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的魅力表现在哪里?


    ——在于掌握权力者提出了要求之后,只要这个要求是可以被实现的,哪怕它听起来怎么荒唐、怎么为难执行者,它都能够被实现,并且是用最快的速度实现。


    郑含章假装自己没有看到韦淮和马霁两人脸上为难的神色,有些羡慕地看向卫云庭骑着的那匹高头大马。


    这匹马比她都高。


    “可惜,我肩上的伤还没好,否则现在就可以跟着卫将军学骑马了。”


    郑含章是真的很惋惜。


    现代的她体质是很好的,虽然每个学期体测八百米的时候也会和同学们一样跑成狗,但如果保持在一个不怎么快的速度上,她也是能够跑完一整个马拉松的人。


    但是现在:)


    郑含章想起陈皇后的身体素质,果断地将与这具身体有关的所有锅都扔到了雍帝头上。


    卫云庭不知又受了哪里的刺激,耳朵红红的:“末将刚好可以趁着这段时间为殿下挑选一匹适合初学者的马匹。”


    郑含章嘴上应着好,实际上注意力全在卫云庭的耳朵上。


    她很好奇,为什么卫云庭那么容易红耳朵。


    随即她意识到了灯下黑。


    她好像一直都没在吃瓜系统上搜过卫云庭的名字。


    于是在上了马车之后,郑含章就打开了吃瓜系统,点击搜索“卫云庭”。


    郑含章原本以为,像是卫云庭这种人,要么是一点儿瓜都没有,要么就得是长篇累牍的全是瓜——虽然这个判断非常以貌取人,但是她是殿下,她说了算。


    没想到……瓜是有的,只有一条,但是这一条真的……究极长。


    郑含章从头到尾看完,发现这个故事要是用水字数的写法来写,估计起码能写上个四十万字。


    不过,概括来说其实也很简单:


    卫云庭的祖父是当初与雍太祖,也就是郑含章便宜爷爷关系极好,雍朝建立后获封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章武郡公的卫廓。


    勋贵人家出生的公子本应该在绫罗锦缎、金玉珠宝中长大,然后根据家里人溺爱与否分别长成骄纵的败家子亦或者是能够继承家业甚至更创辉煌的麒麟子。


    但是卫云庭的命却颇为波折。


    他在三岁这年因下人看顾不利被拐子抱走,拐子很快离开了长安,卫家人将长安城翻了个遍都没能找到人,卫廓瞬间老了二十岁,原本只是半白的头发在一夜后彻底雪白。


    拐子抱走了卫云庭后,大概是想要节省时间追求效率,决定去距离长安百里之外的村落里碰碰运气,再捞上几个孩子,凑成一队一起卖。


    拐子失算了,那村里被他看中的小孩年纪已经不很小了,机灵而且声音巨大,拐子一伸手他就大喊:“爹!娘!拐子!拐子要抓我!”


    村子里最恨的就是偷孩子抢孩子的拐子,当即,一群用锄头锤子扫把鱼叉甚至渔网……这些顺手的家伙事充当武器,全副武装地冲了出来的村民们就在村中三老的带领下把这个拐子揍得差点二次元化。


    卫云庭被他们救了下来。


    拐子已经给他换了一身灰扑扑的衣服以逃避抓捕,所以村民们并未意识到这是一位贵族小公子。


    他们只觉得卫云庭是个可怜的,从此没了家的小孩,于是在绝对算不上富裕的经济条件下,村中三老收养了这个孩子,每家每户轮番给小卫云庭一口饭吃,就这样让他吃着真·百家饭逐渐长大。


    卫云庭在很小的时候就显露出了不凡。


    三老拿着收藏的仅有的两卷书教他读书识字,他很快就全都学会;村里有个退伍的老兵,在战场上杀了两个人,又一点最低的爵位,生活不那么困窘,平常就会带着自己做的竹木武器,在追忆峥嵘岁月的同时教孩子们习武,卫云庭也是所有孩子里面学的最快的。


    十一岁的时候,他和伙伴们拿着弹弓上山准备捉两只雀儿打打牙祭。


    然后这群孩子就遇到了一只老虎。


    在卫云庭的指挥下,一群孩子靠着分别上不同的树,用声音吸引老虎的注意力,用弹弓攻击老虎的眼睛,成功打伤、并赶走了这只老虎。


    十二岁,他再次上山,但是这一次,是在有了充足准备的情况下,成功狩猎了这只有旧仇的老虎。


    十四岁时,村庄附近闹了匪寇,卫云庭带着村民们抵抗,全村坚持到了朝廷来援的那天,并无一人伤亡。


    到这里,故事的模板名为优秀的人在哪里都会发光。


    转折点发生在这里。


    当时领命前来清缴匪寇的那位将军,好巧不巧就是卫云庭的亲爹。


    听说有一村庄中竟然出现了这么个看起来很天生帅才的小子,卫父见猎心喜,想要将这小子收做徒弟,就招了卫云庭来见。


    这一见不要紧——卫云庭和他母亲生得面容有八分相似,剩下两分则和祖父如出一辙,就算没有别的任何信息验证,卫父都敢断定这孩子就是他们家当初丢的那个。


    然后卫云庭就被带了回去,回去之后发现,当年在他走丢之后,祖父卫廓和他母亲云夫人心里想着或许卫家多收养几个孩子积德,他们流落在外的孩子云庭就能够遇到好人,也和他们庇护这些孩子一样,庇护着他长大。


    他们的愿望是成真了。


    但是卫云庭一下子就多了超多的兄弟姐妹。


    并且,他是这些兄弟姐妹中和卫家人最不熟的那个。


    郑含章在穿越前那也是有着广泛的网络小说阅读经验的人,她在看到这里之后就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然。


    那些养兄弟中有几个心思不怎么敞亮的,他们确实感激卫氏的收养,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卫云庭,但他们已经在被收养的这十几年中被养大了野心。


    于是,虽然不喜闻乐见但确实常见的宅斗争宠剧情就这么出现了。


    有一点点类似那种被收养的真假千金,郑含章如是评价,卫云庭因为从小长在村子里,没见过世家大族的阴私手段而吃了两次亏的那一段格外类似。


    不是吧。


    这么主角模板的吗?


    郑含章不由得瞥了眼车窗缝隙。


    车厢外的少年将军背挺得很直,却不给人以僵硬感,反而非常放松,就仿佛他从小长在马背上一般。


    这长相也很主角模板欸!


    她继续往下看,然后就看到,在第三次被陷害的时候,卫云庭错一错二未错三,躲过了陷害并且抓了设套者的一个现行,将人带到了祖父卫廓面前。


    卫廓发怒了,却不仅仅是对着那个被养孙。


    他在发落了那个养孙后,就让卫云庭滚去了军队里。


    从上帝视角,郑含章这个经验丰富的当然知道这是卫廓在保护卫云庭,但她觉得很多人应该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卫云庭是不是这很多人中的一个?


    她也不清楚。


    但总之卫云庭就这样在军队中靠着自己过硬的身体素质和过分出类拔萃的脑子,一路晋升得飞快。


    甚至卫廓还没有怎么提拔他。


    他本应该在十六岁的生日这天被举荐上朝,如其他大将军的子嗣一样获得一个不低的荣誉官职。


    但是在他生日前夕,陈皇后给卫家下了一道敕令。


    然后卫云庭就被拨过来给了郑含章。


    郑含章:……


    真是一本酣畅淋漓的男频爽文大纲啊。


    就是卫云庭这个在村里养成的谦虚的“毛病”,即不管是被人夸还是为了复述战绩进行自夸时都会脸红耳朵红且脚趾抠地,让他的人设看起来不够男频。


    不管怎么说,卫云庭都是肉眼可见的卫家最重视的孩子,应该也是卫廓打算将家业相传之人。


    郑含章心下思忱:卫云庭都被扔到了她身边来,看来卫廓对她这个“七皇子”很放心啊……


    不,应该不是原身,因为原身……从她的记忆来看,她真的只是有点儿可怜的中人之姿。


    卫家放心的,大概是陈皇后。


    或许,她可以对这位母后多一点“依赖”。


    伸手要这要那的时候,可以求得更多一点?


    这种天然的政治联盟中等级看着就很高的大佬,不用白不用啊。


    *


    这厢,郑含章正想着自己应该怎么从陈皇后那边好好打秋风要人要物资,马车外的卫云庭控着马靠近了车厢,一伸手将窗帘挑起一点:“殿下,已经出凤凰城了。”


    郑含章收回思绪:“哦,那咱们先沿着官道往前走吧,遇到岔路的话,卫将军,你随便选一边走,等过了第二个岔路口后,遇到的第一片田,咱们今天就去哪儿看看——记得,一定要随便选啊。”


    卫云庭老老实实地照做了,大约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他的手指再一次将窗帘往上推了推:“殿下,到了。”


    郑含章振奋起精神:“来了!”


    要是再在车上多坐一会儿,她觉得自己都得散架。


    古代的路不好走啊,马车车轮的技术也比较原始,几乎完全不防震,要不是屁股底下还垫着坐垫,她怀疑自己只坐上十分钟就该狼狈地滚下马车了。


    还是楼嬷嬷好,上次从朝邑城赶回洛阳城的时候,她就准备了厚厚的褥子给她垫着用。


    郑含章龇牙咧嘴地下了车。


    但在抬头与卫云庭、韦淮等人对视时,她就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虽然臀有点疼,但她还是那个颇具风姿的少年“皇子”。


    嗯。


    此时适合春耕的日子已经不剩下几天了,而前方的田地还没被耕完,郑含章估算不出来还剩下了几亩,但光看面积的话,好像还挺不小的。


    “这一家的耕地不少啊。”她感叹着,“是家里人多吗?但是我只看到一个人在耕地。”


    难道是那种因为家贫,所以全家人只有一条裤子,一次性只能有一个人出门的情况?


    应该不至于吧,那么多的田亩,应该供得起第二条裤子?


    马霁调整好因为骑马而显得稍乱的衣衫,转过身来,朝郑含章所看的方向望去,而后,他脸色稍变。


    “殿下,”马霁有些犹豫着说,“这一家……是佃户。咱们要不还是换一家看看吧?”


    说罢,他瞧了瞧郑含章,见她像是没反应过来,觉得对于一位之前对于农桑的接触仅限于农书的“皇子”来说,佃户这个词汇的确太远了,她未曾听说过也很正常,于是补充解释道:


    “佃户,就是那些将自己卖给了世家,为世家耕种农田,要将收成中的大部分上交的农人。”


    马霁没敢将佃户的意思解释得太清楚。


    他试图糊弄过去,然后拉着郑含章走人。


    但随即他听到郑含章的声音,那声音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发怒的迹象,也没有转冷哪怕半分。


    她说:“马大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佃户也好,不是佃户也罢,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农人。”


    “我就要看这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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