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愿寄人篱下十几年,最善于察言观色。


    察觉到二人之间氛围不妙,立马抽身跑路,免得引火上身。


    他的卧室安置在二楼角落里的一间客房,房间很空,保持着离开时的原貌,细小的灰尘在灯光中上下浮荡,似乎很久没有人踏足过。


    盛愿蹬掉帆布鞋,不忘拿出手机往三人群聊里发消息,提醒某一位给咬咬喂羊奶。


    自从他从学校搬出来后,陆听夕和宋秉辰这两位不速之客时不时就会去小住一下,简直把他那里当成了小型团建基地。


    宋秉辰立刻发来回复。


    【酷哥】:等你回来喂孩子都该饿死了,你看这小肚子撑得,像皮球似的[图片]


    盛愿笑笑,默默点击保存,发去一张小狗鞠躬的表情包。


    他伸手去拉衣柜门,指尖立刻染上一抹灰尘,好在里面还挂着几件没带走的旧衣服。


    他随手摘下一条米白色长裤,三两下脱掉身上湿透的裤子,正要换上,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一声巨响,连他房间的地板都跟着颤了颤。


    隔壁是大哥的书房。


    盛愿呆愣愣的思考半秒,立马起身,光着脚丫“哒哒哒”一路小跑过去。


    他倚着墙,一边慢悠悠穿裤子,一边小声咕哝:“我可不是想偷听哦,我只是想站在这里换裤子。”


    “……”


    -


    一墙之隔后。


    “盛白港,你他妈疯……唔!”


    男人强劲有力的手掌一把捂住牧峋的嘴,将他的骂声堵回嗓子里。


    盛白港面容冷峻,双眸阴沉,攥着牧峋的小臂将他一路拖去书房,不由分说,狠狠甩了进去。


    牧峋磕磕绊绊,扶住笨重的红木书桌才勉强站稳脚步,看见自己凌乱又狼狈的样子倒映在茶水中。


    盛白港转身关门,动作一气呵成,伴随着“咔”的一声轻响,门被反锁,彻底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房间灯光昏昧,像一间烛火摇曳的地牢,充斥着古典风格的禁欲与私密感。


    窗外是无休无止的倾盆大雨,时而响起阵阵闷雷,仿佛将他们囚困在这一方幽暗的天地中。


    牧峋用指背蹭了下嘴唇,似乎一并抹去了双眼中冰冷的阴影,再抬眼时,已然恢复成他一贯笑意盈盈的模样。


    “怎么,是我和愿愿的订婚宴没邀请大哥,所以你生气了?”


    牧峋看向他,嘴角轻轻勾起一点弧度,语气不自觉挂上几分讨好的味道:“别生气了,谁让大哥在西雅图一呆就是四五年,连个音信都没有。早知道大哥这么快就能回国,我说什么也得推迟几个月再办。”


    盛白港背光而立,昏稠的阴影掩去了他此时的神情,连同呼吸一并压抑在汹涌的雨声里。


    牧峋能想象到,盛白港的脸色必然不会很好看,可他偏要装作看不出,似乎对惹怒男人这件事很感兴趣。


    是以,他故作贴心的说:“大哥要是实在不高兴,改日我在庄园里再置办一场。届时大哥一定要坐主桌,毕竟没能在席上亲自给你敬酒,我也一直觉得很遗憾。”


    牧峋绵里藏针的话似乎终于触动到盛白港,房间里响起落雨般清静的脚步声,高大的身形缓慢走到他身前,声音低沉,问道:“为什么要和阿愿订婚?”


    牧峋促狭一笑,语调轻快的埋怨他:“好几年不见了,大哥都不问我过得好不好、工作顺不顺利……反倒对我和愿愿的婚事这么关心,到年龄着急了?”


    那一声声亲昵的“大哥”落进耳中,好像使男人身上凭空出现了一道裂口,灌进的风吹散了他的冷静从容,逐渐将他推向暴怒的边缘。


    牧峋看到他手背隆起的青筋,甚至能听见指骨错位的“咔咔”声。


    他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身体里蛰伏着一只随时会暴怒而起的猛兽,而他却忽然很想看到这张衣冠楚楚的皮囊被撕开时的模样。


    牧峋微微抬起下巴,眸光狡黠,脖颈一条细细的颈链在黑暗中闪着细碎光芒。


    他索性也不再假模假样的演什么兄友弟恭,直白道:“放心,我肯定不会像你们家似的苛待愿愿。我要是真想对一个人好,必须得千娇万宠把他当宝贝爱护……我和你可不一样。”


    盛白港任由牧峋答非所问,待他说完,又问了一遍:“为什么要订婚?”


    “你他妈是听不懂人话吗!?”


    牧峋瞬间怒火爆发,他受够了这种不清不楚的态度,而男人反复的质问更令他怒不可遏。


    他一把捞起书桌上的文件夹,扬起手用力抽过去——


    文件纷纷扬扬散了满地,盛白港被打得脸偏向一旁,牙齿磕在口腔内壁,划出一小道伤口,慢慢渗出血。


    “凭什么我什么事情都得告诉你!你算什么东西?”


    牧峋死死攥住他的衣领,手指用力收紧,看着那脆弱的皮肤被勒出道道红痕,爆出青紫的血管,心中忽然升起难以言喻的快感。


    “我告诉你盛白港,我不光要和盛愿订婚,等他明年到法定年龄,我还要和他结婚!现在你就坐不住了?等到我和他婚礼的时候你是不是还想提着刀杀人!?”


    无名指处的戒指硌在男人的下颚,那点冰凉的异物感令他几乎冷笑出声:“看来我这趟回来是错的,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牧峋一怔,不可置信的反问道:“……你说什么?”


    盛白港不言,攥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而易举掰开他的手指,抽出领口褶皱的布料。


    他的力气很大,指尖深深嵌进肉里,疼得牧峋直皱眉。


    “有一点你说得很对,你过家家一样的行径确实不值得我浪费时间。”盛白港眸光沉沉,幽静的双眼深不见底,“但我既然站在这里,就得问明白一点,你是因为喜欢阿愿,才和他订婚的吗?”


    “和你有……”


    “当然和我有关系。”盛白港打断他的话,“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不相信你这么大人还拎不清自己的感情。如果你真心喜欢他,我不拦你。可你如果只是为了和我置气就草率做了这个决定,是对阿愿人生的不负责,他是无辜的,不应该被卷进来。”


    “说吧,说你喜欢他,我就放你离开。”盛白港语气森寒,胸口沉沉起伏,周身气息冰冷可怕。


    牧峋目光森然的直视他的眼睛,混乱和强烈的心悸冲溃了他的大脑,以至于他毫不畏惧的反问:“我要是不说呢?”


    “和他退婚。”


    牧峋一愣,而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捂着嘴不受控制的大笑起来。


    窗外暴雨如注,天色黑沉可怖,这间远离尘世的幽暗书房仿佛化为了一艘摇摇欲坠的小舟,没有掌舵和白帆,无光的黑色海面上只回荡着他一人空洞的笑声。


    他的眼角甚至溢出星点水光,被他随手蹭干净。


    牧峋抬起眸子,红着的双眼充满恨意,冷笑着质问他:“退婚?然后呢?继续和你厮混在一起吗?”


    盛白港不置可否。


    男人模棱两可的态度反倒令牧峋更加暴怒,他终于撕烂了那层破烂的遮羞布,将一切丑陋与不堪通通暴露在眼前。


    “你们这群手眼通天的怎么对插手别人的生活这么感兴趣!牧霄夺是,你也是!谁他妈规定的我必须老老实实的遵守你们的规矩!”


    “盛白港,我都不纠缠你了,你干嘛还要追着我不放?我现在对你没兴趣了,我不可能在同一个坑栽上两遍,听明白了吗!?”


    “现在想想我以前也真够傻逼的,你拍拍屁.股拔屌走人,我真就脑子进水的傻等。结果你现在还反过来居高临下的质问我?我倒想问你,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讲话!”


    这句话不知触碰到盛白港的哪个痛点,他豁然握住牧峋的下巴,指节咔咔作响,仿佛暴力的前奏。


    牧峋甚至听见脆弱的下颌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响声,像是要把骨头捏碎一般,他很快被男人逼出了泪光。


    “……你他妈又犯病是不是?”


    牧峋控制不住的连连后退,腰部撞上红木桌角,痛得他闷哼一声,忍不住弯腰,低声骂他:“……混蛋。”


    盛白港掐着下巴强迫他抬起头,通红的血丝攀上他的眼珠。他从未如此暴怒过,那在与人相处时不变的礼貌和距离感,终于在碰上牧峋时溃不成军。


    他垂在身侧的手去摸索牧峋的,而后将他无名指的订婚戒指一把撸下。


    “哐当”一声,砸向黑暗中的角落。


    “你说得对,我就是个混蛋。”


    他衣冠济济的人皮终于被撕破,皮囊下暴虐的本性毫不掩饰的袒露出来。男人滚烫的呼吸喷上他的耳畔,那一小片皮肤肉眼可见的被烫得发红。


    他开始撕扯牧峋的衣服,声音喑哑的威胁道:“如果你不答应退婚,我现在就打开门,在这里操.你。”


    闻言,牧峋却忽然释然的笑了,粲然道:“好啊。”


    他笑得单纯,抚上自己的领口,灵巧的手指翻飞,很快解开一粒纽扣。


    接着,指尖慢慢向下移动,一串扣子争相脱离束缚,衬衫不规整的向两边散开,露出单薄布料下大片雪白的皮肤。


    牧峋出格又大胆的举动显然在盛白港的意料之外,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几年前,印象里的牧峋还是青涩又容易害羞的,却忘记了人心是最善变的东西。


    牧峋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眼底笑意更浓:“怎么光我脱,大哥不脱吗?”


    下一秒,盛白港身形微不可查的晃了下,面色瞬间僵硬,表情凝固在脸上。


    他低头看去,牧峋的手正搭在他的皮带扣上,缓缓下移,摸到裤子拉链的位置。


    室内安静无比,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解开拉链的细碎声响变得格外清晰。


    盛白港忍无可忍,额头爆出青筋,突然一把握住那只作乱的手,低声唤他:“牧峋。”


    “去啊,去开门吧,最好把你爸妈还有你弟弟全叫进书房,让他们看看你这个大哥是怎么干他们未来女婿的。反正我的名声这么多年也败坏没了,不介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和你做.爱。”


    牧峋笑嘻嘻的,似乎真的毫不在意,催促他:“怎么了?敢放大话不敢真操啊,用我教你怎么上男人吗?还是你对着我根本硬不起来!?”


    “牧峋——”


    怒吼戛然而止。


    身后传来短促的敲门声,盛驰野站在门外,小心翼翼的唤道:“大哥,小峋哥,妈妈让我来叫你们吃饭。”


    盛白港嗓音沙哑,身体僵直的简短回复:“知道了。”


    那些阴沉的冷漠、压迫性的寒意,在经历过一场宣泄后逐渐退潮,全部被替换成缄默。


    牧峋的手指抽动了一下,推开他,张着嘴喘息。


    这一场压抑多年的爆发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心理,情绪,身体,每一处都奄奄一息的叹着疲惫。


    他像是一块满是裂缝的玻璃,哪怕轻手轻脚的小心放下,也有可能使他四分五裂彻底崩盘。


    他本该和盛白港划清界限,泾渭分明,从此两不干扰,各自过好现生。


    可是盛白港回来了。


    他的到来打破了看似的安宁,让这场粉饰太平顷刻间化为子虚乌有。


    灯枯油竭般的片刻死寂后,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离开了书房。


    关上灯,又关上门。


    唯余风声嘶嘶,暴雨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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