哥儿回屋。
郑清衍撇嘴,抱着胳膊站在原地不肯走。
“好了,行了,他们二人也许久未见,左右就在府中,见一面也无妨。”郑夫人笑着摸摸小哥儿的头,郑清衍也一把抱住娘的胳膊,随着娘一起往前厅去,只留郑将军在身后吹胡子瞪眼的。
“师父,师娘。”见人走近,许安珩放下茶盏,起身行礼,眼神却偷偷瞟向走在最后的郑清衍。
郑将军有些心塞,正想说些什么,却又被夫人拍了拍手,示意他看看自己家哥儿。
无声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什么,郑将军挥挥手,让他们自己去外头走走。
虽说得了同意,许安珩也不敢带着郑清衍跑远,只在花园的亭廊中坐着。
亭中秋菊开的正盛,粉似云霞,碧如翠玉,秀丽淡雅,郑清衍看着亭外的秋菊,一手在袖中掏出了一个荷包。
“是给我的?”许安珩看着郑清衍手中只露出一角的荷包,明知故问道。
郑清衍先是拍了下他伸过来的手,又将荷包放进他的手心,有些不好意思:“我绣工不精,这是最好的一个了。”
许安珩捏捏手中杏色桃实纹荷包:“不会,我觉得绣的很好,清衍能不能替我挂上?”
郑清衍动动手指,脸色微红,也不知为什么,许是离婚期近了的缘故,他总觉得看着许安珩就有些害羞,他接回荷包,将它系在心上人腰间。
许安珩也后知后觉有些脸红,在郑清衍收回手时,他轻轻抓住他的手,捏了捏指尖:“不好留太久,我和师父师娘说一声就先走了,我送来的月饼都在冰皮上标明了馅料,除却你和师父师娘爱吃的口味,我还做了些以当季水果为馅料的,我吃着味道不错,觉得你也会喜欢,就装了些过来让你尝尝。”
郑清衍点点头,一路送人至门口,许安珩坐上马车,直到看不见人影后才将车帘放下,摩挲着腰间的荷包,突然想到,若无意外,两人下次在见面,该是在大婚之时。思及此,许安珩也不觉得剩下不能见面的日子难熬,不仅不难熬,还感觉有些甜蜜。
许安珩以拳抵唇,坐在马车上闷闷的笑出声来。
中秋过后,许府上下又开始忙碌起来,不过眨眼间,便到了许府三公子成婚的日子。
大朝历九月一十二,大吉,宜嫁娶。
许安珩穿着一身繁复华丽的红色婚服,在锣鼓声中,骑着高头大马前往郑府接亲,一路上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看的街边的一些小娘子都不禁红了脸。
郑府中,郑清衍身着与许安珩相配的红色婚服,正坐在镜前梳妆。
郑夫人拿着梳子,站在自己孩子身后,边梳理他的头发,边笑着念道:“—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笑着笑着,不知怎么,说到末尾,郑夫人语气中也带了些哽咽,郑清衍眼角微动,抓着郑夫人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安慰道:“娘,你放心,我和安珩哥会好好的。”
郑夫人本想摸摸郑清衍的脸,又怕弄花他脸上的薄妆,只得轻轻拍了拍他的发顶:“娘知道,娘就是舍不得,小时候爹娘没好好陪你,如今一眨眼你都要出嫁了,娘实在有些舍不得。”
“我知道,就是小时候爹娘不再身边时,我也知道爹娘一直念着我,日日给我写信,给我寄京城没有的新奇东西,我从没怪过爹娘”郑清衍贴着娘亲的手蹭了蹭,“今日,能嫁给自己心悦之人,我也很是高兴,只希望爹娘别太难过,虽说我嫁出去了,可两家也离的不远,爹娘若是日后想我了,我便常回家来,多陪陪爹娘。”
“傻孩子,”郑夫人被自家哥儿逗笑,“都嫁出去了还日日往家里跑,也不怕惹人说闲话。”
郑清衍皱皱鼻子:“这有什么,我回自己家还不成了,管他们说些什么,娘,我到时候肯定常带着安珩哥一起回来。”
郑夫人轻轻点了点郑清衍的额头:“你呀,好好过好你的日子就行了。”
娘俩在里面说着体己话,直到守在外面的婢女隔着门说迎亲的人来了,郑夫人才轻轻摸了摸郑清衍的侧脸,替他盖上红盖头,扶着人出门。
锣鼓喧天,人声嘈杂,许安珩站在一众人前面,紧张的拽拽衣袍,直直的看向房门口。
郑将军站在院中,朝他走近了几步,许安珩忙走到他身前,郑将军点点头:“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其他我也不多说,我只有清衍这一个孩子,你既娶了他,便要好好待他,若他受了什么委屈,我这个当爹的自是要为他讨回公道。”
许安珩神色郑重:“爹放心,我定会一心一意对清衍好,若有对不住他的地方,随爹处置。”
郑将军被这小子顺着杆子往上爬的一声爹喊的有些脸黑,甩了甩袖,让开了些,府里还准备了一些考题要考考这位哥婿,他也不再多说,只站在一旁看着。
考题不算太难,许安珩一一解开后,眼睛便一错不错的盯着房门口,这样一副痴情的模样,又是被身后跟来一起迎亲的亲朋好一番调笑。
“安珩这小子,活像是要把这门给瞪烂。”
“心上人在屋里呢,可不是望眼欲穿!”
“你小子,还说人家,你当初成亲时,可不也是这副模样!”
众人的说笑间,许安珩未曾掺合进去,依旧紧盯着房门,只听得一声响,一道火红的身影被牵着走出。
许安珩下意识朝前两步,又在郑将军的眼神下停下脚步。
小哥儿出嫁,按习俗该由家中兄长背着上花轿,只是郑清衍并无兄弟姊妹,便由郑将军背他上轿。
郑清衍趴在父亲宽厚的背上,感觉无比安心,被放入轿中时,感觉手被捏了捏:“爹?”
“没事。”郑将军看着一袭嫁衣的郑清衍,又拍拍他的手,跨出了花轿。
看着花轿远去,郑夫人眼眶又红了起来,郑将军在她身边扶着她,拍拍她的手,小声安慰着。
坐在轿中的郑清衍只在起轿时感觉到了些许晃动,接下来一路都是稳稳当当,也不知过了多久,轿撵停了下来,郑清衍垂眼,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自己眼前。
郑清衍将手搭上去,撑着他的手从轿中出来,盖头遮挡住了视线,郑清衍顺着身边人的步伐往前走,跨过门槛,走进大堂,许家的长辈皆是一脸笑意的看着两位新人。
“一拜天地!”
许安珩扶着郑清衍转过身,朝着大堂外下跪。
“二拜高堂!”
许侍郎与许夫人看着跪下的两人,纷纷笑着点头。
“夫妻对拜!”
郑清衍转身,俯身下拜,余光扫见许安珩垂下的发丝。
“礼成,送入洞房!”
郑清衍被牵着送进喜房,许安珩则需留在外头待客,席间众人传杯弄盏,好不热闹。
许安珩身为新郎官,自是许□□着灌酒,好在他酒量本就不差,大部分的酒又都被兄长与好友替他挡了去,故而也不显狼狈,只是席上众人实在缠人,好不容易躲着喘口气,忙叫来夏荷问道:“可有做些吃食送进房里?”
“少爷放心吧,奴婢才送了糕点和糖水进去。”
“送了就好。”许安珩点点头,还没来得及再说完,便又被人拽回了酒桌上。
外面杯觥交错,欢声笑语,喜房里却是静悄悄一片,都能听见喜烛燃烧的噼啪声。
今日一整日,除了早晨吃了两口粥垫垫肚子,郑清衍便没再吃过什么东西了,挨到现在,郑清衍早便饿了,吃过端来的糕点糖水,郑清衍又在喜床中摸索着,将床上的花生、桂圆、红枣一一摸出来吃了。
桂圆、红枣肉质肥厚,郑清衍一口一个吃的满足,口渴了便喝两口清茶,也不知吃了多久,门外由远及近传来略显凌乱的脚步声。他赶紧将口中的桂圆咽下,又将掀起的盖头放下,端正的坐好在喜床上。
房门打开又被关上,许安珩站在门口,看着端坐在大红喜床上的身影,只觉得心跳的有些快,闭上双眼定了定神,他一步步朝喜床走去。
床前的圆桌上,放着一杆喜称,许安珩只觉得手心有些湿滑,拿过称杆,看着面前盖着盖头的人儿,终于掀起了他的红盖头。
盖头掀起后,两人四目相对,一瞬间,竟都有些失神。
郑清衍眨眨眼,看着面前的人,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人更加出尘,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中满是情谊,在昏黄烛火下,更是勾的人移不开眼。
而烛光下的郑清衍在许安珩眼中,也如妖魅一般蛊惑人心,火红的嫁衣,细白的肌肤,金丝腰封紧紧包裹着劲瘦纤细的腰肢,抬眸间眼波流转,顾盼生情,眼角下的艳红的红色小痣更是勾人心魂。
许安珩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弯下腰,轻轻在郑清衍眼尾落下一吻,肌肤相贴间,郑清衍睫毛轻颤,扫过许安珩的脸颊。
“安珩哥?”
像是被唤回神智,许安珩眨眨眼,慢慢起身,微凉柔滑的触感却依旧在心间徘徊,他笑道:“清衍这一身嫁衣,勾的我魂不守舍。”
郑清衍脸颊微红,浑圆的杏眼直直看向他,反驳道:“哥今日才是让人移不开眼。”
“好,那今日我们俩都让人移不开眼,好不好?”许安珩笑着逗他。
郑清衍被这话逗笑,一直萦绕在心中的紧张焦灼也悄无声息的散了,他伸手轻轻捏下许安珩的侧脸:“这么说来,那我不是亏了,今日有多少人将你看了去?”
许安珩轻笑,起身走到桌前,端过两杯酒,递过一杯在郑清衍手中,也顺势在他身旁坐下,两手环绕,举杯同饮。
“小夫郎,从今往后,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了,还和其他人计较这么一小会?”饮下交杯酒后,许安珩顺势向前,在郑清衍唇上偷了个吻。
郑清衍被喊的脸热,一手捂住他的嘴。
“害羞了?我就要喊,夫郎,夫郎,夫郎……唔”许安珩在他的颈窝处挨挨蹭蹭,毛绒绒的发顶蹭的人痒痒,见他越喊越来劲,郑清衍红着脸,将他捏成了小鸡嘴。
“哈哈哈哈哈,哥,你这样怪可爱的。”郑清衍看着被捏成毛绒小鸡的许安珩,忍不住搓搓他的脸颊,动作间,两人顺势向床上倒去。
许安珩被压倒在床上,看着眼前明亮含笑的杏眸,腰间发力,将两人换了个位置,接着双手捧上郑清衍的脸,凑上去亲他:“清衍,我好高兴。”
郑清衍被他蹭的痒痒,边笑边躲开,见人露出委屈的神色,又仰起头亲了他一下:“我也高兴。”
本来只是不带情欲的亲吻,不知从何时开始变了味道,许安珩抵着郑清衍的唇研磨,趁他微微启唇时闯了进去,勾着他的舌亲的缠绵又放肆。
被亲的有些喘不过气,眼角都沁出泪来,郑清衍环在许安珩身后的手臂不自觉的拍打他的肩,唇瓣分开些许,郑清衍大口喘息着,不过两三下,又被掠夺了呼吸。
细腻的吻从唇角滑落至白皙的脖颈,手指从发间滑过,带散了火红的发带,又悄然落在腰间。
掌下的腰纤细又柔韧,不堪一握,上下摩挲着,能察觉到腰肢轻微的颤动,稍稍用上些力气,便如受惊那般,猛的一抖,抬眼看去,眼眶都红了。
屋里红烛轻晃,红帐垂落,床榻微微颤动着,一只白皙的手从纱帐中探出,艳红的腰封从手中掉落,不多时,繁复精致的喜服也从床榻间滚落。
衣衫半解,青丝散落,人影摇晃,细微水声在寂静的夜里额外分明,仔细听来,夹杂着让人面红耳赤的呜咽与喘息。
红烛渐短,烛影摇曳,一夜春宵。
翌日,东方既白,晨光熹微,郑清衍迷迷糊糊转醒,感觉到身上的疲累,强撑着睁开眼看了一眼,满目皆是红色,恍然间想起自己昨日才成亲,今日大可不必如往常一般起早习武,方才安心的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天色已亮,阳光透过明纸洒落在大红色的纱帐上,从床榻中看,像是撒上了一层粼粼金沙。
郑清衍整个人都被许安珩抱在怀中,脊背与胸膛贴的严实,被窝里暖暖的,烘的人浑身懒洋洋的。伸手捏了下贴在自己颈边睡的踏实的人,见人依旧未醒,郑清衍只好艰难的在他怀中转身,许是怀中人的动作扰了人安睡,许安珩微微皱眉,手上却是将人揽的更紧,埋头在人的肩窝蹭了又蹭,嘟囔着还想睡一会。
“哥?”郑清衍听许安珩出了些声,还以为人醒了,见人又一头扎进自己怀里,又无奈又想笑,只好自己往被窝里缩了缩,接着双手捧起许安珩的脸左右揉搓了几下。
许安珩的脸被揉搓的微微发红,郑清衍靠在他怀中,仰头咬了下他的下巴:“哥,别睡了,该起了。”
“再睡一会,不急。”许安珩嗓音沙哑,将郑清衍抱着往怀中按,撒娇似的下巴抵在他的头顶蹭了几下。
郑清衍靠在他怀中,听着他胸膛处的颤动,脸色微微泛红,他不安分的在他怀中动来动去,小声哄道:“哥,不能再睡了,今天要去敬茶的,快点,别懒床了。”
许安珩被折腾这么一会儿,已经清醒了不少,他听着怀中人刚醒时略显慵懒的声音,试图讨要些好处,睁着潋滟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郑清衍的唇。
虽说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是这光天白日的,又被这么直白的看着,郑清衍还是有些羞赧,只仰头在他唇角印下了一个吻,看着人眼中的暗含笑意,他轻轻掐了下手下的肌肤:“好了好了,再不起真的来不及了。”
郑清衍说着,边拍拍横在自己腰间的胳膊,示意他放开自己。
许安珩移开手臂,看着郑清衍坐起身来,侧躺在床榻上看着他的背影,衣裳在被中蹭的有些歪斜,露出了心上人肩背上星点吻痕,看的人喉间一紧,许安珩眸色渐深,从背后覆了上去。
“怎么了?”正理着衣裳,身后突然覆上一片温热的胸膛。
许安珩跪坐在郑清衍身后,揽着他的腰,贴近他的后颈,唇瓣在细滑的肩颈处流连,又留下点点红痕。
郑清衍被亲的腰间一软,不由向后靠去。
心上人在怀,许安珩亲的更加起劲,揽在腰间的大手也轻轻揉捏起来,听着怀中人渐渐被加深的喘息,许安珩只觉得下身一紧,只觉得在这么下去便要失控,最后不甘心的在郑清衍肩上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齿痕,便干脆利落的换起了衣裳。
“身上有没有不舒服?”许安珩打理好自己,见郑清衍坐在铜镜前准备束发,便走到他身后,接过婢女手中的篦子,替他梳理起来。
郑清衍一听这话,又想起昨夜的缠绵,脸上不禁涌上潮红,不自然的坐在凳子上动了动,有回道:“就是腰腿有些酸软,其他没什么不舒服的。”
“待会敬完茶回来后,我帮你揉一揉,昨晚是我太过……”许安珩替人束好发,又微微弯下腰帮郑清衍揉了揉腰,耳鬓厮磨间,想起昨夜的情景,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人羞愤的捂住嘴,他便只好咽回口中的话,对着人讨好的眨眨眼。
“不许再说了,”郑清衍捂着许安珩的嘴,见他连连点头,才松开手,“好了,再耽误下去真的要去晚了。”
许安珩趁着郑清衍松手,迅速在他侧脸亲了一下,这才满足的牵着人去了主院。
两人虽是黏糊了一阵,却也没真的误了时辰,到的时间正正好。
许府的长辈不多,正经也就这么几位,还都是看着许安珩与郑清衍长大的,自是对这桩婚事满意的不得了。
笑着接过郑清衍手中的茶,许侍郎与许夫人各往他手中塞了个大红封,许夫人还额外准备了一套首饰,她将郑清衍拉倒身前,取出玉镯就往他手中套,末了拍拍他道:“清衍,你与安儿成亲,娘再放心不过了,今后你们二人便要相互扶持,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若是安儿有什么欺负你的地方,你尽管来告诉娘,爹娘还有你两个哥哥都会给你做主。”
许夫人说的真心实意,她从小就喜欢郑清衍,小哥儿小时候生的软软糯糯,看起来就招人喜欢,又乖又贴心,小小一个人儿碰到口什么好吃的都不忘带一份回来给家里人尝尝,性格又直接利落,一点不弯弯绕绕,她怎么看怎么喜欢。自家儿子不开窍时,她恨不得上手敲他的榆木脑袋,等到儿子有了情思,她又恨不得手把手教他怎么讨人欢心,可没想到自家儿子是个有福气的,竟是没过几日就表明了心思,可是让她少操了不少心。
许夫人拉着郑清衍说笑,许安珩也凑上来喊冤:“娘,我哪会像你说的这样!”
“不会就好,”许夫人看了儿子一眼,“你呀,也就清衍看的上你了。”
他们母子俩拌嘴,屋里人都笑着看着,待挨个敬完茶后,屋中众人该上衙的上衙,该用早膳的便去用膳。
郑清衍没嫁进来之前也没少在许府用饭,与两位嫂子也是熟络,在饭桌上也无甚拘束,有说有笑的用过了早膳。
“昨日成亲诸事繁琐,想来你们也累着了,娘也不多留你们,回去歇着吧。”许夫人是过来人,最是知道成亲是件累人的事儿,也不让新婚的夫夫留下来陪自己说会儿话,开口便让他们回院里歇着。
许安珩自是不会推辞,他还惦记着郑清衍身上有些酸软不适,想早些回去替他揉一揉,当即便牵着身边人的手起身,笑着对娘与两位嫂子道:“那我们俩便先回了,娘和嫂子勿怪。”
看着相携而出的两人,许二嫂摸着已经显怀的肚子笑道:“不说别的,小弟和清衍光这么看着便很是般配。”
“可不是,”许大嫂看着两人的背影,也插了句嘴,“要我说他们俩啊,早该定下来了,没想到也是挨到这个年岁。”
许夫人一听这话,便是有些恨其不争:“这傻小子,我就说他是好福气,也不知怎么,我这三个儿子都木愣愣的,老大老二也是,老三更是青出于蓝,平日看他对清衍是关怀备至,隔三差五跑去人家府上,有什么好玩的新奇的都要送一份给他,都到这份上了,还不开窍,要不是清衍愿意等,我看他上哪哭去。”
许大嫂许二嫂也是抿着唇偷笑,许大嫂伸手轻轻摸了摸许二嫂的肚子,笑道:“好在如今两人已是修成正果,小弟还不算太呆,娘也不用替他发愁了。”
许安珩尚且不知娘和嫂子正笑话自己呆呆的像个木愣子,这会儿他正坐在床榻边摩搓着手掌,准备给郑清衍按腰。
听着耳边不绝的摩挲声,郑清衍双手交叠,下巴靠在自己手背上,懒懒的发问:“哥,你是在生火吗?”
“说什么呢,我这不是把手搓热些,怕凉着你。”许安珩一本正经。
“真的?”郑清衍歪过头,侧脸趴在手背上,斜着眼扫了下许安珩,“我看别人按背按腰都是隔着衣裳按揉,可不用什么搓热掌心。哥,你不会是蒙我的吧。”
“怎么会。”许安珩轻咳两声,伸手探进郑清衍的里衣,摸着人细滑的肌肤,轻轻的揉捏起来。
乍然被碰到腰间,郑清衍下意识的崩紧了身子,被按揉后,更是在床上闪躲起来:“哈哈哈哈,哥,痒痒,你按的有些痒,别摸了,我不要按了!。”
许安珩看着人越挪越远,都滚进床榻里面去了,又拽着人的衣角把人给拉了回来,郑清衍也配合他玩了起来,滴溜溜从里侧滚到外侧,接着往许安珩腿上一靠,笑着仰头看他。
“不是腰腿酸软,我看你挺好的,哪哪都舒坦。”许安珩捏捏郑清衍的侧脸。
郑清衍伸手捧住许安珩的脸,左右来回转着:“还是有一些些酸的,只是没那么难受,我也不想嘛,但是捏的真的很痒,我被捏的想笑,真的控住不住。”
“真的?”
郑清衍抓过许安珩的手,把玩起他修长的手指:“那当然是真的,我还骗你不成。”
“那昨晚……”许安珩低下头,先在郑州的红润饱满的唇上亲了一下,又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
“不许说了!”郑清衍听的耳根通红,故技重施要捏许安珩的嘴。
许安珩这回有了准备,不仅没被捏住,还趁机抓住人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一下,又哄道:“好好,我不说了。”
郑清衍躺在许安珩的大腿上,脸色泛红:“你不许在青天白日说这些话,我听着有些不好意思。”
许安珩被他直白的话可爱到了,抱着人就亲,良久,唇分,看着怀中被亲的气喘吁吁的人,许安珩爱怜的亲亲他的眉心:“你怎么这么可爱。”
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可爱的郑清衍一头雾水,正想开口问问时,腰部又被捏了一下,全身都不由的颤抖了一下:“痒痒,你故意的!”
许安珩睨他一眼,手不老实的往人腰间探去,坏心眼的故意去挠人痒痒:“现在才是故意的呢!”
郑清衍被捏的措不及防,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回过神来后也开始反击,两人就这么幼稚的在床榻上互相闹了起来,刚开始两人还有些分寸,闹了一会后,动静便有些大了,听的端着茶想要进屋来的夏荷都有些红了脸,站在门口有不知所措,呆愣片刻后,将茶壶放在院中的石桌上,站在门前台阶处静静守着。
52 梨膏
闹了半晌, 最终还是郑清衍先开口求饶。
“不来了,哈哈哈哈哈,累了, 不来了, 我认输。”郑清衍笑着喘气,仰躺在床上,双手抵着许安珩, 开口认输。
许安珩见好就收,探头在郑清衍红润的脸上亲了一口, 接着往下一靠, 趴在他的胸口处,光趴着许安珩还不老实,脑袋左蹭右蹭的, 将郑清衍的衣裳都蹭开不少, 看着眼前白皙锁骨上残留的红斑驳红痕,许安珩磨了磨牙, 抬头又在那快要消褪的齿痕上轻轻咬了一口。
“嘶!”冷不丁感觉到锁骨处的痛意, 郑清衍轻拍了下趴在自己身上的许安珩。
被夫郎拍了,许安珩松口,讨好的在刚刚咬过的地方舔了舔, 又往上挪了些, 在郑清衍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郑清衍被亲的嘴唇发麻,又见许安珩一个劲的往自己怀里拱,不免觉得好笑,捏捏他露在外头的耳朵, 道:“说好给我按揉腰腿, 怎么现在变成了我们俩一起躺在床上睡大觉?”
许安珩脸埋在郑清衍肩窝里, 含含糊糊回道:“你怕痒嘛,那我给你敲敲,你不许躲开了。”说罢,许安珩手握成拳,控制着力度在郑清衍的腰部、大腿处敲敲捶捶,偶尔敲累了就顺手在人家腰腿间摸上一把,然后又撒娇的将手横到郑清衍眼前,撒娇的哼哼自己手累。
郑清衍抓着自己面前的胳膊,拉近些后,在许安珩满心以为他也要给自己揉捏放松一会儿时,张嘴咬了一口,留下一个圆圆的牙印。
“为什么咬我?”许安珩可怜兮兮的问。
郑清衍闻言翻过身,拉下他的衣裳,在他的胸口又留下一个牙印:“就是想咬,不可以吗?”
“怎么不行,别说咬这些地方,就是在我脸上咬一下都可以,只不过——礼尚往来,清衍咬了我,我是不是也可以……”许安珩眼神带上了些情欲扫过郑清衍的脖颈、胸口处。
郑清衍看着许安珩的神色,瞬间感觉回到了昨夜,他下意识动了动,抬手遮住了许安珩的眼睛,感觉到手心处睫毛轻颤间带来的痒意,他紧了紧喉咙:“现在不行,晚上好不好,昨晚真的好累……”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
许安珩拉下覆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在掌心处轻轻吻了一下后,对着指缝交叉紧握,十指相扣,另一只手紧紧揽着郑清衍,将他往自己怀中带,双腿也插进他的□□,两人紧紧贴合,唇齿交缠。
看着眼前濡湿的睫毛,许安珩不舍的咬了下郑清衍的唇瓣,退开些许,轻抚着他的背,轻吻他的眼睫额头,无声的安抚,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渐渐平复,许安珩低头在他脸颊啄吻:“不闹你了,再睡一会儿吧,昨夜睡的晚,今早也起的早,左右也没什么事,多休息会儿。”
郑清衍被吻的脸颊绯红,感觉到脸颊的灼热,他偏开头微微躲了躲。
许安珩看着怀中人羞红的面容,手臂微微收紧,低下头爱怜的亲亲他的耳垂,复又将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将人牢牢拥在怀中。
屋内静的落针可闻,唯有床榻上传来细碎的悉索声。郑清衍在许安珩的怀中翻过声,脸颊贴在他的胸口,默默的听着他有劲的心跳。
许安珩搂抱着心上人,察觉到怀中人的安静,下巴轻轻在他头上蹭蹭:“困了?”
郑清衍懒懒的应了一声,被自己心悦之人这么环抱着,让人感觉既安心又犯懒,只想这么一直躺下去。
“困了就睡一会,别撑着。”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轻柔,郑清衍还想说些什么,嘴唇微动,却又没说出什么。
许安珩看着人睡着,又偷了个香,转眼自己也打了个哈欠。昨日确实劳累,今早又早早起身去敬茶,方才打闹时还不觉得,如今静下来躺着,没过多久困意便涌了上来,眼皮沉重的抬抬不起来一点,许安珩无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温热,睡的香甜。
待到一觉睡醒,早已过了用午膳的时辰,听得床榻上有动静,郑清衍放下茶盏走至床边,掀起床帐,轻拍锦被:“哥?”
许安珩迷迷糊糊睁开眼,打了哈欠后,彻底清醒过来,拿过衣裳,边往身上穿边问道:“几时了,你用过饭没,我好饿啊。”
“末时了,我也刚醒,还没吃呢。”郑清衍轻咳两声,喝了口茶,又倒了杯热茶在桌上,让许安珩润润嗓子。
菜是早便备好的,待两位主子一醒,得了吩咐便迅速上桌,等到许安珩打理完,正正好用膳。
小厨房熟悉两位主子的口味,做出来的饭菜自是合胃口,看着郑清衍的筷子频频从桌上的素菜上划过,许安珩笑着夹了两大筷酸辣包菜丝放进他的碗里,将已吃下去半碗饭的白瓷花碗堆的满满当当。
郑清衍看看许安珩,见他面上虽笑着,眼底却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决,只好耷拉着眉眼吃着碗中的素菜,心里默默自我安慰,好歹包菜丝酸辣开胃,味道不差。
两位主子之间的眉眼官司被站在一旁的下人们看在眼里,在院里伺候的几个大丫鬟,都是从小伺候着许安珩长大的,个个老实本分,又因许安珩待下人和善,心里都将他当弟弟看待,并未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对着郑清衍这个从小陪着主子长大的少夫郎也是敬重有加,郑清衍带来的丫鬟也是从小跟在身边的,两个主子从小熟络,两人身边的下人也自是交好。
侍立着的几个丫鬟原来也没少见过许安珩拘着郑清衍多用蔬菜,如今二人又已成婚,看来主子是得长长久久的盯着夫郎用膳了,如此想来,倒是极好的——几个丫鬟对视一眼,眼中俱是笑意。
“咳,咳咳。”丫鬟们眉眼横动间,郑清衍捂着嘴咳嗽了几声。
“是不是冻着了,刚才起身时就听你咳了两声?”许安珩轻轻拍了拍郑清衍的背,见他好些,又盛了碗甜汤给他润润嗓子。
羹汤清甜不腻,郑清衍喝完小半碗才停下来,回道:“没冻着,就是天气干燥,嗓子有些痒,不碍事。”
“秋季干燥,你嗓子干痒咳嗽,得多吃着润肺通燥的才好。”许安珩看着郑清衍喝下剩下小半碗汤,思索片刻,喊了人进来,吩咐道:“青石,你去多买几筐梨回来,夏荷,你去药铺买些罗汉果和川贝。”
“是要做什么?”郑清衍放下手中的碗,好奇问道。
许安珩也盛了碗热汤,舀起一勺吹凉:“现在正是吃梨的季节,梨又止咳润肺,多买些做成梨膏,嗓子不舒服时泡些喝,很是对症。”
正如许安珩所说,正是梨当季的时候,满大街都有卖梨的小贩,青石比对着,买下一个大娘板车上所有的梨,让大娘送到许府门口,又带着几个人将满车的梨一筐筐搬进府中厨房里。
“是不是太多了些?”看着眼前七八个大竹筐,郑清衍眼角抽了抽。
“不会,十来斤梨才能熬出一小罐梨膏,这么些梨熬出来的梨膏往爹娘和大哥二哥那分分就没了。”许安珩随手拿起一个梨,放在在自己手心上比对了下,“这梨个头真大!”
郑清衍从他手中拿过梨,用刀切了,喂了一块到许安珩嘴边,自己也尝了一块。
“青石,这梨子买的好,”许安珩边吃边赞道,“入口脆爽,汁水丰盈。”
院里梨多,郑清衍便让这些丫鬟小厮们自己在筐里拿些,一起尝尝味道,青石正和青木比量着谁手上的梨更大些,听得许安珩的话,笑着回道:“奴才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大娘的梨好,还央着大娘让奴才尝尝味道,尝过了这梨味道好才敢买这许多回来。”
待手中的梨吃尽,许安珩便让人将梨搬去洗净,带皮切块,又将梨块搅打成糊状,接着把买来的罗汉果捏碎、川贝磨成粉,和切成碎末的红枣、陈皮和姜一起,全部倒入大锅中,烧火熬煮,大火煮开后,再小火煮出汁水,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将锅中熬煮的汁水并着梨肉残渣过纱布过滤一遍,将各种残渣滤出来后,只余干净的汁水,再小火忙熬,熬至锅中泛起大泡,汁水变的浓稠方可。
梨膏做法并不复杂,只是太过耗费时间,许安珩买的梨子又多,厨房中的人分成几批,各自领了相应的事儿做,相互配合着,好歹是在用晚膳前将所有的梨给熬成了梨膏。
忙活许久,厨房里满是梨子清甜的香味,灶台上的锅中正熬些最后一锅梨膏,随着锅铲不停的搅动,锅中的梨膏颜色渐渐加深,变的更加浓稠。
“好了!”张全一下午熬了几大锅梨膏,这会儿已经彻底掌握了火候,熟练的将锅中的深褐色的梨膏盛在一旁晾晾。
“一下午拢共就得了这么些,也太费功夫了。”郑清衍看着眼前的罐子,很是感慨。
“可不是,”许安珩舀了勺梨膏放进杯中冲泡开来,端到郑清衍手中,“不过这梨膏清心润肺、生津止咳的效果也是极好,倒也不枉费这一番功夫。”
府中熬的梨膏是实打实的用料,熬出的梨膏也纯正,厨房里的人为着这事儿忙活了一下午,郑清衍不止加了给他们这个月的月钱,还让每人给装了些梨膏带回去。
这季节本就干燥,家中有孩子咳嗽的知晓梨膏对症,更是连连谢过主家慈善,这一来倒是无人抱怨,个个喜笑颜开。
“不过这梨膏也不能多用,”许安珩提醒道,“孩子脾胃弱,梨性凉,虽加了姜,却也别让孩子多喝,容易引起孩子腹泻。”
一旁听着的婆子听罢,连连点头。
梨膏顺滑,一勺舀入水中,小勺搅拌几下,便完全融进水中,浅尝一口,味道出乎意料的好,郑清衍舀过一勺给许安珩:“我还以为梨甜,又额外加了蜂蜜,这梨膏喝起来也会有些甜腻,没想到喝起来不过微微有些甜,还略带些酸,很是清爽。”
“你喜欢就好,”许安珩笑着喝下喂到嘴边的梨膏水,“平日里嗓子不舒服就泡上一杯,也省的咳的难受。”
许是心里甜,郑清衍只觉得杯中的梨膏水也甜极了,他低头轻啜杯中温热的梨膏水,眨眨眼,驱散杯中缓缓升起的水汽。
53 灯笼
熬成的梨膏除了送去各个院里的, 许安珩还特意留出了几大罐,准备过两日一齐带去郑府:“爹不是嫌梨汤太过甜腻,喝这个正好。”
郑清衍自是心喜他记挂自己的家人, 杏眼微弯, 见周围的婢女都做些手中的事儿,没往这边瞧,偏头在许安珩脸侧印下一个吻。
三朝回门, 许府早已备下厚礼,一大早许安珩便同郑清衍坐上去郑府的马车。
看着窗外熟悉的巷道景致, 郑清衍突然感觉到一阵鼻酸, 恹恹的放下车帘,歪头靠在许安珩的肩上。
“怎么了,突然就蔫蔫的, 心情不好?”许安珩摸摸他的脸颊。
郑清衍支起头, 下巴抵在许安珩肩上,一手无意识的卷着他的发尾:“想到以后不能常陪在爹娘身边, 突然就有些心酸。”
许安珩了然, 师父师娘膝下子嗣单薄,唯有清衍一个孩子,再加上在清衍小时候没能陪在他身边, 师父师娘对清衍更是愧疚, 故而平日里对他多是疼宠,清衍对他们也是依赖,现下想到以后不能像原来一般日日待在爹娘身边,定然是有些心酸难过。
“那以后我们常去看看爹娘, 两家离的近, 也不费多少脚程, ”许安珩搂着郑清衍的腰,手掌轻拍,安抚着他,“或者,我们买座宅子,就买在爹娘家附近,这样还能日日回去蹭饭。”
郑清衍闻言,扯了扯绕在手指间的头发:“越说越不着调,爹娘和兄长听了,又要训你。”
“哪有,我真是这么想的。”许安珩委屈的捏捏郑清衍圆润的指尖。
郑清衍最受不了许安珩故作委屈的样子,看的人心里痒痒的,他捏住许安珩一点脸颊肉:“不许装委屈。”
“没有装,”许安珩抓过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凑在嘴边亲了一下,“我知道你是想着这样对名声有碍,有分家之嫌,那便罢了,今后我们多回来走动便是。”
被宽慰许久,郑清衍早已好多了,他抓着许安珩的手把玩,挨个捏过每个指尖,笑道:“好啦,我就是一时有点触景伤情,仔细想想,这话和成亲那日,娘与我说的一模一样,我当时也是这么宽慰娘的。”
许安珩静静看着郑清衍白皙光滑的侧脸,任由他捏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他背上轻拍。
两人交谈间,车夫老练的驾着马车,直往郑府。
郑府门口,早有小厮在门口张望,远远看见许府的马车,连忙跑进去通传。
郑将军夫妇早早便等着这新婚的小夫夫过来,见着人来,眼见着两人亲近的姿态与眼角眉梢处的喜意,心放下了大半。
拉着人问了话,知道郑清衍在许府过的好,郑夫人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另一边许安珩却不知怎么,聊着聊着和郑将军下起了棋,许安珩本就不擅棋,没想到郑将军更甚,胜过几局后,看着郑将军紧皱的眉头,许安珩偷偷开始放水。
一连胜过几盘后,郑将军明显脸色好了许多,看向许安珩的眼神也不似先前锐利,不知道下了多少盘棋,直到用午膳前,郑将军才意犹未尽的摆摆手,放过了许安珩。
郑清衍走到一脸疲累的许安珩身边,一脸歉意悄悄说道:“爹前些日子不知怎么突然迷上了下棋,只是下的实在……是我忘了提醒你了。”
“看了一上午棋盘,脑袋都晕乎乎的,”许安珩敲敲自己的脑袋,有些抱怨,“爹怎么坐的住这么久?”
郑清衍轻咳两声,眼神飘忽:“因为家里没人爱和他下棋,好不容易逮着你,可不得下个够。”
已经和夫人走远的郑将军并不知道身后的新婚小夫夫在笑话自己是个臭棋篓子,还在和夫人说着自己上午连胜几局,自己的棋艺大有长进,邀请夫人下午和他一起下两盘。
郑夫人一边顾左右而言他,一边连忙加快了步子,进到屋中准备用膳,好不容易岔开话题,待到许安珩坐下时,郑夫人又带着些许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许安珩被看的丈二摸不着头脑,倒是郑清衍知道母亲在想什么,不由笑了笑,夹了一筷羊肉放进他碗里,许安珩一看,也不再多想,专注吃起饭来。
许是上午下棋下的舒坦,郑将军也没在饭桌上给许安珩灌酒,只小酌了几杯,让许安珩好好待郑清衍,许安珩自是满口答应。
用过午膳,便要回府,走之前,许安珩还拉着郑清衍回他自己的院子里看了看,看着屋内熟悉的摆设,郑清衍又有些不舍,在屋里坐了好一会。
许安珩陪着他一起坐了会,又绕进里屋看了看,为了避嫌,稍大些后,他便没进过郑清衍的屋子,这会儿进来,自是有些好奇。
屋内架子上除了书籍与一些瓷具器皿,还放了一个小木盒,也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许安珩不禁有些好奇,转身出去问道:“清衍,架子上盒子里装了这什么?”
“什么?”郑清衍跟着进来,看见架子上的小木盒,略想了想,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笑着取下来放进许安珩手中,“哥,你打开看看。”
“这么神秘?”许安珩好奇的打开木盒,推开后,十数枝手指粗细的竹枝出现在眼前。
竹枝通体翠绿光滑,许安珩取出一根把玩:“怎么收了这么多竹枝?”
“原来会用竹子练雕刻,就收了许多竹枝,这些竹枝细细长长一根,我看着喜欢,就都留了下来。”郑清衍也伸出手滚动木盒中的竹枝,“一开始想先留着,后来也不知道能用来做什么,就一直留在这儿了,要不是你看到问起,我都快忘了。”
许安珩摩挲着手中的竹枝,他知道郑清衍会雕刻,毕竟今日头上的簪着的簪子就是他送的,还有自己书房里的白玉笔筒也是出自他的手,只是没想到,他还收集了许多竹枝,实在是——太可爱了。
手里细长的竹枝可爱,收集光秃秃竹枝的郑清衍更可爱,许安珩抱着低下头就对着人红润的唇就亲,只把人亲的气喘吁吁。
“哥,你怎么回事?”郑清衍半靠在许安珩身上平复着呼吸,抬眼嗔怪的看了下他。
许安珩从郑清衍身后环抱着他,一下一下的在他脖颈处轻蹭,又偷偷咬了下他圆润的耳垂,听见怀中人的轻呼,又亲了下他的耳垂,接着倒打一耙:“都怪你太可爱了。”
郑清衍一脸困惑,不解的眨眨眼。
许安珩又亲亲他的眼尾:“把这盒竹枝带回去,做个灯笼摆在桌上,好不好?”
郑清衍自是无有不可。
收好木盒,与爹娘告别,两人便坐上了回府的马车,许是来时的一番话劝慰到了郑清衍,回家,回家的路上他也没再左思右想,坐在马车中闻到酱肘子的香味,还嘴馋的下车买了一个,与许安珩分而食之,等到肘子吃完,正好也到了府上。
“哥,竹灯笼要怎么做?”在院中坐下,将盒子中的竹枝在桌面摆开,想起许安珩先前提过的话,郑清衍滚动着竹枝看向他。
婢女拿了纸笔出来,许安珩将灯笼的图样细细画出来,郑清衍接过一看,道:“看起来倒是不难,只是要打孔拼接,稍微有些费功夫。”
“要是嫌麻烦,拿去让人做好了送来便是。”许安珩拿起一枝竹枝敲敲石桌。
“不要,还是我们自己来,”郑清衍断然拒绝,拿过竹枝就开始比划长短,“哥,你看看这么大放在书桌上会不会太突兀?”
许安珩就知道他会想要自己动手,笑着拿过竹枝回道:“不会,这些竹枝长短正好,只是这个长短大小,做起来更费事儿些。”
“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儿,正好慢慢来。”
许安珩捏下郑清衍的脸颊,在他的对面坐在,也拿过竹枝在两头开始做上标记:“行,那我们慢慢做。”
竹枝修剪长短,在两头打孔,再组装成方正形的灯笼模样,底部与顶部用竹枝劈成的半边竹片交叉固定,四边糊上明纸,再用扎好的芦苇铺顶,小巧的竹灯笼便做成了。
这竹灯笼看起来没什么技巧,做起来却着实不易,光打孔就费了不少功夫,太大了固定不住,太小了竹枝又插不进去,这些竹枝又细短,更是费了不少时间。
天色渐暗,刚用过晚膳,郑清衍便又坐到了桌前,许安珩用绳将芦苇扎齐理好,撑着下巴光明正大的盯着人的侧脸看。
灯下看美人,美人撩人心。暖黄灯烛下,美人面容镀上一层温软颜色,卷翘的睫毛,红润的嘴唇,专注的神情,勾的许安珩魂不守舍,想凑上去将美人亲的泪眼朦胧,但感觉会被打,许安珩只好遗憾作罢。
待到郑清衍从许安珩手中接过几束芦苇,彻底将竹灯笼做好,满意的左右赏玩时,一道被忽视许久的幽怨目光终于被他察觉到:“哥?”
“终于舍得将目光分给我了。”许安珩拖着凳子移到郑清衍身边,抱着他往他身上一靠,语气好不幽怨。
“刚才在做灯笼嘛,”郑清衍讨好的往他脸上亲亲,又将两人做了大半个下午的灯笼放在他手中,“看,是不是很好看?”
竹灯笼小巧,比许安珩的手掌大不了多少,也正是因此,才花费了这许多时间,四面的明纸上也分别被许安珩画上了小猫酣睡图和小猫扑蝶图,剩下两面则画了两个矮墩墩的小人,看衣着发饰,一看便知是他们二人,寥寥几笔,勾勒的栩栩如生,如此一来,这用材平奇的竹灯笼,看起来倒也精巧细致。
“好看,就摆在屋里好不好,每天都能看见。”许安珩揪揪灯笼顶上的芦苇草,偏头在郑清衍脸上偷亲一口。
郑清衍睨他一眼,将灯笼中的烛火点亮,幽幽烛火下,两人越靠越近。
人影交缠,一夜纵情欢愉。
54 友人
京城的雨淅淅沥沥, 连着下了十来天,郑清衍穿好外衣,转身见许安珩睡的正香, 替他掖了掖被角, 轻声出了屋子。
等到郑清衍在凉亭中练完一套剑法,擦着额前的薄汗回来时,许安珩依旧熟睡着, 只是不知他是怎么睡的,就这么一会儿功夫, 便从先前的位置, 滚到自己躺过的地方睡着,看起来没半点要醒的意思。
如今离两人成亲已经过了小半个月,郑清衍前两日已便回武馆教习武术, 时辰还尚早, 擦洗一番后,又在院里用过早膳, 临走前听见房中悉悉索索翻身的动静, 又转进屋里看了一眼,正对上许安珩迷蒙的泛红的桃花眼。
一觉醒来,嗓子有些干哑, 许安珩左右晃晃脑袋, 蔫蔫的问道:“要出门了?”
郑清衍走到床前,弯腰在许安珩脸上亲了下,又捏捏他的鼻尖:“你醒的正好,刚要出门。”
“路上慢些, ”许安珩呆呆的点点头, 又搓了搓胳膊, “这天有些凉,多穿件衣裳,别冻着。”
“好,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去武馆了。”郑清衍又在许安珩唇上亲了下,摸了下他散乱的头发,没在耽搁,打着油纸伞出门了。许安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又躺进被窝里睁着眼发了会呆,等到彻底醒神才从床上坐起。
坐到饭桌前,早膳早已摆好,今早吃的炒面。
要说吃面,惯常的做法是煮着吃的,在这吹着凉风的早晨的喝上一口热乎乎的汤,整个人都舒坦不少,只是昨晚吃着炖肉时,不知怎么,许安珩突然想起了了浓油酱赤的炒面,只可惜当时已经吃饱了,实在是吃不下了,便让小厨房今早做了炒面来吃。
炒面加了鸡蛋和许多素菜一起炒,香味浓郁,口感劲道,里头的小白菜和豆芽夹杂在面条中吃起来脆嫩又解腻,让人胃口大开。
吃过早饭,许安珩泡了杯热茶坐在桌前消食,房门未关,屋外的凉风挟着雨水湿气飘进屋中,让人感觉到一丝凉意。
放下茶盏,双手互相搓了搓,许安珩起身将房门关上,屋内霎时昏暗许多,点亮烛火,端上茶盏,许安珩坐到书桌前,看着桌上勾勾画画的宣纸,皱了皱眉。
前些日子郑清衍还日日待在家中时,便又提起了他夏日时曾想过的开家食铺的想法。当时只是起了这么念头,也没细想,便推到成亲后再细说,这些日子两人腻在家中,不免说起此事,皆是以为此事可行。
开食铺最重要的便是要有足够独特新奇的菜品能够留得住客人,这一点则是许安珩最无需担心的,他原就爱钻研各种美食,学了不少方子,不论是甜品点心还是家常菜亦或是些大菜,他都有能够拿得出手的。最重要的解决了,剩下的便是铺子的选址、内里的装修,以及靠谱老实的厨子和做事的伙计这种种事等着去解决。
平日里不做不知道,真自己一一去解决这些事,还真没一个是简单的,单就铺子要装修成什么样子,许安珩这几日坐在桌前,愣是没想出个定数,毕竟是自己第一个铺子,总归是上心许多,难免有些瞻前顾后。昨日睡前他本想抱着郑清衍嘟囔几句,可惜两人叽里咕噜还没讨论出个子丑寅卯来,被窝里又太暖和,迷迷糊糊的也不知什么时候,两人就这么抱着睡着了,想起来真是让人头疼的很。
门外雨声渐缓,左右坐在屋中也没什么头绪,许安珩干脆自己撑了把伞,带着青石出门走走。
天上飘着牛毛细雨,青石板路湿滑,行走间,点点泥泞溅在袍角。
从府中出来,行走几步再过个拐角,便是通往正街,大街上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个往来采买的路人,平日里在街上结伴戏耍的小萝卜头们,想来不见一个,想来是因着下雨,被家中大人拘在家中,不许出来闹腾。
正值上午,用早膳太晚,用午膳又嫌早,街边几家饭馆食铺都没什么人,许安珩随意进了一家大饭馆,在柜台看了看单子,点了一壶热茶和两,盘小食,坐在大堂中四处打量起来。
“客官,您慢用,还有什么需要喊一声就是。”小二端着托盘过来,将东西放下,笑着招呼两句后,又拿着墩布擦起旁边的桌子。
许安珩点点头,示意青石也坐下一起,又夹起一颗丸子尝了尝味道。
“嘶,烫!”丸子中间有一包汤,刚出锅,热乎乎的烫嘴,好在许安珩没一口吃进嘴里,不然嘴里好歹得烫出个泡来,只是溅出的汤汁让人没个防备,还是将嘴给烫红了些许。
青石见状,忙找店家要了杯凉茶,许安珩接过喝下一大口,好歹嘴上不那么难受,剩下的丸子也没再动筷,只时不时夹两筷糍粑,就着热茶慢悠悠的吃着。
从今早醒来,雨便一直没停过,忽大忽小,刚才还是蒙蒙细雨,现下雨势忽大,噼啪的落在屋檐地面上。
大雨飞溅,路人难行,纷纷找地避雨,饭馆中也涌进几人,掌柜的见状,也没随意驱赶,让小二拿了帕子给人擦擦身上的水渍,又给上了壶热茶,让人喝着暖暖身子。
“少爷,这店家还挺心善。”青石看着,不由说道。
许安珩双手捧着热茶,抬眼看去:“开门做生意本就是以和为贵,若是这店家不让这些行人避雨,计较这许多,一传十十传百,自是没人来光顾他家的生意,反之一壶茶,几条帕子也不值几个钱,还能搏个好名声,怎么都是个不赔的买卖。”
说完,许安珩抬抬下巴,示意青石往柜台上看:“你瞧,这不就来生意了。”
刚才进来躲雨的行人,有好几个正招呼着小二点菜,一时间,店里生意就好了起来。
青石恍然的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余光扫过门口时,却是看见了熟人:“少爷,奴才好像瞧见周公子了。”
顺着青石的手看去,果然是周轩,不过此刻他看起来有些狼狈,衣角处溅了不少水渍,头发间也有些凌乱,几缕湿发黏在脸侧,一看便是被刚才突如其来的大雨淋了个巧。
“周兄。”许安珩绕开端着热汤的店伙计,走到周轩身侧,拍了下他的肩膀。
周轩正拿着帕子擦拭着身上的雨水,突然被人从身后这么一拍,吓的浑身一抖,转头一看,顿时舒了口气:“许安珩,原来是你,你这不声不响的,我还以为是谁呢,吓我一跳!”
吓着了人,许安珩抱歉的笑笑,周轩也没计较,将手巾还给店伙计后,便随着许安珩一起,拎着放在地上的篓子坐到了他们方才的桌上。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淋这一身雨,你这篓子可湿了,里面没装什么贵重物吧?”许安珩边倒茶边问。
“出门谈生意,临走前他硬是给我塞了篓螃蟹,推拒不得,便收了下来,”说到这,周轩摇摇头轻叹了口气,“出来时还好好的,正巧走到半路就下起大雨,又刮着风,打着雨伞也不顶用,你瞧瞧我这,都被吹成什么样了,好在附近都是开门做生意的人家,便想着进来躲躲雨。”
“原是如此。”许安珩将茶壶放下,点了点头。
喝下口热茶,周轩轻舒口气,转而问道:“你呢,这大雨天不呆在家中,可是有什么急事要办?”
听到这,许安珩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周轩家又是做酒楼生意的,倒是能像他取取经:“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动了个开小食铺的念头,正烦心着,想着出来透透气。”
“果真如此?”周轩眼睛一亮,活像是自己要新开家铺子一般,“可定下了开在何处,铺子有多大,是要买点心糕团还是家常小菜?”
没料到周轩一下便问出如此多问题,许安珩略一思考,才一一回答,罢了又开玩笑道:“看你还挺高兴,我开的可是食铺,你就不怕会影响你家酒楼的生意?”
“这你就想差了,”周轩笑着摆摆手,“就算不是你,总会有其他人要开铺子,我总不能拘着不让人家做这门生意,这么一来,相比其他人,我还宁愿是你开食铺,好歹互相知根知底,不会耍什么阴招,更放心些。”
“你说的确实有理,”许安珩闻言,笑着喝了口茶,“既如此,我也不和你客气,正巧有许多问题积着,你也给我提提意见。”
周轩自是不推迟,只不过既要谈事,便不好再坐在大堂,上了二楼雅间细说。
雨下个不停,快到晌午也没有要停歇的迹象,伴着斜风被吹进屋内,青石刚关上窗,边听得自家主子说话。
“青石,这阵雨大,你去武馆传个话,就说中午我便不回了,与周兄在外头用膳,你和清衍知会一声,让他若是无事中午也不必回府,这天气一来一去的也不方便……”许安珩絮絮叨叨,交待了许多。
周轩今早出门也没带小厮,见状连忙让青石顺路也帮他与夫郎带个话。
看着青石关上门,周轩不经意的感叹道:“这个月雨水多了些,这小半个月基本每日都有一场雨。”
“是啊,夏日里几月没见着一滴雨,我还想着今年雨水少,没想到都下到现在来了。”许安珩看向轩窗,却看不见窗外的雨。
“行了,不想这些,看看要点些什么菜。”周轩大手一扬,打断了许安珩的思绪,两人便商讨着点了些招牌菜与特色菜。
55 螃蟹
待到屋外骤雨停歇, 已是半下午,与周轩谈论半晌,许多事物许安珩也有了头绪, 眼见着雨停, 周轩便有些心神不定,想要先走一步。
周轩拱拱手:“安珩,这雨眼见着停了, 我便先走一步,家里还有人等着, 若还有什么事儿, 你随时来寻我,我定知无不言。”
“既如此,我也不耽误你。”许安珩笑着起身。
低头看见脚边的竹篓, 周轩拍了下手, 将竹篓递给许安珩:“这季节螃蟹最是鲜美,你拿回去尝尝。”
许安珩自是不肯, 还没等他推拒, 又听得周轩道:“你也别推拒,这螃蟹寒凉,我娘不爱吃, 你嫂夫郎现在又吃不了, 我自是不好吃这东西馋他,至于我爹,哼……”
周轩嗤笑一声,剩余的话并未说出口。
许安珩知道他府中的情况, 他爹宠妾灭妻, 要不是周夫人有些手段, 现在指不定周轩是个什么样子,故而周轩对他这个爹也是极其厌恶,若不是顾及名声,他都想带着娘与夫郎搬出周府,另立府邸,离他爹远远的,怎么可能还送螃蟹去孝敬他,只是许安珩注意到他的话,迟疑道:“嫂夫郎是……”
周轩点点头,脸上满是喜意:“正是,前些日子才诊出来的。”
“恭喜恭喜。”许安珩笑着拱手贺道。
周轩满脸喜气,又将竹篓往许安珩手中塞:“既如此,这螃蟹你可别推拒了,我带回去也是浪费,你就拿着吧,和我还客气什么!”
“好好好,那我便收下了。”许安珩接过篓子,想起什么,又问道:“我这有几道食谱,是我二嫂孕时食欲不佳时用的,你可需要?”
“还有这等好事,”周轩惊喜道,“自是要的,我正愁这事儿呢!”
“等抄写后,我便差人送到你府中。”
“那便多谢!”
送人下楼,许安珩又独自返回了雅间,一进屋便看见桌角旁的竹篓,蹲下身揭开一看,里面的螃蟹用稻草捆扎的结实,个头硕大,看起来就
肉肥膏满。
看着竹篓中的蟹,许安珩在脑海里想着螃蟹十八吃,越想越嘴馋,最后竹篓一盖,拎着出了酒楼。
秋日天暗的早,武馆下学时辰也提早了些,许安珩掐着手指算算,这会儿过去正好能赶上武馆下学,和郑清衍一起回府。
许安珩到时,正巧赶上武馆学生下学,便站至对面,不凑上前去挡道。
他原来过武馆,一些学生见他眼熟,认出他是郑夫子的夫君,便也点点头像他问好,又拉过自己好友,几人笑嘻嘻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慢悠悠的半天没上马车,时不时还转头往门内看看。
“夫子,有人在门口等着你呢,你还不快些!”一个圆脸小哥儿凑到郑清衍身边,抱住他的胳膊笑道。
郑清衍刚刚忘了拿伞,折返回去又出来后,便被抱住了胳膊,听得小哥儿的话,便猜到了他所说之人是谁,捏捏他脸,笑道:“还特意回来和我说一声,是不是又有许多人在外头没走呢?”
圆脸小哥儿嘿嘿一笑:“大家只不过好奇夫子的夫君是什么样的,站的远远的看两眼,认认人罢了。”
武馆中的小哥儿小娘子们性情大多爽朗,且能来武馆学习武术防身健体,大多家境也不错,还有些相互之间本就熟识,都不是什么尖酸刻薄之人,相处久了,一来二去间,也都熟络起来,平日里无事也会聚在一起说说话,聊聊趣事,难得有共同熟识之人的趣事可瞧,可不是站着不愿先走。
“都围在这儿呢?”郑清跨过门槛,看着武馆门口处三三两两聚集的人,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见着郑清衍出来,逗留在门口的小哥儿小娘子们纷纷喊着“夫子”,脚下挪动几步却还是不肯先离去,瞧瞧他,又瞧瞧另一边玉树临风的男子,脸上也不由露出笑意,抬起手用宽袖掩着,不知在和好友说什么小话,眼神却一直没离开他们二人,看见许安珩朝着这边走来,更是瞪大了双眸,一错不错的看着。
郑清衍往许安珩身边靠了靠,好笑的看着八卦的众人:“我便先走了,你们也早些回吧。”
打过招呼,郑清衍便牵上许安珩空闲的那只手,转身先走了,听着身后声音渐大的私语,以及一两声抑制不住的惊呼,许安珩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清衍,你这武馆中的学生,也,也太……”
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许安珩愣是没找出个合适的形容词。
郑清衍抓着他的手紧了紧:“他们只是好奇罢了,没什么坏心思的,前两日还闹哄着要喜糖吃呢。”
“但是他们一直盯着我看,我总是有些不自在的,”许安珩委屈的挠挠郑清衍的掌心,“你怎么只向着他们?”
郑清衍听着他特意放轻又故作委屈的声音,心里痒痒的,微微抬头看他一眼,牵着他的手摇了摇,哄道:“只向着你,明日我便好好说说他们,不许再这般盯着你看了,好不好?”
“真的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许安珩微微低下头,热气喷洒在郑清衍的耳尖。
郑清衍红着耳朵,借着衣裳的遮挡,在许安珩腰间拧了一下:“那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都听你的。”许安珩见好就收,闷闷笑了两声。
郑清衍摸摸发烫的耳垂,许安珩见状,也伸手摸摸他的耳朵,此时正在大街上,郑清衍害羞与这亲密的动作,拉下他的手,余光扫见他另一只手上的竹篓,问道:“篓子装了些什么?”
“今晚有口福了,里头是一篓蟹。”许安珩笑笑,将今日碰见周轩的事儿和他一说,又交代了螃蟹的来历,“这蟹你想怎么吃?”
“蟹自然要蒸着吃,滋味够鲜”郑清衍看看竹篓,“但也不能全蒸着吃,也换换口味,你前两日还说想吃蟹酿橙,本来还想着让厨房买些蟹来,今日赶巧,得了一篓蟹,正好路上看看有没有橙子卖,若有好橙子,也遂了你的愿。”
许安珩心里软乎乎,想吃蟹酿橙这话不过是前些日子吃蟹时他顺嘴一说,厨房这几日也没采买螃蟹,他自己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小夫郎还记得,要不是在外头,他定要好好抱着夫郎亲一亲。
许是许安珩的目光太灼热直白,郑清衍下意识捂了下唇,反应过来后又红着脸放下手,羞恼的用力捏捏手中牵着的手,听到抽气声后才放松力气,轻哼一声拽着人往前走。
许安珩悄悄动动手指,眉眼带笑的跟着郑清衍走,不再出声逗他。
既是想吃蟹酿橙,两人便一心寻着橙子,还在季节少不了卖果子的小贩,虽上午一直下着雨,可雨一停歇,便有人挑着果子沿路叫卖,许安珩将人拦下,在他的竹筐中挑选起来。
“郎君放心,我这橙子是自家种的,个大饱满又多汁,包您满意,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剥一个尝尝!”小贩看着两人挑拣,毫不心虚的夸起自家的橙子,说着还想上手剥一个给两人尝尝。
面对如此热情的小贩,郑清衍连连摆手:“多谢,不必尝了,这橙子看着就好,多谢大叔。”一边说着,还一边踢踢许安珩的脚,让他快点帮自己解围。
“好了,就买这些。”许安珩笑着站起身,挡在郑清衍前面,将挑好的橙子递给小贩。
给过银钱,小贩道谢过后挑着担子走远,郑清衍松了口气,接过许安珩怀中的橙子,两人牵着手,慢悠悠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一回到院中,许安珩便将蟹拿到了小厨房,没想到这蟹绑着这许久,草绳一段,依旧精神,举着一双大钳就想跑,被厨娘一把抓住,放在水中刷洗。
选出几只个头大的蟹放进蒸笼,其余的几只,许安珩打算都做成蟹酿橙。
要做蟹酿橙,先要做橙瓮,橙子切去顶部,再将橙子的果肉和筋膜去除干净,刚才取出的果肉取少许捣出汁水,放在碗中备用,接着将蟹放上锅蒸片刻,再将蟹肉、蟹黄、蟹腿拆出,与黄酒、醋、橙汁拌成馅料,装进橙瓮中盖上,再放进锅中蒸一会儿。
许安珩忙着拆蟹拌馅,郑清衍便将橙瓮备好,将橙子中的筋膜去的干干净净,做完了手中的事儿,他便吃起了刚才挖出的橙肉,还不忘往许安珩唇边送了一块。
“这橙子真不错,甜中带酸,汁水充足,那大叔还真没夸大。”郑清衍又吃下一块橙肉,脸颊鼓鼓。
许安珩也点点头,张嘴示意自己还想吃一块。
接过一块橙肉,见郑清衍还想继续吃下去,忙开口道:“,马上就吃饭了,别吃多了,待会这蟹吃不下,可就全都进我肚里了。”
郑清衍迅速将手碰到的那块果肉塞进嘴里,鼓着腮帮道:“最后一口,不吃了!”
许安珩看着他鼓鼓的脸颊,想上手戳一戳,只可惜他手上正拆着蟹,便只好作罢,郑清衍吃完橙子,也拿过小剪子,站在许安珩身边拆起螃蟹。
下午买的橙子个头大,做成的橙瓮自然也不小,一个橙瓮足能装两个蟹,将剩余的蟹都拆完装入橙瓮中,不过也只得了三个。
将橙瓮放进蒸笼,郑清衍又去温了壶黄酒,螃蟹性寒,黄酒性温,又能活血养胃,两者一起食用,自是再合适不过。
温好黄酒,摆上佐蟹的蘸料,等到蟹上桌时,屋外又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
夜色朦胧,院内寂然无声,一时间只听的见雨点轻轻的敲打着窗纱簌簌声。
56 水泥
油灯轻晃, 装在白瓷盘中的蟹散着屡屡热气,蟹香浓郁,直钻进鼻间。
清蒸蟹蟹肉质细嫩, 膏似凝脂, 甘甜酥软,味道鲜甜,蘸着特意调制的蘸料, 再喝上一口温热黄酒,滋味别提多好。
螃蟹清蒸最能品出它原始的鲜美, 蟹酿橙则是将蟹肉的鲜美与橙肉的清甜交织在一起, 盛入橙瓮中,又融入了橙皮的甘香,入口时再用盐、醋相佐, 口感颇具层次, 让人回味无穷。
吃下最后一口蟹膏,许安珩满足的放下小银勺, 向后一靠, 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摸了摸肚子:“吃的好饱。”
郑清衍喝酒容易上脸,和许安珩一起喝完一壶黄酒,脸上红扑扑的, 幸好他酒量不错, 并未喝醉,一双杏眼亮亮的,也覆手上去揉揉许安珩的肚子。
屋外雨声渐小,郑清衍开门一看, 只见空中依然飘着小雨, 细细密密, 悄无声息的落下,许安珩从他身后覆上来,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语气有些慵懒:“这些天雨就没停过,到处都是湿湿的,这雨下多了身上都感觉有些潮湿黏腻。”
“这还只是小事,”郑清衍拍拍压在肩上的脑袋,“这连日的雨说不准还是会影响收成,有些地方的粮还没收完,这淋了雨若是没能及时晒干,怕是容易霉坏。”
“是啊,”许安珩叹了口气,收成不好苦的还是靠地吃饭的老百姓,“不过我看下雨这些天来,这雨看着越下越小,应该过不了两天就能停雨了。”
郑清衍手指卷着许安珩落到自己身前的一缕头发,笑道:“这天气哪能说的准,要是能马上停雨就好了。”
许安珩挨着郑清衍的脸侧蹭蹭,看着屋檐下的落雨,冷不丁问道:“二哥最近是不是忙着加固堤坝的事儿呢?”
“嗯?”郑清衍想了想,“应该是,秋收过后,便要征徭役,具体做什么还是要看朝廷,修桥修路都有可能,今年下了这么些天雨,极有可能涨水,一旦涨水,不知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工部应该正着手加固堤坝一事。”
许安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郑清衍转过身来,捧着他的脑袋:“又在想什么呢,你有事儿要找二哥,看你一直念着堤坝一事,总不会是你也想去修建防水坝?”
“想什么呢,”许安珩凑上前亲亲他,“我哪会修水坝,只是我想到了原来在书中看过的一种材料,极其坚固,说不准能用来修建水坝能有奇效。”
“果真如此?”郑清衍瞪圆了眼。
许安珩抱着怀中人的腰,看着他因惊讶而瞪圆的双眸,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了一口:“真的,只是这种东西需几种别的材料混合而成,我只是大致知道这几样东西,可具体的比例却不太清楚。”
“那也很好,”郑清衍并不觉得失望,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好事,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既然知道需要什么材料,大不了多试几次,总能试出合适的。”
“说的也是,”许安珩摸着郑清衍腰间挂着的玉佩把玩,“明日我便让人将东西买回来,先在院子里做些试试。”
郑清衍点点头:“不先告诉二哥一声吗?”
“八字还没一撇呢,真做出来了再说也不迟,省得到时候空欢喜一场。”现下早已入秋,风吹在身上,激起阵阵凉意,还有零星的雨点顺着风飘落在脸上,许安珩扒在郑清衍身上不愿下来,趴在他背上,环住他的脖颈亦步亦趋的进到屋里。
屋外小雨不断,轻柔的雨声催人入睡,夜色深层,凉意渐浓,许安珩与郑清衍泡过脚后,热手热脚的窝进被里,听着窗外雨声入眠。
雨下到后半夜便停了,早晨醒来时,只有屋檐树梢处还时不时滴落几滴雨珠,郑清衍经过时,正被一滴雨水砸中头顶,整个人一激灵,快步走进屋里。
许安珩还躺在床上,睡的大梦不知醒,郑清衍刚从外面进来,手上带着些凉意,见状坏笑着戳了戳许安珩睡的热乎的脸,扰的人直往被子里面钻。
近些日子的天气正适合睡觉,窝在被窝不知道有多舒服,许安珩本就爱睡懒觉,现在每日更是睡的不醒人事,郑清衍怕他睡多了头昏,早上出门前便会闹闹他,让他清醒一些。
说来也怪,许安珩起床气挺重,其他人喊他起床都不敢大声,郑清衍每日这么和他闹一下,却不见他有什么不快,反倒还在床边黏糊起来了。
“马上,马上就起。”许安珩抓着郑清衍作怪的手枕在脑袋下,“真的,我马上就醒了。”
郑清衍一只手被枕着动不了,只好用另一只手捏捏他的鼻尖:“别睡太晚了,再眯一小会儿就起来吃饭,我要出门了,乖,把我的手放出来。”
“亲一下,”许安珩撅嘴,“亲一下就放开你。”
每每到这个时候,郑清衍都深觉自己像是在哄四五岁的孩童,他低下头,在在许安珩唇上亲了一下,离开时还用虎牙轻轻咬了他的唇一下。
许安珩不满的哼哼:“怎么咬我?”
郑清衍不搭茬,动动被压着的手:“亲都亲了,可以把我的手放出来了吧?”
许安珩不情不愿,迷糊睁开眼,对着面前红润的唇就凑上去狠狠啄了一口,方才满意的将手松开,接着又裹着被子咕噜一滚,把自己包成长长一条,只余一双眼在外头,偷摸着看着郑清衍。
自打成亲后,郑清衍时不时要被偷亲一口,短短半个月,他都习惯了,拍拍床上的蚕蛹,又揉了揉许安珩散落在枕头上丝滑的黑发:“我出门了。”
“好,路上慢些。”许安珩露出脑袋,连连点头,看着郑清衍的身影消失在屋内。
郑清衍出门后,屋里又只剩下许安珩一人,他们二人都是不太喜欢下人近身伺候的,许安珩是上辈子习惯了独立自主,真要是一群人围着他伺候,反倒有些不自在,郑清衍则是小时候和许安珩待久了,有些沾染上他的脾性,也不太爱让下人近身,两个主子都是如此性格,倒是让岁安院中的下人们轻松不少。
房里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被窝里还暖和,许安珩便躺在被窝里想着做水泥需要的材料,昨晚喝了酒,脑袋有些不清醒,但水泥一事确实可行,既打定主意,便该仔细筹划。
等到被子中的温度慢慢散去,许安珩才下床穿衣洗漱,又让人去寻了许多做水泥需要的材料回来,用过早膳后,便寻了个空旷的地方带头开始搅和。
水泥主由石灰石、粘土和铁矿粉研磨混合而成,许安珩也不知具体的比例,便将几种材料按照不同配比做了几组,再用纸笔仔细记录下来。
几样材料磨细混合后,需要进行锻烧,看着院中的火灶,许安珩突然意识到,可能还是的去寻二哥帮忙,毕竟需要高温锻烧,府中的火灶可能没有如此高的温度,还是得去烧瓷器的窑洞之类的地方才能烧成。
许安珩看着面前的混合而成的几堆生料沉思许久,等到晌午郑清衍回来用饭时,他又将此事说了说,最后两人一直决定将此事甩手给二哥。
“反正二哥在工部做事,要是成了,也是他的功绩,若是不成,工部人才济济,说不准哪位大人因此受了启发,也是件好事。”许安珩义正言辞,全然忘了昨晚说出口的话。
“等二哥回来和他说就是了,二哥在工部行事也方便些,”郑清衍看着他这幅迫不及待想要将此事丢出去的样子偷偷发笑,从碗中拿了颗灯笼果喂到他嘴边,“回来时正好看见有摊贩在卖灯笼果,圆滚滚的看起来挺可爱的,便买了些回来,这次的酸酸甜甜,味道还不错。”
许安珩咬住果子连连点头,若不是看许二哥中午并未下衙回家,真想现在就把事儿交出去。
灯笼果在口中爆开,酸甜的滋味席卷味蕾,清新爽口,让人吃的停不下来。
饭后小憩一会儿,醒来时郑清衍已经去了武馆,许安珩喝了盏茶醒神,便去了书房,虽是想把事儿都甩给二哥,但该交待的还是要交待清楚。
夏荷端了壶桂花茶放好,又将剩下的灯笼果都洗净端进书房,便退了出去,许安珩坐在木椅上思考良久,才提笔书写起来,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张纸。
写下最后一个字,停笔,从头至尾细细看过,确认无甚疏漏后,许安珩轻舒口气,端起茶盏,吹开浮面的桂花,浅喝一口。
“还是花茶好喝些。”许安珩自言自语,又喝了口茶,他从来都不太爱喝茶,觉得苦的紧,花茶便好些,郑清衍口味和他一样。院里的两位主子都不爱喝茶,这样一来,只要不是待客,上的都是些花茶或各种甜水。
手头要紧的事忙完,许安珩又闲散起来,养的两只小猫不知从哪野了回来,挨着他的脚叫的甜腻,许安珩挨个从头摸到尾,狠狠揉了揉小猫,又翻出猫咪专用的毛梳,坐在檐下抱着软乎乎的小猫梳起猫来。
许安珩手法娴熟,猫咪在他怀里舒服的直打呼,摸摸翻出来的雪白肚皮,又暖又软的,让人移不开手。
躺在他怀里的桔子懒洋洋的睁开一只眼,复又闭上,许安珩得寸进尺,光摸还不够,抓住猫咪的雪白的抓,一头埋进暖暖的肚皮蹭了几下,蹭的桔子“喵呜喵呜”叫个不停,蹲在他脚边慢条斯理舔爪子的橙子睁着浑圆的猫儿眼看了一眼,忙不迭的跑远了。
57 海苔
桔子被压着吸了许久, 最后伸出软绵的爪垫在许安珩脸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梅花印,趁着他松手捂脸的功夫,一溜烟的爬上了屋顶上, 只留下一条毛乎乎的尾巴在屋檐处甩来甩去, 勾的人心里痒痒的,跑远的橙子也从另一处跑来,甩着尾巴和桔子互相舔毛。
许安珩站在台阶上, 几番甜言蜜语都没能将两只小猫哄下来,看着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柔软毛毛被一阵细风吹的微微波动, 许安珩眼馋的不行, 拿了两条炸小鱼在下面逗着猫咪。
许安珩敲着碗:“桔子,橙子,下来吃小鱼。”
酥炸小鱼干对小猫咪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 除却蹲在屋檐的桔子和橙子, 连刚才不见踪影的柚子和金桔都蹿了出来,只不过几只小猫咪都很是无情, 分吃完碗中的小鱼干没让许安珩摸到一根毛, 转眼就跑回了房顶,唯有金桔稍微有点良心,蹭了蹭许安珩的裤脚, 又喵喵叫了几声才灵巧的跃上房梁。
被自己的几只猫咪无情抛弃的许安珩, 在夫郎的小猫咪的贴心蹭蹭之下获得了些许安慰,站在屋檐下嘀嘀咕咕的谴责了一会小猫咪吃过就跑的无耻行径,许安珩转身又回了厨房。
方才炸小鱼干时,看见小厨房采买了不少紫菜, 许安珩一时想起了海苔, 酥酥脆脆, 味道鲜美,正适合闲时吃来消时。
紫菜饼撕成小块,倒少许油拌匀,小火热锅,将拌好的紫菜倒进锅内,待紫菜在锅中烘至两面变成绿色,便可盛出。趁着锅中还热,再在锅底倒入一层白糖,白糖在锅中熬成糖浆后,再把紫菜倒进去翻炒,使每片紫菜都蘸上糖浆,最后洒上熟芝麻和少许盐,炒匀即可。
刚出锅的海苔鲜香酥脆,带着浓浓的芝麻香气,许安珩时辰算的正正好,海苔出锅没多久,郑清衍也回来了,在厨房中听见外面丫鬟们的行礼声,他忙出去将人带了进来,喂了块海苔到他嘴里,问道:“好吃吗?”
郑清衍一回来嘴里就被塞了口东西,听得他发问,下意识的咀嚼起来,点点头道:“咸甜薄脆,这是什么,原来从没吃过。”
许安珩边说还不忘时不时给郑清衍喂上口海苔,凑近后却在他身上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不禁凑的更了些:“清衍,你身上放了些什么,好香啊,有点像……”
“糖炒栗子!”
两人同时脱口而出,接着又相视一笑,郑清衍从袖中拿出包刚出锅的,还热乎的糖炒栗子,笑道:“回来的路上满大街都是糖炒栗子的甜香,寻着香味去买的,正巧去的时候有一锅刚炒好,便买了些回来。”
糖炒栗子就是要趁热吃,又糯又甜又香,壳还好剥,顺着壳上的裂缝轻轻一剥,金黄色的果肉就露出了出来,许安珩美滋滋的喂了郑清衍一颗,又给自己剥了一颗。
一包栗子分量不多,郑清衍也是想着吃过了零嘴用不下晚饭,特意没买多少,分吃完糖炒栗子,两人也默契的不再吃海苔,回到房中喝了杯茶,准备用晚膳。
深秋的寒风激起阵阵凉意,院中的树随之飘落不少枯叶,几只猫咪吃过特意为它们准备的猫饭后,也纷纷回到窝中,毛绒绒的一大团,看着就很暖和。
郑清衍招招手:“小金桔。”
舔着爪子的小猫听见郑清衍的叫声,抬起精致的猫儿眼看了一眼,慢条斯理的抖落压在自己身上的柚子,咪呜喵呜的跑过来,被郑清衍抱起来后,安安静静的在他怀里当暖手宝。
许安珩手指绕着金桔的尾巴玩,见它只抬头看了一眼,又懒懒的趴回去后,便玩的更加起劲,猫窝中的其他几只小猫见状,也好奇的围了过来,被许安珩一手一只抓住抱紧怀里,挨个摸的喵喵叫。
听着几只小猫不满的叫声,郑清衍从许安珩怀中接过尾巴尖白白的桔子,以手为梳,理顺它被弄乱的毛毛:“哥,你怎么又欺负它们?”
许安珩抱着橙子和柚子,呼呼对着它们的皮毛吹气,在它们的浓密的背毛上吹出一个浅浅的小窝,不满中又带着丁点委屈:“谁让它们下午吃了我的小鱼干还不让摸,这下被我抓住了,我要把这几只小猫咪都摸秃!”
郑清衍摸着小猫的手一顿,可怜的看了眼橙子和柚子,对上两只猫咪瞪得浑圆的眼睛,飘飘乎转开了视线。
好在没过多久,夏荷进来解救了两只可怜的小猫咪。
“少爷,少夫郎,二少爷已经用过饭了。”
“好,我知道了。”许安珩点点头,再一次将两只小猫咪从耳朵尖摸到尾巴尖,轮流抓住它们的两只小爪子叮嘱道:“下次不许再躲着不许我埋毛了,听见了没有?”
“喵呜,喵呜。”
许安珩满意的将小猫放下地,看着它们颠颠的跑回猫窝。
郑清衍看着他,没忍住偷偷笑出了声,弯下腰将怀中的猫咪放下,挨个摸摸头,看着它们进到猫窝里。
“清衍笑我。”许安珩眼角耷拉下来。
“没有,”郑清衍辩解道,“我只是觉得小猫可爱。”
但是你比小猫还要更可爱一点,郑清衍心想。
看着郑清衍毫不心虚的眼神,许安珩笑着凑前去讨了个吻,牵着郑清衍的手往书房去,拿上自己下午写了满满一大张字的宣纸往清风院去。
许辰文听见下人通传时是头痛的,用过膳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儿,他的好弟弟又要来折腾他了,但是他身边的小姑娘却开心的很,一听见两个小叔叔都来了,滑下凳子就跑了出去。
许辰文单手揉揉太阳穴,还是让人进来了。
“二哥。”许安珩抱着小姑娘进来,毫不客气的拉着郑清衍直接就坐下了。
“长话短说。”许辰文忙了一天,暂时没有力气再和小弟拌嘴。
许安珩轻啧一声,直接将手中的宣纸递了过去:“那你自己看吧。”
许辰文接过宣纸,知道小弟是有正事,稍微郑重些许,喝了口茶,抖开宣纸,一字一句慢慢看了起来。
许二哥仔细看着宣纸,郑清衍和许安珩便逗着怀里的小姑娘玩:“你娘亲呢?”
许知禾掰着自己的手指,乖巧回道:“娘累了,在休息。”
许二嫂如今也有五六个月的身孕,身子越发重起来,平日里更容易觉着累,坐不了多久便要回房休息。
许安珩揉揉小姑娘肉乎乎的小脸,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油纸包:“给你带了好吃的,猜猜是什么?”
许知禾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油纸包,愣了愣后突然笑起来,双手抱住纸包,鼻尖微动:“好香。”
郑清衍揉揉小姑娘圆滚滚的脑袋:“要不要帮你拆开?”
“嗯嗯。”许知禾连连点头。
接过油纸包,拆开后放在桌上,里面正是临出来前新做的海苔,长长一片,摆的整齐。
许知禾先是喂了两个小叔叔一人一片,接着又看向爹爹,歪头想了想,没去打扰爹爹,低头将手中的海苔吃进嘴里。
伴随着耳边“咔嚓咔嚓”的脆响,许辰文终于将手中的宣纸放下,抬头正想说话,便被女儿扑了满怀:“爹爹,你也吃。”
吃下喂到嘴边的东西,许辰文捏捏女儿软嫩的脸蛋:“好吃,知禾喂了爹爹什么呀?”
“是海苔,小叔叔带来的。”许知禾抱着爹爹的大手摇来摇去。
“那让嬷嬷带之禾去房里吃海苔好不好,给娘亲也尝一尝,”许辰文摸摸女儿的头,“爹爹和小叔有事要说。”
“好。”
看着女儿跟着嬷嬷走出去,许辰文脸上的暖意瞬间消散,满脸凝重的看向许安珩与郑清衍,他抖抖手上拿着的宣纸,问道:“这上面写的可属实?”
许安珩点点头:“当然属实,本来我是想做成后再让你来看看,可惜单在府内做不成,若要去外面寻个窑洞又麻烦,便干脆让二哥你接手,倒也省去许多事。”
许辰文闻言,想将手上的宣纸卷起来狠狠敲一敲许安珩的脑袋:“这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地方做的东西,若真如这上面所写,定是要将配方保密起来!”
“所以我才找你来了,”许安珩从白盏中挑出颗格外圆润的果子,又将这颗看起来就甜的果子放进郑清衍手中,“这水泥除却可以修建防水坝,还能修剪城墙建筑,也能用来铺路,用它铺出来的路不仅平坦且不易破坏,虽说刚开始的成本高些,可却免去了以后许多年的修路费,依我看还是比较划算的。”
“这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许辰文虽是心动,却依旧保持理智,“等真将你这水泥做出来后再说其他,现在想这么多,若是这水泥做不出来,都是一场空。”
许安珩耸耸肩:“那我就不管了,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我院子里还有今日刚混好的一堆生料,二哥你明日也一并带走吧,放在院里太占地方了。”
许辰文答应的痛快:“行,明早我就喊人去运走。”
正事说完,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夫夫俩也没多待,又关心了两句二嫂,便相携而去。
许辰文送走两人,心里却还久久不能平静,若不是此刻时辰太晚,他定是要去工坊试验一番,看看这水泥能否做成,又是否真如这纸上所写,有如此奇效,他拿过放在桌上的宣纸,坐在灯下,再次看了起来。
“猜猜二哥现在在做什么呢?”许安珩晃晃两人相牵的手问道,还不待郑清衍回答,他自己又答道:“我猜现在又拿起我带去的那张宣纸看了起来。”
郑清衍也晃晃手:“你那水泥又能修路又能砌墙,还有其他各种妙用,二哥本又在工部任职,自然是格外在意。”
“这麻烦事就交给二哥了,”许安珩长舒一口气,突然松开郑清衍的手,快走几步,接着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将手伸到他面前,“你看我的手,上午将那些材料磨成粉末都磨出水泡了。”
郑清衍抓住他的手,避免他倒着手不小心摔倒,又借着月光看了看他的掌心,煞有其事的伸出手指在他掌心间揉了揉:“那我帮你揉一揉。”
感觉到掌心轻柔的触感,许安珩心间一痒,他掌心本就没什么水泡,只是在心上人面前装装可怜罢了,没想到清衍顺着他不说,还在替他揉起练箭时留下的硬茧,左右看看,正好四下无人,许安珩紧扣住郑清衍的手,对着面前粉嫩的唇直直的亲上去。
“唔……”
郑清衍莫名其妙被亲上来,又迅速被许安珩带着沉浸其中,成亲这么多天,许安珩吻技大有长进,每每都亲的人泪眼迷离,郑清衍被亲的腿软,只能抱着心上人的肩,才不至于站不稳。
不知过了多久,许安珩轻轻咬了下郑清衍的下唇,才餍足的退开些许,抱着怀中人慢慢平缓呼吸,又亲亲他的发顶,等到腰间被轻轻掐了下,许安珩才放开怀中人,牵起他的手,慢慢往岁安院走去。
58 生辰
次日, 许辰文第二日一大早就赶来岁安院将院中堆积的生料运走,许安珩见见状便再没过问有关水泥的任何事,且京城也日渐放晴, 心中无甚担忧, 每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用过早膳,许安珩便一头扎进了书房,连着又画又改好些时日, 食铺的内部的装修图纸终于快要画好,许安珩不愿再多拖, 在书房一连坐了几个时辰。
“终于画好了。”许安珩放下笔, 坐着伸了个懒腰,敲敲酸痛的肩膀唤了青石进来。
许安珩将图纸递过去:“你拿这张图纸给拿着师傅们看看,若是可行, 食铺便按这上面的样式来装。”
青石接过图纸后, 转身便出门办事,许安珩继续懒懒的坐在椅子上, 又将图纸上的大大小小的设计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确认没什么疏漏后,喝尽杯中的茶,站起身来, 打算出门去武馆接人。
今日的风并不猛烈, 吹在面上很是轻柔舒服,天边漏下几缕薄阳,晒的人全身暖暖的。
慢行至武馆门口,已经到了散学的时候, 门口只剩零星几人, 许是见的次数多了, 也或许是郑清衍与他们说过,这回倒是没人一直偷偷盯着他,只笑着招呼过后,便施施然走了。
郑清衍照旧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见许安珩在外等着,笑着快步走到他身边,挽过他的手:“今天怎么过来了?”
许安珩捋捋他有些松散的头发:“在书房坐了许久,坐的腰酸背痛,想着出来走走,便来接你来了,正好走动走动,回去直接就吃午饭。”
两人牵着手慢慢往回走,街边的行人看见这对容貌出色的小夫夫也不由得多看两眼,看着两人紧紧牵着的手,露出点善意的笑来。
街边商贩多,耳边叫卖声不绝,本没什么想买的,却总被小贩们吸引过去,一回神手上就多了兜红柿子。
柿子已经熟透,又红又软绵,看起来就甜。
许安珩看看手中的柿子,突然笑了笑,捏捏郑清衍的手心问道:“还记不记得我们原来晒的柿饼?”
“哪能不记得,”他一说郑清衍立马便记了起来,戳戳柿子的把儿,“我那时候可难过了,晒了许久的柿饼就这么坏了。”
两人幼时曾买过硬柿子回家晒柿饼,本晒的好好的,连晒了两三日,柿饼摸起来外面一层柔韧,里面绵软,都差不多成型了,郑清衍都算好这些个柿饼要怎么分了,哪曾想天色忽变,连着下了三四天小雨,柿饼受了潮,没过多久就长出了绿毛,当时可把他委屈坏了,捧着几颗发了霉的柿子泪眼汪汪,还挖了个坑把它们埋了起来。
“现在想来我还觉得有些可惜,”郑清衍手指比划了一下,“那几个柿饼晒的真的很好,就这么坏了。”
“真这么喜欢,我们就再买些柿子回去,再晒一次柿饼,”许安珩笑着看向他,“下雨也不怕,可以放到小厨房用火烘干。”
“那多没意思,”郑清衍断然拒绝,“还是算了,不如买来吃,王婆家的柿饼好吃,软而绵密,又不过分甜,只可惜现在时间还没到,还要再过段时间才能吃上王婆家的柿饼。”
等到郑清衍吃上心心念念的柿饼时,许安珩的生辰也要到了。
许安珩生辰当日,正逢休沐,郑清衍自是在家中陪他过生辰。
许安珩惯爱懒床,难得今日不用早起,郑清衍醒后便懒懒的赖在他怀中,摸摸他的脸颊,一时兴起又轻轻拨弄起他的睫毛,一根一根数了起来。
等到许安珩被脸上细微的动静闹醒时,郑清衍正好快将他左眼的睫毛数完,这么一睁眼,数到哪全忘了,但他也不恼,亲亲他的侧脸,软声道:“夫君,生辰吉乐。”
两人虽已成亲,郑清衍平日却还是习惯喊他哥,陡然一句夫君,可把许安珩叫精神了,压着人在榻上耳鬓厮磨一番。
“不闹了,快起来,”郑清衍被蹭的领口敞开,胸前又被吸吮出几点斑驳红痕,见许安珩压着他不肯放开,忙伸手推推他,“我给你煮面去。”
“不急。”许安珩抓着他的手压在床榻上,又凑上去亲他。
待到两人起身时,身上的亵衣亵裤都被揉搓的皱皱巴巴,房里到处都是让人脸红的气味。
许安珩一脸餍足抱着郑清衍,擦洗过后拿着他的贴身衣物,非要替他换上,反正两人都赤裸相见不知多少回了,郑清衍自暴自弃,张开手让他替自己更衣。
不知又被亲亲蹭蹭吃了多少豆腐,等到终于将人赶去洗漱,郑清衍便进厨房煮起寿面。
面的精华净在汤中,水热下面,郑清衍便着手调汤,猪油、生抽、盐、糖适量,撒上一把葱花和蒜末,倒入半勺热水冲开,调成汤底,将煮好的面捞进碗中,再在水中烫两片青菜,煎个圆圆的荷包蛋。
面条绵软劲道,吸满汤汁后滋味非常,青菜脆嫩清爽,煎蛋外酥里嫩,许安珩埋头苦吃,一大碗面条最后吃的连汤都不剩多少。
郑清衍看看面碗:“味道怎么样?”
“好吃,是我这二十几年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一碗面!”许安珩眼睛亮亮的看着郑清衍。
郑清衍看着他笑了笑,凑近些亲了亲他的嘴角,心里包了蜜一般的甜,一碗面哪能像他说的这么美味,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早膳过后没多久,许安珩刚喝完一盏茶,许知禾与许景言便结伴而来,一见许安珩便一人拉着他一只手,仰着头脆生生的道:“小叔叔,生辰吉乐。”
“谢谢景言,谢谢知禾。”许安珩揉揉他们俩的脑袋,“吃过早饭了没有?”
许知禾点点头,掰着手指头算起来:“吃过了,吃了一大碗粥,还吃了一个银丝卷。”
“我也吃过了,吃了糍粑,裹了黄豆粉,吃起来甜甜糯糯的。”许景言拉着许安珩的手,一字一句道。
“真棒。”许安珩夸夸两个小团子,又捏捏他们俩的小肉脸。
“我们还给小叔叔准备了礼物!”
“真的呀,”郑清衍一把抱起许景言抛了抛,“景言准备了什么呀?”
两个孩子毕竟都还小,送的礼物也颇具童意,郑清衍看着还挺感兴趣,可惜他还有别的事儿,只陪着玩了一小会儿,便悄悄溜进厨房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他曾看着许安珩特意为过生辰做出的蛋糕,也跟着学了几手,前些日子他也悄悄练过,做起来倒是颇有些得心应手,只是他想在蛋糕画些不一样的图案,故而下手更是小心仔细,一直忙到用午膳,他才从厨房中出来。
午膳自是阖府一起用的,许安珩得了爹娘兄长给的生辰礼,一吃完饭便拉着郑清衍回院里,关着门在房里看礼物,数过礼物后又腻歪着郑清衍,非要进厨房给他帮忙。
“好了!”郑清衍一放下手中的笔,便有侍立在一旁的婢女上前,将蛋糕端进屋里。
许安珩从厨房外进来,替他捏捏手,语气中含着些心疼:“都说了我也来帮忙,你看看,累坏了吧。”
“哪有你说的有这么累,再说了下午你不是也进来帮忙了吗,不过是后来画图我让你出去了一小会罢了。”郑清衍的手被捏的酸软,他甩甩手,拉着许安珩就往外走,“好啦好啦,快进屋看看。”
中午一家人一起用膳时,自是也吃了蛋糕庆祝的,只是郑清衍还是想亲手做一个蛋糕。
蛋糕不大,也就比巴掌大上一点,边缘带了层花边,顶部又用切成丁的鲜艳果子做装饰点缀,围着中间用果酱画成豆丁大小的两个小人,这画法还是许安珩教给他的,虽说人物的比例身形相差甚远,可却圆滚滚的透着可爱,动作神情也生动,打眼一看便知道画的是谁,郑清衍今年送他的生辰礼物也是这么一对玉雕小人,看起来可爱又温馨。
“我想要你那个。”许安珩眼巴巴看着郑清衍手中的小人,“我们换着吃好不好?”
“好,和你换,和你换,”对视一眼后,虽然知道他是装的,可郑清衍依旧对着许安珩委屈中含着些许祈求的眼神败下阵来,接过盘子,用小银勺戳了戳小人圆滚滚的小手。
许安珩看着手中的郑清衍小人,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圆滚滚的脑袋可爱,圆球一般的小手更可爱。
“别看了,尝尝好不好吃。”眼见着许安珩眼神亮亮的看着小人,郑清衍莫名有些害羞,挖下一块蛋糕“啊呜”吃进嘴里。
许安珩小心的避开小人,从边角处挖了一勺蛋糕,雪白绵密的奶油包裹着松软的蛋糕胚,清甜多汁的水果块混杂在其中,一口下去,口感丰富。
“好吃,”许安珩又挖起一勺蛋糕,转头发现郑清衍手中的小人已经被吃的只剩下脚边的箭筒,“我的小人被吃的渣都不剩了!”
郑清衍吃的脸颊鼓鼓,闻言不禁闷闷笑了一声:“你的小人很好吃哦。”
“真的这么好吃,那我也尝一尝。”许安珩伸手点点他的唇角,有奶油沾在了他的唇上。
郑清衍下意识一舔,却不小心碰到了许安珩轻轻按在他唇边的手指。
许安珩微微垂下眼睑,温柔的啄吻他的唇,又渐渐由浅入深,不仅将他唇上沾着的奶油清理干净,还捏捏他柔韧的腰,闯进他唇里扫荡了一番。
“好,好了。”炙热的唇不知何时游离到了郑清衍细白的脖颈处,他赶紧喊停,捧着许安珩的脸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下,又将未吃完的蛋糕塞回他的手里,“蛋糕还没吃完呢!”
许安珩乖乖接过蛋糕,嘴上却道:“吃完蛋糕……”
“吃完蛋糕就乖乖洗漱歇息。”郑清衍无情打断。
“真的吗?”许安珩可怜兮兮。
“不许装可怜,我不会再上当了!”
“唔,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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