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姜雪衣】
【你为什么会想要读书呢?】
“……”
姜雪衣安静的站在观棋对面,歪了歪自己的头颅:“你…”
夏油杰抢先一步开口,声音染上了焦急,几乎是吼了出来:“现在还有机会!麻衣!”
“停下来吧!!”
“只要停下来——”
【…】
那日午后,阳光刚刚好,少女与家入硝子肩并肩坐在书桌旁。
家入硝子用指尖将发丝别在耳后,右手拿着笔在纸张上勾勾画画,轻声细语的为少女讲解一些他其实根本听不懂的东西。
少女即便听不懂,依然认真的聆听。
对于她而言,那些流淌入耳中的语言并不是知识,而是可以改变她命运、乃至于无数人命运的契机。
【你为什么想要读书呢?】
姜雪衣回头看向夏油杰的方向——
她看到的不是那个心怀赤子之心的少年,而是穿着襦裙的小女孩。
“……”
姜雪衣的神色凝固了。
女孩手中捧着书简,睁着澄澈的双目,满脸好奇的看着面前这个神情举止越来越癫狂的黑衣女人。
“……?”
女孩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书,又看了看脸色慢慢憔悴的女人,她捧着自己的书简,毫不犹豫的转过了头,朝着阳光照射的方向奔跑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衣诀翩翩,像在空气中飞舞的羽毛。
…
在现实中,当观棋拿出飘满青烟的香炉之时,五条悟和夏油杰发觉姜雪衣的神色有些恍惚。
姜雪衣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物,朝着夏油杰的方向伸出了自己的手。
她似乎想抓住什么?
但是那只手只是在空中虚虚的抓了一把,完美的演示了什么叫做竹篮打水。
观棋看着姜雪衣逐渐回了神,面色越来越恐怖,他轻轻的开口询问:“老祖,若是能重来一次,您还会这样么?”
“重来?”
姜雪衣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沙哑。
她看着两张年轻的、有些忐忑不安的面孔,脸上终于露出了怅然若失的神色。
地球本就是个灵脉枯竭的位面,仅有那么一点存货还在华国,而华国上世纪70年代就全面禁止魔修的存在。
这就意味着,回不去,就是死。
只不过早死还是晚死的问题。
“……”
夏油杰看着姜雪衣的神情似乎没有刚刚那般起伏不定,暗自松了一口气。
姜雪衣不在理会观棋,她哀愁的叹息一声,向夏油杰询问:“我的身世,那观棋和你们讲过了吧。”
“……”
夏油杰闻言沉默,嘴唇有些颤抖,根本接不上话。
因为身处在现代的他并不能想象,在那个遥远的时代之中,本来是贵族的少女因为家破人亡而被迫卖身,那究竟会是怎样的痛苦和折磨。
姜雪衣曾经可以笑着跟他说出【人都是平等的,咒术师和人类也一样】
但是姜雪衣又亲口否定了这句话,她用残忍而冷酷的神色告诉他【人就是要分三六九等的。】
因为她自己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五条悟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他拍了拍身上的雪尘,认真的看着姜雪衣说道:“麻衣,那些不是你的错。”
姜雪衣乐了:“那当然不是我的错啊!”
她闭上双眼,又张开,猩红的眼眸像是要沁血:“如果能重来?——”
“哈哈哈哈哈哈!!!”
姜雪衣大笑。
在五条悟和夏油杰震惊的目光下,女人的衣尾燃烧黑色的火焰。
夏油杰几乎下一刻就知道了对方要做什么。
他的心跳如雷,耳边是嗡嗡的幻听——
夏油杰闻到了一种绝望的味道。
姜雪衣脸上的笑容消失不,她声音凄厉的怒吼:“怎么重来?!谁能让我重来?!”
“我这么多年遭的罪!!谁来赔给我?!”
“不让我走是吧?!”
姜雪衣脸上扬起一抹邪笑,转身看向那黑洞洞的火山口。
她的声音又蓦然冷静————
姜雪衣说。
“猪狗不如的日子。”
“我绝对不会回去。”
说罢,姜雪衣飞身跳进了火山口之中。
“跑!!!!”观棋大喊。
…
夏油杰天地间剧烈的颤抖。
不,不是天地间。
是他脚下的土地。
沉寂了300年的富士山——火山口先是发出了像萤火虫一样朦胧的光芒,这种美只持续了片刻,随后,如墨迹一样的黑烟从火山口倾泻般的喷发了出来!
五条悟只来得及抓住夏油杰的手腕,他们二人瞬间就被这怒涛般的自然景观吞噬殆尽!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
夏油杰的心中愣愣的想到。
麻衣,她死了么?
不只是麻衣——夏油杰的脑海中闪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到最后,定格在一位消防员的面孔上。
那位消防员躺在“钢铁荆棘”之间,他的身体被贯穿,眼睛还未闭合。
只是回想起他的眼,夏油杰突然感觉一种酸涩涌上自己的山根。
少年的呼吸道呛进了一级致癌物,他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高热的温度似乎在逐渐融化他的皮肤。
夏油杰像是完全感觉不到这种疼痛。
但是他知道自己受伤了。
连他这种特级咒术师都快要感觉融化成一滩烂泥。
那他们呢?
人类是多么脆弱的生物啊。
被笼罩在这样炙热的温度下…到最后,他还能分辨清楚他们的面孔吗?
那一张张,没有恐惧、没有躲闪、坦诚又纯粹的面孔。
…
【姜雪衣战败CG结算开始】
【恭喜玩家大仙即将通关】
【亲爱的玩家,如果您对我们的游戏体验满意,劳烦请打上5星好评,200字好评评论可以参与Q版姜雪衣和陈采莲的粘土小人抽奖哦,期待您的评分。】
…
…
观棋在姜雪衣跳进去的瞬间,立马化出原型。
如山峦般的黑色巨蟒笼罩着烟雾,蛇麟被岩浆烫出了钢铁淬火的色彩。
观棋吐出了一口清风,在五条悟和夏油杰身上形成护盾。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
此时的时间是东京上午10点半,巨量的火山灰顷刻间将天空盖成了夜晚,东京的信号全部中断,天地黯然失色。
观棋不在犹豫。
他的鳞片上浮现猩红的阵法,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慢慢的钻进了火山口之中。
【天魔封印.开】
观棋以自己的金丹为祭品,将自己的血肉贡献于岩浆之中,彻底打开了封印阵法。
“……”
而在火山深处,姜雪衣睁开了猩红的双眼。
姜雪衣:“自爆金丹?”
女人的内心中发出了嘲笑。
观棋啊观棋,你是不是还忘了?
我这里还有个元婴呢。
…
【你到底为什么要读书?】
…
姜雪衣眉头一皱,无视了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
【嗡————】
元婴无声无息的从姜雪衣的丹田中慢慢分解开。
炙热与黑暗交织之中,婴儿发出尖锐的哭啼声,随后像是被人突然掐死了一般,在无声息。
…
【!!!!!!】
巨蛇凄厉的咆哮声穿透了黑夜,为这片被黑暗笼罩的大地暂时带来了一丝光亮。
禅院甚尔踩着直升机的边缘,目瞪口呆的看着富士山火山口——黑烟滚滚之中,巨大的黑色蛇头冲着天空凄厉的张嘴哀嚎。
“这是世界末日么?”他的声音轻的像喃喃自语。
禅院直哉手上抱着一个古铜色的罗盘,挤开了禅院甚尔:“开到火山口上方。”
禅院甚尔皱眉,就算到了现在这种时候,他说话依然很不客气:“你找死别拉上我。”
禅院直哉:“不需要很久,片刻就好,不然我们都要死。”
禅院甚尔并不知道他们的详细计划,但是看着禅院直哉平静的面色,猜到陈采莲应该留有后手,而这个后手可能就是禅院直哉。
交给他?
真的假的。
禅院甚尔挑了挑眉,指挥着前苏联退役飞行员往火山口的方向去开。
飞行员灌了一口伏特加,直接毫不犹豫的朝着火山口飞了过去。
…
快临近目的地的时候,可视度肉眼可见的开始下降,禅院甚尔感觉到了呼吸困难。
“甚尔。”
他听到禅院直哉开口。
这小子难得有语气这么平静的时候,因为禅院甚尔在与禅院直哉相处的大部分时光里他精神表现都不太正常。
但是在这一刻,禅院直哉转头看向禅院甚尔,他在微笑,翠绿的眼眸在黑暗中同样闪烁。
禅院直哉说:“谢谢你,甚尔。”
禅院甚尔:“?!”
禅院直哉抱着罗盘,身体向后倾斜,松开了稳定把手。
“喂!!”禅院甚尔手臂上青筋暴起,朝着禅院直哉的头发抓了过去。
这个距离他明明是可以抓到的。
但是禅院直哉的身上好似有什么隔阂将禅院甚尔的手弹开————禅院甚尔就这样,面色震惊,瞳孔缩小的看着禅院直哉朝着火山口坠落而去。
少年的身影很快被漆黑所吞没。
消失不见踪影。
而在清风盾之中的夏油杰和五条悟同样看到有什么东西坠落下来。
“?”
禅院直哉在某一个滞空的瞬间,与五条悟那双苍蓝的瞳孔对视。
五条悟眼睁睁的看着禅院直哉松开了手中的罗盘。
少年的身体掉在了滚烫的蛇麟上。
他先是听到滋滋的、像是烤肉的声音——随后,五条悟看见禅院直哉从身体开始一点点融化,雪白的皮肤、乌黑的发、还有那双瞳孔放大的绿眼睛,它们就这样化为一滩污血,从蛇麟上缓慢蒸发,只留下了一副如玉般的白骨。
“……”
这是五条悟第一次憎恨自己的好视力。
“直哉?!那是直哉么?”夏油杰连忙询问。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
五条悟:“直哉他…他已经死了。”
…
…
姜雪衣面色恐怖的行走在隆安城内。
她衣衫褴褛,面庞青肿,四肢上都是鲜血。
彼时她刚刚得到了一种特殊的力量。
她得到力量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军营里大开杀戒,从自己亲手杀出的一条血河之中逃了出来。
现在她走在离军营最近的城镇,表面阴森恐怖,但其实内心茫然。
姜雪衣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周围的镇民一看到她,有的面露警惕,有的赶紧拉小孩离开,还有的捏着鼻子一脸嫌恶,更甚者往她的脚旁边泼了一盆水。
“麻衣。”
有人在后面叫唤,姜雪衣不理会,依然直挺挺的往前冲。
“…雪衣?”
姜雪衣确定对方应该是叫自己,而且听上去还是个男人的声音,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更是没有回头。
“……”
身后的声音平息了一瞬间。
“衣姐儿。”
“……”
姜雪衣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这个称呼很熟悉,熟悉到让她有些近乡情怯。
她缓慢的转身,看到身后站着一个衣服制式有些古怪,梳着短发的少年。
那少年容貌姣好,但怪就怪在他有一双绿色的眼睛,这不是中原人眼睛的颜色。
“……”
少年怔怔的看着她,姜雪衣感觉对方的表情很难过,似乎有点要哭了的感觉。
禅院直哉笑了笑,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他笑着朝她打招呼:“衣姐儿。”
…
在岩浆中的罗盘发出了耀眼光芒。
一蛇为阵,一人为眼。
阵与阵眼。
阵法大成。
第92章 【姜雪衣】
“……?”
当夏油杰再次回过神,看到了周围的环境变成了不符合时代的古朴街道,街上的老百姓身上的衣襟,普遍没什么颜色,更有甚者不穿上衣——黑瘦且汗淋淋的皮肤就这样暴露在阳光下。
当夏油杰和五条悟出现在这条街道上的时候,这个黑瘦的人肩膀上正挑着两桶泔水,被这两个穿着怪异、长得还很高、其中一个还疑似得了羊头白的少年们吓了一跳。
他们的出现就像是两只凶残大鹅被扔进了中华绿头鸭群里,格外的显眼。
有人大呼仙人,有人惊恐的扯着嗓子喊妖怪,不约而同的从两人周围跑开。
夏油杰还好说。
五条悟无论是发色还是瞳色都明显不符合这老百姓的认知,冷不丁一出现真的很吓人。
“……”
夏油杰还没来得及对周围的环境作出反应,他扫了一眼周围,目光很快就落到了街道上另一个引人注目的“风景线”上——那两人正是姜雪衣和禅院直哉。
姜雪衣今年17岁,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她的身高和14岁的保本麻衣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保本麻衣面容清秀白皙——穿着的衣衫总是一丝不苟,连褶皱都看不见,是相当在意个人卫生和形象的人。
而现在的姜雪衣,身上的衣服就像是破抹布,面黄肌瘦,左边脸还让人给打肿了,四肢上的细小伤口不断的渗出血液,让她看起来像是刚从死人堆里面四肢并用的爬出来一样。
姜雪衣看到两人,嘴角抽搐——她现在极度厌恶男人,这两个不仅是男人,而且长得还奇高,一眼望上去非常有压迫感。
穿着也离经叛道,其中一个头发短的像受了刑,居然还长着白发和蓝眼睛。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看见他们两人的时候表情非常怪异。
因为在禅院直哉的认知里——只有被封印才会到这个地方。
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夏油杰和五条悟也被封印了?
“………”
夏油杰安静的看着姜雪衣,两人相顾无言。
少年细数她身上的苦难。
而姜雪衣则是通过对方的眼神,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认识自己?
“……”
姜雪衣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眼中逐渐涌上了杀意——因为她怀疑对方很有可能是自己接过的客。
姜雪衣这么多年下来接过的客人数不胜数,根本认不清脸。
只要回想起那些记忆,姜雪衣就无比痛苦,内心涌上难以压制的仇恨。
她阴冷的盯了一会儿夏油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上前一步——
“是你吧?!麻…小衣!”五条悟率先开口。
少年声音洪亮,态度完全不拘谨,音调到了尾声的时候高高扬起,成功成为了这条街最靓的仔。
“……”
姜雪衣的杀意酝酿到一半卡壳,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
周围小心翼翼围观的老百姓也是用看不正经人的目光看着他们。
五条悟丝毫不理会这些异样的目光。
阳光照在他雪白的头发上金灿灿的,少年就像是一只飞入尘土中的百灵鸟,轻盈而灵动。
他毫不避讳地往前走了几步——“小衣!我们是仙人派来教你学习功课的神仙!”
夏油杰:“……”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文字形容,他那眼神就好像看到了个大傻逼,浑身上下尴尬的几乎汗毛立了起来。
“喂。”禅院直哉面色一冷,刚想制止五条悟——
姜雪衣声音颤抖,直勾勾的盯着五条悟:“…你说的,可是真的?”
禅院直哉:“……”
夏油杰:“……”
…
…
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两三天前,姜雪衣绝对不会相信。
但问题是姜雪衣自己就得到了魔修的传承,早已知道世间有一些神异之士,更何况这三人出现的都如此诡异,说凭空出现都毫不夸张。
这三个人都能说出她的名字,禅院直哉甚至叫出了她的闺名。
在此时此刻,姜雪衣的心情很简单。
她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罪遭过来了,终于时来运转。
于是。
姜雪衣就这样跟着五条悟三人走了。
…
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看着安静跟在他们身后的姜雪衣,现在依然感到一丝不可思议。
他转头,语气近乎有些感慨:“…不得不说…”
五条悟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那就别说——自己赴死的家伙!”
禅院直哉:“……”
夏油杰侧头看着禅院直哉和姜雪衣。
他没忍住上手摸了一下禅院直哉的肩膀,惹来了禅院直哉嫌恶的目光。
“……”
这并不是错觉。
夏油杰心中唯一的希望破碎了,一瞬间,他的面容憔悴了很多。
姜雪衣和禅院直哉身上飘着一种独特的氛围,如果要比喻,那么就是一种像黄昏一样的色彩。
这种色彩遍布街道,每一个行人的身上都有。
只有他和五条悟的身上没有。
夏油杰大概明白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没有污染的湛蓝天空、古色古香的街道、街道上的食物味道是那么的浓郁——但这都没有办法改变这里的真相。
这里仅仅是一段回忆。
一段发生过的回忆。
而麻衣和直哉。
夏油杰朝着禅院直哉和姜雪衣望去,二人走的很近,禅院直哉微微低头,似乎在和姜雪衣轻声嘱咐什么,而姜雪衣面容严肃谨慎的点头。
他们。
成了回忆中的一部分。
…
…
来到了一处客栈,五条悟不知道从哪里摸了几件干净的衣服,三人换上后围在某间客栈房间内的桌子前坐了下来。
他们甚至没有付钱。
打开窗子直接拎包入住。
少女能够看出来很紧张,她的肩膀全程都是端着的,肌肉紧绷,似乎准备随时跑路。
姜雪衣:“所以你们两个要怎么教我读书?”
这句话可没有故作镇定,两人都听见了话里面暗藏的杀机。
夏油杰:“…”
五条悟:“……”
五条悟急中生智:“直哉——”
禅院直哉翻了个白眼:“别叫我,我可没说过自己是教书育人的神仙。”
空气中陷入能令人尴尬致死的沉默。
伴随着姜雪衣的眼神越来越怀疑,夏油杰深呼吸,尽力去保持面容的平静:“麻…雪衣,还请你稍等一下,我们先去找几本书——话说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比较出名的教材?”
他抬头,眼睁睁的看着姜雪衣的眉头皱了起来,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不善。
夏油杰:“……”
…
夏油杰和五条悟灰溜溜的跑到了某家书坊——在这个没有活字印刷和纸张的年代,两个少年看到了一堆散发着竹子清香的书简。
“……”
最为要命的是上面的字,他们一个都看不懂。
五条悟终于开始怀疑人生:“既然我们看不懂他们的文字,那我们为什么能听懂他说话?他们讲的不是日语吗?”
夏油杰:“……”
夏油杰:“……这…其实他们讲的应该不是日语,因为他们的主语顺序位置都很奇怪。”
不。
奇怪的应该是他们才对。
禅院直哉眼睁睁的看着夏油杰和五条悟偷感很重的抱了一堆书简回来,还抓了一个贼眉鼠眼的人五花大绑的捆了回来。
禅院直哉:“你们去进货了?还进了个人回来?”
那人被松开之后就开始跪地哭着求饶。
五条悟笑得一脸和善:“这么害怕干什么?不会杀你的啦——只需要你来教会我们一点东西。”
禅院直哉:“……”
想偷东西结果发现两个大爷的兜巨干净还被抓了的小偷:“……”
…
…
就这样五条悟和夏油杰还有禅院直哉,带着姜雪衣,外加一个手上时时刻刻都捆着绳的小偷宋某,开启了风餐露宿的生活。
…
宋某是个有文化的小偷,他不仅被迫当起了教书先生,还要负责这四个人每日的吃饭、穿衣,被迫练了一手好厨艺。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自己的命虽然拿捏在这四个人的手里,但是三个男的看上去年纪都不大,虽然洗衣着习惯奇怪,但是长相俊秀,平时还会调侃他,但从来没有凌辱打骂过他。
而唯一的女性,面容秀丽,行为举止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除了刚开始那一个月对他没有好脸色,到后面见了他都会点头,也会温声细语的问他需不需要帮,平时还会帮忙洗米和淘菜。
和他们相处会很轻松。
有时候甚至会让他产生错觉——他是他们的朋友和家人。
宋某一开始因为这四个人不是啥正经人。
现在的世道上哪有三个男的带着一个女的到处乱跑的?
这小姐还看上去和这三个男的没有任何亲缘关系。
但是久而久之,宋某发现,这四个人似乎在开启一种很崭新的相处模式。
他们之间仿佛没有男女之分,聊天说话从来不避讳,坐在一起学习的时候,禅少爷会忍无可忍的对姜小姐说:“读书不是死记硬背!死记硬背背出来的东西也不是你的!你就不能先把整篇文章的意思理解了吗?!先一句一句的拆分去理解!不需要你记住什么华丽词藻!你只需要弄懂它是什么意思!”
“……”
姜小姐眉头紧皱,似乎有些愤怒,但是依然按耐情绪的点了点头,认真的听从了禅少爷的意见。
禅少爷刚开始看起来有点怕姜小姐,但是越到后面越爱管东管西。
姜小姐有时候忍无可忍直接拉着脸就出门,骑着马一天都不回家。
禅少爷就黑着脸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从白天一直等到太阳落山。
五爷的性格则是非常活泼,他在教他们几人读书的时候,五爷总会提出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还经常举一些跳脱的例子——行为举止非常夸张,有时候会因为开心兴奋突然跳到桌子上,吓的宋某以为山里面的黄鼠狼大仙儿上了五爷的身。
这几个人中最为稳妥的就是夏少爷。
夏少爷和宋某相处的时间最长,外出采买、和镇民还有村民沟通交流,基本上都是这位夏少爷出面。
夏少爷喜欢经常跟着他外出行走,有的时候两人牵着骡子一走就是几十公里。二人翻山越岭、从消息闭塞的小村庄行走到镇上购买物资。
遇到刁民坑钱的时候夏少爷也不会生气,反而跟人聊着聊着就走到了对方的家里开始吃饭喝茶了。
他喜欢跟农民坐在田地里面观察庄稼的长势,也喜欢坐在茶楼中听着宋某早就听腻了的说书,有的时候甚至还会跟货郎聊天,套人家的进货价。
夏少爷的头发越留越长,竖在头上的时候越来越像个正经的文人——在姜小姐终于说话不卡壳的时候,夏少爷已经能用漂亮的草书体写出孩子们朗朗上口的打油诗。
五爷头发倒是一直保持披肩的长度,他虽然从来不扎起自己的头发,但披在肩膀上的时候并不会疯疯癫癫,远远望去反倒像是一个通体雪白的仙人。
他的行为举止越来越放荡不羁。
喜欢拉着姜小姐在断崖上用藤蔓荡秋千——还会在某个平常的夜晚中突然脱下衣服跑到潭渊中游泳。
在某一天,五爷发现有一个富家少爷正在街上抢抢民女。
他二话不说,上前就一脚把对方踢到马下。
宋某当时怕的要死,连忙拉住对方的衣袖:“我的五爷,你可收收吧!你把他得罪狠了,这小女子更没有好下场啊!!”
“……”
五爷那双湛蓝如天的眸子安静的凝视了他一会儿,随后毫不在意的说道:“这样吗?”
当天晚上,当地的地头蛇李员外的家里面燃起了熊熊大火,佣人们慌慌忙忙的跑出屋外,老弱妇孺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茫然的看着在火焰中汹涌燃烧的房屋。
【哒哒哒哒哒】
姜小姐穿着一袭黑衣,在街道上骑着一匹红棕色的大马,一边急速奔驰,一边将手中的钱币和金银珠宝撒向街道两边。
珠宝的声音清脆悦耳,砸在地面碎成花。
那些铜钱和金银,在深夜下反射着微弱的荧光。
开始有一只手出来开始捡,然后就有无数个身影悄咪咪的从家门里走来开始捡。
…
…
宋某就这样跟着几个人,经历了无数个春秋。
他从宋某变成了老宋。
老宋凭着自己的一手好厨艺成功的娶了一个采桑寡妇当妻子,还白得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老宋的发丝逐渐染上了白霜。
在一个明亮的早晨,容颜未变的禅少爷将他领到了一处青砖白瓦的大宅前,告诉他,从此以后这个宅子就是他的了。
老宋茫然的捧着钥匙看着禅少爷。
禅少爷只是朝他挥了挥手:“辛苦了,下辈子可别碰见我们了。”
那少年还是这样,总是冷言冷语,总是一意孤行。
却也温柔。
“……”
老宋一声不吭的目送着禅少爷的身影消失。
直到他再也看不见对方,双眼才逐渐的红了起来。
妻子抹着眼泪安慰道:“别伤心了,他们都是仙人,他们是去修仙缘了。”
老宋摇了摇头,眼中含着泪花。
他嘴唇蠕动,喃喃自语。
“下辈子…下辈子…”
下辈子,我还想撞在你们手上。
…
…
“姜道长,院子的地契和钥匙都在这里了,等一下工人和娃的名单也会交给你。”
姜雪衣穿着白衣,头顶竖着道冠,从对方的手中接过一把青铜钥匙。
女人安静的看着慈济院。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恍惚,像是做了一场黄粱大梦。
直到眼睛的干涩传来,姜雪衣才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有眨眼了。
这是她童年时所创立的孤儿收留处。
早年间,虽然家中落道,但这里依然被一些好心的富人家接济,保存了下来。
兜兜转转六年,终于回到了她的手上。
六年来,当初害她家破人亡的阁老倒台,老皇帝马上风死了,新任的小皇子还不满10岁,朝野上下一片动荡。
转眼他高楼起,转眼烟消云散。
姜雪衣就这样看着手中的钥匙,沉默着,内心复杂。
…
五条悟似乎看出了姜雪衣的紧张,笑嘻嘻的缓和气氛:“快打开吧,孩子们这个点儿都没吃饭的吧?”
“……”
夏油杰看着姜雪衣,他放轻了呼吸,将手中的折扇收进了袖子里,额头起了细密的冷汗。
只有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很平静。
少年说道:“衣姐儿,打开它吧。”
姜雪衣:“……”
少女将钥匙插入了铜锁中。
【咔————】
锁落下来了。
“……”
姜雪衣感觉周深的时间似乎变慢了下来。
她轻轻的推开了门。
阳光无比温柔的撒在了她的脸上。
庭院之内,绿茵、石桌、假山下,传来了流水声。
锦衣玉簪的小女孩坐在石桌前,看见有人来了,便好奇地抬起头。
“……”
姜雪衣与女孩对视。
这一次,女孩没有转身就跑——她捧着手中的书简,坐在石桌旁,冲着姜雪衣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衣姐儿】
【你为什么想要读书呢?】
……
“因为…”
穿着白衣、竖着道冠的女道声音颤抖,直勾勾的看着女孩。
她在笑,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脸庞落了下来。
“因为,读书才能变成厉害的人。”
“变成厉害的人,才能让大家都过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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