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姜雪衣】
村庄的事情告一段落。
枷场姐妹首先是由总监部门接收,中间御三家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听说两个小姑娘都已经觉醒咒力,而且术式独特,具有攻击力——这导致御三家明里暗里的和总监部勾搭,想要争夺枷场姐妹的监护权,甚至加茂那边还在暗搓搓的提前办理领养手续,试图领先于其他两家。
御三家能干出这种事情并不奇怪。
因为在当代社会里,很难像几百年前那样,稍微发现点自己孩子存在异常,就丢弃孩子、甚至拿孩子祭天,绝大多数咒术师在当代社会里都是父母双全,唯一的一个上升途径就是总监会,基本上和御三家搭不上什么线。
总监会这次也是一如既往,并不打算将枷场姐妹交给任何一家,准备放进自己的人才储备库中,但是五条家不知道在其中做了什么奇妙的操作。
总之,等三天之后,枷场姐妹变成了五条和美还有五条阳菜,被五条家的人开着奥迪s6从当地的孤儿院给接了回来。
同时,总监部那边也正式确认了村庄粮库中那多出来的二十几具尸体的身份。
失踪的诅咒师们。
粮仓内尸体的曝光仿佛是打开了某种信号。
整个日本陆续发现了七八点诅咒师和咒术师的尸体藏匿的地方,当所有尸体都拉往东京,进行统计的时候,几乎所有各大相关案件负责人都白了脸。
全部尸体共计617具。
617具,经过特殊处理,不会腐烂、封印咒力的尸体。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日本总的来说才1亿人多口,拥有咒力天赋的人更是少得像在玩概率学一样,即便很多诅咒师都没有被登记在案,但是根据总监部这边统计的人数,他们有合理的理由怀疑这帮人快被杀完了。
肯定是快被杀完了,不然为什么尸体中会混有登记在册的咒术师还有窗的人员?
人类的生命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当他们遇到一个犯人,听闻他杀了六七个人的时候,会觉得这个犯人罪恶滔天,人神共愤。
但是他们遇到一个犯人或者说是团队,听闻对方杀了六七百个人的时候,他们会感觉到麻木和呆滞,以至于很多时候这种麻木会影响他们的判断性。
于是,这件事情很快被总监部达成共识,一边筹集人力准备“应战”,另一边却又将信息全力的压下去,虽然不知道在防着谁,但是有一点他们都非常清楚——一旦事情曝光,位置坐不稳算是小事,很有可能晚节不保,甚至招来日本政府的弹劾与权力介入都是非常有可能。
于是总监部干出了一件非常抽象的事情。
为了将尸体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和研究,他们用拉冰冻海鲜的集装箱大车库库的在国道上拉尸体,一车一车地从全国各地运往东京。
当天不少东京人民都在街道上看见了七八辆大车在假期期间和一众小车在道路上排队等绿灯,车厢上掩盖不住的臭味让不少行人都难以忍受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禅院甚尔牵着禅院惠有幸的围观到了这一幕。
他站在人行道上,看着集装箱车从自己面前呼啸而过,鼻尖弥漫着一股冷冻僵尸肉的难闻气息。
禅院甚尔就这样对着昔日一车又一车的诅咒师同行们行着沉默的注目礼。
这些人当中有他认识的、合作过的,更多的是从来没有任何交集,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像是牲口一样被人随意宰杀,最后像被发货前往鲜肉市场一样一车一车的拉走。
禅院甚尔自认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有些时候他自己都会评价自己是个畜生。
但是这是禅院甚尔看着这一车一车拉走的尸体,估算了一下尸体的数量,第一次内心产生了一种玄幻又奇妙的感觉。
他扪心自问——人命,其实也不是这么廉价的东西吧?
对吧?
…
…
生命是很廉价的东西吗?
夏油杰看着被五条悟带来高专玩的枷场…五条和美还有五条阳菜。
两个小姑娘虽然已经改了名字,但是五条悟和夏油杰在叫她们的时候,依然使用的是菜菜子和美美子这两个名字。
菜菜子是个开朗的小姑娘,平时并不爱学习,来到高专教室之后,瞅了一眼他们上课用的教室,转身立马就走了。
菜菜子喜欢拉着姜雪衣在操场上晒太阳,还让姜雪衣围观她在单杠上的英勇身姿,自己像个小猴子一样来上面做极限大旋风。
姜雪衣询问过菜菜子为什么不喜欢读书,菜菜子年龄虽然小,但是思维异常清晰:“我真的不喜欢读书,我不喜欢坐在教室里,我也不喜欢听五条家私塾里那些阿姨们讲一些云里雾里的东西——我知道学习是肯定有用的,我大概会学一些必要的东西,更多的时间我想要去户外呆着,因为在户外的时候我真的会很开心。”
姜雪衣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菜菜子坐下来,温和的揽住她的肩膀:“菜菜子是个有主意的孩子。”
菜菜子有些脸红,孩子年纪小,但是潜意识也感觉自己这种厌学的行为是羞耻的、不上进的。
但是最终,菜菜子还是很坚定的说道:“我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我要成为我自己人生的英雄。”
“真正的英雄,就是度过一个没有遗憾的一生。”
当然,这句话是她的妹妹美美子告诉她的。
相较于厌学的菜菜子,美美子喜欢吸收知识,被五条悟带到高专、在菜菜子出去玩的时候她会安静拿个小板凳坐在姜雪衣身边。
姜雪衣能听懂的她也能听懂。
姜雪衣听不懂的她还能听懂。
五条悟调侃过美美子——还这么小就开始主动跳进学习的苦海,等长大之后你回忆起来你会后悔的。
美美子回答的相当坦荡:“人生苦短,我不想浪费任何时间。”
五条悟听傻了。
这居然是一个小屁孩能够拥有的思想觉悟。
美美子和菜菜子的生活逐渐进入正轨,夏油杰的消沉情绪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他一个人坐在夕阳的操场上,看着精力丰富到异常的菜菜子不知道是上了什么操作,竟然走到了单杠上,正在双手放平保持平衡,小心翼翼的表演着“高空走钢丝”。
美美子就这样惬意的靠在单杠旁边的树荫下坐了下来,手中捧着一本《牧羊少年的奇幻之旅》,不知是读到了哪一个章节,美美子的手臂轻轻抬起,手掌在空中滑起波浪的弧度。
“……”
夏油杰望着姐妹二人,眼神阴郁。
他始终无法忘记对方身上的伤疤,也无法忘记在那火场中,与他并肩作战的消防员们。
两种感情的交错就像是矛与盾,在他的内心中彼此争锋。
“你还好吗?”身后是保本麻衣的声音。
夏油杰短暂的怔愣下,姜雪衣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的和服,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
保本麻衣的身上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仿佛在她面前可以不用去刻意经营那些礼节性的距离感,夏油杰并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他曾经想过可能是因为麻衣那张脸,看上去就嘴巴很严实,不会到处去乱说。
还有可能是因为麻衣身上的那种气质,沉静而宽和,仿佛能包容一切。
还有可能是因为…
“……”
夏油杰的气息逐渐变重,他的指关节泛白,因为自己无意识中冒出来的一个想法瞪大了双眼,眼眶的四周充斥着因为没有休息好的红血丝。
还有可能是因为…麻衣她活不了多久。
那些诉说过的话语,那张恬静而温和的面貌,那如水般的宽和,终将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我的想法吗?
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最近有了很多不好的念头。”少年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暗哑。
保本麻衣并没有出声,她就像个安静的树洞。
夏油杰继续:“咒灵玉的味道真的很难吃。”
像是发酵的呕吐物。
“之前我的意志很坚定,我坚信普通人需要保护,我坚信我的出生是带有一定使命。”
真的是这样么?
“但是恍惚间,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和我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奋力挣扎的消防员们。
“他们…好像也没有那么需要我的保护,他们本身就是很棒的人。”
虐待女童的村人们。
“还有一些…他们真的值得我去保护吗?保护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很多事情夏油杰想不明白。
阅历并不丰富,但是还爱多想,这是一件非常容易会让人思维走入误区的或者走上歧途的行为。
夏油杰再被不需要的惶恐中,和可能被伤害的警惕中,还有日日夜夜拔除咒灵的疲惫中逐渐的消耗着自身的能量,陷入了自我内耗。
“你的确是应该好好想想。”保本麻衣的声音传来。
夏油杰:“…?”
少年神情有些意外,因为姜雪衣这句话没有加任何敬语或者委婉的叙述,说出来的时候相当直白。
他借着夕阳,看着保本麻衣那张被余晖笼罩的面孔。
保本麻衣盯着远处两个姐妹,眼神温柔:“重要的不是他们,不是任何人——而是你自己,你想要得到什么?”
“你是否有足够的意志力能够支撑你在接下来的道路上不被那些污秽浸染?”
保本麻衣面向他,眼神依然柔和:“世人皆说啊…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你啊,你是又要行那好事,又要去问那前程。”
第82章 【姜雪衣】
“……”
夏油杰的脸上出现了纠结的神色。
他刚想反驳什么,姜雪衣望向远处的两姐妹,继续缓慢开口,全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贪嗔痴。”
“世人…万苦万思,无非就这三个字。”
“若是想成了那割肉喂鹰的圣人…那便是早就做好了凌迟…其身的准备。”
夏油杰:“……”
他看到少女转头看向他,漆黑的眸光中宛如幽深的潭水,其中毫无波澜,剩下万籁孤寂:“若只想奉献,无所求,怎会如此痛苦?”
贪、嗔、痴。
夏油杰像是被困在了这三个字中,姜雪衣面孔上的两只眼睛,像是宇宙中的黑洞,要将他的灵魂吸纳其中。
我难道不是为了…一直以来去奉献,才会成为咒术师么?
可是今天有一个人告诉他,你是怀揣着自己的目的来到这里的,你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无私和坚定。
你若是无私坚定,怎么会因为一点挫折就开始怀疑?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身——你难道没有这个准备吗?
“你若有所求…那便问自己究竟何所求。”
姜雪衣从他身边起身,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永远不要去害怕迷茫,也不要过于着急去思考。”
少女的声音是那般平静。
“人生从来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答案。”
“既然现在那样茫然与恐惧,那么就去闯荡吧,自己去闯一条属于你自己的正确道路。”
“不要去怕受伤、也不要去怕犯错——因为你还年轻,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验证…和试错。”
姜雪衣理了理裙摆上沾上的草屑,在夕阳的余晖下回首,似乎是叹息了一声,柔软的手掌轻轻的摸了摸夏油杰额顶的头发。
她摸的时候没有用什么力量,夏油杰只能感到一些轻微的触感。
姜雪衣:“只是有一点,你要牢记。”
“咒术师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两者之间…同根同源。”
“咒术师拥有的善于勇气普通人同样也有,普通人拥有的恶念咒术师也少不了。”
“你们乃至所有人,归根结底——”
“是平等的。”
夏油杰看见对方的面孔上似乎是染上了淡淡的无奈,即便是一种很普通的叹息表情,保本麻衣都能做的带有一种垂怜他人之感。
姜雪衣:“不要去试图站在某种高度俯视他人,这会让你失去对自身的正确认知,陷入魔障。”
“没有谁一定要担负拯救谁。”
“也没有谁必须要去毁灭谁。”
“…相逢于世,无非缘分二字罢了。”
…
等姜雪衣走了,夏油杰才察觉到自己刚刚一直在屏住呼吸。
空气再次在鼻腔与肺部之间流动,他蓦然惊出一身汗,额头嗡嗡作响,连眼前所映出的画面都有些眩晕发黑。
夏油杰左手捂住胸口,感受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砰的跳。
他现在思绪相当的混杂,刚想起身去跟上对方,但是恍然间他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操场上。
是禅院直哉。
他这个性格古怪的同学消失了两天,再出现的时候夏油杰发现对方换了个发型,那如墨色般的法顶染上了如初阳般的淡淡浅金色,在夕阳下被折射的几乎发着刺目的白光。
禅院直哉大概是染上了保本麻衣的坏习惯,在学校里不喜欢穿校服,反而穿着从禅院家带过来的羽织袴。
少年抱着手臂,在树荫下安静的站立着,翠绿色的双眸盯着他的方向,也不知道是看了他多久。
夏油杰感到一阵尴尬,他主动走到对方身边:“这两天好像都没怎么看到你。”
禅院直哉所问非所答:“她的话,听听就算了,有一些不用放在心上。”
夏油杰:“……?”
禅院直哉说完这句话,理了理袖口就走了。
夏油杰反倒是被对方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一直以为禅院直哉和保本麻衣的关系非常好,很多时候五条悟甚至嘴碎说这两个人在偷偷交往,夏油杰都没有产生什么意外的情绪。
但是他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
“……”
夏油杰皱着眉头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
很多被忽视的细节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禅院直哉和保本麻衣相处的时候、或者说他们两个人处在同一个场景的时候,禅院直哉似乎向来不怎么说话。
禅院直哉这个人嘴有点欠,是大家的共识。
像是夏油杰和五条悟,甚至是家入硝子平时说什么话的时候这小子都挺喜欢抬杠。
一旦他们之中有人被禅院直哉说破防了,或者说生气——像是家入硝子突然举起书拍他的后背,禅院直哉虽然不反击,但是脸上会露出得意的笑。
但是一旦角色换成了保本麻衣,保本麻衣无论说什么,禅院直哉要么沉默,要么的附和对方。
身上那种狡黠灵动的气息消失,像是一块顽石一般安静的待在保本麻衣身边。
夏油杰有些想不明白——如果仅仅是家族安排的护卫星浆体的任务,禅院直哉是那种性格的人么?
不过这一切还没等他想明白,有人呼唤了他。
“杰。”
夏油杰转头看过去,看到了面色凝重的五条悟。
五条悟一旦脸上没有笑容,那种蓝眼睛就会给人一种空洞又虚幻的感觉,看的人不寒而战。
夏油杰面色微冷,他本来还以为是美美子和菜菜子的事情还有后续,但是接下来,和五条悟站在校长办公室的夏油杰,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挚友五条悟,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
…
“您说什么…?”
夏油杰面色震惊,几乎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声音也失态的放大音量。
东京高专的校长是一个年龄大致在五十五到六十岁之间的中老年男性,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说话的时候不卑不亢,冷静却也显得不近人情。
校长双手交叉,放在下巴的位置:“夏油君和五条君的任务,就是将那位星浆体天内理子带到薨星宫。”
天内理子。
星浆体。
薨星宫。
夏油杰脑子有些发懵,他下意识去想——星浆体不是保本麻衣么?
为什么又冒出了一个星浆体?
站在他身侧的五条悟没有开口,全程双手插兜冷着脸,也没有去看校长,就这样淡淡的盯着窗外的方向。
校长避开了少年质问的视线,一边着手整理自己办公桌上的文件,一边平静的回答:“保本小姐是我们的保底,如果天内小姐平安抵达薨星宫,那么优先将天内小姐与天元大人进行融合。”
“从星浆体的体质与咒力的同频,天内理子是更好的选择。”
这样淡漠的语气似乎是激起了夏油杰的反感,让他的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
校长似乎是察觉到了少年的抗拒,他继续开口:“现在有无名人士在黑网上挂起了悬赏星浆体。”
“星浆体目前都是处在不安全的状态。”
“不过目前已知的星浆体只有保本小姐一位。”
“保本麻衣这边尚且处在高专之内,有天元大人的结界在……所以你们的任务,是确保所有矛头都指向保本麻衣的时候,将天内理子安全的带到高专。”
“!!!”
夏油杰瞬间瞪大眼睛,双眼充斥红血丝,拳头捏着嘎嘎作响,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内心上翻涌出了无法抑制的愤怒和负面情绪。
“杰。”
是五条悟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掌,唤回了他的理智。
“……”
校长摘下了自己的金丝框眼镜,第一次将视线完全集中在了对面的少年身上。
他说:“你们如果能顺利的完成任务,保本小姐就能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她将不再是星浆体了。”
“夏油君,这样不好么?”
夏油杰:“……”
听到这话,夏油杰当场愣在原地。
……
……
回程的时候,夏油杰和五条悟看到姜雪衣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保本麻衣不知道是通过了什么途径,似乎也察觉到了另一位星浆体的存在。
保本麻衣拦下了他们,面色认真的说道:“二位,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与天元大人进行最终的【融合】么?”
夏油杰:“……”
夏油杰的脸色非常不好看,不光光是情绪上的问题,多日来的疲惫,让他的眼下泛着青黑色。
没等夏油杰开口,五条悟啧了一声,语气不是特别好:“这年头送死这种事情怎么都这么抢手了?”
“是啊。”保本麻衣面色很平静,也不生气,多说就是挑了挑眉。
保本麻衣:“送死这种事情不是谁都愿意干的,包括外面那个小姑娘。”
“大好的青春,大好的年华,如此轻易磨灭…岂能甘心?”
“而恰巧,真心愿意干的人就在你们面前。”
保本麻衣抬手指了指自己,语气淡然的像在聊天。
夏油杰终于忍无可忍:“那你的青春?你的年华呢?你的生命呢?!”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低呵出声,连五条悟都被他给吓一跳,吃惊的看着态度不同寻常的挚友。
“它们就不重要了么?!”夏油杰喊道。
与他态度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保本麻衣。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保本麻衣面色依旧毫无波澜。
她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种东西我早都体验过,无所谓,我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哪有什么青春和年华?那两种东西早就淹没在腐烂与血腥之中,无法挽回。
第83章 【姜雪衣】
禅院直哉安静的将脚搭在木质的浴缸上,他一直没有关水龙头,所以水满了就会溢出来,溢出的热水上还飘着干花和一些调理身体的草药。
等他莫名其妙的冥想结束之后,他从屏风后面的侍女的手上接过了浴巾,从浴缸中站了起来,开始擦拭身体。
侍女低着头,伸手去拿木盘上的精油,可能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她不小心打翻了木盘,精油哐哐当当的撒了一地——
“!!”
女孩的双眼瞪大,瞬间冷汗冒了一身,连忙低下头,匍匐着身体,有些不知所措,吓得话都说不利索:“…非非常…抱歉…”
“……”
禅院直哉深吸一口气,斜眼看了一眼吓得像个鹌鹑一样的女孩。
那女孩年龄不大,多说15岁,不是禅院家的家生子,是禅院扇安排给他的侍女,也不知道这老东西从哪里薅出来这个人给他。
那老不死的什么心思众人皆知。
然而女孩呢?
禅院直哉第一次在家里看见这个女孩——从她那张面色灰白,掩盖不住的苦大仇深神色就能看出她有多么不情愿,单单是在房间的角落里安静的跪坐,就像是一尊活着的墓碑。
眼神呆滞,嘴角下撇,不情不愿。
禅院直哉没有理会女孩的失误,反而是声音平静的询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禅院扇那老杂毛是怎么把你找过来了。”
“……”
女孩沉默了很久,差不多有半分钟左右,禅院直哉腰上围了条围巾,就靠着浴缸前面,配着她沉默,两个人就这么干耗着。
半分钟过后,女孩低着头,声音颤抖的开口:“我…我家在横滨,母亲是没有登记在册的咒术师。”
“我不知道诅咒师到底怎么定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母亲会被总监部定义成诅咒师…”
“但是。”
少女咬咬牙,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母亲从来没有杀过人,也没有诅咒过别人,她只不过不想受到总监部管辖,在横滨自己做一些拔出小咒灵和看宅子布局的生意罢了,有的时候甚至不收钱…”
“前几天有人和我说母亲的尸体被找到了,然后有黑手党的人找上门…我才知道她还欠了很多钱。”
“久津会的人说,如果还不上钱,就用船把我拉到公海上去拆了卖钱。”
总监部,横滨黑手党。
禅院直哉眨动着干涩的双眼,没在说什么,披上羽织离开。
…
禅院直哉私下去调查了女孩的母亲。
女孩并没有撒谎。
她的母亲被定性成诅咒师是真的,但是同样,她的母亲从来没有害过人,要说什么违法的行径,顶多是不给总监部报税罢了。
女孩的母亲欠钱的原因也让人感到无语和荒谬——刚来横滨的时候人生地不熟,租到了黑手党产业的房子,然后交不上房租还不让搬走和中止合约,就这么债滚债,一屁股债务。
“……”
禅院直哉看着手中的纸质报告。
他看了一半就把文件扔在桌子上,然后拿着眼药水往瞳孔中滴了两滴,立马用手掐住山根的位置皱着眉头揉了揉,缓解眼中的刺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最近双眼越来越干涩,红血丝也逐渐增多,禅院直哉甚至怀疑自己得了干眼症。
“直哉少爷,家主大人叫你过去。”
禅院直哉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知道了。”
…
…
来到禅院直毗人的房间,禅院直哉少见的没看到禅院直毗人在喝酒或者准备喝酒。
那老头就这么安静的坐在自己的桌塌前,见禅院直哉来了,抬头斜眼看他。
禅院直毗人:“我听说你把扇送你的女孩送离禅院家了?”
禅院直哉:“整天拉着张脸,看着心烦,让她滚了。”
禅院直毗人语气调侃:“这可不像你啊直哉,你小子别的没随我,对女人的热情可是和我一比一复刻出来的一样。”
“……”
禅院直哉闻言,脸上条件反射的皱了皱眉。
他沉默了一会,见禅院直毗人不开口,便主动开口:“你叫我过来干嘛?”
禅院直毗人盯着禅院直哉,手指甲敲了敲桌面,空旷的房间几乎这两声非常引人注目,也充斥一种压迫感,像是钟表指针的响声。
禅院直毗人:“我就直接问了,你和保本麻衣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
禅院直哉目不斜视,喉咙吞咽了一下,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
随后,他轻笑了一声,面容带着淡淡的嘲讽:“我和她之间能发生什么?”
“无外乎是个快要死的星浆体,我这不是有好好听你的话,在做临终关怀么?”
禅院直毗人面色凝重严肃:“别人做这种事情我不意外,但是唯独你——你从五岁开始就能评价扇的妻子像条咸鱼,夫妻生活肯定很无聊,活该被扇在家宴上扇巴掌。”
“你没有同理心,目空一切,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是会对一个从小没有见过几面的女生做【临终关怀】的人?”
“……”
禅院直哉沉默的注视着禅院直毗人,不说话,父子两人就这样僵硬的对持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禅院直毗人的态度率先软化。
老头说:“禅院家没什么好东西,但是如果非要你在其中挑选一个能信任的,那只有我。”
“直哉。”
禅院直毗人看向自己的儿子,看到了那双翡翠色,倔强的眼睛。
“你什么都不和我说,我帮不了你。”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看向窗外,窗外在花园里拎着刀具闲逛的禅院真希对上了他的视线,随后,小姑娘有些心虚,拎着刀具晃晃悠悠的走了。
最终,禅院直哉说道:“是你自己想多了,我没什么要说的。”
他一边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一边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一直以来,你其实都挺瞧不上我的吧?”
“无所谓了——哦,对了,甚尔那家伙的儿子很不错。”
禅院直哉走出房门,拉上了门框,余音绕梁。
“你可要提前做好准备,保不准哪天甚尔那家伙就带着惠改姓了。”
说罢,少年离去。
“直哉。”禅院直毗人轻轻呼唤了一声。
就给他的只有空旷和寂静。
“直哉?”
禅院直毗人喃喃自语,声音轻的不可思议。
…
…
禅院直哉在耳钉放在车的置物筐中,打开车门,环视了一圈。
这是京都一处被废弃的仓库。
仓库的大门早就残缺不堪,不用等引导,禅院直哉便循着灵力的气息,来到了其中一间储物仓之中。
昏暗又潮湿的室内,他首先看到禅院甚尔点燃了一根香烟,火星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在禅院甚尔的对面,太宰治和白濑两个人隔着一个油漆桶而坐着。
禅院直哉的眼神在白濑的身上停留片刻:“…中原呢?”
白濑磋磨了一下手上的戒指,一把青绿色的剑刃在他的手掌上闪现,少年一把抓住了如玉般的剑柄。
黑暗之中,泛着绿光的银刃在白濑的面孔上折射出锋芒,白濑扫了一眼剑上的纹路,随后才抬头看向禅院直哉:“这件事情和他没有关系。”
禅院直哉又朝着太宰治来抬了抬下巴:“那是和他有关系呗?”
太宰治双手撑着下巴,看对方点到了自己便露出了一个婉转的微笑:“和我也没有关系哦。”
“提前说好,我只是来看热闹的,真要是到了关键时候,我恐怕要跑得比任何人都快——毕竟我寻求的是轻松而清爽的死亡。”
禅院甚尔光速吸完一根烟,将烟蒂扔到了水泥地上,用脚碾了碾:“我也一样。”
男人说道:“事先说好,毕竟是拿钱办事嘛——我会尽力,但是不会尽命。”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似乎是有些恼怒了,那双好看的眉微微皱起,翡翠绿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很轻易的让人联想到森林里的神秘生物。
禅院直哉:“别告诉我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是认真的?那我还干个屁呀?”
“你也可以不必如此认真。”
男童的声音传来。
禅院直哉循声望去,只见观棋穿着一身滚金边的黑色袍子,从黑暗中走来,那张白皙圆润的面孔从容不迫,乌黑如墨玉的眼神中宁静致远,仿佛能抚慰人心。
观棋就像是禅院直哉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双手交叠身前,揣进了袖袍子里,微微弯着腰。
男童的目光和蔼又怜惜,语气轻轻的:“孩子,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禅院直哉:“…那你呢?”
观棋望向仓库外的天空,语气似叹息:“我啊…”
“我早就注定要不得好死了…”
…
…
操场上,姜雪衣跟着家入硝子来到校门口。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黑色的商务车上下来,有些急切的望向她们。
而当姜雪衣看到对方的时候,神色也愣了一下。
青木诗惠美穿着黑色的西装,在阳关下。
她还没等车子停下来,就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朝着姜雪衣挥舞着手中司法考试的通过书。
“……”
姜雪衣安静的看着青木诗惠美。
家入硝子:“麻衣?”
有谁在呼唤她?
姜雪衣暮然回首,瞳孔微微缩小。
…
那年春光正好,双丫鬓的女童坐在石桌旁,手里捧着个竹简,朝她望来。
…
“麻衣?”
家入硝子转头,随后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她看到保本麻衣回身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神色微怔。
那一瞬间,家入硝子感觉到了令人窒息的孤寂与空虚————
正源源不断的从对方的身上散发出来。
第84章 【姜雪衣】
夏油杰看着海边与黑井美里散步的少女,脸上难得露出了柔和的笑意。
少女乘着午后温暖的阳光,穿着泳衣,雪白的小腿在混卷泥沙的海浪中若隐若现。
她像一只初生的乳羊,身上满是朝气和稚嫩的气息。
天内理子和保本麻衣刚好处于俩个不同的极端之中。
天内理子虽然生活于世俗,却给人一种天真不谙世事、纯粹又飘逸灵动的感觉,湛蓝的双眼像一汪清澈的泉涌,与她对视,心灵仿若被洗涤。
而保本麻衣
夏油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瞳孔微微放大。
【我希望——最后与天元融合的人是我】
【不是谁都愿意送死的,包括那个女孩】
夏油杰的目光重新落到天内理子的身上,那女孩在海浪中与家人经历过短暂的狂欢之后,心中的愉悦与欢乐渐渐褪去,露出了潜藏在内心下最真实的情绪——女孩茫然的看向远处的海岸线,眼底泛起不可察觉的恐惧。
是啊。
天内理子刚开始一见面,就很骄傲的告诉他们:“天元大人即我,我即是天元大人。”
死亡的事实仿佛被那虚无的荣耀所掩盖,激情与热枕似乎能冲刷内心的不安;在她的描述中,与天元大人的融合好似是一种灵魂通往神国,化作万千神众之一——
而事实呢。
天内理子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保本麻衣同样也知道。
为什么?
保本麻衣能够如此平静的说出——【不是谁都愿意送死的,但是这里有一个、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旅行越是临近尾声,天内理子脸上的笑意就越来越勉强;她是个喜欢为他人思考的孩子,天内理子看似是很亢奋的模样——夸张的笑声,睁的大大的双眼,实则都是在掩饰她内心中的焦虑和不安。
…
…
一路上,夏油杰和五条悟收拾了不少诅咒师,一边带着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吃新奇的美食、去海边冲浪、去海洋馆参观,一边顺手切萝卜砍瓜,当起了诅咒师的水果忍者。
旅途终将迎来终点。
夏油杰和五条悟带着天内理子和黑井来到了东京咒术高专中。
他们带着二人穿过结界,行走在鹅卵石与绿植交织的小道上。
天内理子感觉自己呼吸急促。
天内理子握紧黑井的手。
少女听见自己如家人一般的姐姐声音颤抖,却依然在轻声安慰她:“理子。”
“理子,不怕。”
“理子,勇敢一点。”
不要怕,勇敢一点,每一趟旅程都有终点。
“……”
天内理子轻轻的呼吸着,感觉世界在自己耳边有片刻的静止。
随后,她的左手也传来了温暖的感觉。
“…?”
天内理子微微一愣,看到了夏油杰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的身边,握住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天内理子:“……”
黑井美里,夏油杰,他们握住她的手,似乎是想将体内的力量源源不断的传递给她。
…
姜雪衣推开医务室的门。
“……?”
正在医务室不守医德抽烟的家入硝子见到有人进来,猛地挺直腰板,将烟头从嘴上拔了下来。
随后,她见来人是姜雪衣,神色放松下来。
家入硝子刚想开口调侃,就看到姜雪衣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金色眼睛的男孩。
“……?”
家入硝子一开始还没多想,她只是笑着问:“这是你弟…”
话还没有说完,家入硝子收住了音,因为她突然想起姜雪衣是个孤儿,她没有兄弟姐妹,更重要的是——那个男孩的身上没有任何咒力,活像一个天与咒缚。
而那男孩,说是个男孩,面部表情沉静而淡然,全然没有半分孩童的天真与懵懂,好似成年人的灵魂被强行塞进孩童的身躯之中。
男孩就这样安静的看着她——不是错觉,金黄色的眸子越来越亮。
家入硝子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强行让自己镇定,轻声询问:“麻衣?”
姜雪衣环顾医务室四周,表情淡然,像是全然没有察觉到家入硝子的不安,她甚至还有闲心在医务室走了两步。
最后,姜雪衣手指轻轻抹了一下架子上的灰尘,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随后眼神才慢悠悠的飘到了家入硝子身上。
“……”
家入硝子如鲠在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警惕,或者有什么过激反应。
姜雪衣:“硝子,我需要你离开这里。”
家入硝子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不对。
家入硝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认真的看向姜雪衣,神色终于严肃:“麻衣,你要做什么?这个男孩是谁?”
姜雪衣不回答,她仰着头,靠在桌子上。
【咚。】
少女的指关节浅磕一下一下桌面。
东京【窗】中央区站点地下室中,裹尸袋的漆黑缝隙里伸出一根青白色、僵硬的手指。
那手指像是小虫一般钻了出来,指腹抵在拉链卡住的位置,随后用力——
【————】
拉链拉开了,一具通体青白的尸体坐了起来。
家入硝子表面上困惑的看着姜雪衣,手却在偷偷摸自己的手机:“麻衣?你为什么不说话?”
【咚】
素白色的指关节又轻轻的敲了一下桌子。
“……”
【窗】的值班人员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男人遥遥的望了一眼动静的方向,想起那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之后,立马脸色白了下来。
男人和同事说:“惠子姐,我害怕,你能陪我去看看么?”
女人拿出手电筒,一边用对讲机上报情况异常,一边准备去拉开值班室的门——
【噗嗤】
当门打开的一瞬间,一只青白色的手臂从女人的胸膛正中央穿胸而过,女人手中的对讲机掉落,呆呆的看着门外的场景——
十几张青白色的脸堆挤在门口,一双又一双泛着灰膜的瞳孔正在安静的注视着她。
“惠子…惠子姐!!”女人听到身后传来破窗的声音和惨烈的尖叫。
她回头一看,看到了自己那个呆逼同事被七八具破窗而入的尸体抓住,吓得连咒具都掉在地上,随后被掏了肠子。
女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按下了对讲机上的警报按钮。
随后,她在那些尸体将她分尸之前,就动作迅速的掏出自己腰间的匕.首,干净利落的朝着自己的颈动脉捅了一刀。
与此同时
东京【窗】新宿区站点————
【窗】的工作人员在楼道上疯狂奔跑,前方看守人员一脸困惑的看着他。
工作人员面色涨红的大吼:“大门关上!大门关上!他们活了!”
东京【总监部】文东区站点——
女孩在监控室大哭:“队长怎么办?!他们已经到二楼了——他们拿起了咒具!”
“是咒力!!他们的咒力回来了!!”
东京【窗】涉谷区站点——
“把门打开!!我要活着出去!!打开啊!不打开我们都要死!!”
东京【总监部】大田区——
“求救!求救!!尸体发生异变!”
东京【窗】江户川区——
青白色的尸体站在大厦顶端,无神的双眼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随后,尸体纵身一跃,从高空坠落——
“啊啊啊啊啊!!!”
东京【代办处】世田谷区——
拿着咒具的尸体站在马路上,那双灰溜溜的眼睛一转,随后,如音波般的咒力攻击朝着面色惊愕的行人们扫荡过去——
【咚】
指关节与桌面触碰。
家入硝子手中的手机突然爆炸,飞溅的钢化膜划伤了她的太阳穴,家入硝子几乎是惊愕的看着正在盯着她的姜雪衣。
一辆轿车从医务室门口驶过。
家入硝子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了车辆上坐着的夜蛾正道还有其他两个老师和校长的模糊影子。
那辆车朝着校门的方向极速开车朝着校门口飞驰而去。
“……”
家入硝子额头上冒出来细密的冷汗,再次转头望向姜雪衣,声音中带了一丝急切的情绪:“麻衣,你——”
未说完的话语卡在喉咙中。
家入硝子瞳孔缩小,浑身冰凉。
她看到的不再是那双温润如墨玉一般的眼睛。
那瞳孔宛如沁了血,猩红浓重,还带着青涩的脸庞上面无表情,正居高临下的斜眼望向她————
“你该走了。”
姜雪衣说道。
……
……
东京静冈区与梨安县的交汇处,白濑站在在火山口旁边——
太宰治就坐在他的不远处,吹着顶风吃着被冻的冰凉的关东煮:“看这么久,你不会是想先我一步跳下去吧?”
“都这个时候了闭嘴吧!”白濑不耐烦的怼了回去。
虽然太宰治的嘴经常很贱,但是他开口的确能缓和紧张的氛围。
白濑看向自己的手。
他手中拿着一块乌木令牌。
白濑紧张的看了看手中的令牌,耳边回想起观棋所说的话语————
【乾坤挪移令牌,在此世的只有三个人拥有。】
【但是…】
白濑咬了咬牙,调用储灵囊之中的灵力,将手中的令牌紧紧包裹,那令牌上明黄色火焰燃烧而起。
白濑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令牌顺着火山口扔了进去,随后闪身离开。
第85章 【姜雪衣】
【合欢宫】
失去孩子的女人穿着白衣,面色冷峻的坐在殿堂之上的位置。
那张艳冠群芳的惊人面孔充斥着冰冷的杀意与如怒涛般的愤怒。
下面没有一个人敢发声,任由合欢宫宫主的怒火外溢,将整个红色的主事殿渲染的压抑难耐。
“宫主,散修青莲道人陈采莲求见。”穿着轻薄红纱的道童颤颤巍巍的上前,身体颤抖的让那雪白藕臂上的金玉镯子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声。
合欢宫宫主轻抬眉眼,那双如春桃般艳丽夺目的眸子不掩其屑,红唇微张,声音清脆。
“陈采莲,谁?”
似乎是为了应景,面貌独秀一枝的清丽少年穿了一身惨白的袍子走上殿前,脸上白的像擦了粉,双眼微红,眼角似乎还有哭过的痕迹。
他来到合欢宫宫主身前,先是撩起袍子毫不忌讳的双膝跪地,声音中还带着颤巍巍的哭腔:“晚辈陈采莲——还请宫主节哀!”
合欢宫宫主刚死了孩子,心情差到极点,根本没心情看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在众目睽睽之下“耍猴戏”,直接用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有屁快放。”
陈采莲似乎是受惊,脸上露出不知所措的神色,一只手放在胸口上:“老祖——晚辈正是领了那榜过来了。”
“呵。”
合欢宫宫主胸腔中发出一声气音,阴郁染上眉眼:“我那榜单上写了什么,你可知?”
陈采莲调整姿势,麻溜的跪好,连忙双手作辑:“晚辈自然晓得。”
合欢宫宫主闻言,一只手放在血藤木雕刻而成的扶手上,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双眼中透露着警告的意味;她一字一句的重复着榜单上的内容:“——悬赏血衣老魔姜雪衣,谁人若是能诛杀此撩,赏上品灵石八千万枚、太白升仙令、九转还魂丹十枚、万年生骨木。”
女人手指敲打着扶手:“诛杀姜雪衣——”
那双桃金色的眸子将陈采莲从头到尾审视了一遍。
“凭借你那筑基后期修为,你想怎么杀她?”
【诛杀姜雪衣】
陈采莲听到这五个字,指关节微微颤动,下眼睑条件反射的抽搐了一下。
少年似乎在心中压抑什么难耐的情绪。
旁边的道童可以看到这个自称是【青莲道人】的男孩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指关节,力度大的关节都开始泛白————
五六个呼吸间。
陈采莲抬起了脸,露出了泛红的眼睛,红唇勾起一抹略显扭曲的笑。
“宫主,您听说过瓮中捉鳖么?”
“小苍界灵气稀薄,孕育不出化神期修士,那几个元婴老魔顾首顾尾,难以下定决心。”
“小苍界难以下手——那别的世界呢?”
“哦?”合欢宫宫主终于来了兴致。
陈采莲嘴角的孤独又大了一些,那双眼眶猩红的眸子闪烁着疯狂和孤掷一注的神色。
“宫主,晚辈有一计————”
…
…
【没有人甘心去送死,包括那女孩。】
夏油杰停下了脚步,面色有些苍白。
他知道,他不应该说出这句话,但是他的大脑和身体仿佛发生了最为强烈的争执——到最后,那句仿佛不受精神控制的话语就这样从他的喉头间流露了出来。
“理子,你真的做好了准备么?”
天内理子:“?”
五条悟听闻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立马转头皱眉的看向夏油杰。
“……”
白发蓝眸的少年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早就额头布满冷汗的天内理子身上之时,话语又直接卡在喉咙之中。
“……”
五条悟瞪大双眼,最后握紧双拳,表情隐忍的转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在说什么?
夏油杰眨动着自己的双眼,感觉眼皮逐渐被汗意浸湿。
我是…在让麻衣去送死么?
感性在阻止夏油杰继续说下去,但是理性却又在告诉夏油杰——你没有资格隐藏保本麻衣的意愿,也没有资格剥夺天内理子选择生存的权利。
“理子,除你之外还有一位星浆体,她自愿去与天元大人融合…”
说到最后,夏油杰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火焰灼烧一般刺痛,口舌干燥的就像塔克拉玛干沙漠。
夏油杰还是选择继续说完了:“理子,不想去就不要去了,那孩子的意愿比你更加强烈。”
“……”
黑井美里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几乎下意识转头看向天内理子。
天内理子表情空白。
她沉默了半晌,那张青涩稚嫩的面孔上闪过庆幸、焦虑、恐惧的情绪。
但是到了最后,所有情绪宛如万花筒一般快速旋转,留在天内理子脸上的,只有思考过后的坚定。
天内理子开口:“对不起,这个任务我不能交给她。”
“?”
惊愕出现在夏油杰的脸上,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女,就连五条悟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天内理子深吸一口气:“叔叔告诉过我,没有比我更加适合的星浆体,我是承担这个任务的最好人选,况且——”
况且,怎么会有人真的心甘情愿做这种事情。
“……”
天内理子那双如深海般深邃的蓝眼睛遥遥望向薨星宫的方向。
她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做的这件事情很有意义,将会保护很多人,但是她一直没有实感。
不过她现在终于有了。
只要她走进了薨星宫,那个孩子就会因为她再次看到蓝天、海洋、万物。
这就足够了。
“……”
天内理子朝着薨星宫的方向正了正身体,她深吸了一口气。
【勇敢一些,勇敢一些】
少女睁开双眼。
朝着薨星宫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停顿和回头。
“等等…”黑井美里带着哭腔追了过去。
夏油杰仿佛从一场旷日持久的寒冷中苏醒过来,紧接着,他的面色相当难看——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松了一口气。
“走吧。”五条悟摘下墨镜,平静的说道。
…
…
一行人来到了薨星宫地下。
刚看到如墓穴般的顶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站在殿中央的少女吸引的注意力。
站在正中央的正是姜雪衣。
不同于以往的黑色和服,姜雪衣穿着一件黑红交织的道袍,头顶也竖着道冠,平静的望向众人的方向。
不过在这个时候,姜雪衣的出现已经足够惊骇,没有人再去关心她穿了什么。
“……”五条悟皱起眉头。
没等身边出了一身冷汗的夏油杰说话,五条悟便率先开口:“小麻衣?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雪衣平静的说道:“是夜蛾老师带我过来的,我的事情夜蛾老师已经同意了。”
她的眼神落在了天内理子的身上:“倒是你们,怎么还把这孩子领过来了?我说的不够清楚么?”
这不是错觉。
夏油杰:“……”
他能听到保本麻衣的声音里参杂了一丝不悦的情绪。
夏油杰所有思绪暂停,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
天内理子自己冲上前一步,自告奋勇的拍了拍自己的小小胸脯,神色骄傲:“妾身是天内理子!”
“虽然能理解你想要与天元大人融合的心情,但是很抱歉,妾身是比你更加…”
她话还没说完,姜雪衣开口:“黑井小姐,按住天内小姐。”
“!!”
黑井美里猛的瞪大双眼,感性涌上心头,她竟然直接从天内理子的背后抱了上去,将那个娇小的少女死死的抱在自己怀中。
“?!”
天内理子懵逼了。
她反应过来之后立马疯狂挣扎、大声喊叫,叫黑井美里放开她,甚至叫五条悟和夏油杰帮帮她————
“美里!!美里!!放开我!”
“你们在干嘛啊?!快帮帮我!”
无人理会。
夏油杰安静的凝望着姜雪衣,看着对方浑身精致、准备周全的“礼服”。
天内理子突然强颜欢笑,看向姜雪衣,她一双眼睛早已含泪,像两个水汪汪的荷包蛋,她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很开心的模样,朝着姜雪衣的方向喊去————
“你知道么?其实外面的世界超级有意思!冲绳的海滩很美的,格陵兰岛真的有大鲨鱼!”
“这些东西我可是都亲眼见证过了,你都没看过怎么好意思就这样离开?”
“回来吧!不要过去。”
姜雪衣轻轻笑了笑,她柔和的看向天内理子:“谢谢你。”
天内理子:“……”
姜雪衣将脸转向五条悟和夏油杰方向的时候,那抹淡淡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平静。
姜雪衣:“五条同学留在这里照看一下天内小姐吧。”
语气中没有命令,但是确实不容拒绝的陈述句。
五条悟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哈?”
姜雪衣:“夏油同学,可以送我最后一程么?”
五条悟:“……”
夏油杰揉了揉太阳穴看向姜雪衣的方向,姜雪衣面色如常,和以往的无数次交谈并没有什么区别。
少年走上前去,握住了姜雪衣伸出来的手,他们朝着长长的阶梯方向走去。
“小麻衣。”五条悟叫住姜雪衣。
姜雪衣蓦然回首,只见那少年站在不远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五条悟:“一直以来,承蒙关照。”
五条悟:“再见了,小麻衣。”
第86章 【姜雪衣】
两人走在长长的阶梯上。
往上看去,那通道似乎看不到顶端,穹顶不知道采用什么材质,一眼望去,只有雪白和岁月,斑驳的痕迹。
“……”
与一脸惨白、神色低落的夏油杰相比,姜雪衣脸上所透露出的情感,大致可以看出来她现在心情非常的好。
“你说人这一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可能是心情太好了,姜雪衣竟然一边走一边和对方闲聊起来。
“……”
夏油杰沉默不语。
姜雪衣丝毫不在意对方的不接话,脸上露出了感慨的笑容,盯着那前方,继续前进。
姜雪衣:“有时候人这一辈子活得太难了。”
坎坎坷坷,行至前路,暮然回首之后,看着身后万千波澜,竟然不知自己是主观走了这一路还是被人推着向前走了一路。
“转眼是云端,转瞬又是一片泥泞。”
夏油杰停下了脚步,因为他拉着姜雪衣的手,所以他脚步一停,姜雪衣的步伐自然也陷入停顿。
夏油杰抬头看着姜雪衣,双唇轻微蠕动,下眼脸处已然泛红。
少年望着她,竭尽自己全力将声音变得轻快一些:“麻衣,不想去的话我们就停下来吧。”
“现在停下来还来得及。”
“为什么不停下来呢?”
夏油杰握紧了对方的手,稍微加重了声音:“不想去的话,我们一起回去吧,回到高专。”
“麻衣从小在京都那边长大,应该没有好好的看过外面的世界吧?”
“不只是日本国内,还有国外,你不想去看看和东亚这边气候完全不同的非洲是什么样子吗?那里有一望无际的旷野,每当成群结队的动物迁徙的时候都是一幅壮丽的画卷。”
夏油杰的声音有些颤抖。
“麻衣,这里真的太小了。”
“我们不要这样结束好不好?”
“每个人仅仅有的一次人生——我们出生难道就是为了成为一个天生的囚徒,然后去奔赴命定的死亡么?麻衣,回去好么?”
姜雪衣从头到尾都在安静的看着他。
那目光仅仅是对视片刻就让人已经完全不能承受。
她的眼神包括她的内心,好像没有半分的触动,夏油杰绞尽脑汁去讲的话,包括他恳求的态度,在少女的眼中就仿佛是日常午后里一次,最为寻常不过的对话,丝毫激不起半分波澜。
夏油杰感觉自己喉咙的干渴越来越强烈。
为什么呢?
为什么知道现在都能如此坦然而平静?
这个世界对于你来说到底是什么?
“……”
姜雪衣拍了拍少年的手,她祥和而温柔的笑了,那张仿佛天生就不带有任何负面情绪的面孔在此刻,更是显得像一尊圣母像。
夏油杰听到对方说:“我啊——早就回不去了。”
姜雪衣微笑的看着他,因为站的比对方高了两个台阶,她能非常方便的摸到对方的头顶,她就这样用手轻轻的抚摸对方的头,笑容无奈又释然:“人生,很多事情,不能用对和错就这么简单去概括。”
“我人生的条理非常简单清晰——既然要做,那就绝不回头。”
夏油杰:“……”
少年愣愣的看着少女,神色怔然。
姜雪衣站在白色的穹顶下,用手指了指那个穹顶:“…千人千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但是我的活法就是凭着当年吊着的那口气儿。”
“你知道么?”
姜雪衣转头认真的看向夏油杰:“没了那口气儿,我什么都不是。”
“很早之前我就告诉过自己,就这么往前走吧,走到哪里算哪里,突然栽了也认了——但唯独一点。”
“不能再回头了。”
“人这一辈子能够维持尊严和体面活着已经竭尽全力了,思想里、情感上、良心上,过不去的坎儿太多。”
“一旦停下手头的事情,那些东西会像噩梦一样把你扑杀。”
“……”
夏油杰那能够明白她话语中包含的意味,但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保本麻衣到底是经历过什么?做了什么?以至于她对人生已经绝望到了这种地步?到最后居然选择非自然死亡这么极端的方式,去作为人生的结尾。
过不去的坎很多。
“……”少年的瞳孔这样框中轻微颤动。
这段话把他听得精神恍惚。
姜雪衣:“话又说回来了。”
夏油杰转头看向姜雪衣,发现对方脸上的表情稍微有点严肃。
姜雪衣:“我和你们相处了一段时间,看到你们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让人羡慕。”
夏油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最近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特别是他们现在所走的台阶,是要送保本麻衣去死,更是让他灰心一冷——在这种情况下夏油杰能够想到的“令人羡慕”也只不过是因为他们还有活着的可能。
但接下来对方说出的话让他出乎意料。
姜雪衣拉着夏油杰继续往前走:“你们很年轻,应该说是太年轻了。”
“这个世界也正年轻,这个时代真的很好。”
姜雪衣握紧了对方的手,像是嘱咐自己钟爱的小辈一样,轻声低语:“记住了,往后余生啊——别让别人推着你去走,你要自己去思考,你想要做什么。”
“能够做到这一点,人生那就是一条宽阔的坦途。”
“你——你是能做到的。”
姜雪衣的语气无比肯定。
“……”
夏油杰感觉自己胸口上传来令人痛不欲生的窒息感,这让他几度都没能喘上气儿来。
他用力的回握着对方的手——最后还是没能忍住,鼻尖泛起浓烈的酸意,红了眼眶。
“好。”
夏油杰听到了自己的哭腔。
…
…
天内理子被五条悟打晕,正被黑井美里抱在怀中。
他们就这样沉默的在原地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入口处,传来了零散的脚步声。
五条悟立马警觉起来,朝着路口的方向看去。
两个人影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是禅院直哉和禅院甚尔。
禅院直哉在高专中并没有穿着自己的校服,而是穿了一件极为郑重的羽织,少年浑身上下打扮的一丝不苟,美艳的面庞一片冰冷。
禅院直哉直接开门见山:“甚尔是来送你们离开的。”
黑井美里并没有见过禅院直哉,但是看五条悟似乎没有刚刚那么警惕之后也稍微放松了下来。
五条悟虽然对同学的警惕性没有对其他人高,但依然对禅院直哉和禅院甚尔的出现产生了质疑:“你们怎么进来的?不会也是夜蛾老师领进来的吧?”
他思索着,随后那双蓝眼睛看向了禅院直哉:“这件事情…和禅院家有什么关系?你们在当中做了什么角色?”
护送星浆体,这是什么很有利可图的事情吗?
还是说他们对天元大人有什么企图?禅院家能有这个胆子吗?而且他们也没那个实力啊。
禅院直哉:“外面那些诅咒师的尸体发生了尸变暴乱,从太平间里面纷纷跳出来跑到街上攻击普通人,现在正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悟,外面需要你。”
五条悟:“……”
五条悟:“??!!”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今天自己睡觉还没睡醒,好像听见了很奇怪的话。
什么叫诅咒师的尸体发生了暴乱?
这是什么?
尸变么?
终于在釜山行之后也要发生了东京行了吗?
禅院直哉没等五条悟开口,率先一步:“你需要去中央区做支援,至于天内小姐和黑井小姐,你们二人暂时由甚尔护送到大阪。”
黑井美里听得一脸懵逼,因为她怎么都想象不到外面那个虽然有咒灵但是总体平和的世界就这样在少年的三言两语之下,变成了丧尸病毒的灾难片。
“没时间给诸位思考,赶快出发吧,我在这里等杰君。”禅院直哉平静的说道。
“黑井小姐你们先走,甚尔老师是可以相信的人,我还抱过他的小儿子呢。”五条悟一边说这话,一边眼神转也不转的看向禅院直哉,目光中已经多了几分审视的神色。
五条悟:“我要在这里等杰,杰出来之后我们一起出发。”
“……”
禅院直哉不耐烦的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也没说什么强烈反对的话语。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五条悟:“可以,你当然可以在这里等他。”
这个捉摸不定的态度让五条悟的神色多了几分不确定。
禅院甚尔从黑井美里的手中接过天内理子,他遥遥的朝着那阶梯望去,神色似乎有些唏嘘。
“可惜了。”禅院甚尔轻声道。
黑井美里在男人的帮助下走到不远处,将天内理子搀扶上了直升飞机,又给对方系好安全带。
这个时候黑井美里才发现飞机里面已经有个小乘客,正是坐在天内理子对面的禅院惠。
禅院甚尔冲着黑井美里招了招手:“帮我看好我儿子——你穿的这么专业,顺手照顾个小孩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禅院惠没等黑井美里疑问,就皱着眉开口:“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禅院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安的神色:“那个人…很可怕,你也许,会死。”
禅院甚尔只是笑了笑,揉了揉自己儿子的脑袋:“别把那人说话大喘气儿这臭毛病给学过来——你放心。”
他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我不会死。”
“难得这么辛苦把你拉拉扯扯到能说话,我无论如何都要活到能够享受你给我养老的年纪。”
我只是无论如何,想去参加一场盛大的葬礼罢了。
…
…
路的尽头是一张矮桌。
那已经有一个人跪坐了下来。
称她为“人”可能有点不太合适。
“……”夏油杰只是看了一眼天元的长相,便面色有些悚然。
天元穿着白色的和服,长了一张像筒子一样的脸,那四双眼睛看上去就像个伪人。
直到这一刻,姜雪衣终于卸下了全部的伪装。
她看起来十分感慨,目光似乎有些挑剔,啧啧称奇:“啧啧啧,你看看你这副模样,我本还以为你活了将近一千年,会有什么神通。”
“现在看来,这怕是生不如死吧?”
“?”
夏油杰被对方语气的转变和态度的转变弄得一愣。
他没反应过来,转过头看向自己这位在学校里都不怎么说话的同学。
保本麻衣——姜雪衣居高临下的看着天元,闲庭漫步的走了过去。
她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坐在了天元的对面。
天元睁开了两双眼:“敢问阁下姓名?”
姜雪衣笑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摩灵宗——姜雪衣。”
夏油杰:“……”
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超乎了少年的预期范围之内。
他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注视,并接受这一切的发生。
第87章 【姜雪衣】
姜雪衣一旦聊上头,也是无所谓其他了。
就比如现在,她对天元的真身真的是啧啧称奇,就好像是在网络上看到了什么猎奇画面的年轻人。
“我对术式也是了解一二,不成想天地间居然还拥有将主人画地为牢的术式,看来人与咒力本就是一对天生怨侣。”姜雪衣面带笑容,如是说道。
夏油杰:“”
怪异,无法抑制怪异。
就好像正在看一部画风纯真的恋爱番剧,演绎到了一般,长相甜美温和的的女主角,突然退下了脸颊上的羞红和腼腆,然后毫无预兆的冲着男主角一斧头砍了过去。
夏油杰自认为不是直觉系选手——在这种情况下,他本应该立即制止事态朝着诡异的方向继续发展但是他发现他做不到;直觉告诉他,不要说话,不要开口,这种级别和危险,并不是你能插手的范围之内。
但是,他现在是咒术界屈指可数的特级啊,他不插手,还有谁能上?
悟么?
还有。
夏油杰死死的盯着面前这个盘膝坐在天元大人对面的女孩,眼眶周围冒出了红血丝。
这个自称【姜.雪.衣】奇怪名字的人,真的是麻衣么?
夏油杰很想说服自己,对方不是那个昔日相处的同学。
但是他发现他做不到。
无论是端坐在那里的神态,还是举手投足间若有若无的从容,甚至是那微微勾起的嘴角,无一例外都在向少年展示着——坐在面前的人就是朝夕相处的同学,只不过对方现在换了一副嘴脸。
天元那张宛若鱼唇的嘴唇张了张,从旁观角度上可以感受出,对方似乎是叹了一口气。
这位坚守了千年的咒术师抬头仰望着头顶洁白的“苍穹”,最后安静的闭上了双眼。
她平静的陈述道:“那两百个诅咒师的死亡——是您做的。”
姜雪衣无奈的叹了口气,倒是也没有否认:“唉,没办法,事情从急。”
“诶?”夏油杰愣住了,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音节。
【那200个诅咒师的死亡是您做的。】
【唉,没办法。】
他怎么都想不到,屠杀两百多人这种恶性事件能和自己这位柔弱娇小的同学联系在一起。
他更想不到,自己这位同学作出回答的时候,脸上非但没有踌躇和不适,甚至用一种莫名其妙的无奈一笔带过。
两百多条人命,在她的口中,和“没买到西红柿所以买了圣女果”,二者之间似乎并无差别。
轻描淡写。
“……”
夏油杰僵硬的转动着自己的眼球,将视线落回到保本麻衣——不,应该称她为姜雪衣的身上。
那女孩依旧穿着一袭黑色的古朴礼装,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神态看似非常放松,甚至还有闲心将一只手肘撑在桌子上用手拖住自己的下巴。
她明明穿的是黑色的衣服,但是在此刻夏油杰感觉对方分外刺眼,刺眼到几乎不能直视。
夏油杰浑身上下被一股寒意包裹住,大脑似乎察觉到了他心里与生理上的聚变,正在快速分泌多巴胺,但是无论分泌多少也无济于事——他整个人快要被那由内而外溢出的寒冷冻僵了。
天元继续发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雪衣笑笑:“你听了也没什么用——你活了这么多年,应该懂些许命数之理论吧?”
少女笑着指了指天元,语气里带着几丝喜庆:“你啊,命数走到头了。”
天元睁开了双眼,直视姜雪衣。
天元沉吟:“阁下善于命数——可有看过自己的命数?”
姜雪衣突然扬起手中的打仙鞭——朝着天元狠狠的卷了过去。
她大笑:“我从入道那一天开始——命数就告诉我!我一定会不得好死!!”
夏油杰瞪大双眼,一手调出虹龙,直接惊骇的吼出声:“麻衣!!!!!”
【————】
眼前的虹龙在顷刻间被撕成粉末——夏油杰感觉自己胸腔床来火辣辣的同感,意识瞬间产生片刻的空白,一口鲜血从喉咙里喷涌而出,身体被掀翻。
“咳咳…咳!!”
夏油杰疼的感觉全身肾上腺素都快被打了出来,他艰难的在地上,额头的伤口让鲜血快速迷了他的眼。
少年只能睁开双眼,用猩红的视线隐约的看到————
天元立起了结界术。
而那身着黑衣的少女,身体悬于半空中,她张狂的大笑,左手持着宛如蛇骨的鞭子右手之中又突然出现了一枚黑色的旗子。
姜雪衣:“昭昭天雷,破!”
少女挥动着手中的旗子,电光火石之间,夏油杰听到了好似能将耳膜震破的巨响——紧接着视线被瞬间爆起的光亮渲成了一片白。
“……”
夏油杰耳中是嗡嗡的响声,眼睛也险些失明。
他的肢体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控制能力,不知过了多久,夏油杰想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但是思维和身体能力似乎发生了一定延迟。
当他将手挡在眼前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清晰的画面。
姜雪衣将天元抓在手中,紧接着,她张开了嘴巴——天元的身体像是橡皮泥一般渐渐的被捏扁、化为猩红的流体,渐渐汇入少女的口中。
这位坚守咒术界千年的伟大咒术师,在临死的前一刻没有发出一声惨叫,依然在顽强的抵抗着。
她甚至抽空转头看向夏油杰,向对方发出警告:“这不是你们能应对的敌人!快走!”
走这个字刚刚脱出口,天元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身白色染着鲜血的和服在姜雪衣的手中。
夏油杰:“……”
姜雪衣吸收完了天元,雪白的脸庞上逐渐起满了密集的红血丝,过了两个呼吸之间才慢慢消退。
她用一种相当可惜的眼神看着手中的和服,叹了口气。
然后将和服随意的扔在了地上。
…
…
【轰隆————!!】
伴随着巨响响彻整个薨星宫,五条悟立马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最后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朝着那个方向闪身过去,快的连残影还停留在原地。
“……”
直到现在,禅院直哉面色终于多了一丝恍惚。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方向,目光有一些踌躇。
他似乎是想记住他来时路的模样——但是最终,禅院直哉转回了头。
…
…
一发湛蓝的光逐步爆闪,朝着姜雪衣迎面砸过来。
姜雪衣一挥袖子,九重天元盾自动挡在她的面前,硬是吃下了这一发苍。
五条悟趁此机会抓住夏油杰的肩膀,顺便摸了摸他肋骨的位置,抓住时机,赶紧低声询问:“怎么样?”
夏油杰头颅不自然的下垂,血液从他的唇边凝成一条血线直到地面,他没有回答五条悟的问询,似乎在缓冲身体的疼痛。
与此同时,盾光散去,姜雪衣拂去衣袖上的灰尘,笑骂道:“小兔崽子。”
五条悟抬头死死的盯着姜雪衣。
在姜雪衣的身边,本就留有着大量属于天元的咒力残秽,更别提地上那件染血的和服——所有一切细节在少年的脑海里飞速旋转,很快就达成了前因后果。
保本麻衣,叛徒。
过了好半晌,五条悟问道:“麻衣,你想做什么?”
“你要杀了我们吗?”
姜雪衣脸上露出了两分无奈的神色:“我杀你们做什么?”
她抬手指了指出口的方向:“结界已经破处,现在所看到的路就是正确的,你们大可自行离去。”
“那你呢?”五条悟皱眉反问道。
五条悟:“你留在这里想做什么?直哉的到来是否和你有关系?为什么…要去杀害天元大人?”
姜雪衣终于有点不耐烦了,她摆了摆手:“人生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少女纤细的身影悬浮于半空中,双手背后高高在上,红黑色的眼睛逐渐被猩红所取代。
她好声劝解年轻的少年们:“你们还小,不想死的话就快些走吧,本来就是和你们无关的事,早点离开东京还能免去惹一身腥。”
“……”
五条悟终于被对方的态度弄得有些绷不住了。
他瞪大那碧空如洗双眸,一边皱着眉,一边不可置信的放大了音量:“怎么可能就这样什么都不管走了?!”
“什么都不说,像打发小孩子一样的态度。”
“麻衣,你未免有些太傲慢了吧?”
“……”
姜雪衣用怪异的神色看了五条悟一眼,随后哈哈大笑。
五条悟:“……”
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姜雪衣笑的原因非常的简单——当你足够弱小的时候,你的威胁和警告都变得相当可爱、引人发笑。
“你不是说过…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吗?”夏油杰咳了一口鲜血,声音虚弱的开口。
【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那200个诅咒师是您做的。】
他依稀记得少女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表情相当的平和,夕阳温柔的洒在她的脸上,镀上了一抹耀眼的余晖。
“平等?”姜雪衣挑了挑眉毛。
她端正了神色,认真的看着夏油杰和五条悟,笑着说道————
“平等?哈哈哈哈哈哈笑话!”
“人活着!就是要分出三六九等!”
“这个世界上最会分类的就是人!”
姜雪衣双眼猩红,神色怪异的看着面容苍白的夏油杰,说出了此生最流利的一句话:“没他人之卑贱,何来衬我之尊贵?”
第88章 【姜雪衣】
五条悟当机立断,直接朝着姜雪衣闪身过去,试图躲开的前面的盾,往她的身后来一发发苍!
【翁————】
五条悟感觉到大脑深处传来了一阵轰鸣,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经历一场漫长的破碎,少年微微放大瞳孔,鼻孔里流出了鲜血。
再次回过神,他发现六眼所带来的高速运转能力居然发生了短暂的停滞——他重新回到了夏油杰的身边。
熔断?
五条悟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夏油杰难得见自己的挚友流血,还是流鼻血这种无论从某种意义都非常危险的形式,他立马搀扶住五条悟有些晃悠的身体:“悟!”
五条悟没有理会担忧的同伴,反而有些困惑的看向姜雪衣:“那是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
姜雪衣不语,她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五条悟和夏油杰,身形一截一截拔高——
五条悟和夏油杰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身材娇小瘦弱、仿佛强一点的风就能吹倒的小女孩,在他们眼前逐渐变成了一位身材修长,面貌成熟的青年女性。
那青年女性依旧穿着黑红色的古朴长裙,头顶上竖着的发随意的披肩散落,如墨般倾洒在后臀的位置。
五条悟:“……”
夏油杰:“……”
不合理,但是又意外的合理。
干出这种事情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简简单单的十几岁小女孩?
现在不要说她是不是保本麻衣或者星浆体——她现在是不是意义上的人类就已经很成问题。
女人殷红的唇紧抿,抬眼朝着洁白的穹顶看去。
下一刻,五条悟和夏油杰听到了震耳欲聋的音爆声!!!
【轰隆隆】
【轰隆隆】
“嘶————”
五条悟感觉到自己周身的无下限似乎伴随着音爆的巨响发生阵阵扭曲;察觉到这一幕,少年震惊的瞪大了蓝色的双眼。
夏油杰可能是心中还存什么幻想,一边召唤咒灵护住自己的身体,一边呼唤姜雪衣:“麻衣!!快住手!!再这样下去,你就真的无路可退了!!!”
姜雪衣似乎是在高处,声音越来越远:“——还想活命就快点离开东京,过了这个时辰可就没命可活了。”
…
…
直到巨响停止,烟尘散去。
夏油杰才看清了薨星宫如今的模样。
雪白的穹顶黯淡无光,中间还漏了一个大洞,往上看去能够看见隐隐天光,姜雪衣竟然就这样突破了重重结界,整了人暴力窜了上去。
天元大人人洗的衣服还随意的丢在地上,沾染了灰尘和血迹,上面还压着水泥砖,千年的辉煌历史与荣耀,就这么随着人死茶凉化为一滩灰烬,再也不复往昔。
“……”
夏油杰抹了一把脸上的灰,身子依然处在恍惚之中。
他与五条悟面面相觑,一时间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惊疑不定,和一丝浅淡的茫然。
直到现在,他们两个人才深刻的意识到,平安了近千年的咒术界在刚刚发生了超乎人意料的变动,而带来这变动的主人————正是一直潜伏在他们身边,看似最柔弱无害的女同学。
五条悟单手叉腰,拿出手机看看周围有没有信号:“她刚刚都和你…还有天元大人有什么交流么?”
夏油杰望向天元大人的衣物,语气难以掩饰的苍凉:“天元大人询问她…她说别人命数将近,可有看过自己的命运?”
女孩那不知是嚣张还是洒脱的面容和大笑声依然在夏油杰的脑海中回荡。
夏油杰:“她说…”
少年沉默了一下,还是将话说完了。
夏油杰:“她说,她早在走上那条路的时候,她的命运就告诉她——”
“她一定会不得好死。”
恍惚间,少年回头去看,剩下的长长的阶梯,还没变脸的姜雪衣身影似乎依然在眼前,宽容而温和,还善解人意。
她走在前面的台阶,拉着他的手,从容的像在拉一个小孩子,那低头间的温声细语真的让夏油杰幻视一位长辈在同他低声嘱咐。
之前有多美好。
现在的现实就有多残酷。
夏油杰看着布满裂纹的台阶,终于开始细细回想之前对方都说了些什么。
【很早之前我就告诉过我自己,往前走吧,走到哪里就算哪里,哪怕摔倒在路上也认了。】
【但唯独一点。】
【绝对不能再回头。】
夏油杰:“……”
着急赶来的禅院直哉看到满地浪迹,神色有瞬间的呆滞,但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相当冷静的询问五条悟和夏油杰:“天元死了?”
夏油杰没有回复禅院直哉。
五条悟反而是长腿一迈,直接拎着禅院直哉的领子给他来了一个旱地拔葱,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那双湛蓝的眼睛冰冷无情的盯着这位最近越发越神秘的同学:“你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保本麻衣目的不纯。
禅院直哉被拎起来脸上也没有丝毫害怕的神色,就这样淡淡的盯着五条悟:“我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她在我身上下了禁止,只要我说出口,我马上就会死。”
五条悟声音嘲讽:“你现在又不怕死了?”
禅院直哉:“你们只要不是从我这里先知道的秘密,那么这条“束缚”就不算我违规。”
五条悟皱着眉头,送来了禅院直哉,拍了拍手掌,似乎想拍掉手上的脏东西。
他上下扫视禅院直哉,声音冷漠:“我从小看到你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这个人的性格——不说有多么的恶劣,但绝对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好人,难怪你这么乖巧的跟在保本麻衣的身后,原来是这样。”
“所以现在呢?你有什么打算?”
五条悟指了指头顶上的天空:“等着你的主人达成目的之后凯旋归来?跟在她身后捡着胜利的果实?征服整个日本之后赏你个首相当当?”
五条悟的话语终于换回了夏油杰的注意力,少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两人:“她想统治日本?”
张口就是人就要分三六九等、抬手起帧就杀了天元大人,夏油杰都不敢想象保本麻衣统治了日本之后老百姓的生活得有多么的水深火热,怕是社会发展进程要直接走向极端的达尔文进化主义论。
五条悟不耐烦的挠着后脑勺:“我怎么知道?漫画里面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大反派堂堂登场,杀了有个大人物之后就直接要扬言统治某个地方。”
“好消息和坏消息,你们要听哪个?”禅院直哉出声。
五条悟和夏油杰望向禅院直哉。
五条悟朝着禅院直哉竖了一个中指:“有话直接说,再继续装神弄鬼我就要揍你了。”
禅院直哉:“好消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统治日本,她只是来获取某一样东西来提升自身的能力,等拿走了这样东西之后她就会离开。”
五条悟皱眉:“也就是说其实她需要的是天元大人?现在东西也拿到了,保本麻衣应该直接离开了?”
“不。”
禅院直哉抬头缓缓看向头顶上的破洞,上面的余震未平,依然有水泥和石屑从上面时不时的滚落,像下了一场灰白色的雨。
禅院直哉:“杀了天元大人只不过是因为她不想在取东西的时候有人干涉她。”
“她真正要取的东西藏在富士山下,如果他成功,那么富士山会有90%的几率爆发,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东京保底会死上三分之二的人。”
五条悟:“……”
夏油杰:“……”
禅院直哉:“而且,为了吸引咒术师和有关安全部门的主力部队,她将之前所有杀死的诅咒师做成了傀儡,多亏了总监部“协助运输”,现在这些傀儡在除富士山之外的其他大区都闹起来了,包括但不限于——破坏区域电力设施、袭击民众、等等。”
禅院直哉:“也就是说,你们一出门就能看到《行尸走肉》现场版。”
五条悟和夏油杰脸色凝重,半晌说不出来话。
禅院直哉笑了笑:“这不是好事吗?咒术师和咒灵终于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群众的视线前了,你们所做的一切终于不再是默默无闻,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终将在世界面前一览无余。”
夏油杰面色有些难看:“谁在乎这些?这些从来不是重点!我们在乎的只有能否让普通人安全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禅院直哉无情的打断。
禅院直哉注视着夏油杰:“你到底在不在乎都已经无所谓了,现在,能够阻止姜雪衣的只有我们。”
“如果阻止不了。”
“要么现在离开东京。”
“要么就跟着东京人一起陪葬。”
禅院直哉两手一摊:“就是这么的简单。”
“……”
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五条悟是喜欢战斗但是他不是脑瘫:“我在她面前甚至做不到牵制她,目前有什么方法能够阻止她么?比如说她的弱点。”
“她的弱点?”
禅院直哉喃喃自语。
“她的弱点,就是她注定不会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
…
富士山之上,姜雪衣闪身出现。
黑红色的身影出现在皑皑白雪之中,女人拿出手中的乾坤挪移令牌,看着死寂的火山口,脸上一点点露出了笑容。
不会错的。
姜雪衣死死的盯着火山口。
里面的那股气息,和合欢老魔说的一样。
那位雪疆魔神,无论是从灵根还是灵力运转流通,都和她极为相近。
若能吞噬,她一定能够突破元婴前期,稳步地迈向中期。
第89章 【姜雪衣】
“观棋。”
女人轻轻的呼唤,男童的身影便闪现其后。
姜雪衣一切准备就绪,布好了阵法、放好了旗帜。
当一切准备就绪之时,她站在黑洞洞的火山口上方,安静的凝视着自己为之豪赌的目标。
姜雪衣抬头看着头顶上的天空。
苍蓝无云,好似和将近三万多个日夜所望的并无区别。
“观棋啊。”女人感叹的开口。
姜雪衣似笑非笑的望着头顶上的天空:“你跟了我这么久,你觉得我能过这一关吗?”
男童像往常那样谦卑的弯下了腰,声音恭敬而缓慢:“老祖神武,福星高照,自然是能过这一关。”
观棋抬眸:“老组何需多此顾虑?需要老祖挂心忧愁的——还要等到化神期呢。”
姜雪衣一边摇头,一边轻笑,不需言语。
她说:“去吧观棋,你这一生多有操劳,待你将魔神封印接触,我定会保留你的魂魄,…假以时日,用养魂木滋补,再为你寻一句合适的躯体。”
“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做畜牲有什么好的?要做就做人,你说是不是?”
说罢,姜雪衣望向苍天,黑眸中倒映出头顶上的蔚蓝无羁,她像是感叹的慢悠悠说道:“…做畜生终究是要任人宰割的,你看看这世界,多好啊,你若是钟情这里,等给你换好了新的身体,你大可以拿着我的乾坤挪移令来这个世界生活。”
“然后就在这个世界里好好做人、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姜雪衣抬手指远处城市的烟火阑珊,不远处的市区之内——车喇叭急促的嗡鸣像是尖叫声,硝烟和爆炸代替了璀璨的霓虹灯。
姜雪衣却仿佛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依然目光柔和,嘴角含着笑意:“这世界好,女子可以读书、家破人亡了有官府接济——那个说和我们一样说华文的国家更是繁荣的很,老有所依,幼有所养。”
姜雪衣转身回眸笑着看向观棋:“观棋,这是真正的盛世啊。”
她笑着,声音喜悦:“我们都赶上好时候了!”
“既然遇到了最好的时间,为什么不留下来?”少年的声音响起。
姜雪衣不出意外的转头去看,只见五条悟和夏油杰——一个人直挺挺的落在地上、双脚踩地,另一个人骑着半残不残的虹龙紧跟其后。
她对两人的到来并没有什么意外,元婴的神识覆盖过,只要她有心戒备,千米之内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姜雪衣只是很遗憾:“你说你们非要跟过来做甚。”
五条悟拦下神色焦急的夏油杰,认真的看向姜雪衣:“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姜雪衣微笑不语。
“……”
五条悟深吸了一口气,那双苍天之瞳在周边白雪皑皑的背景之下更显纯粹。
五条悟:“现在停手,然后离开这里——日本你是绝对不可以待下去了。”
一直在姜雪衣身后沉默不语的观棋突然看向五条悟,双眼中射出冰冷的光芒。
“……”
这和计划说好的不一样。
五条悟继续说道——五条悟
“但是只要除了日本,其他任何一个国家凭你的能力都可以随便到达的吧?就像你刚刚说的华国。”
五条悟嘴角勉强扯起了一丝微笑:“麻衣,你其实很喜欢这个世界吧,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过去不可追,但是未来可以改变。”
白发少年张开双臂,身后是无垠的蓝天。
当他张开手之时,他整个人显得是那么的渺小,像是要融入那片天际线之中,也被万物所吞噬与容纳。
五条悟:“这个世界很大,足以容得下千千万万个这样的你。”
五条悟迎着风,站在姜雪衣的对立面,他的神色似乎染上了一些急切、和不容察觉的恳求,声音的音量也开始放大:“我知道,痛苦不会消失,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强烈,但在人生里总要去寻找一种方法去对抗这种痛苦!放任不管,只会让自己的人生越来越腐烂!”
“但是麻衣的人生本就很长啊——长到等我的骨灰都和泥土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你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麻衣!!”五条悟高声喊道。
“是你的话一定能做得到吧!麻衣!去用新的经历和回忆覆盖这些痛苦。”
“……”
姜雪衣脸上的微笑随着对方的话慢慢拉平,神色也变得越来越冰冷,那张悲天悯人的面孔终究还是退下了所有的伪装——变成了一张冰冷且麻木的脸。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用怀疑的目光转头去看向观棋。
观棋回了她一张茫然的脸。
姜雪衣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遵从了内心的直觉,直接一抬手——一柄黑色的利剑捅穿了观棋的胸口,随后又将男童掀翻进了火山口之中!
【————】
观棋身前喷溅的血液在空中短暂停留,像是一缕猩红的丝带。
那小小的身影就这样,像一片枯叶一般,迎着山口的风,飘飘落落进了火山口,直到众人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
夏油杰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他先是看到姜雪衣手中法决亮起,富士山被笼罩在猩红的光芒之下——随后姜雪衣的身影飘了起来,她整个人仿佛要飞进那火山口之中。
夏油杰想起他与观棋谈话时,他询问观棋的话——【太残忍了,不是么?】
观棋冰冷的金色蛇瞳看向他——【孩子,你问问这些年死在她手下的,残忍不残忍?】
姜雪衣的表情是那么的认真。
紧接着,那肃然的面孔一点一点的崩裂。
“……”
姜雪衣震惊的看着火山口,肩膀像个吊死鬼一样瞬间松懈了下来。
她安静的高悬于天空之上。
寒风将她的低语声送到了夏油杰和五条悟的耳旁——
…
“什么…都没有?”
…
…
二十分钟前.薨星宫
“所以说富士火山下什么都没有?!”
五条悟震惊的看向观棋。
观棋有些奇怪的看向五条悟:“我们这些人也就算了,你说你们这帮土著住了这么多年,富士山下面有什么你们心里没数吗?”
夏油杰一脸的一言难尽:“……其他传说倒也有,但是雪疆魔神这种东西…好像的确没有听说过。”
五条悟张口——闭口,最后又张口:“所以说,麻衣费尽心思的带着你穿越到异世界里!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找那个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的雪疆魔神?!”
观棋点了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
禅院直哉在一旁抱着手臂不语,禅院甚尔直接点了根烟。
“呼————”
伴随着烟气升腾,禅院甚尔那双暗绿色的眼睛幽幽的看向观棋:“你确定她才发现这一切都是骗局的时候,不会直接爆起把我们都撕碎了么?”
观棋摇了摇头:“尽人事,看天命。”
五条悟额头暴起青筋:“你们为什么要选择我们的世界?!难道就没有别的世界可选了吗?”
观棋又摇了摇头:“这都是命,换一个世界来选——还会有个六条悟问我,为什么选他的世界。”
直白点意思就是讲你们命不好。
禅院甚尔弹了弹烟灰:“我认为你应该还有一些后手没和我们交代——她如果发现骗局之后怎么处理?”
别人很好糊弄,但是禅院甚尔精的很,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观棋:“你别告诉我就这么任由她发疯毁灭整个日本。”
“要是这样的话,那这一票我肯定是不干了,我现在就买机票去华国——你不是说华国也有修士的么,14亿人里怎么都能出十几个能挡住她的了。”
观棋深吸一口气,郑重的看向众人:“孩子们,请安心。”
“老祖她,不会活着离开富士山。”
“我陪着她呢。”观棋最后的话语,蕴含着淡淡的释然。
“……”
此言一出,薨星宫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
这是五条悟人生中第1次看见用如此轻松的口吻——送走他人的生命,也送走自己的生命。
他在观棋的身上没有感受到一点的恐惧和不甘,真的——只有接近于纯粹的坦然和释怀。
观棋的语气是那么的轻柔,当他说出“老祖”两个字的时候,五条悟感觉到对方好像是在说自己的亲人和家人;完全听不出来这是针对那位老祖的谋杀计划。
五条悟能够感受到,观棋是平静的。
“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么?”夏油杰沉重的开口。
这个善良的少年带着一丝期许,望向观棋:“您说过的吧,麻衣很喜欢这个世界…为什么不能劝劝…”
夏油杰话还没有说完,观棋冷漠的打断了夏油杰。
观棋:“劝不了。”
观棋:“老祖少年时家破人亡,入了世干的第一行就是娼妓,受尽折磨和世人冷眼,她的心性从那一刻就毁了。”
“……”
禅院直哉瞳孔缩小,他面色难看的扭头不去看众人的方向。
别说五条悟和夏油杰,就连禅院甚尔都震惊的瞪大双眼,手指上的烟都差点没夹稳。
“?”夏油杰的脸更白了。
他想起了和姜雪衣相处的一幕幕——想起了女孩端庄的站在讲台上、女孩安静的坐在硝子身旁、女孩对他们投去温和的目光、女孩那仿佛永远慈祥和包容的笑容。
还有女孩那瘦弱的身体,连脖子上都能看到青色的脉络。
少年时…应该就是和现在差不多大吧。
夏油杰愣愣的想到。
他所回忆中的少女,无论如何,都无法和那个让世界万千女性受尽折磨的“职业”联系到一起。
夏油杰听到观棋无奈的声音——
“世人皆说婊子无情。”
“可却没有人说——那女子的心啊、情啊,早就被那浑浑噩噩的世道磨灭的一干二净了。”
第90章 【姜雪衣】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姜雪衣突然笑了起来。
夏油杰和五条悟见状,两人眼中同时起了警惕的神色。
无关其他。
姜雪衣现在的状态着实不对。
姜雪衣不是那种猖狂的大笑,也不是悲凉收场的苦笑,甚至连声音笑都不是很大,音量刚刚好能够让两个人听到。
她就像是听到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整个人笑到不能自已,到最后只能看见她的脸在抽搐、脖颈上青筋暴起,笑到没动静了,还在浑身颤抖的笑。
夏油杰无法理解这样的姜雪衣。
他想不通,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刻,她还在笑什么?
只有观棋的心中清楚——姜雪衣有一个坏习惯,她在情绪异常激动的时候会控制不住笑,似乎在用这种行为来掩盖自己内心的焦虑。
但是这一切并没有任何作用。
姜雪衣倒吸了一口气,仰了仰身体,用手指擦掉了眼角上笑出来的泪水,她眉目间依然含着笑意,眼神却清明不少,她看向夏油杰和五条悟:“你们两个臭小子,你们该不会都提前知道了吧?”
即便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姜雪衣完全看不出半点愤怒的模样,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像是那种长辈开玩笑的调侃。
观棋和夏油杰等人曾经说过,若遇到对方的诘问,绝对不能说知道————
夏油杰和五条悟却沉默了。
他们二人看着站在火山口旁边的女人。
她一袭黑色长裙,腰板挺得笔直,傲立在冰雪之中,鲜红的眼瞳好似那雪白中燃烧的火焰,如此的醒目。
观棋在来的路上和夏油杰聊了很多有观姜雪衣的事情————
她十七岁入道。
八十岁岁斩杀了欺辱她的魔修老师。
一百七十岁的时候将六道魔圣的头颅踩在脚下当球踢。
三百岁开宗立派,宗门全盛时期有上千名弟子。
五百二十岁的时候将掌门交给了自己最小的女弟子,跨越星海,云游四方。
她终其一生,见过刻满神佛的群山,去过天境海枯坐十年——来时满身伤痕,盛时辉煌耀眼,到最后,却只带了一条蛇,重新归于孤寂。
夏油杰无法理解。
为什么?
为什么到了最后还是在孤身一人?
“……”
二人的沉默,相当于最直接的答案。
姜雪衣脸上扬起了困惑的神色,随后抬头仰望着自己头顶上的天空,叹了一口气——在此时此刻,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让人感慨的苦笑。
她一边叹气,一边笑,还一边摇头:“怎能够?”
她说。
“我怎么能够?”
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有捞到。
姜雪衣身体微动,转身背对这二人,安静的凝视着火山口。
周遭躁动的风安静了不少。
夏油杰和五条悟不言不语,就这样陪着姜雪衣看风景。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姜雪衣头顶上的发丝都沾染了白霜,她像是终于整理好了情绪,平静的转头看向二人:“你们二人回去吧,既然这里没有我要的东西,那么我就不会再做什么了。”
“顺便帮我转告给直哉,好歹算是跟过我一场,我给他留了一些功法、丹药、还有十吨黄金————就放在他房间的地下面,让他慢慢挖,你们都不要帮他。”
“……”
没有想象中的疯狂。
姜雪衣似乎没有观棋所说的那般喜怒无常,她很平静的接受了现实。
那副面孔,依然在夏油杰对保本麻衣的认知之内。
夏油杰试探的朝着姜雪衣伸出手,声音小心翼翼:“……一起走吧,麻衣?”
五条悟也故作轻松开口:“你头发都快全变白了,和我们先一起下去吧,我请你吃热腾腾的乌冬面怎么样?”
姜雪衣摇了摇头。
她看了一眼这两个注定前途无量、心如赤子的孩子:“我就不去了,我要回——”
她一边说,一边从储物空间里面拿出了那枚乾坤挪移令牌。
姜雪衣的声音截然而止。
…
…
女人脸上的平静的表情破碎了。
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呆滞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乾坤挪移令牌。
只见在空间转转之时——七十多道雷劫都劈不碎的坚硬令牌,竟然变得像灰炭一样,在姜雪衣的手中就这么静悄悄的裂开了。
寒风吹过。
带走了一些姜雪衣手上的残渣。
“老祖,我们回不去了。”男童的声音响起。
夏油杰转头看去,只见观棋衣衫褴褛,胸口的位置还破了一个血洞——那男童就像一个没事的人,除了脸色苍白,表情依然淡淡的,说话也慢悠悠。
“……”
五条悟观察能力非常敏锐,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姜雪衣身上那种氛围的变化。
白发少年有些焦急,他试图打断女人身上这逐渐坠入深处的变化:“麻衣——”
“滚!”姜雪衣一声怒吼,紧接着——
五条悟感觉有什么东西袭击而来,他确定自己开了无下限之后————身体像泄了气一样,突然软了下来。
“?”
五条悟的脸上还维持着困惑的神色。
鲜血溅到了夏油杰的脸上,血珠从他的鼻尖一点一点的滴落。
“……”
夏油杰从五条悟的眼眸中看到了一脸呆滞和惊骇的自己。
五条悟的下.身几乎被斩断,只剩了一点皮肉,勉强的维持住上身与下半.身的连接。
白发少年的身体失去了控制,仰躺在雪地上——夏油杰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挚友,脊椎被切断,肠子撒了一地。
“开玩笑的吧?”五条悟喃喃自语。
“悟…悟!!”夏油杰这两天反应总是慢半拍,现在也是——他身子踉跄的跪倒在地上,用手去捡地上的肠子,捡完之后又不确定能不能塞回去,就这样双手捧着肠子不上不下。
五条悟还有一丝力气:“你的手…是不是干净的啊?”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随后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失去了光泽,瞳孔放大。
夏油杰:“……”
夏油杰就这样看着自己的挚友胸口没了起伏。
他完全无法从这场巨变中缓过来。
五条悟,他的挚友,很长时间里他认为无法超越的目标——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他们昔日的同学杀死了。
“我…”
夏油杰张了张口。
麻衣。
你都做了什么?
麻衣?
夏油杰:“麻衣?”
他呆呆的转头看过去,保本麻衣气得浑身颤抖,正在质问观棋:“为什么用不了?!!为什么会坏了?!”
观棋:“老祖,我都说了不要轻易去尝试,这一开始可能就是个骗局。”
姜雪衣脸色表情变得飞快,她现在哭笑不得,夏油杰听到她声音破了音:“怎么可能?!合欢老鬼为了保护这东西可是又赔了一个儿子进去!这怎么可能是假的呢?这要是假的,她那一双儿女不都送到我手里了吗?”
观棋金色的蛇眼安静的凝视着姜雪衣。
男童好奇的开口:“老祖,您也知道您杀了她一对儿女啊?”
姜雪衣直接无视阴阳怪气的观棋:“不对,那杂碎的身上还有一个令牌!对!陈狗的身上还有一个令牌!”
观棋叹息。
男童声音怜悯:“您说的对,青莲身上那块是唯一能够回去的令牌。”
“但问题是——您将他杀了啊。”
“青莲当时尚有一口气,您猜他怎么和其他人交代的?”
【白濑,我死后,找个机会,将这个东西毁了,绝不能让那老魔得手。】
【去找观棋,他会教你怎么做。】
“奥————”姜雪衣川剧变脸,恍然大悟。
她用手指了指观棋:“你。”
又指了指夏油杰:“还有你们两个小兔崽子。”
姜雪衣哈哈大笑:“你们合起伙来耍我!哈哈哈!!”
女人的笑声过于刺耳,夏油杰猛地握紧了五条悟的手。
“?”
仅仅是这一握,夏油杰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手腕,好像有脉搏在跳动。
夏油杰:“……?”
少年一直保持着木木的神色终于有了生动的迹象,他转头,看到了五条悟的胸口上恢复了起伏。
五条悟不仅喘着气儿,甚至还朝着他眨了眨眼睛,这荒诞的一幕险些让夏油杰以为自己因为精神错乱出现了幻觉。
五条悟肚脐下方那道恐怖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
夏油杰看到少年的口型——【反转术士,get】
夏油杰:“……”
现在这个场合,他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
…
姜雪衣发出最深刻的疑问:“观棋,为什么?”
她自认为从养育观棋到现在——除了这一回需要观棋毁掉肉身帮助她破除魔神封印,其余她没有半点对不起观棋的地方。
她与观棋相处将近500年,有些时候甚至拿他当新生儿子的养。
“老祖。”
观棋认真的看着姜雪衣。
男童就这样当着五条悟和夏油杰的面,朝着姜雪衣说道——:“老祖,有些人,只要活着,别人就要遭罪、受难。”
“惨遭戕害,或者间接死于非命。”
“老祖,你这种人,你不能活着啊。”
在姜雪衣铁青的面色下,观棋指了指火山口:“富士山下是有魔神的,老祖。”
“那魔神——就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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