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墨菲过来，茉莉赶忙擦掉脸上的泪痕，表现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但墨菲阻止了她。
他在她面前蹲下来，神情复杂地拿出纸巾递过去：“没关系，刚刚我都听见了。”
女人脸色立刻变得煞白，随即捂住脸大声哭泣起来，嘴里还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
看着眼前痛苦流泪的茉莉，墨菲束手无策，只好看向温格求助。
在温格的建议下，他们把瘫软的茉莉·卡斯柯带回了她的屋子，从柜子里翻出厚厚的毯子给她披上，再烧水泡茶让她暖暖身子。
考虑到茉莉的情况——两个并不熟悉的男人出现在她的公寓里，这事足够令人紧张，温格只站在门口的位置，尽量给女主人留出足够多的安全空间。
过了一会儿，茉莉缓过来了。
她对送她进来的两人道了谢，并表示自己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对不起，让你们看笑话了。”茉莉小声说。
“谁都有低谷期，刚才看到的不会影响你的形象。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墨菲问，“那女人为什么来找你，你认识她吗，我记得她就是那个靠关系抢走费利恩订单的家伙，是不是？”
茉莉羞愧地点了点头，仿佛做了黑心交易的人是她一样。
她解释道：“那女人叫希德尼，现在是米勒夫人。她的现任丈夫是我的堂兄，而她今天来，就是为了乔乔和面包店订单的事。”
“什么？”
墨菲表示难以置信。
“我不明白，她能轻而易举抢走费利恩的订单，为什么还要找乔乔麻烦？”他问道，“难道大臣真的准备管这件事，乔乔的行为威胁到她了？”
茉莉摇了摇头：“不。大臣并不打算管这种小事。是记者。乔乔每天都去找大臣，因此有几家报社的记者注意到他。他们认为【俱乐部和大臣沆瀣一气打压平民面包店】会是个不错的大新闻。”
这确实。
温格给予了肯定的看法：“比起政治家们每天都开了些什么无聊的会议，人们更关心生活中的事，尤其是这种边缘人受到不公正对待的。”
所以这就是那女人疯了似的要让乔乔闭嘴、别把这事捅到报社去的原因，墨菲想。
可是，这无法解释那女人的态度，她对乔乔的反感带着个人情感，不只是因为这件事。
于是文森特·墨菲又问：“除了这个，你堂嫂和乔乔还有别的过节吗，我听她的语气像是有私人恩怨。是和她儿子有关吗？”
谈起这个，茉莉再次陷入沉默。
墨菲和温格给足了她时间。
在做了几个深呼吸后，茉莉逐渐拿回了说话的能力，她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回答说：“这还要从前年说起——
前年夏天，堂兄突然联系了我。他对我说，为了他儿子的足球事业，他们一家准备搬到伦敦来。
我不是很喜欢我堂兄，他这个人非常功利，整天只想着靠他那张还算英俊的脸招摇撞骗。
那男人先后有过三段婚姻，最后才找到现在这个有钱有势的妻子。在他们结婚前，他花了好几年去讨好她。”
提到堂兄，茉莉毫不吝啬肚子里的墨水来表达自己的厌恶。当然，她也成功了，墨菲和温格眼前都不约而同出现一个于连、或者是杜洛瓦一般极具利己主义的男人形象。
（前者来自《红与黑》，后者出自《漂亮朋友》）
“我不想和他们家扯上关系，但出于亲戚的身份，多少还是要帮些忙。”
见对面两人点头认可，茉莉继续说：“他们正式搬来的那天，堂嫂把他们的儿子介绍给了我。那男孩10岁左右的年纪，黑发黑眼，沉默寡言，有着一切和阳光乐观相反的特制，于是我立刻就想到了乔乔。”
说到这儿，她表现得无比心痛。
“我把乔乔介绍给了那孩子。”茉莉说，“我当时有些可怜他，想着父母的过错不应该让孩子承担，他还有机会成为和她父母完全不同的人……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那么做……”
说着说着茉莉小声抽泣起来。墨菲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心地用纸巾帮她擦眼泪。
“后来呢？”
“后来他们成了朋友。你也知道，乔乔就像个小太阳吸引着周围的所有人。那男孩开始当乔乔是空气，后面几乎每天午休时来找乔乔踢球。”茉莉说，“这也导致我堂嫂大发雷霆，她非常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我们这些穷人混在一起。”
“没过多久，在我堂嫂的干预下，那男孩被同化了。虽然还会跟在乔乔身后，但身上明显带着对南区的厌弃和不屑。和他父亲母亲一模一样。”
“再后来就是试训——”
试训！
听到关键词，墨菲和温格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茉莉察觉到了两人气息的变化，露出个有着艰难的苦笑：“是的，传言没有错，乔乔确实参加了试训，但后面出了问题。”
“什么样的问题？”
“是……”茉莉好像难以启齿，“我堂嫂告诉我说，乔乔在测验的最后一天被发现使用违禁药物。”
‘哐当’一声，文森特·墨菲弄倒了茉莉的椅子。
“这不可能！”他大声驳斥道，“违禁药物？乔乔需要用违禁药？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温格也觉得这太荒谬了。
首先他看过录像带，男孩的那种状态可不是违禁药能带来的；其次，乔乔从哪儿弄违禁药物？
难道他们知道乔乔常年混迹街头，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加入帮派了吗？还是说……温格想到走廊里的那位刻薄女士，以及茉莉故事中的功利堂兄。
他想，有没有可能，这整件事完全是他们夫妻杜撰出来的？因为乔乔太过耀眼，光芒盖过了他们的儿子，因此他们必须除掉他。
这样的解释还算合理，但有一点说不通。
那就是乔乔。
尽管温格只见过那孩子一面，但他断定男孩不是软弱之人。只要发生不公正的事，乔乔一定会来维护正义，无论受害者是谁，乔乔都会一视同仁，包括他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乔乔没有站出来为自己辩解呢？
“我也不相信乔乔会那么做，所以在听到堂嫂的说辞后，我立刻冲去了那家俱乐部。”茉莉嘴唇哆嗦着，“他们给我看了检测报告，那上面说，从乔乔的血液里的确检测到了兴奋剂的成分。”
“不可能！！！”
文森特·墨菲气的满脸通红，整个人甚至因为恼怒而颤抖。他像头公牛一样用鼻孔出着气，然后在茉莉的客厅里来回转圈。
“我不相信！我绝对不信！”墨菲吼道，“从任何角度我都看不出乔乔使用违禁药的可能，他不需要那玩意，一定是有人陷害他！我向上帝发誓，教授，乔乔就是我们要找的俱乐部的未来！！！”
阿尔塞纳·温格表现得绝对冷静，他做了个下压的手势，随后叫出了墨菲的全名：“冷静，文森特，我们现在需要思考和分析。我跟你一样不相信那是真的，但愤怒对现状毫无帮助。”
文森特·墨菲使劲深呼吸：“我知道，抱歉。我只是……在此之前我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这个。就好像、好像太空里的大象和咖啡里的宇宙垃圾一样，乔乔和违禁药？别逗了，明明是毫无关系的两件事！”
阿尔塞纳·温格能理解墨菲的感受。
但走的地方多了，接触的人也多了之后就会发现，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管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有人会去做。
“先坐下，文斯。”温格说。
墨菲坐了下来，但他只在椅子上坐了一下，很快就像屁股沾上岩浆那样跳了起来，然后继续在屋子里转圈。
“我没办法冷静下来，抱歉。”他给了教授一个苦笑，说道：“现阶段我们的确需要冷静的分析，但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说着，墨菲向门口移动。
随后在温格和茉莉疑惑的视线中，他夺门而出：“我要去找乔乔问个清楚！”
*
“文斯，文斯！快回来！老天爷——”
为防止墨菲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温格和茉莉追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上帝在帮忙，墨菲刚跑出公寓楼就在街上撞见了骑着自行车的乔乔，完全避免了多走弯路。
小狗率先看见他，咬住小主人裤脚提醒，乔乔看过去，随后又想从岔路快速离开。
墨菲赶忙大喊：“乔乔！别走！我有很重要的问题要问你，非常要紧，求你了，别走！！”
或许是因为墨菲的声音听上去真的很急，男孩停下脚步。
他犹豫了。
思索过后小乔纳森转过身来对墨菲说：“如果是很重要的问题，那好吧，你可以问。”
“谢谢你，乔乔。”
墨菲来到男孩身边，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问：“我想知道，前年你到格林福特流浪者俱乐部参加试训到底发生了什么，违禁药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阻止，温格只能眼睁睁看着墨菲对男孩问出那个致命问题。
乔乔睁大眼睛，清澈的眼睛中透露出巨大的震惊来：“墨菲先生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你不要管。”墨菲强硬地打断了乔乔，“你会使用违禁药我是怎么也不信的，告诉我，是谁诬陷的你？”
几秒后，阿尔塞纳·温格见证了乔乔脸上从惊讶到慌张再到担心的全过程。
但奇怪的是，从温格的角度来看，他感觉乔乔不是为自己担心。
倒更像是在——
像是在为别的什么人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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