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恋爱就恋爱之
窗外的樱桃花已经开了, 粉白花瓣窸窸窣窣地在风里响着。
就在江声说完的下一秒钟,他手里的手机就骤然亮起,铃声慢半拍响起。
江声瞥了一眼。
严落白一顿,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下, 抬起头, 反光的镜片遮住他眼中的情绪。
“谁?”
江声从床边晃到沙发边, 把自己倒下去,回答, “卜绘。”
严落白对这个人并不意外, 他听着空气里的声音, 像能听到江声的心跳似的。
“你根本就是早就物色好了人选,根据答案出题目吧?”
江声转过脸看他:“嗯?”
“离开恋综之后你和卜绘的联系还是很频繁,这就已经很不寻常。”严落白说,眼珠如同黑石英一般冷硬。
他的思绪被江声几句轻快的话语带着走,这时候才能把思路扯回到常规的道路上来,能重新理智地思考。
说不出哪里不快,当他以为有的人是会靠运气得到胜利的时候, 其实是江声给他开了后门。
江声已经接通电话, 于是根本没有搭理他。
电话那头的卜绘声音隔着电流传来,有些失真, “我……”
才冒出一个字,江声就打断了,问他:“要谈恋爱吗?”
电话那头忽然寂静。
江声:“不要就算了,我只是问问。”
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传来, 江声疑惑:“什么声音。”
又过半秒, 江声听到一阵喧哗的吵杂。
卜绘的声音低沉在其中响起:“要,要谈。”
他呼吸急促, 喘出的气息都滚烫,几乎要失去言语的能力。话音苍白又沙哑,在江声没能看到的另一边,他完全冷着脸,僵住在原地,摸了下嘴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应得这么快。
耳朵里是隆隆的回响。
啧。
烦躁翻涌起,兴奋不断汹涌。
……显得好便宜,好廉价。
这样江声肯定更玩他玩得狠了,说不定还是玩完就扔开。坏死了,简直是个小混蛋,大恶魔。
卜绘现在并不是一个人,他正呆在工作室,身边都是相处很久关系不错的兄弟。
现在目瞪口呆地看着卜绘失态站起,人高马大的阴影都碰到一片东西,手臂肌肉绷紧,纹身上的青筋跳动。
天气在变暖,室内热循环的空调已经停掉,但仍是有些冷的。卜绘却满头大汗,潮湿的汗水酥酥麻麻地顺着轮廓深刻的脸颊落下。
兄弟愕然地盯着他,“你真答应了?!”
卜绘这个傻逼不是死装哥吗,怎么现在不装一下了!
几个人对视,震撼,急切,崩溃。
不是,那可是江声。
名气超大,长得超好看,会超多东西,超浪漫超会谈恋爱的江声。喜欢他的人都能绕地球一圈,每天在江声单人超话打卡求他回娱乐圈玩男人的粉丝都大几千万。
兄弟A很正经,这会儿手里捏着文件夹发抖,嘴皮都要燎起火泡:“你不是说江声对你很糟糕吗?!完全就把你当小狗,呼来喝去!凌晨五点钟连环call叫你上号,上号又让你硬等一个钟头不准睡觉,这么折磨你你也能忍,这种脾气大又难缠的,你之前,你,你!去年你还说你绝对不会感兴趣!”
兄弟B急死了,“你不是说江声在游戏里让你当狗接飞盘?还逼着你改江声天下第一的名字当他小弟。”
兄弟C也忍不住拍案而起。
“你还记得你曾经说了什么吗,你明明说你不会对你弟的前男友下手的??那时候我说你们两个在调情,你说我xp奇怪,你还说我他吗的没道德?啊啊啊!”
吵死了!卜绘烦死。他一张冰冷英俊的脸在碎发下遮掩,头脑都要发昏。他径直拿起桌上的纸巾盒,死死塞住C的嘴。
“呃咳呜呜!”
仰视能更清楚地看到卜绘的眼睛。
铅灰色的眼眸陷入兴奋的紧缩,那双下三白的眼睛当真是很像只凶恶桀骜的狼。
江声的声音迟疑地在听筒中响起。
“你那边什么声音,好吵。”
一群人顿时寂静下来,时间也像静止住了。
“没事。”卜绘沉着地说。
说实话,江声对他真的糟糕。肉眼可见的糟糕,谁都能看出来的糟糕。就因为卜绘一开始和他相遇并不愉快,江声小气小心眼,记仇直到现在。
把他当狗玩都不是一次两次,出尔反尔更是常事。
但也许因为多巴胺、荷尔蒙什么的?卜绘真的有点太上头。
没错兄弟ABC说得都对,江声把他当狗、脾气大又难缠,还是他弟的前男友,对他很糟,完全是骑在他头上、把他踩在脚底下,恋爱之后江声的脾气肯定要变本加厉。
可是他现在心口空空的麻麻的,挠心挠肝似的难熬。他听到江声的声音,就想现在去见他。
江声也不在乎他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他只是想让卜绘好好听他说话。
“你不问为什么?直接就答应了。”
卜绘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竭力想搞清楚,自己不在江声面前的时候是什么态度、什么表情、什么人设,可这会儿神魂尽失,他完全狼狈又落魄,“不重要……”
沙哑的声音轻轻的。
卜绘本来想过段时间就找江声告白的。但本来他就不抱什么希望。
江声笑起来。
卜绘倏然抖了下眼皮,眼皮开始跳。心弦因为江声轻轻的笑音顿时紧绷。
工作室内一片寂静,兄弟死死抓住卜绘的手,好像比卜绘还要紧张。
工作室是海盗船风格,墙壁上挂着船舵和海盗帽,卜绘头晕眼花,感觉都要晕船了。
他不耐地把兄弟的手掐着扯开,浑身的注意都调动到耳朵,喉结滚动低着头。
江声说这些话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他现在就想看到江声。
卜绘从椅背上捞起外套,就想往外走。
“你会听话吗?”江声说,“我要做什么你都会听我的吗?很过分也没关系吗?”
卜绘脚步一顿。
大脑中像是有巨大的浪潮在疯狂冲击,他用力咬了下牙,紧绷着侧脸,用力把兄弟撕开推开踹开,重新把衣服扔开,独自走到阳台关上了门。
卜绘。
他心里有道声音在狂风暴雨中嘶吼起来。
你忘了你过去是怎么看不起沈暮洵的?你忘了你指责沈暮洵的时候了?你忘了你站在林之姮办公室对江声说的那些话了?你明明再清楚不过江声是怎样的人,再清楚不过对他投入真心的下场!
你——
而窗外一片阳光明媚,这样的割裂让卜绘开始恍惚。
“会。”
他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又像轻而易举地、不计前因后果地,很便宜地把自己的尊严和底线都放低。
一张很酷的脸,被风吹起银发。眼皮垂着都显得很冷酷,搭在栏杆上的手骨节分明而有力,用力攥紧时,手背上的刺青线条简洁利落又诡谲。
他需要死死咬住舌尖才能抵抗住燃烧起来的情感,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冷静沉着,“……会听话的。”
这样的心情完完全全头一遭,像是闷头一棒,猝不及防,连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他没有谈过恋爱,他在采访里还说他是无性恋,他对别人的心意只会感到烦躁,他还说他是直男。
他的风格也相当张扬,他的曲风从来无比肆意,他太刻薄,好多粉丝说他这辈子就是找不到老婆的份。
现在这个张扬肆意的直男被江声几句话搞得胸口发麻,脑袋发麻,手脚发麻,想反驳的话,在说出口之前就被强劲的心跳按捺住了。
“好乖啊。”
江声笑了声。
“不怕我在玩什么游戏?真心话大冒险?和谁打了赌?我说谈恋爱,万一只是想戏弄你,在你答应之后立刻把这段录音发出去叫你丢脸……”
听着电话那边粗重的喘息,江声故意在问,“我如果真的要发呢?”
“发。”卜绘眼睛直勾勾,心跳得剧烈,重重的跳动几乎让胸口闷疼。
江声眨眨眼睛,“朋友圈也发,微博也发,到处都发,我打印出来贴得满大街都是。”
“发。”
卜绘几乎斩钉截铁。
江声好一会儿没说话。
卜绘的手把手机都抓紧,被风吹得热汗都变冷,他喉结滚动,第一次知道这种心情的袭来有多么恐怖,要把他淹没、吞噬,粉身碎骨。
江声又笑了声。
“好乖。”他低低的声音轻柔,“亲亲,算奖励。”
卜绘的心脏都快从喉咙眼挑出来,他还在等江声的吻,在想江声会不会把嘴唇贴到手机上,就听到“嘟——”
江声挂掉了电话。
卜绘发懵,身上的火热还无法冷却。
他想着江声,头脑昏聩,枯竭的灵感几乎爆发。千千万万的语句和痛苦汹涌奔流,佝着腰把脑袋磕在栏杆上,呼吸,深呼吸。
他看着阳台门口的一颗树,都感觉这棵枯死的树如此美丽。天空该死的蓝,鸟叫声该死的好听,太阳该死的温暖,世界上的所有所有,一切都在说,你真该死的赚大了。
兄弟站在后面,可算把阳台锁给弄开了,酸溜溜地撇着眉毛看他,像是看一个恋爱脑的蠢货。
说话却是。
“爽了呗?纹身上呗?打印出来裱起来呗?做个海报贴出来呗?”
卜绘回过头。
兄弟:“买个热搜广而告之一下呗,世纪时代广场现在还放着江声广告,你给包了说你和江声谈恋爱了炫耀下呗。”
卜绘:“……”
他舌尖顶着尖牙,笑了声。
一时间,什么林回,什么道德,什么有的没的,完全都抛之脑后。肾上腺素的激升让他的呼吸火热。
好爽。救命,真的好爽。
他嗤笑了声,微微咬着牙,侧脸都紧绷。
下颌骨不受控制地颤抖,手指按住头,头昏脑涨,恍惚中感觉他也走上一条错误的路了。
本来不应该这么开始的,本来应该有更正规的场合的。
……
卜绘,你真的蠢透了。
要被人玩了,要被人当狗骑了。
可是又真的被幸福填满。这种幸福感,哪怕只是裹在刀片上流光溢彩的糖衣,都让人无法拒绝。
*
严落白在对江声分析卜绘的缺点。
“人很凶。音综的时候你还记得吗,自己心情不好把造景盆都踢了,脾气上来了说不定要家暴。”
“他说他会听话的。”
“男人的誓言也能信?”
“。”
“他和林回还是兄弟,你对林回有多少有点可怜,到时候被发现的话,你要怎么面对林回?”
“啊……”
“林之姮是你老师,卜绘如果发疯过年要带你回家,林之姮看着你,你又要怎么做。”
“我有病吗我和他回家干什么?这种情况我自己会好好避免的!”
“你不是最讨厌rapper了?说他们玩得乱、满嘴脏话讨厌死了。”
“他也还好。”
“你一直在替他说话。”
“当然了!他现在是我男朋友啊!”
“……”
“你是不是不想我和卜绘谈恋爱?”
江声看着严落白。
严落白也看着他。
江声的睡衣穿得整整齐齐,浅绿色,还是严落白买的。这样的颜色真的很衬江声的肤色,让他看起来像个清清凉凉的绿豆糕。
江声什么都和他说,江声从来都不对他避讳,江声对他充满信任。现在是不是就差江声和别人接吻做坏事让他旁观了。
……
不,甚至连这他都做过。
严落白一张脸仍然绷着冷漠的理性的态度,大脑里面的画面就和万花筒似的转来转去。
“恋爱自由,我没有干涉你的意思。”严落白终于冷静下来。他手背的筋骨紧绷凸起,平静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晦涩地落在江声的脸上,“你们恋爱会给我拍照片吗?”
江声:“啊?”
说实话,上次江声和楚熄谈恋爱的时候,严落白就已经很想说这句话。
他当时忍住了,忍得很好。
“接吻的时候记得和我报备。”
江声:“啊??”
“这是客观处理结果,人伦上并不妥当,工作角度看却防范于未然。因为退圈,网友又很想你,所以狗仔才越发多了起来。你也不想这种事情被狗仔先拍到,然后传得全网都是吧?”
江声:“啊???”
严落白真感觉自己疯了。再怎么绷住冷漠表情,用理性的语序和理由阐述,都无法掩饰他的话就是不恰当、不应当,很失礼、很荒谬。
上次他在江声面前发疯,还是他喝了酒,让江声给他看他和沈暮洵的录像的时候。
现在他没有喝酒,也在发疯。
“……不如先发给我。”
江声啊不出来了,他看着严落白半天,大脑里面一阵星星月亮的转来转去,半天才微微回过神。
“你想看就直说行吗,说不定我还会给你发纯享版。”
“……”
江声站起来就走,走一半还是觉得严落白真有点往奇怪方向狂奔。他皱着眉毛转过脸,目光在严落白的脸上定了定。
江声真的有点太好看。五官很乖,又有种很独特的冷,他定定看着谁的时候,别人的注意力会瞬间从生气、恼怒、不甘嫉妒这样的情绪中彻底丢掉集中力,去看他的脸。
然后想,好漂亮。
然后什么都忘了。
空荡的房间,只有风声。
树叶莎啦啦地响动,门口的樱桃花树粉白的花瓣都吹进来。
江声有黑漆漆的睫毛、眼珠,包括头发,都是很深的颜色,他垂了下眼,半眯一秒。
严落白还在想他到底有没有生气,就见江声撇过脸去,心脏控制不住地骤然一紧。
江声路过他的时候带起一阵很清爽的风,葡萄味的,是严落白新换的洗衣液。
“变态。”他哼笑了声。
严落白冷硬深邃的脸上没有表情,平静地看着他走远,关上门。
“砰——”
理智的他头脑都还在巨大的轰击与动荡中,心脏很重地跳,腰背都麻了一片。
第192章 狗狗就狗狗之
江声是很奇怪的人。
他说和卜绘谈恋爱不是开玩笑, 也真的搬到了卜绘家里面。
卜绘构想过无数次的刁钻待遇一开始并没有出现,只是偶尔江声会在打游戏的时候忽然大叫:“卜绘!”
“什么事?”
“卜绘。”却不说具体是什么事。
等卜绘走过来,江声就会把他拽下来,亲两下再让他走开。
卜绘刚被亲得很有感觉, 视线在江声乖乖耷拉下来的睫毛和嘴唇上绕一圈, 正意乱神迷、神魂颠倒地想按着沙发凑过去, 就会被江声按着肩膀推开。
“走开。”
卜绘无法理解。
让他过来的人是江声,一句话都不说就把他拽着胡乱亲吻的人也是江声, 为什么拒绝他的也是江声。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 好多次。
像是耍着卜绘玩, 玩游戏无聊了需要搞点乐子调节心情一样。
都不算逗狗了,像他本身就是猫,安安稳稳睡着,忽然惊醒舔两下毛,然后接着安安稳稳睡。
发生的次数多了,卜绘开始觉得很奇怪。
像是什么怪异的服从性测试。
他该不会又要落进江声的圈套了吧?
……
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还真他吗的是服从性测试。
像这样, 莫名其妙喊卜绘过来亲两口。这种行为和训狗的时候拿零食告诉他站起蹲下有什么区别?
知道有奖励的话就会一直去做的。
无论是人还是狗都一样。训练让卜绘知道江声说停下就是停下, 说继续才是继续。和江声相处的法则就是要么听他的,要么被扔掉。
可是这一切江声根本毫无自觉。他这个人真的是好会顺杆爬, 意识到有人的底线在为他降低,他就会开始毫无意识地逐步逼近。
摆着一张纯情脸,毫不讲理。
江声这种人,动真心的时候让人无比心动, 他难过的眼神就是最甜蜜的毒药。
可哪怕他只是玩玩, 明明白白地说清楚,清楚得不得了, 还是会让人心动。
这种动心和前一种不一样。
是悬崖上呼啸风声里带着危险的快感,是关系的错位和扭曲,是倾斜着的单面欢愉。很清晰地让人意识到,过程已是奖励,按原本的轨迹,他们不该有交集。
都恋人了,一些限制级内容也解锁。卜绘不知道江声对他前任怎样,但是他被江声搞得,真的有点昏头,江声的脾气可能对别人还没那么大,对他是真的会折磨。
都恋人了,还老吊钓着他。每次那些兄弟围着他酸唧唧地探查情况,卜绘挑眉面无表情,嗤笑着说他们多管闲事,其实背地里根本就没有满足过。
搞得每次一点点小奖励,卜绘就会后脑发麻,丢盔弃甲。他流着口水看着那块肉,被香味勾得垂涎欲滴,又戴着止咬器似的下不了口,背地里凶恶的视线都快把江声弄脏了,做过的梦都不敢对江声说。
江声对他真的很坏。
他对沈暮洵是又心软又愧疚,对萧意充满怀疑但也不怎么抗拒,对楚漆不用说了。
十八年朋友,也就楚漆是个正人君子,他但凡敢豁出去强迫一次,就会发现江声对他其实真的巨温柔。
楚熄那家伙,分手还惹得江声窝在被子里哭,卜绘提都不想提。
江声对林回更是温柔。他想过复合,还会考虑到林回的心情。
怎么到他这里,江声只会看到他反应之后,兴味盎然又凶神恶煞逼问他到底做了什么梦。
等真说了,江声就垂着眼皮,长长睫毛耷拉下来,瞥着他笑了声,“恶心。”
卜绘被骂得汗毛竖起,可江声没有生气。
诚实听话应该得到奖励。江声窝在他的床上,手指抓住他的银色头发,把他的脑袋拽下来,亲他的嘴角。
很简单的吻,江声的吻一直都很简单。到最后这种阶段,他做的事情越轻易,就越容易让人心中燃起轰轰烈烈带着闪电的大火。
“要乖一点。”
他伴随着那轻飘飘的吻,留下来的是这句话。
那天卜绘没被拒绝。抱着江声亲了个尽兴,手都摸到江声衣服里面了,扶着江声劲瘦又柔韧的一段腰线,手都要烧起来似的抖。江声一张脸红着,头发湿乎乎地黏在白净脸上,抓着他的领口抬起头张开嘴,半眯着眼睛让他亲。
头皮都爽得发麻。
呼吸是火热的,甜腻的。
卜绘抬起头冷静了不到一秒,反思了不到一秒,低头看着江声躺在他的床上湿漉漉狼狈地喘气。
明明是很纯情的长相,露出那种被弄到茫然的表情,眼里带着湿漉漉的雾气迟钝轻笑起来的时候,又会像是很艳气的妖怪。别的小妖是小偷小摸,江声可能是真要命。
卜绘坚持了两秒,额角汗水打湿头发。
牙关紧紧咬紧,他告诉自己不要彻底丢失尊严,那真的只会让他越来越廉价。
这么想着,却头脑昏聩,嘴皮都发麻,又忍不住低头。
他的手比江声整张脸都要大,手背刺青诡谲的图案会被江声的手覆着,江声的脸会贴着他的手心。
一瞬间感觉这么久的坚持忍耐如果是为了这一刻,那完全值得。
要听话,才有奖励。
这句话完全被江声刻进他的骨头里。
……
到之后一天,江声清瘦冷白的手指拎着项圈放在卜绘胸口的时候,卜绘才意识前面发生的一切都是铺垫。
江声对他的过分对待还远远没到下限。
不仅有项圈。
还有一段长长的链条,会被江声绕两圈攥在手里。把他的手都压得泛红,好漂亮的一只手,攥着镣铐的样子,比他宣传片里手腕被镣铐束缚的时候还漂亮。
卜绘感觉头脑开始过热,有些无法呼吸。
他要开始发瘾了,后背到腰腹火热酥麻的一整片。但还是硬扛着没表现出来,一张英俊懒散的脸半抬眼皮冷冷看着他。
铅灰色凶狠的眼睛深深,挑了下眉,一脸酷哥样。
声音轻轻地拖长,沙哑的声音压迫感极强,“你真把我当狗啊。”
江声会是什么反应?
笑眯眯地拿项圈甩他的脸,哼哼着说,是啊,又怎样?
或者又是威胁他,说要分手吗?
那卜绘也没办法,他只能听话。
可是偏偏江声没有这么做。
他靠过来,拿卜绘的手捧住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手心看着他,“卜绘。”
声音轻轻的,小小的。
好像违背他的意愿,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江声到底知不知道他在玩软硬兼施的这一套啊。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真的很过分,又过分、又很让人无法拒绝?
卜绘喉结用力地往下压了两下,认命坐起身,佝着银毛脑袋往下低,送到江声手底下。
一边拧死眉毛,神智昏聩地想,他到底怎么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到现在这一步的。
一边又想起林回。他的目光盯着光滑地板,林回又不知道。林回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就等于没发生,卜绘其实没必要自己束缚自己的。做做怎么了。
“……”卜绘槽牙咬紧,笑了声,“当狗就当狗。”
给江声当狗怎么了。
别人排着队想当,都没有这个机会。
江声夸他:“好乖。”
他拆开项圈给他套上,推着锁扣锁住。天气开始变暖,江声的手指却还是有些凉,在卜绘滚烫的皮肤上轻轻蹭过,像是电了他一下。
卜绘脊梁骨都麻了。
这点电流比那种束缚感还要明显。
他的手紧紧攥起,握着放在膝盖,死死绷着表情,喘息还是泄露他不稳定的心绪,手背上纹身都随着起伏的筋骨难忍地律动。
“咔哒。”
轻微的响声。
“好啦。”
江声轻快的声音。
卜绘眼皮一抬,就被用力推了一把,倒在沙发上。
身材高大的男人,脖颈被项圈锁着,银发乱糟糟地散开。深邃的眉眼直勾勾地盯着江声,看他盯着自己看,似乎是探究,似乎是不满意。
最后扶着沙发腿一挎,轻飘飘又重重坐到他身上来。
卜绘呼吸一重,意识模糊,开始流汗。
他牙咬紧,侧脸绷紧。狼一样的眼睛死死看着江声,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咚咚地跳窜出来。
他被江声拽着链子拉起头。
哗啦啦的响声响在耳边,却像是在全世界回荡。
让卜绘感到一种火辣的耻辱。可这段时间他在江声这里做过耻辱的事情也多了,都快免疫,连抗拒的心都没能升起。
又因为自己这样的驯服,而感到直觉上的不妙,汗毛竖起。他吞咽着,思考这种不妙,却微微咬着牙笑了声。
他被拉拽脖子抬起头,脖颈抬起,铅灰色的眼睛直愣愣的凶恶,像只体型巨大的恶狼。
江声看着他,慢慢眨了两下眼睛,从鼻腔发出轻轻哼笑,“做我的小狗有什么不好。”
他在笑,漂亮勾翘起的黑眸亮得像要刺进卜绘心里。
卜绘忍不住轻声说,“江声……”
江声黑眸有些潮湿地弯起来,“我在。”
他在卜绘那种阴暗炙热到几乎要爆发蔓延的眼神中凑近,像是根本没有预料到那种危险性。
脸颊还贴在他的脸上蹭蹭。
太远的时候感受不到的、闷闷浅浅的味道丝丝缕缕地绕过来。
卜绘急切地呼吸,又快要不能呼吸,猛地攥着手仰起头,大脑嗡嗡的,有点酸爽。
江声睫毛好长,刮得卜绘有些瘙痒。
“我对小狗一向很好的。”他说。
脖颈被皮质坚硬的项圈卡着,发疼。
喉结的吞咽滚动都变得艰难起来,但卜绘并不觉得现在那种翻天覆地、让他眼冒金星的眩晕和窒息感是项圈带来的。
他也会这么对林回吗?
不会的,林回承受不来。
卜绘的声音愈发沙哑,“节目第一期。”
江声歪了下头,“嗯?”
“那时候楚熄戴项圈靠过来的时候,你还管他叫怪东西,叫他滚远点。”
江声的眼睛诧异地睁大了些,“你连这都记得啊。”
“你把我也当替身?”
“怎么会。”
卜绘和楚熄怎么一样。
江声认识楚熄可是很久了,江声没办法对楚熄太残忍的,他不忍心。
相贴的地方愈发热了,有情感热烈地苏醒。江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卜绘有点受不住,额角纹身开始随着青筋跳动痉挛起来。他动了下,链子哗啦啦地开始响。
墙上的钟表到了七点钟。
江声盯着他忍耐中的脸看,手轻轻扶在他肩膀上凑过来。
他身上有很清爽柔和的味道,很浅淡,卜绘恍惚了下。紊乱滚烫的思绪像是被冰了下,下意识地偏过头想吻他。
江声躲开了,伸手解开他的项圈。卜绘的眼珠转了下,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手白皙,骨节分明,指甲是修剪整齐的粉。
项圈漆黑,硬皮质。被江声攥在手里的时候,底下的链条也哗啦啦地响。
“今天就到这里。”江声在他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下来,轻飘飘地就又把他晾到一边,“七点,到我上分的时间了。”
卜绘独自看着空荡荡天花板喘息。
半晌顶着腮帮子笑了声,手到这时候才敢动,都因为过度的僵硬痉挛有些无法弯曲。
他滚烫的掌心,带着一点危险意味地牢牢扶住江声的腰,把他往沙发里面抱了下,啧了声,“又在玩我。”
江声抬头看他。
卜绘脖颈留了一圈红印。眼珠颜色愈发深了,长直的睫毛低垂,目光带着一种炙热锁死在他身上。
那股慵懒恹恹的气势,全都像是复燃的火堆一般燃烧起来。
江声眨眨眼睛,“只是试试。”
卜绘盯着他看,眼睛都快长他脸上了。
江声被他挤在沙发里面,黑色头发被卜绘的手轻轻捋到耳后。完整的脸被笼罩在些微的阴影下,皮肤冷白,眉眼透出一种剔透淋漓的干净。看起来是好纯洁无知的精灵。
“不是说对小狗很好?”
他蓦地说。
卜绘真的有点后悔,他答应江声有点太轻易,江声都没把他当个人好好和他谈恋爱。
他又便宜又丢人,可恨的是硬气不起来,显得愈发的自甘下贱。
可卜绘也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别说是第一次谈恋爱了,也完全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
不说更远的岁月,哪怕是去年,要是有人和卜绘说,他以后会给人当狗,他只会不咸不淡地笑一声,说有意思有意思。
因为这个实在荒谬,根本不可能,卜绘是个硬骨头,腰板是弯不下来的。
江声的视线才从手机上移到卜绘脸上。
“是啊,我很喜欢小狗。”
他轻轻地笑,故作疑惑,“可是,卜绘,你是我的狗吗?”
汗水顺着下颌滑下。
年轻男人的头发被捋上去,露出一张极具锋利气场的英俊的脸。眉钉和耳钉一连串的亮晶晶,他眼睛里有漆黑的火焰,哪怕冷着脸也在燃烧。
卜绘都快被江声折磨到发疯。
这段时间,在江声面前是一副样子,走出去对着工作室员工、兄弟又是另外一种样子。他感觉时空错位,身份错位。明明在江声面前他是被骑在头上欺负的那个,失权对卜绘这种人来说不好受,他本来是个很强势的人。
可偏偏他失控地不断想和江声见面,想回到江声的身边。
可回到江声身边,又会让他在上头中感到折磨。因为江声很刁钻,很坏,总是不肯给他满足,还拿他忍耐的样子取乐。
这种折磨让他越来越上头,情绪是不断叠加的。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
到现在,别说让卜绘当狗了,哪怕现在让他跪在江声面前汪两声他都可以做。
“汪。”
他还真叫了。
江声眨眨眼睛看着他。
卜绘把他手里的手机抽开扔掉,“汪汪。”
第193章 发疯就发疯之
夕阳的余晖透过一线窗帘的缝隙照进客厅。
江声在短暂的愣神后笑了起来, 搓着卜绘的脸,“小狗,你真是小狗吗?”
卜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还以为他顺着江声的话往下说了, 怎么也该有点奖励。
确实是有的。
江声胡乱把他的头发搓乱, 吻就又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脸颊。
像是一粒火星无声落到了稻草垛上, 很快就会蔓延起一阵剧烈的大火。
卜绘的心脏几乎像是一种容器,里面本来应该盛放爱意。可直到现在都还空空如也。这种空虚感是滚烫的火辣辣的, 让他下意识地扭过头想去追江声的吻, 却被江声捂住嘴。
卜绘只好停下。他现在居高临下, 却好像已经是全面失权的状态,深深皱眉,带着茫然,不明白江声到底想要什么。
卜绘的房子装修风格十分简洁,他不是一个恋家的人,家对于他来说,也仅仅是一个栖息地。
夕阳从床边泄出一条金色的丝带, 从窗台攀爬到沙发上。
“好吧, 既然你都这么说,”江声摸着他的头, 他靠在沙发的垫子上,哼哼两声,“你说得对,我应该对小狗好一点。”
江声的手从卜绘的银发摸到他的脸颊, 耷拉眼皮看着他, 很宽宏大量,又带点坏坏的恶意, “小狗今天想做什么?”
他的问题问得太好了。好像把主动权交给了卜绘。可实际上是否允许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卜绘抬手捂住他的手背,后脑麻了一下,汗毛耸立的感觉又开始刺激他的神经。
是他强烈的直觉在说停下。
可是卜绘无论是理智还是情感都已经快在为江声倾倒。他幽深的狼眼直勾勾看着江声,“什么都可以?”
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太急切,他调整了一下急促粗粝的呼吸,平稳下沙哑的声线,轻声问,“什么都可以吗?……江声。”
风吹起客厅的绿植,巨大的叶片晃动着,连带余晖下的影子也在晃动。
江声看着他,声音小小轻轻,“可是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到什么都可以做的那一步呢。”
话音刚刚落下,卜绘就追问,“那我——”
他的声音急急顿住。
一团火窜进胃部飞速灼烧起来,很快顺着喉管直到他呼出的气息扩散。
眼前江声歪着脑袋看他,清澈的眼睛望着他。
黑眸的颜色真的可以浓到这种程度吗?几乎都看不清江声的虹膜。给人的感觉,像是小动物古灵精怪的眼睛。
他迟钝地低下头,江声的手勾着他的裤子。
“让我看看。”
卜绘又挨了当头一棒,人都快被这似是而非、但绝对不正常的爱情滋味打傻了。呼吸急促起来。几乎没有考虑地,手就按在自己的裤腰上,但理智和对常规爱情的理解,又很快让他停下。
但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手背的青筋都在暴起。头脑也着燃烧起来,卜绘脑海中一时间挤满了对未来的预测。
江声是什么意思?
江声要做什么?
江声不是才说他们还没到什么都可以做的这一步吗?
那他又……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这种羞耻感,卜绘很难形容。
明明是只有两个人的空间,但因为江声的目光太平静,于是愈发地有了一种高低上下的分级。
江声莫名其妙要看也就算了,看了还说是丑东西。
卜绘快要不能思考,呼吸热辣地像是喝了酒。他这辈子遇到江声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同性评价他这里。
还是贬低。
最离奇、最让他昏头的是,哪怕江声用这种眼神这种言语去评价,还是在江声面前,更加火烧火燎地兴奋起来。
于是还额外得到了江声惊异的一瞥。
在夕阳渐渐落下的余晖下,光芒都偏爱江声,让他变成油画般朦胧又灿烂,漂亮得叫人头昏的神话里的男生。
在空荡的空气里,慢悠悠响起听不出语气的迟疑一声,“卜绘?”
卜绘头皮炸了一下,喉咙干涸。
江声在想什么卜绘拿头发丝都能想到。
大概就是,这都能爽啊?这都让他爽到了啊?这人什么情况啊!!崩溃,这怎么玩。
这之类的。
卜绘是用词犀利的人,他很会骂人。但现在完全沉默寡言、一言不发。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江声,耳朵都红了,大脑完全兵荒马乱地成了一片浆糊。
卜绘感觉他真的有点,怪。
在朝着他最看不起的恋爱脑的方向狂奔。
可是就算这样,江声哪怕用这样的眼神这种口吻这种语气评价他,卜绘的心脏都在可怕地咚咚乱跳。
什么情况。
他真的觉得自己疯了。他在外面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别人评价他,怎么也会说他是和沈暮洵齐名的天才,说他冷酷桀骜不好招惹。
他的兄弟还以为他在家里天天亲小嘴摸来摸去,可是没有。他都没办法跟别人说,他在江声之间的相处是这样的,他在江声面前是这样的。
“……卜绘?”
那一句轻飘飘的、口吻无法定义的话语又开始在大脑中回荡。
卜绘后脑木了一下。
江声把他当闲暇的消遣——卜绘很清楚。
江声不爱他,至少江声应该不会对他其他的前任这样评价。
可是抵不住这酸麻的感觉迅速扩散到全身,他甚至还没有一个缓解的时间,就感觉到本来还躺在他身边的江声坐起来。
卜绘长得无疑好看,是尤其帅气的类型。眉弓高眼窝深,衬得眼神总是十分凶狠,此时正直勾勾地裹着热意看着他。
江声是真不知道这样卜绘能爽啊。
这个狗东西怎么比严落白还要变态,莫名其妙。
搞什么,卜绘不是冷脸酷哥吗,怎么这么没下限。江声盯着他看了会儿,那个丑东西就愈发昂扬着变丑了。
江声有点无语,抬着眼皮看他一眼。
卜绘:“……”
他像有些难堪似的别过头去,很快又抿着嘴唇扭回来。
那张英俊深邃的脸孔上满是隐忍,手背的纹身痉挛,汗水一颗颗地往下滑。
“要我做什么?”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没到最后一步的程度,那。前面的可以做吗?我会听话。”
江声盯着他看了两秒。
卜绘的视线始终没有从他的脸上移开,眼神沉得可怕。
江声不知道卜绘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不是说他是直男?
接吻也就算了,秦安那个蠢狗直男好兄弟都能亲,直男的底线是真的很模糊。
他说:“可以啊。”
*
他可以做,他都可以做。
不仅能做。还很上头。
要知道之前江声和他的接触,连接吻都吝啬。
浅尝辄止就被江声推开都是常事,真正吻尽兴也就那么一次。要卜绘评价的话,和江声的亲密接触实在有点太珍贵。
哪怕现在想起那一次江声的表情,卜绘还是会感觉到形容不了的电流和那股酸麻的劲儿在往下窜。
都到这种程度,卜绘真的已经完全被江声这种钓法弄得欲壑难填,让他做什么都可以了。
偏偏他自己不这么觉得,他觉得他还是有点理智在,他卜绘不会变成沈暮洵那种恋爱脑蠢货。
他想得很清楚。
别的人谈恋爱肯定不是这样。卜绘也不是个二愣子,他心里压着一团火。
一定要狠狠报复回来。
让江声知道他不是什么他可以拿捏的人,他说当狗,是因为江声在拿他当狗玩,其实背地里根本不会有那么忠诚。
……
房间里只有壁灯亮着,窗纱尾端坠着细小的坠子,随着风在轻轻晃动。
呼吸声紊乱,江声坐在卜绘身上。腿有些哆嗦地被卜绘用力握住。修长有力的手指上蔓延着手背上的黑色纹身,愈发在昏暗光线下显出异样来。
怎么会这样。
卜绘不懂他怎么在做这种事。
说实话,他做这个倒不是不能理解。
他更不能懂的是他半点抗拒都没有也就算了,反而有一种头昏脑涨的渴望,像是沙漠的旅人渴望雨露甘霖,像饥饿的野兽渴望饱腹。
明明是第一次这么做、可是那种很热的、很荒诞的、很离奇的,他前半生从未想过的渴望,在身体里乱七八糟地胡乱窜着。
思绪一团浆糊。
卜绘甚至还恍惚地想,怪不得江声要骂他是丑东西。
又在想,江声也会这么对林回吗?
还是只会这么对他。
态度这么恶劣地欺负谁,卜绘还真的只是看江声这样对待过他一个人。
他转了下眼珠,看向江声。
江声有些狼狈地靠在床头上,额头抵着胳膊,长发卷曲地在胳膊上蹭开,大腿一抖一抖。他张着嘴,几乎发不出声音,有点坐不住,想往后,被卜绘按着腰拉近。
男人的手滚烫宽大,几乎要焊死在江声身上。
江声有些失衡,不得不拿手撑在卜绘的脸颊两边。
这个角度,已经变长的头发,会有些湿润地从肩膀滑下来。漂亮的眉眼失神,几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在和卜绘对视。只是这样空空地看着,湿润恍惚的呼吸断断续续。偶尔有时候,望着他的时候,湿漉漉睫毛上,滴下来的生理性泪水都会静悄悄砸到卜绘脸上,混着热汗一起滚烫滑下。
“……”
卜绘本来就是很有压迫力的体型,在这一瞬间就会压着眉眼疯了一样愈发兴奋,脖颈的筋都开始跳,样子看起来极为凶悍。
太可怕了。
江声都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把人搞得有点不正常。
卜绘完全跟疯了似的舔他,这个人从直男突破到现在竟然没有一点点的心理障碍。
江声在发抖。柔软滑腻的滚烫腿心不受控制地夹住他的脸。
卜绘挺直的鼻梁戳在他的腿上,被怪异的香气闷得魂都要飞了。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他到底是第几个被江声这样对待的人。
他到现在都还在想,心底拥堵着的兴奋船高水涨,还有一种极为激昂的嫉妒噼里啪啦地炸开闪电,全都成为此刻的配料。
风声冲撞着窗户,隔音太好了,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宁宁。”
江声用热乎乎的声音轻轻地喊。
卜绘头皮又开始麻。火热的浪潮不知道第多少次席卷过来,湿润的银发底下,他的眼皮发抖,直直看着江声。
江声垂着眼笑起来。潮红的脸好看到卜绘发疯。声音有些飘忽,断断续续地随着呼吸吐出来,“做得不错,给你好狗狗奖章。”
卜绘眉钉和纹身一起跳动着。他沉默寡言地盯着江声看,握着江声的腿,能感受到那种轻微颤抖。眼睛里恍惚的雾气快要湿乎乎地蔓延出来,眼尾红了一片,靡丽得叫人心惊肉跳,声音也是轻轻的。
一种很朦胧的迷幻,给人一种不该多看的感觉。
可是偏偏根本就移不开视线。
某一个瞬间,江声的腿开始紧绷,呼吸像是忽然停滞了似的,急急忙忙地往后缩。
卜绘撑着手臂死死按住他,下颌汗水不断滚落,银发间隙深邃的眉眼透出冷沉又兴奋的眸光。
渐渐的,江声放松下来。
昏暗中只有交错的呼吸声,等江声缓过来,低下头的时候,卜绘一张脸上都有着白色的花瓣。
在江声愣神的表情里,他有纹身的那只手抵着尖牙把嘴张开,嘴里竟然还有一点。
江声睁大眼,徒劳地张了两下嘴,眼前星星月亮地乱转,茫然地道,“你???”
卜绘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死死盯着江声,“还满意吗?”
声音沙哑得要命。
“我的好狗狗奖章在哪里。”他紧跟着就问。
……
一直到第二天离开家,卜绘都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江声,想回去,想回去……跟个恋家狂一样的想。
坐进工作室的时候,卜绘都处于那种后劲绵长的火辣辣的眩晕。
昏暗的光线下,江声衣衫不整地坐在他面前。浑身湿淋淋的热气,黑眸湿润地弯起,把漆黑如墨的黑发捋到耳后,然后拍了拍他的脸。
不重,很轻。
只是清脆的声响把卜绘打懵了。
江声的手好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在卜绘问他索要奖励的时候,短短的指甲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画了个爱心。
“你的奖章。”
他又轻轻拍了下卜绘的脸。
“哗——!”
噼里啪啦的,东西散落一地。工作室其他人愕然地转头看着忽然站起来、又猛地坐下来的卜绘。
他状态不太正常,两只手死死按在桌面上,银发垂落,打了一串闪亮耳钉的耳廓通红。
其他人面面相觑。
卜绘抬起头,侧脸下颌的线条死死紧绷住,一张英俊的脸表情很冷漠,“没事,忙你们的。”
卜绘有点……有点,有点那个。
他浑身是汗,好像迫切地需要吞咽什么,喉结不住地攒动,低下头,有些昏头地低头看着自己异常的反应。
卜绘捂住额头。
长这么大,他从来、从来、从来都没有出过这种丑。
第194章 热恋就热恋之
卜绘陷入热恋期。
他这种冷脸酷哥、脾气又凶死了, 看起来天生就不该有老婆。就算有了,也不会被爱情左右。
然而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他陷入热恋的状态相当极端。
班也不上了,社交也不搞了。
天天出门还没两分钟, 就皱着眉毛急吼吼地要回家。哪怕硬撑着不走, 也是跟屁股底下有钉子似的坐不住。还有那种恍惚的、一眼就能看出在想着什么的表情。手机震一下, 提示音都没响完就被他拿起来。
谈个恋爱,一副要得分离焦虑的样子, 简直像被栓家里了。
真是莫名其妙。
他的兄弟们聚在海盗风格的工作室, 开会。
“他都多久没来上班了!”
“来上班也一天天魂不守舍的。”
“每次问他什么都不说!他真是尝着味了, 心高气傲了。”
“江声还没给他玩腻吗,我都要受不了了,真想给他狠狠曝光,又怕他爽到。”
几个兄弟阴暗爬行一会儿,最后决定去卜绘家里看看。
没别的意思,关心一下好兄弟也是应该的。
……
自从帮江声那个了一次,江声倒还没什么, 卜绘却越发有神魂颠倒的趋势。
动不动就盯着江声看变成习惯。
那种幽幽暗暗、又饿又渴的目光火辣辣的, 锁死在江声的身上,江声走哪他跟哪。像凶猛的野兽被拴着链子、勒住脖子困在小树桩。
被砰砰敲门的时候, 卜绘坐在沙发上,脸都埋进江声脖子里了,喘息闷闷的急促。
江声推推他,“去开门。”
卜绘不想管。铅灰色眼珠从江声脖颈抬起一点, 直勾勾地看向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的门铃, 又转回去,粗糙又急切的吻贴着江声的脖颈。
卜绘真的很想发疯。
不知道怎么回事, 简直是荒诞,荒谬,简直不可思议。
他完全被江声忽冷忽热的态度、一松一紧的狗链子拽得死死的,寻常的接触,轻飘飘的吻已经完全无法让他感到满足。他第一次做的事情,还想做第二次 ,千讨万求做了第二次,很快又感觉滚烫火热的颅内在叫嚣着渴望第三次。
他过去想都没想到他会对这种事上瘾、他会变成这种能在江声身上隐忍又发疯的性格,他对江声的渴望,都怪异转变成一场单面欢愉的倾倒。
很奇怪,很奇怪,很奇怪。
“砰砰砰!”
敲门声还在继续。
卜绘置之不理。
呼吸闷闷热热地挤在皮肤上,狭长锐利的眼睛睁着,眼皮上的痣都在抖。卜绘闻着江声身上的味道,深灰色眼睛颜色深得像是燃烧的木炭。
江声和他谈恋爱是循序渐进的。
他虽然会把卜绘晾着,但是晾着之后都会有奖励,不会是个很坏很糟糕的主人,装作把飞盘零食抛出去然后让狗狗白跑一趟。
他对小狗很好。
卜绘几乎在他身上留了一身的吻痕。他头脑发热、神智崩塌地,被江声抱着银毛脑袋,拿嘴唇舌头亲遍了。
脑袋好像不存在。
整个人都是傻的,懵掉。那种煎熬,那种火热的渴望,在重重的心跳声里得到转化。
他抬起头的时候,江声还在恍惚,胸口在起伏。卜绘盯着他胸口看,把手放上去,把脸贴上去,像是要感受到他的心跳,却又觉得感受到别的东西,头皮开始麻。
又感觉到那种一股股涌上来的,把心脏吊起来的酸麻劲儿翻涌起来。
有些口干,那种滚烫的,无穷尽的海洋,又开始翻腾起来。
他冷静了不到两秒,又忍不住呼吸粗重起来。
“砰砰砰!”
还在吵,还在叫。
他完全沉浸在江声的游戏里,别的人他都不想管。
什么兄弟。
他有兄弟吗?
陌生人在门口砰砰敲门大喊,“卜绘你开门啊你开门,我真有事找你,真有事!大事!”
卜绘眉压眼,显得很凶,侧脸紧绷,忽然被江声热热的手心推了下,怔忪转头。
江声声音也懒懒的,“去开门。”
卜绘才顿了下,烦躁地把衣服整理了下,撑着沙发贴着江声的颈窝用力蹭了两下,才挂着一张死人脸走去门口。
回头看了眼江声,确定他的衣服穿好了,才开门。
几个脑袋接二连三挤进来。
卜绘现在觉得他们碍眼得要命。他们根本不懂,什么都不懂,不懂和江声亲密一次是多不容易的机会,天时地利人和都不管用,要江声心情好。
卜绘死死盯着他们,眼睛黑得要滴墨,声音沙哑到甚至都抓狂,“能不能滚?”
兄弟a是很正经的,他是真觉得卜绘现在状态不对,作为朋友,他有规劝的义务。
他正了正西装领子。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也是担心你。咱就是说,正常人谈恋爱,社交这个东西怎么可能因为爱情断掉,你只要男朋友不要朋友——”
他一转头看到江声。
江声坐在沙发上,领口有点乱,红红地蹭开一片,他都没有把卜绘放在心上,对卜绘的朋友态度也好一般。
何况这几个朋友一看就是来找茬,说不定还要骂江声呢。
江声不想搭理,所以只是淡淡地撩开眼皮瞥了他们一眼,敷衍地微笑了下,就低头看手机。
兄弟a有点那个了,“……也是正常的。”
江声眨眨眼睛抬起头,疑问,“什么?”
正常,太正常了。
和江声谈诶,江声。
那还是别交朋友了,哪天朋友暗中当上小三不是防不胜防,那不是哭都没地方哭。
兄弟a一张帅脸愈发正经。
他就是说,他就是简单一说,他其实长得也不差。
卜绘额角青筋狂跳,侧脸紧绷,皮笑肉不笑地拎着他就把他踹出去,“滚!”
兄弟bc对视一眼,想说的话还没说,就被卜绘提着踢了出去,狠狠关上了门。
他们在门口。
“哎,我就说你意图太明显了,都怪你。”
“可恶,我真不是这样的人啊?都这么久的朋友了,卜绘信我一次又怎么了!”
回过头,卜绘看向江声。他一只膝盖都跪在沙发上了,却江声推着肩膀,“走开。”
卜绘:“……”
他就说,好烦。
卜绘自己难道不知道他现在的状态不健康不正常吗?知道,他太知道了,人的身体在出现问题的时候,理所当然会响起警报。
可现在卜绘心里更大声的警报是兄弟a的表情眼神。
这让他感到很烦躁。
朋友的男朋友,怎么还这样盯着看。到底有没有道德心廉耻心,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别人男友。
*
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
江声是真把他当狗玩,他的花招数不胜数。他主动抱着卜绘亲亲的时候,一般都会有难缠的要求。
果然。
“卜绘,你要不要给下面打个钉子。”
卜绘被亲得没头脑,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江声在说什么,神智再怎出鞘都在这一瞬间猛地回过神,脸色一时间变得很难看。
“谁打过?楚熄?还是萧意?”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江声没有回答,抱着卜绘的手,把脸窝在他手心里。
长发从指缝里流淌。
卜绘一张英俊冷硬的脸紧绷着抽动了下。现在连这种要求都来了,之后江声要做什么,卜绘想都不敢想。
他是有底线的人,他很想硬气拒绝他,又不知道江声有什么错。交往这么久,这还是江声第一个庄重的请求。
喜欢新奇的体验没有什么问题。他和楚熄分得那么早,分手也不好意思找他,楚熄萧意就不知道自己送上门吗。真是有病。
又觉得江声真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话,他真成江声的狗了。倒也不是做狗不好,但是做狗也要做狗上狗,做有地位的那只吧?
卜绘冷着脸思考,眼睛里燃着一场大火,盯着江声看的时候嘴唇死死抿着。他心里松动得快要地震了,尤其在江声靠近,贴着他的脸蹭蹭的那一秒。
卜绘心脏轰隆隆地开始打雷。
火花带闪电,震得他昏头。他都快分不清楚迷恋,和觉得江声可爱的心情,他只觉得江声离他近一点他就要发疯,差点当场答应。
还好没有。
因为江声还有下一句话。
“不是想看我戴猫耳朵吗?”江声乖乖的,“打了就戴给你看。”
冷风吹着,像是给了卜绘一巴掌。
卜绘脑袋像被狠狠敲了下,骨头缝里开始扩开一阵酥麻。
江声除了和卜绘谈恋爱,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在被顾清晖开机之前需要记熟的剧本,江明潮偶尔会把他叫到公司,他的狐朋狗友偶尔会做局叫他出去玩。
他的生活似乎又回到破产前的样子,当他不在卜绘的世界,就会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秦安是个寂寂无名的富二代。在之前,他微博里的照片全部都是从综艺里截图的江声配文:我兄弟真的好看。……之类的。
现在变成江声的专属微博。
他的微博里有很多照片。
有江声坐进别人赛车里,秦安拍出他在流线型的风中有着细闪光亮的眼睛。
还有醉醺醺低着头坐在沙发上的江声,靠在沙发上用手推着别人肩膀的样子,和对卜绘的态度也没什么两样。就是能轻而易举把人搞得昏头,卜绘很清楚。
甚至有游戏惩罚,给江声戴上了猫耳朵发箍的照片。
黑色耳朵肉粉色内芯,挂在江声头上。
他转头的时候,看着镜头的时候拍照的人手好像抖了一下,最后流传出来的图片也是模糊的。
这条微博的热度也最高,底下的评论千奇百怪的id昵称说着一些看着让人眼花的话,倒是齐刷刷换上了猫耳头像。
卜绘不喜欢秦安,但是还是把那张照片保存下来。
他不知道江声和他谈恋爱想不想让别人知道,但是他特别想,只是他不能。在指责兄弟看着江声眼神不清白的时候,卜绘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也无法脱开干系。如果江声早点出现,他一定明目张胆炫耀他。
可现在,他只能把自己能设置的一切头像、背景全都设置了个遍。全部换成江声,全都是江声。微信头像、背景,微博的背景,都截取了那张猫耳照最最不起眼的一角。
卜绘不想被发现,又发了疯似的想被人发现。
但他的粉丝嘻嘻哈哈,根本不觉得他真的能和江声有什么关系。他就该是单箭头一辈子,怎么可能真的和江声在一起。
卜绘看得心梗,牙都快咬碎。
他风格肆意,老骂人,被人骂了十八辈卜绘都无所谓,但被这么说,难受的酸涩滋味蔓延上整个胸腔。
现在江声说,只要卜绘打个钉子,他就可以戴猫咪耳朵给他看。
别人也有这个待遇吗?
没听说。
拜托,那个可是凶巴巴的,很会骑在人身上作威作福,把人当狗玩江声。
卜绘眼眸深邃,喉结滚动,不断吞咽着。
他长了张眉弓高眼窝深的英俊脸,平时懒洋洋的什么事都不放心上,很有厌世味道,现在完全滚烫起来,人都要被江声这一句话说得晕头转向。
哪怕现在有噼里啪啦的冰雹往他脸上砸,他都反应不过来。
一点挣扎都没有地答应了。
要打钉子的是他,要疼的人是他,被江声当玩具玩玩就扔掉的是他,说不定在悄悄当替身的人还是他。
卜绘都很清楚,但他还在这说呢。
“真的?”
声音沙哑得像是几百年没吃过好的。
第195章 断联就断联之
和楚熄当初一样, 卜绘打完钉子用了特效药,有一周的康复期。在这期间要平心静气、情绪稳定,卜绘什么都做不了,连之前做过的事情都做不了。因为他一碰上江声, 情绪起伏就好大。他根本克制不住。
江声把他搞得不上不下太久, 卜绘稍微被江声亲两下都要兴奋起来。江声很不理解, 他闷着脸皱着眉毛震惊地骂他变态,卜绘都只会更兴奋而已。
他也很抓狂。
可是更抓狂的是, 江声渐渐觉得现在卜绘玩不了了。他在家待着太没劲, 准备自己出去玩。
他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卜绘在后面靠在书柜,两只胳膊抱着。宽阔肩膀撑起松垮的睡衣,他皱着眉,“我不能一起去吗?”
“你怎么这么粘人!你这句话光半小时就问了十多次了!”
江声也是真不懂,他有点崩溃。
怪事,天大的怪事!
他对卜绘真的算不上好,教训他也就算了, 还很恶劣地总是玩一半就停下。都到这了卜绘一点反抗都没有, 言听计从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不会以为江声在训练他吧?
没有啊,江声就是想看他那种很不爽很隐忍想发脾气又发不出来的样子而已!这样单纯的愿望现在都实现不了, 因为卜绘肉眼可见地因为江声折腾他上头。
江声真的觉得,卜绘现在粘人粘的太厉害,他有点受不了。
他又要养伤,江声甚至什么都没法做。
这个想法在脑袋里转了一圈, 江声觉得的确两个人需要保持距离一段时间。
他转脸看着卜绘, “你要有自己的生活,不要总是和我待在一起。”
可是卜绘真的没办法静下心。
他第一次恋爱就遇上江声是真的完蛋。江声还是个坏蛋小混蛋小恶魔, 他更完蛋。
卜绘靠在柜子上看着他。
江声好漂亮,纯情的脸本来不该给人如此强烈的冲击性,可江声就是浓墨重彩有着明润的夺目感,眼尾翘翘的,抬头看人显得纯良无辜,低头看人就略带些盛气凌人。
卜绘现在每次看到他都想不明白江声怎么这么好看,越来越好看。他什么都不说,站在这里呼吸,卜绘的眼睛看着他怎么也就移不开。
可是好看的脸怎么吐出这样冰冷的话。
什么叫有自己的生活。
他不需要自己的生活。
什么叫不要总是和江声呆在一起。
恋爱不是这么谈,还要怎么谈?
卜绘眉毛愈发拧紧。深灰色的眼眸紧盯着江声,半晌,沙哑的声音轻轻响起,“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少。”
是真的少。
卜绘常常又烦恼,又憋屈,又闷气,又没办法。
他见江声对别人,是心软愧疚手都推到肩膀上了就是拒绝不了;可江声对他就不这样,一个巴掌一个枣的,巴掌吃不饱,枣也吃不饱。
钉子一打,康复期这才几天。他们是什么也玩不了,但难道不可以一起看些电影,玩点别的游戏吗。
江声甚至都不愿意和他待在一起。
心寒。
他对江声来说到底算什么,总不会连狗都算吧,就是人形玩具。
空空荡荡的酸麻劲儿涌上来。
“我要有我自己的私人空间私人生活。”江声理直气壮地说。他把帽子扣在头顶,后脑勺的小框里有了点支棱起来的头发。
看着这点乱糟糟的头发,卜绘都觉得他可爱。
可是这么可爱的江声,说话让他人都麻木。
“你也是。我看你兄弟说得很对,谁谈个恋爱会像狗一样被拴起来。”
卜绘难受死了。
一开始是谁把他当狗训的来着,是江声问他会不会听话,是江声问他是不是好小狗。
现在他真听话了,真当狗了,江声又开始嫌他没劲。
是不是所有人第一次恋爱的情绪都这么复杂汹涌,又无解。
卜绘都不懂江声的情绪为什么来得快又去得快,他不懂江声说他对小狗一向很好难道是假的?江声还给他好狗狗奖章,江声还亲过他的嘴。
不是说没感情的话是不会接吻的吗?江声抱着他的脸亲的时候对他难道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们在一起才多久,才发展到哪里。他要玩什么卜绘就给他玩什么,骨头都玩软玩烂了,人都给玩成狗了,让他打钉子,这种疼得要死只能满足江声一时新鲜劲儿的事情卜绘都照做。
他到底哪里做得不好。
……
江声是不是真觉得他这么舔狗,没了他就不行!
江声哪里知道卜绘这个看起来这么冷漠酷哥的人一天天的心理活动那么多。
他是真心觉得被卜绘黏得受不了。
卜绘天天的,就恨不得长在他身上了。动不动就握着江声的腿,瞳孔跟攒着火苗似的阴暗盯着他下面说要帮他忙,还让江声要记得给他好狗狗奖章。
不是,不是,哥们儿,你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是很爽,可是人怎么能天天爽!时时爽!每分每秒都爽啊!会死掉的。这句话江声没有夸张的意思。
江声要被热恋期卜绘变态到头皮发麻,收拾好东西迅速跑了,头都没回。
江声走之后,卜绘犹豫半天,开始找兄弟出谋划策。
兄弟:【现在知道找哥们儿了。前几天把我从你家当着江声的面踹出去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我是你兄弟!】
兄弟:【要不分了吧,这么遭罪下去也不是回事儿】
兄弟:【对了,你说江声出门了?他去哪了?我有个朋友想问,他江声毒唯。不是,铁粉。】
卜绘:“……”
他真是走投无路头脑发懵了才来找这个傻逼。
*
江声出去痛快玩了几天,连着好几天都没有联系卜绘。
卜绘心都死了。
好好好,原来江声真把他当玩具。好玩的时候就玩玩,不好玩就扔开。这心思甚至没有任何一点点的遮掩。
但凡他遮掩一下呢,但凡他这几天给卜绘回一条信息呢。
卜绘看到屏幕上全都是他发的消息就撑不住,真的痛苦得要死,爱情怎么会是这样一种折磨人的东西。
江声平时老是出尔反尔眨巴眼睛谎话连篇,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说玩玩就是真的玩玩,一点真心都没有动。
【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今天回来吗?】
【有点想你】
【[转账信息:5w]】(对方未接收,已退还)
卜绘不知道江声什么时候回来。
他想,他绝对不会再纵容自己做江声的奴隶。他要找回自我。江声说得对,兄弟也说得对,人不能因为爱情断了社交。
等江声回来,他就说他不当狗了,他不会再受江声的支配,大不了就是一个分手。
反正江声就是玩玩,他根本不在意。
他这么说着,每天早上摸到手机第一件事,还是不受控制地点开微信置顶看江声有没有回复他的消息,又或者看他忍着恶心加入特别关注的秦安微博有没有更新。
江声在身边的时候,时不时就会喊一声卜绘的名字等他过去。
可现在房间都安静得要死。
卜绘不习惯了。他不想隔着屏幕,看不见江声摸不着江声。江声想失联简直不要太容易,卜绘甚至不知道这是江声的习性还是一种冷暴力。
突然的一天,平凡的一天,颓废到要因为现在这种状态烦死的一天。
“嘀嘀——”
密码锁的声音响起。
卜绘一激灵,几乎整个人都从头麻到脚。他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莫名其妙地站到门口。
到了门口,卜绘又莫名其妙转了个身,转到门厅后面的厨房,拉开冰箱保持了三四秒。
他皱着眉毛听门嘀嘀又嘀嘀,迟迟没有人进来。
卜绘的手抓紧了冰箱门,下颌都紧绷,酸味蔓延整个口腔。
……
江声出去几天,连家里的密码都忘了。
他的指纹密码又没有删,他把江声十个手指头都抓着挨个录了个遍!
卜绘砰地摔上冰箱门,咬着牙去给江声开门。
门一开,先是风灌进来。江声歪歪靠在门口,眨眨眼睛看着他。背着大大的包,戴着大大的帽子。
和江声见第一面,卜绘脑袋轰隆一下地蒙住。
脑袋开始天旋地转,喉咙开始发干。忽然一下子当头一棒似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江声心情很好,走进来就抱着他扑过来,“宁宁宁宁宁宁!”
他大叫。
卜绘又被他弄懵了。
江声拽着他低头,搂着脖子去蹭蹭他的脸颊,声音小小闷闷的,飞扬起来的音调十分快乐,“有点想你了。”
没错。
哼哼哼,江声已经调理好了。他又可以了!
心寒心死的卜绘忍不住又活了。
心脏里面轰隆隆地响起来,他又有点昏头。
他抱住江声肩膀,把脸埋在他的头发里。深深低头,眼皮直抖,“知道回来就好。”
他真受不了江声不搭理他。
江声像以前那样吊着他也好,烦得要死踹他推他的脸叫他滚也好,现在这样说哄人的假话也好,卜绘都认了。让江声多玩玩怎么了,给江声当玩具又怎么了。他狗链子都套了,还差这个?
卜绘真的有点想江声,想得浑身难受。
他都不敢想,和江声分手他会变成什么样。
卜绘见到江声终于痛快了,爽了,一瞬间就从负面情绪中解脱了。
“明明有你的指纹,怎么不直接进来?”
江声哼哼哼,“我猜你不会来迎接我,应该在哪个地方躲着装模作样。”
他看着卜绘,漂亮眼睛抬头的时候很显出明润的纯良。
“但我想你来接我。”
他嘴巴里的甜言蜜语甚至不需要思考,或者说他都不会觉得这么说会让人更发疯。但这句话随着风撞进耳朵的瞬间,卜绘真的心脏都被他捏紧。
江声有一种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本事,把有序的东西打翻变成无序,可别人真的很难去怪他什么。
一开始江声难道没有对他说玩玩吗?
他说了。卜绘答应,现在他投注更多的感情,也不是江声的问题。
江声挤着卜绘往里走,歪着脑袋抱着他,亲亲他的脸,“你生气了吗?”
江声也知道他很久没有联系卜绘。
但是他也是真的不想搭理,他做梦都是卜绘握着他的大腿亲,一双狼似的眼睛直勾勾抬起来,快把他命都嘬没了。
他也需要休息!
好吧,主要是他确实不太想搭理。
卜绘抬起头,眼睛死死钉在他脸上。死灰复燃般燃起更炽烈的火,鬓角都被汗打湿,连一句没生气都没说出来。
还好没说出来。
因为江声是个很有条理性的人,亲完脸就该亲嘴角了,这个顺序可能会被打断,但从来不会乱。
卜绘被他铺天盖地的亲吻香懵了,抱着江声盯着他发呆,整个人跟死了一样杵在原地。绷着脸,喉结攒动好几下。
他盯着江声漂亮的嘴唇。红红的,唇形很好,张开嘴的时候露出一点牙齿和水红的舌头。
他弯下腰,挺直的鼻梁都快杵到江声脸上去,睫毛耷拉下来,深灰色狭长锐利的眼睛底下都是一片青黑。
江声被抱了一会儿,很快就有点不耐烦,可是卜绘还觉得不够,他想江声都想得要命,这会儿江声才亲他两下他都要疯,他太渴望和江声的接触,哪怕是拥抱是亲吻。
所以江声握着他的手好奇地盯着他,问“你的伤好了吗”的时候……
卜绘真的,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血往上涌往下窜。
熟悉的昏头,熟悉的上头,熟悉的冲击力扑面而来。江声才说一句话,卜绘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鼻血差点都要流出来。完全忘了江声这几天不在,他是怎么发癫觉得江声只在乎那几颗钉子都不在乎他的。
他又行了。
他又幸福了。
正常的,合理的,理所应当的,被冷暴力,没有一点理由晾着不管也是可以的。
第196章 不准就不准之
半夜三点钟, 严落白被电话的铃声吵醒。
他很有素养,向来不会因为被打搅睡眠就烦躁。但是江声搬去和卜绘一起住都有两个多星期,跟忘了这世界上还有严落白这个人似的。
严落白看着跟没事儿人一样,照常工作, 背地里会去江声房间罚站。
这会儿他冷着脸拿起手机一看, 发现就是江声, 心脏都要跳出来,何况他接通之后江声一句废话都没说。
“筏西河, 来接我, 就现在。”
严落白:“吵架了?”
“十分钟, 来不了你就死了!”
江声的声音隔着电流显得有些恶狠狠。
严落白:“爷爷,哪怕我是神,十分钟也来不了——”
江声已经挂了电话。
严落白盯着屏幕看了两秒,皱了下眉毛。
江声这种语气?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本来有些莫名其妙轻松的严落白心情又沉重起来。
来不及多想,他飞快披上衣服拿上钥匙去地下车库,心情有些焦急,再给江声打电话也不接, 简直不是心乱如麻可以形容的了。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和江声认识这么久, 江声从来没有对他有过这样的态度。
看起来像很生气。
可是卜绘又能做什么事情让他生气?他现在一天天的,圈内人但凡长了眼睛的, 都知道卜绘最近酷哥变舔狗,比沈暮洵进阶得彻底多了。
夜晚的街道空空荡荡,路灯在夜色中形成明黄的流线。车辆稀少,严落白拧着眉毛开得飞快。
等到了卜绘的住宅, 严落白本来是慢慢走, 后来开始狂奔。
门开着一隙,透出光亮。
严落白拉开门, 一张脸上跑得满脸都是汗水,还在喘气,一眼就看到门口的江声,他气得一直骂,一张脸凶巴巴恶声恶气,显然要气死了。
“滚开,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卜绘一张冷死人的帅脸这次是真的碎了,红着眼圈侧脸紧绷,一个劲儿地道歉。
脖子上都还带着项圈。锁死的扣子串着链子,被严落白看了个正着都不在乎。要是现在能让江声不再生他的气,卜绘以后和这幅项圈焊死走哪都戴都可以。
心里乱糟糟的,卜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道歉的话说了一百万次,反省的话都快从这次追溯到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哑着声音发疯各种恶毒到烂耳朵的毒誓、无下限甚至破底线的承诺,所有能说的话卜绘都说了个遍。
“不要分手……”
他声音都在抖,愧疚得要死。
不知道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面对江声是怎样趾高气昂的态度。
卜绘是真的知道错了,他从来没有像这样痛苦过。
他都当狗了,狗怎么能做这种事。
可是他怎么求,江声都不松口,江声就是生气,江声都要气疯了。根本不要搭理他,给严落白打完电话,江声就把门打开,硬要在门口等着,不管卜绘说什么都闭着眼睛捂着耳朵不看不听,摆着一副等严落白到了,马上就走,一刻都不停留的样子。
严落白看了一会儿,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半。
不知道江声受什么欺负了,但总归人没事就好。
他早说过,卜绘根本不适合做江声的男朋友!
“江声。”
严落白喊了一声。
江声帽子拉到头上装蘑菇,听到严落白的声音才抬起头。他一张脸上颜色总是很简单,正是因为江声身上所有颜色都简单、浓烈、纯粹才显得很纯洁的。现在眼尾又多了些怪异的薄红,那种干净的干净就被痛快地打破了。
他一无所知,说,“严落白。”
严落白盯着他看了不过两秒。从对他状态的怀疑就迅速转移到江声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心脏一紧。
像是他好好袒护着的小鸟被隔壁家精神黄毛丑鸟带得远走高飞了,现在受挫了,灰溜溜委屈地看着他,什么都不说。
就算知道臭脾气小孩过得不会太开心又怎样。但见着他真的不开心,那一瞬间,心里那种酸涩感真的会冲昏头。
*
对严落白没什么不好说的,江声一向这么觉得。
就算严落白对他心思不轨怎么了,他的第一身份不是他的工作合作伙伴吗,要求江声对他事无巨细报备的人不是他吗?
但这种事还真不太好说。
他越是不说,磨磨蹭蹭地不耐烦捂耳朵,严落白越是要急疯了。
他的经纪人脾气是真不好,但是关心他也是真的关心。刚刚要不是江声抱着拦着,严落白就要和卜绘开揍了。
搞什么!一二两个的都发什么疯啊可恶可恶。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你发这么大脾气。”严落白一边开车一边问,心情都还冷静不下来。
江声脾气很好的。
虽然严落白老说他脾气差,可是他那点小脾气都不能算脾气。江声性格包容度很强,很少真的因为什么事情发火。
能把江声气到这种程度的事情,严落白想都想不出来。
江声闷头坐在副驾驶,头发散乱耷拉下来,他身上披着严落白的外套,看起来有些苍白脆弱感。
他结结巴巴:“嗯嗯呃呃……你不要管。”
严落白气死了,声音冷沉得要掉冰渣子,“他欺负你,你还要替他遮掩什么?你舍不得我上报给江明潮,舍不得他被针对?”
说着又带着酸味地咬牙切齿,一脸的皮笑肉不笑。
“刚刚要揍他你还拦着我,你到底清不清楚,谁才是站在你这边的人。”
江声不说话。
严落白的所有情绪怪里怪味地转来转去。
最后又变成紧张、担心、犹豫,满肚子想杀了卜绘的念头,吐出口的时候声音却降调变得无奈,“到底是什么事?和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我都给你处理过多少次烂摊子了……”
江声还是不说话。
严落白真的忍不住,他的考虑方向愈发极端,沉声说,眼睛都鹰隼般透着锐利的狠,“他拍你照片了?威胁你了??抓到你的什么把柄了???”
江声真的恨突如其来的关心。
他和严落白一开始关系没这么好的时候,严落白根本不会紧巴巴地追着问。
他都要烦死了,但严落白又是担心他,江声都不好说什么。
他只好拴着安全带,侧靠着车窗,蔫蔫恹恹的,“他做了特别坏的事情。”
严落白更急了,“所以到底是什么……”
“你非要问这么清楚干什么!”
“我担心你!我怕你被他欺负,我怕你真被他给拿捏了!”
江声手抓着安全带,脑子里面乱乱的,一时间很生气,又有些委屈。
空气中有着些江声的味道。
江声跟严落白出来之前不久,显然刚洗过澡。身上的味道湿润着,带着一点夜风中很明显的温度。
严落白恍惚了一瞬间,就这么一错耳的时间,他就听到江声说,“他那什么了。”
一阵风掼在耳边,严落白没听清楚,“什么?”
江声手指抓着手机抓着衣服抠来抠去,低着头眼睛飘忽眨来眨去。就算是严落白,也是有江声觉得不太好意思说清楚的话的。
“他。”江声干巴巴地说,音调在降低,含含糊糊地带过去,“。在里面……”
咚。
严落白心脏猛地往下坠,他用力踩了一脚刹车。
深夜安静的街道,响起一声极其刺耳的声音。
“呲——”
空气中一时间只能听到严落白的呼吸声。
江声不受控制地前冲,又被安全带拉得往后猛坐。他看看严落白,闷了一会儿没说话,忍不住了,“我不喜欢……”
严落白简直像是迟钝古老的发条玩偶,一顿一顿地转过头。
“我说是玩玩,但也是很认真地把他当好小狗对待的啊!”
还让他当狗了。
“我都没有给别的人戴过猫耳朵,只给他看了。”
还有猫耳朵了。
卜绘哪来的本事吃这么好!
“他还这么对我,他活腻了!他不要命了!说到底,和忘恩负义搞背刺又有什么区别?”
严落白镜片上反射着路灯黄色的光线,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江声,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哆嗦,青筋暴起。
一张深邃英俊,石膏像一般冷酷没有表情,最多也是嗤笑的脸上,有着强烈的愤怒和不可置信,还有一种江声形容不出来的怪异情绪。
他喉结动了动,死拧着眉,声音嘶哑,“你真让他——??”
江声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
“可难受了……”
江声本来就是快感阈值很低的那种人,不喜欢爽到太超过停不下来的感觉。
严落白说不出话,一时间大脑陷入一种玄妙的世界。他开始思考,他无法思考,他放弃思考,他盯着江声的侧脸,在夜晚的路灯光线下愈发有着些柔和感,睫毛的影子落在眼睑,头发飞扬着。很乖的,像很轻易就会被哄骗。
不是。
卜绘,就卜绘?那个银毛非主流???
他凭什么????
严落白真的感觉自己家好好养着的白菜被一只臭猪拱了,酸味一阵阵涌上来,他快恶心死卜绘了。
但如果代入卜绘的角度思考的话,严落白一时间又感觉一阵轰轰烈烈的热席卷进大脑。
江声。
他。
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人哄得……
割裂的情绪拍打过来,严落白胸膛剧烈起伏。
他捂了下脸,冷硬不近人情的侧脸在光线下看出咬紧的痕迹,按在方向盘上的手用力到手背禁锢都在不住地律动,青筋暴起。
江声:“你怎么了?”
严落白喉结一滚,“我气死了。”
*
对于卜绘来说,一切的发生都是突如其来的。
江声出去玩完回来又舒舒服服晾了他两天,晾完之后有兴趣了才来找卜绘玩。
还戴了猫耳朵的发箍。
卜绘遇上江声,脑袋就一直是浆糊没停过。他刚开始还想过冷静冷静,还记得提醒自己江声是林回的前男友,后来就已经彻底忘了,根本想不起来。
他看秦安发的、那张模糊得要死的照片里,就知道江声这样会好看。
可是这样的江声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卜绘真的是胸闷气短。
要是只戴了耳朵也就算了。
那对耳朵简直就是从江声脑袋上长出来的,太合适了,合适得叫人说不出话。
还昏头昏脑忍不住大着胆子想,江声应该还有条尾巴才对。在这种时候会很坏很恶劣地攥着他不准他那什么,不爽的时候砰砰地拍着地面,发脾气不理人的时候尾巴一晃一晃,爽到的时候尾巴会弯弯绕绕地哆嗦。
看江声多少遍,卜绘都不懂江声怎么能长成这样。漂亮深邃的脸眼尾勾翘起,耷拉眼皮的时候纯情得叫人发懵,这种脸上,出现那种靡丽到快烂掉的颜色,冲击感会异样的强大。
卜绘光是看着江声就已经快忍不住。必须死死抓着咬着牙绷着脸才能把那股此生第一遭的酸麻劲儿忍回去。哆嗦着手去摸江声平坦肚皮上若有若无的痕迹的时候,头脑都要炸掉。
江声,江声。
脑子里被这两个钻挤得满满当当的。
一种充盈的满足感,一种强烈的占有欲,一种有瘾似的快意酸麻在脊梁骨一路爬上头颅。
项圈死死锁在他的脖颈,空气闷闷热热拥挤着清爽的香味,他用力的呼吸每次都被限制。
熟悉的家,吊灯、墙壁、壁画,一切都像是在旋转。
卜绘的手又热又烫,僵硬发抖,一张脸通红,青筋暴起。别说他目光火烧火燎,喉咙里□□得都要起火。
哪里还有一点厌世懒散的味,哪里还看得出一点江声第一次见他那种趾高气昂的样子。
总而言之,对于卜绘来说是一种巨大冲击。
他整个人都快栽死在江声手里了。
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
灯光闪了两下。
卜绘听到风声呼啸,撞击着窗户。
江声闷闷的哼声轻飘飘地落入卜绘耳朵里,看起来愈发像个妖怪。很漂亮的妖怪,要人命的妖怪。红红的眼尾细微勾翘着,微微皱着眉毛,半张着嘴,空茫茫的眼睛望着他。
卜绘要被迷死。
尤其江声颠颠簸簸的还会胡乱说话,迷迷糊糊地说些快让卜绘死掉的话。腰腿都在打抖,声音喘气都哆嗦着,被伺候得偶尔发出模糊湿黏的笑音。
他坐在卜绘身上,猫耳朵晃来晃去。会忽然僵直一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一张漂亮深邃的脸上张开嘴呼吸,好半天才低头看他。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的表情,只能看到卜绘一下子变了脸色。
他眼睛紧紧盯着江声,呼吸变重。
完全整个人都乱掉,傻掉。
卜绘心跳加速昏头转向,哑着声音叫宝宝,稀里糊涂地说些话。江声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完全短路,脑袋就是一团浆糊,整个人已经不能够思考。被哄得七荤八素,又确实好舒服。卜绘说什么,江声都反应不过来,见他说得小心翼翼又恳切,看着他就答应了……
卜绘心脏跳得飞快,握着腰就让他往下坐。
江声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慌乱地喘着气回神,“等等……别!呃……?”
过于激烈的刺激让他抓在卜绘肩膀的手都在收紧。竭力仰起头,脑袋一片空白。
嗡鸣声响了不知道有多久。
卜绘一双锐利狼眼彻底混沌,鬓角湿润。
江声嘴唇无意识半张着,湿润的透明都在往下滑,被卜绘握在手里的腿无力痉挛。
“江声……江声。”
好漂亮,好漂亮……怎么能这么漂亮……
好半天,江声扬起弧线的脖颈才缓慢垂下。居高临下半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他。
一滴热乎乎的眼泪重重砸在卜绘的胸口。
啪嗒的一下……刺激得卜绘心脏都在狂跳。
江声失神没有焦点的眼睛看着他,湿漉漉长发落在肩膀,喘着气,整个人看起来热腾腾的。有种很颓靡的艳气,星星点点从他无辜纯良透着红的眉眼散开。
他眯着眼睛,还在喘气,恍惚地轻轻笑了下。
卜绘瞳孔都在抖。
头里有根针刺得他酸麻,哆哆嗦嗦压着喉结慢慢低头看下去。
心里脑袋里,一片火热发麻空空荡荡,整个世界都在回荡着他心跳的声音。
他就快看到,却被江声拽着链子逼着抬起头。
哗啦啦的铁链碰撞。闷闷热热,黏黏糊糊的呼吸声里。
“啪——”
卜绘心脏跳如擂鼓,后脑勺都发木,但不是被江声打蒙的。
漂亮得要死的江声,总是恹恹坏坏地耍人玩的江声,脾气很大的江声,但其实很温柔人也很好很粘人很会讲甜言蜜语的江声,连腰也直不起,从头到脚地忍着细颤。
都这样了,还在努力地,正经起来。
“你怎么敢的。”
红润的嘴唇半张着,弯弯黑眸像要滴出墨水似的,气笑了。
他急促呼吸吐着热腾腾的气,衣衫不整地皱着眉眼断断续续骂他。
“谁准你这么做的,狗东西!”
完全忘了刚刚是谁晕晕乎乎稀里糊涂什么都答应了。
翻脸得好彻底。
第197章 哥哥就哥哥之
回到家里, 严落白扶着江声的腰,啪地摁开了灯。
手还没松,江声已经困得直直往沙发上倒,爬着转了两圈。
严落白瞥他一眼, 把光线过亮的大灯换成小灯, 江声眼皮哆嗦了下, 显然舒服许多。
他随手把钥匙放在门口抽屉,镜片上反射暖色的光线, 落在江声的身上。
“你打算怎么办?”
声音冷静, 沙哑。严落白一路上脑子乱乱的, 浪费许多多余的时间才勉强平复下来。
江声躺在沙发上歪头看他,不明白,努力从沙发上撑着胳膊爬起来,“什么?”
可是没力气,江声很快又倒回去。
严落白看着他侧腰上滑衣料下面的一点点皮肤,连这里都有着红色的痕迹。
严落白气得咬牙。
“他这么对你,你对他一点惩罚都不打算有?你对他这么好, 这么仁慈?你干脆让他挂名做你的正宫老爷。”
江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他的脸垫在沙发垫子上, 乱糟糟的黑色头发还有一点微不可察的湿润。他看着严落白的时候困得都要睁不开眼,又努力地眯起一点看他。
“惩罚?”
都分手了, 还要有什么惩罚啊。
江声困困的脑袋都转不过来。
“算了,他被我折腾这么久也不容易,算我赏他的。”
他松快道。
严落白不能理解,为什么江声对于谈过恋爱的人有过名分的人总是这样仁慈。
楚熄也就算了, 看看卜绘, 这简直是滔天大罪、罪无可赦、其心可诛,江声才生气多久?连一晚上都没过!从他给严落白打电话, 到现在,也才半小时不到。
他又轻飘飘一笔带过!
这是能够轻飘飘一笔带过的事情吗?
……
严落白又做了个梦。
江声骑在他身上,在不受控制的痉挛中乱七八糟地红着脸,慢慢的,才终于俯下身,湿润的雾气笼罩下来。他捧着严落白的脸颊碰着额头轻笑,发丝都流淌到严落白的肩膀上。
“没关系,我不生气。”
严落白在过近距离望着江声的眼睛。
黑漆漆的。
恍惚,安静,湿得像轻轻的雾气。看着他,又像看着别人。
两个人之间乱七八糟的,怪异水痕湿黏,江声的确没有生气,他轻飘飘地把这糟糕至极罪大恶极的事情一笔带过,轻轻哼着微笑。
“算我赏你的。”
他像是黑夜里的女巫,夏季潮湿天气幻化出的精灵,唇缝间热气流淌进严落白的骨头缝,一阵酸麻轰轰烈烈炸开。
这是第一次,严落白做这种怪梦没有被江声半路吵醒。
他恍恍惚惚地睁开眼,模糊的视野如梦似幻,窗外细小的雨声淅淅沥沥,过了很久,他回过神来,听到如同擂鼓的心跳。
他怎么能……
他恍惚了。
不,没什么特别。虽然他的确这样了,还那样了,虽然江声的表情这么那个,但是这都只是梦里出现的事情。
回到现实里,江声只是和他接了个吻的普通艺人,再也没有别的一点关系了!
严落白严肃地从床头摸了眼镜戴上,清晰的视野回归,他也要找回自己的理智。
他起床的时候江声还没有醒来。在淅淅沥沥的静谧雨声里,他睡得很安稳。
严落白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跨越客厅的饮水机去江声房间旁边的书房接水,江声要是醒着,一定会视线跟随他一路,然后说他有病。
路过江声房间的时候,他站定。
从门外往里看,只能看到江声一点毛茸茸的黑头发。
严落白又恍惚了。
江声真的会用那种语气和卜绘谈恋爱吗?
严落白都没有见过他和卜绘是如何相处的,江声还说要给他发纯享高清,最后不也没有发。
他完全把严落白抛在脑后了,谈恋爱谈了个爽。爽完了难过了,知道灰溜溜地给严落白打电话了。
男人有力的手指握紧水杯。
镜片底下锐利冷静的一双鹰眼不由得又开始涣散,想起江声搬去卜绘家里之前,他对江声说的那些奇怪的话。
而江声也没生气。只是从他身边路过,轻飘飘的风,轻飘飘的声音。
“变态。”
严落白感到异样的干渴,头发都要炸开。
他是说,他仅仅只是随口一说。江声都吻过他一次,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下一次了。
*
卜绘受不了了。
没有江声的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
他不知道江声别的前任怎么忍的,生抗吗?
但是他真的受不了。他被江声搞得本来就很有分离焦虑,现在还被彻底分手,成了弃犬。
又因为他对江声做过的那些事情,在江声消气之前卜绘都不敢去找他碍眼。
他这辈子就是凶巴巴的命,上一次瞻前顾后还是在想要不要躲着林回和江声谈恋爱。遇上江声,他连叫兄弟来喝酒抒发情绪都不敢,怕他们知道要爽死,只会添油加醋说些恶心人的话。
他甚至都不敢太堕落,烟酒都戒了,就怕江声突然回来看到他一副废物样子失望。
他发疯打拳宣泄,心里酸味却发泄不出来。深夜摸着江声没带走的衣服抵在脸上用力地闻,有感觉的时候就狂写歌。
demo一发,粉丝狂喜。
【no哥,你成长了!】
【和你之前的风格不怎么一样啊??怎么感觉有股狗味啊no哥】
【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在说抄袭!我也不是沈暮洵粉丝!但是我真的感觉这种翻天覆地巨变给我的感觉……很像沈暮洵和江声分手后创作的第一首歌《洗礼》】
【谁懂,我懂,我也觉得!!!】
【no哥你不会真背着我们和江声谈了吧??】
卜绘刚爽一下。
【听这个味道,更像是谈了又分了】
卜绘:“……”
【!!我说前段时间他怎么这么奇怪,一直暗示大家去看他的微博背景图……好家伙你[图为江声猫耳图角落截图]】
【早就想被发现了吧……】
【崩人设了no哥,你的狂傲霸气呢?对江声怎么不再凶一个试试了】
【崩溃no哥都和江江谈了,什么轮到我啊?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也根本不嫉妒,笑死,但是no哥真的很普通。】
卜绘抬头看了眼这个人昵称。
id:卜绘你真的很棒[钻粉3]
主页:翻墙了但是谁资助我一笔会员钱让我改名啊!
卜绘:“…………”
【和江江谈这么久,一张照片都不产出的一律视为梦男的谎言】
【点了,都男朋友了,不发照片还想让我们承认你是真男嫂子?做梦呢吧?】
【当梦男代入太深,真以为自己是男朋友的人不只是你no哥,你甚至在江声梦男排行榜里都没名次】
卜绘气得头昏。
他是真男朋友,谁要和那群梦男相提并论!
可是他甚至没法站出来承认。
本来江声就在生气,卜绘什么都不敢做。小心翼翼给江声发消息,又是一片红色感叹号。
痛苦死了。
好彻头彻尾的失败。
干脆杀了他吧。他都被江声玩成狗了,现在江声说不要就不要。
心酸。
愧疚。
又想起在浴室,他有刺青的手按在江声肚子上,另一只,指节都陷进肉里。
江声一边仰着头剧烈喘着气断断续续骂他,一边手指揪紧抓着他的手腕,泄愤似的弄出血痕。
卜绘完全疼不起来,带着羞愧一边道歉一边昏头昏脑都快盯出火星子。
卜绘一张冷峻的脸上咬紧牙关。闷着头往江声衣服上埋,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恶心死了卜绘。
他骂。
江声生气不搭理你也是活该。
他也算从头到尾体验了一把顾清晖的待遇。
要是江声肯回顾一下,总结一下,就会完全明白顾清晖的某种怪瘾是怎么来的,卜绘完全和他走在一模一样的路上。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终于还是殊途同归。
……
有没有卜绘对江声的生活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他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秦安和秦宴的生日到了,他们之间相差五六岁,但生日只差三天。秦家更偏爱秦宴这个稍微聪明些的天才少年,所以每年生日都是秦安等秦宴一起过。
这样的宴会,江明潮会和江声一起出席。
江明潮在给江声挑发饰。
江声的头发已经长到肩胛骨,江明潮苍白的手握住他的发丝一拢,用银白色发带简单扎起低低的马尾,别上蓝色的宝石饰品。
闪耀。一片浮光跃金的蓝宝石海洋也成为江声的陪衬。
“和那个歌手分手了?”他问。
不远处,严落白站在那里。
镜片下冷漠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江明潮清瘦的指节轻轻碰蹭着弟弟的头发,眼睛在江声看不到的地方有些静谧的入神。
“嗯。”江声一无所觉,撑着脸,背靠在江明潮怀里玩手机。
“为什么,他没让你开心?”
江声并不想多说。
搞什么,他又不是怪癖,才不会把那种事情宣扬得到处都是。
而且江明潮莫名其妙给他梳头发梳了好久,在阴暗天气和吵杂雨声里,江声总是格外不耐烦。
他用力甩了两下头发,几缕黑发散下来,“差不多了吧!”
“已经好了,再戴一下耳夹。”
江声很是抗拒,“不要,好疼,我不要这个。”
江明潮也没有强求,“领针,领带链,胸针总可以吧?”
江声:“不要,不要,不要。你听不懂吗我不要。”
江明潮还是没有生气,他甚至抬起头看向严落白,轻笑着,“江江看起来像不像叛逆期?”
严落白:“……”
够了。我根本不想做你们play的一环。
何况现在看起来你是哥,背地里江声拿谁当哥还说不定。
严落白沉默寡言,并且冷酷。
也不知道谁是江声感到不开心后,第一个打电话的人。
江明潮在问,“下一个有想法吗,需不需要哥哥推荐?”
江声已经走出去一段,忍不住还是回头,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扯过来,然后用力拿头撞他的胸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让他做你的新眼线!”
江明潮留长发是从小的习惯。
薄缘浅的人在无路可走的时候会相信命运一说,留长发之后江明潮也的确打破医生的预言活到现在。
但是江明潮愈发觉得他头发的用处,更多是在方便江声拽狗链。
江明潮诚心实意地说,“新眼线,也是过一段时间就没法再用。刚好你也腻掉,可以换新的,这样不是双赢吗?”
“呃?”江声混乱了,他皱起眉毛,“不是?我是说?等等??”
他陷入玄妙的宇宙。
一时间都快被说服了,他竟然找不到江明潮的弱点去攻击他!
江明潮穿着白色的西装,蓝宝石的领针衬得他有些冰冷。
那副清俊的五官总是裹着一层带着病气的锐利寒霜,也向来是领导力极强,强势又具备决策力的上位者角色。
面对江声的时候,身份却好像单纯很多。
只是江声的哥哥而已。
江声脑袋转了一会儿,终于找到哪里不对。
“可是这样你对我的监视就无止境!”
“不是监视你,是监视他们。他们会怎么对你,会不会欺负你?会不会认认真真当狗呢?”江明潮轻声说着,冰冷的手指抚摸江声的领口。
江声盯着他,被冷漠的温度刺激得,下意识地抬起一点头。
轻微的响声。
江明潮低着头看着他,微笑起来,同款领针已经别到江声的领口。
他把领口抚弄平整,一双冷淡的丹凤眼静谧地凝视自己唯一的弟弟。
“你是我的弟弟,共享我的权利。你甚至可以统治我,惩罚我,当然也大可以统治他们、惩罚他们,却总在对无用的废物心软。我只是很担心。”
江声又混乱了。
“等等??”
他茫然地睁着眼,江明潮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停留。
他牵起江声的手,像过去接不听话闯祸的江声回到家里那样。江声手指上冰冷的蓝宝石戒指硌着他,他却愈发攥紧。
第198章 宴会就宴会之
秦家的宴会十分盛大。不少社会名流优雅地行在其中, 礼服裙摆和西装裤脚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飘来飘去。
江声无聊透顶,他刚从狐朋狗友那堆废物堆里脱身暂时不想回去。也不想去找江明潮。
他耷拉眼皮胡思乱想,盯着地面看了会儿,感觉真是光滑得吓人, 他坐到地上去可以立刻被人当冰球踢得四处乱撞。
“江先生。”
一道声音在旁边响起。伴随这道声音一起出现的, 还有送到他面前的一碟精致的糕点, “尝尝吗?”
江声抬起头,看到顾清晖的脸。
男人一张清俊面孔淡淡覆着寒霜, 江声和他在综艺结束之后也见过几次, 毕竟还有短片拍摄的合作要继续。
江声不太懂顾清晖过来干什么, 茫然地盯着他看一会儿,才抬手接过蛋糕。
顾清晖在等候。看着江声捏着小银叉子给糕点戳了一个角,尝了尝,还不错,才豁达地拍拍旁边,“来坐。”
顾清晖轻声回应,迈开腿坐到江声的身边。
江声愣了下, 皱了下眉毛, 一时间觉得他们两个相处的氛围有些奇怪。
有吗?江声迟疑地转了下脑筋思考。
可他最近要么是和卜绘待在一起,要么就是和严落白待在一起, 一时间还真没有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哪怕只是坐在江声的身边,顾清晖都能感觉到四面八方的视线。
来自宴会的主人公,又或者是那两个才刚有资格露面的私生子女,又或者来自角落里三三两两拿着酒杯社交的二世祖, 再或者已经掌握权力的当家人。
又或者江声并不熟识, 只是恰巧从旁路过而已。
冷漠的,逼视的, 讥诮的,嫉妒的视线,凝固在顾清晖的身上。
江声一无所知。
他才吃两口就又觉得太甜,想起严落白经常给他带的那种蛋糕,感觉还不如那个,干脆皱着脸把一整块塞给了顾清晖。
投注到顾清晖身上的目光瞬间加重力度。顾清晖眉眼冷淡,戴着手套的指腹在盘沿摩挲了下。
江声靠在柔软沙发上,“下次什么时候去找你?”
顾清晖看着手里的叉子和蛋糕,戴着白手套,看起来十分端正的手捏起叉子,“周二可以,江先生。”
江声打开手机看了看日期。那也就是后天,“我让我哥和我一起。”
顾清晖叉着蛋糕尝了一口。
过于甜腻的绵软感在嘴里化开,他平静地品尝、吞咽,一种机械感流露出来,冰冷表情就没有变过,“好的。”
江声歪着脑袋的时候,细碎的黑发会在腮边散落。他一直盯着他一口一口吃完,又对他伸手。
顾清晖转头看他。
在宴会厅耀眼的光线下,江声穿着挺括的白色西装,领针是镶嵌蓝钻石的十字星,反射出的清澈光芒落在江声的侧脸。
他的头发扎起,碎发在风里吹动着。天生的一点恶劣很好地隐藏在他黑漆漆的天真眼睛里。
他只是突然兴起。
也许是这场无聊又沉闷的宴会,又或许是他想要了解某个人与某个人之间的相似与不同,做对比。
顾清晖把手伸出去。从下而上轻轻扣住他的手腕、往前挪。慢慢收紧,攥住他的手。
江声看着他笑出来。
“我最近遇到一只新的小狗。”
江声的声音轻轻的,低低的。在不算喧哗的宴会厅,甚至是相当高雅奏着美妙音乐的场合,他们谈论着不相干的话题。
顾清晖也配合地放低声音,“是吗。”
手心开始隔着一层轻薄布料升温,琉璃般的琥珀色眼珠冷漠地看着他,“他有过去的我听话吗?”
……
秦安作为今天宴会的主角,麻烦事很多,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对他好兄弟江声的关注。
江声今晚一直和顾清晖待在一起。
还让他吃他吃剩下的蛋糕!
这本来是秦安的待遇。
他扯着健硕身躯上的纽扣,礼服的领带佩戴领带链,晃动的金光也让秦安不爽极了。
作为宴会的主角,秦安和秦宴都需要在宴会开始之前穿一套西装,在慈善晚宴开始后更换另外一套并致辞。
秦安都不懂为什么,这个赘余的流程到底有什么必要?
为了显得他很有钱?有两套衣服穿?
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看江声两眼,他的好兄弟如此懵懂无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野狗占便宜了。
秦安不太耐烦,有说不上的急躁。他走在上楼的路上,一会儿想着等宴会结束,怎么也要江声留下来和他一起玩;一会儿又想,江明潮怎么做哥哥的。简直就是铁废物,留着江声一个人和顾清晖相处,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顾清晖那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他实在关心,忍不住扶着楼梯的扶手往底下看了眼。
原本坐着江声和顾清晖的沙发已经空无一人。
秦安疑惑地皱了下眉,下意识想转向去楼下,又及时顿住。暂时来不及深思,他想着等换好衣服再去找江声也不迟。
他加快脚步走在上楼的路上,却发现更衣室的门已经打开。秦安伸头看去,愣了下。
顾清晖和江声在拥抱。
顾清晖的手套已经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一只手托着江声的腰部,另一只手按在江声的后背。江声漆黑的发丝如同蜿蜒流淌的墨水般从他指缝淌下。
等等!
秦安呼吸不明不白地急促了下。
不是,顾清晖不是早就和江声分手了吗?在恋综里面也一直不声不响做隐形人,也看不出对他兄弟多喜欢的样子。他们现在应该是陌生人,最多勉强算是朋友。
那他们在做什么?他们之后又会做什么?江声脾气那么好,说不定顾清晖求他两句什么都稀里糊涂地应了,好脾气的人总是被骗,善良的人总是被欺负,是这样的。
秦安忍不住往后退,心乱如麻地走得飞快,脚步又急又重,一路走到小花园才停下。
他都不明白他在躲什么。奇怪。
又忍不住在想,不是,怎么会这样。是顾清晖强迫的?但是江声看起来也不抗拒。可是朋友哪有这种抱法的?
他和江声每次都是张开手狠狠抱一秒就得松开,这才是好兄弟该做的,好兄弟是不会抱着不放的,抱着不放是男同啊!
顾清晖都和他抱多久了。江声是不是觉得和顾清晖那个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狗屁前任的感情都比他深了!
秦安阴暗爬行。
路过的秦宴看着他,“你有病啊,你干什么?”
秦安在小花园里走来走去,“别吵,我在思考!”
不对不对,其实抱一会儿也没什么。
秦安认真思考。
就像秦安,秦安虽然是个铁铁铁的直男,虽然他梦里还有过江声,但是他找可多小网站花了2500块测过了,他真的是直男。
但是如果要直男秦安和江声像顾清晖这样抱一块,他想想就美得很,他也不抗拒。
既然他这么直的直男都能接受,说明这根本不是男同的行为……
秦安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
是秦安想多了,秦安豁然开朗,他准备重新回去再围观一下。
顾清晖能抱江声那么久,难道还能是江声愿意给他抱?肯定是他抱得江声很舒服。
江声是秦安的好兄弟,好兄弟是什么意思,好兄弟就是比他男朋友还重要的意思。这方面,秦安也不能落后。
他要去学学!
而且他本来就要换衣服,回去也是正常的。
等重新回到更衣室的门口,秦安却听到争吵的声音。
实木门还敞开一个缝隙,顾清晖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现在出现在里面的是楚熄和江声。
他们似乎在争吵什么,楚熄很急,抓着江声的肩膀。
江声一直推拒,有些苍白的脸上慌乱着不住往一旁的衣柜里瞥。
秦安刚准备推门进去大喊,就发现江声用力一咬牙,攥着楚熄的领口就把他按下来。
楚熄被亲懵了。
秦安也被亲懵了。
目光下意识定在被楚熄宽阔肩膀后挡着的江声的脸,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柜子推开,一个身形高大的西装男人缓缓走出来。
秦安在思考。
不是,前任怎么能接吻呢?前任接吻就是很怪异吧。
这个事情,无论是傻子还是聋子世界上没有人不知道吧?
但是朋友是可以亲的。
他不是都在综艺上亲过江声了吗,大家都看到了,大家都接受。秦安也接受,他这么直的直男都能接受,说明这件事在朋友之间是可以普遍存在的。
他眼睛直勾勾盯着楚熄疤痕纵横的大手底下,漏出来的一点江声的脸颊肉和红润水亮的嘴唇。两个人接吻的声音粘粘乎乎的……
真恶心……
可是那是江声……
江声仰着头,低低的马尾蹭在后面的柜子上,华丽的蓝宝石落着一叠彩光。一张脸上的表情秦安看不清楚,他努力看,看出楚熄不断急促地滚动着喉结吞咽,江声不住地缩,楚熄不住地往前。
狗东西,对江声也这么凶,不要命了!
江声好像皱着眉毛,眼皮都变红了,一点亮晶晶的目光不住地往外瞥,像在求救。
楚熄那个不要脸的东西,亲得江声下巴上都是水。
秦安的心脏普普通通地加了会儿速。
顾清晖:“……”
他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确定自己还拥有实体,而不是一片鬼魂。
早听说秦安脑子不太好用,但顾清晖也没想到这么不好用。
他都站在他面前半天,他就像没看到似的,瞎得离奇。
“嘎吱——”
门好像响动了下。
被亲得有些晕晕乎乎的江声瞬间紧绷起来,用力推动楚熄的肩膀,含含糊糊的声音轻颤:“有人,有人!”
楚熄乖乖地停下来,一双眼睛还直愣愣地看着他,很快又委屈起来。
“你为了他才亲我!我抓到他不就揍他两下,最多揍死,我还能怎样。”
“可是你不让我抓他,哥哥你就要被我亲了!到底是他的死活重要还是哥的清白重要。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他扭曲着脸孔愤怒低吼,声音又低下来,“是不是别人来,你也这样。”
江声才没时间管他在说什么颠三倒四的怪话。之前宴会他就看到楚熄,他站在楚漆身边,西装也不像从前那样穿得随便,可高冷凶悍了。
他还以为楚熄那一脸精英霸总冷漠样是进阶了,没想到西装底下还是个小狗。
江声伸手,用力把楚熄因愤怒和显摆而死死绷紧肌肉的胸膛推开,走下桌子拉开门去看。
楚熄不可置信,很有些受伤。
他这段时间除了努力工作之外,就是看着江声的照片拼命健身,怎么江声不关心他的大胸!
大胸难道只有长在楚漆那个大胸贱种身上才能叫大胸。
江声根本没工夫想,他有些紧张。
不知道现在外面这个人是谁……顾清晖走了吗?
走了吧?再不走他纯傻子,挨打也是活该。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拉开门。
首先是感受到阴影。
然后是高大的体型,宽阔的肩膀。
江声的心脏重重跳了下,紧绷起来。
风吹来,送来楚漆身上的味道,掺杂浓烈的酒味。
“声声。”
楚漆的声音很轻,沙哑得像是掺了一把滚烫的沙子,注视江声的碧绿眼睛冰冷深邃。他的目光盯得很紧,像是因为已经不常见到江声,也没有什么多余理由去见他,所以见到江声的每一眼,楚漆都在沉默中格外用力。
他把江声的脸看了个遍。
这一瞬间,出现在他回忆中的却是江声在某一年拍的入学照片。黑发少年轮廓单薄稚嫩,认真看着镜头,没什么表情也不微笑的时候,会体现出的冷漠超越别人的想象。
漂亮的水晶,易碎的琉璃。传达一种冷感的倔强,顽强的坚硬感。
拿着那张小小薄薄的照片,一转身,就在晚风里看到江声的脸。
少年跟在他的后面,黑发在风里飞扬,有着蜜糖般的金光。放学时人潮拥挤,投向他的目光不知凡几。他并不在乎,拿手遮着夕阳,嘴里还嚼着棒棒糖。书包在楚漆背上,他负责无忧无虑地享受阳光。
察觉到楚漆的视线,他会转过来,照片里看起来漆黑到冷漠的眼睛会弯弯笑起来。
“楚漆!”
江声的声音和回忆重叠。
楚漆从一种钝痛中抽离出来。清晰地看到金色的夕阳光芒消退,站在他面前的江声脸上有着些薄红,蓝宝石领针折射的光芒极冷利地扎透楚漆的眼。
他攥着手回过神,缓慢地眨一下眼睛,“我来找楚熄。”
江声这才反应过来,生日宴会后半场是慈善拍卖,大家按理来说都应到场。
楚熄已经无声无息地站到了江声的身边。
他在江声面前是一个样子,在楚漆面前却明显转变成另一个样子。
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说话,嬉皮笑脸也好,挤眉弄眼也好都从他的脸上消失不见。
没有挑衅,也没有尖酸刻薄的言语。他只是平静地低头整理着被江声揪得满是褶皱的领口,然后迈出来一步,回头对江声挥挥手,才笑起来,“走了。”
江声本来心弦紧张地绷紧,没想到这件事情如此轻飘飘地带过,盯着两个人沉默寡言地顺着楼梯下去,都还在发懵。
不远处传来几声轻飘飘的咳嗽。江声把脑袋从房门探出来,转过头去,看到江明潮的脸。
“我们也该走了。”
江声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眨眨眼,回神:“哦。”
江明潮的手放在江声的肩膀,“又开始变可怜了。”
他的气息有些虚弱,笑起来的声音也飘忽。
江声抬起头看了一眼他。
江明潮的脚步顿了顿,粗糙冰冷的指腹轻轻擦过他的眼皮。
第一次见江声的时候,两个人的处境都不算好。江声对他没有太多敌意,他是个很善良的好孩子,只是警觉的本性让他后背弓起,像只刺猬。
那时候,江明潮就觉得他很可怜。
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他的弟弟。
很可怜。
瘦弱,处境不佳,又不愿意对别人怀揣恶意,沦落到可怜的处境也活该。他常常趴在阳台眺望,江明潮看着他的侧脸、他的眼睛,总是不知道他那时候在想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在医院插着管,连着呼吸机。母亲陪伴着他。
“可怜,可怜。我的孩子。但你必须在三点之前好起来。五点钟你的金融课老师就要到了,我花了三百万美金的时薪才请过来。”
闷热的呼吸一口口地被咽下,江明潮的眼角酸涩,他竭力挣扎,下意识睁开眼向窗外。只能看到树梢的一角,被风吹动的树叶,声响都被耳边医疗器械运转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那一刻,在痛苦中,在不甘中,在无法理解的恨意中,江明潮很突然地回忆起江声的眼睛。
他是不是也在想别人。
第199章 问题就问题之
差一点就要被江声发现了。
还好秦安头脑虽然简单, 但四肢发达,别的不说,就是长得壮跑得快。
秦安重新回到更衣室的时候,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江声和顾清晖一开始就走错地方。这是秦安的专属更衣室, 他们要抱也应该到贵宾客人专用那间。
但是作为江声的好兄弟, 秦安把自己的房间提供给他玩玩男人也是应该的。秦安又不介意。
他把西装马甲脱下, 扔在板凳。
却忍不住想起,江声刚刚就是坐在这张软凳上把楚熄领带拽下来, 和他接吻的。
秦安的思绪宕机几秒。
很正常, 江声也是为了给另一条野男人一线生机。
他不这么做, 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不愧是他朋友他的好兄弟,江声总是这么善良,根本不忍心伤害小动物的生命。
秦安把新的西装外套套上,空气扬起一阵风。
他又感觉房间里都是一种闷闷热热形容不好的香味,弄得他有点不自在。
他兄弟真的有点香。
之前聚会,他坐在江声身边的时候就这样想。就是味道好轻、好浅,总感觉就这样坐在身边根本闻不清楚。
换好衣服站在镜子面前, 秦安整理领口, 窸窸窣窣的轻响中,他抬头就看到江声在镜子里和楚熄抱在一起亲。
宽大手掌缝隙间求助的目光。
热乎乎的呼吸和湿漉漉的头发……
秦安猛地回过头。
面前空无一人, 空空荡荡一阵风。
不是……兄弟……朋友……江声。虽然他老想着那个很奇怪,但是秦安也是第一次见,那想想也不奇怪了。
再说了,这种事习惯了就更不奇怪。
所以多想想就行了。
他给自己别上领带链, 勾子对了五六次都没扣上。
前半场的生日宴会禁止媒体拍照, 作为慈善晚宴的后半场才准许部分明星大咖入场,媒体引进在外场。偌大豪华的场内渐渐有些拥挤起来。
秦安致辞的时候, 万众瞩目,头脑发懵,完全凭借多年来的思维定式维持机械化地张嘴说话。
他在这时候,才想起最最至关重要的一点。
江声是不是……都没有分手啊。
秦安的心脏普通寻常地跳得飞快。
他是不是还和那个银毛狗在谈。
对江声来说,是可以谈一个亲一个的吗?那真是完了,完得太彻底了。
牺牲他可怜的兄弟一个人,爽死其他所有人。分不分手岂不是已经没有差别,这群狗精占到便宜真的会爽死。
他的好兄弟真的太单纯。
那群狗东西只知道亲嘴就行,江声需要考虑的东西就太多了。
现在像秦安这样为兄弟着想的人不多了。为了江声考虑,秦安想,他怎么也要找江声谈谈。
*
慈善晚宴开始之后,江声被江明潮带着入座。
他如坐针毡,等秦安秦宴这两个人的致辞说完,媒体拍完照片,他就随便找个理由溜走了。
开玩笑,他还留在那里干什么!江家是南城势力中心,在正中央万众瞩目的位置,周围围一圈前任,萧意顾清晖楚熄楚漆什么都把他包围起来很好玩吗?
何况一伙人没有一个说话,江声真的受不了,这僵硬到死的氛围真的有点折磨人!
何况台上秦安秦宴还在盯着他。
江声真的有点崩溃。
他跑出去到小花园,挂着胳膊躺在椅子上休息,一个人倒是也很清闲。
夜色中的花园冷清,晚风在光晕中吹动着花草,江声靠坐在花圃边,脸颊压在椅背上。他随手拨弄两下玫瑰,手指捏着花瓣轻轻捻捻。
月光很轻,花园里有着朦胧的光晕。
“哥?”
江声下意识紧绷了一下。
抬起头发现是金色头发的青年,江声又松了口气,“你啊。”
许镜危穿着低调的银灰色西装,身上的佩饰寥寥无几。在今天这样的日子,他不能抢秦安秦宴的风头。
“哥怎么不进去?外面会不会冷?”
许镜危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江声的腿上。
“里面人太多了,懒得应付。”江声也没拒绝,懒洋洋地把脑袋磕在椅子上,长发扎成的低马尾在半空中晃了晃。歪了下头,线条干净又单薄的侧脸在光晕下有些淡漠感,“你怎么也出来了?”
“我是看到哥在外面,才出来的。”
江声茫然:“我?”
“好久没有见到哥了,想和哥说说话。”许镜危说着,在江声身边的椅子坐下。
江声一眼就看到他的耳钉。
和江声曾经见过的那个项链是同样的材质和形制,带一点神元素。
许镜危顺着江声的视线摸到耳朵上,“怎么了吗?”
江声喝了一点酒,心情放松,对他招招手,“低头让我看看。”
许镜危顺从地把腰背弯下,金毛脑袋凑到江声的面前。
椅子磕碰着,他的腿都委屈地挤在江声旁边,膝盖顶着膝盖。
江声想起卜绘。
卜绘是经常染头发的人。发质糟糕。一头银乱的头发往江声腿心蹭的时候,总是乱糟糟地扎人。
许镜危的头发看起来就顺滑很多。
他的手指碰到许镜危的耳朵。
江声都不知道这时候他为什么这么突然地想起卜绘。他又好多天没有搭理他了。
江声耷拉着眼皮,在外面吹了会儿风,手指还冷着。碰到许镜危耳朵的时候,男人肩背的肌肉都忍不住绷紧了下。
他是个大块头。
但是又是个温和细心、很有礼貌的人。做事认真,又沉默寡言。以至于让人常常忽略他这样的体型很有压迫感。
江声拍了下他的下颌,“抬头。”
许镜危摸了下耳朵,抬起头,露出和煦的微笑来。江声耷拉着眼皮看他,一些碎发在风里轻飘飘地搔动脸颊,有一点居高临下,黑色的眼睛安静,仿佛在透过他看着谁,又好像没有。
不确定的。
江声的一切都是飘忽的。他爱人还是不爱人,那条界限是他自己定的。于是显得格外模糊。
“砰——”
台上的小锤子又敲下,第三件拍品落入顾清晖的口袋,掌声响起,快门声不绝。
顾清晖表情冷漠,两腿交叠靠在椅背。两只手上,只剩下一只手套,还有一只不知所踪。萧意抬眼往阳台看了眼,又转过来看顾清晖。
“顾导雅兴。”
温和的嗓音轻柔。
顾清晖琉璃似的眼睛侧过来一瞥,微微颔首算应和。
萧意的手在拇指上的扳指上摩挲,和煦黑眸落在顾清晖的手上。第四件拍品被小心放置,介绍的话还没说完,顾清晖没带手套的那只手就抬了下。
身后的助理迅速举牌。
顾清晖裸露的手背筋骨明显,作为和他在同一个综艺里待了这么久的嘉宾,想注意不到他的异常都没办法。
萧意都要觉得顾清晖这是一种别出心裁的恶毒炫耀。
想都不用想,萧意都知道顾清晖在慈善晚宴开始之前做了什么。胡作非为,颠鸾倒凤,不知道天地为何物,把手套都搞丢了一只。
只能以这种不体面的姿态出现。
萧意轻轻地笑了声,眼里没有半点笑意。
楚熄就坐在他们两个的背后,一只手支着脸,另一只手搭在腿上,手指紧握在一起,冷戾绿眸盯着顾清晖的手。
这有什么可炫耀的。
刚刚楚熄还和江声打了啵呢,他都没炫耀。
楚漆的声音很冷地在身边响起:“我倒是宁可声声还和你在一起。”
楚熄的脸上已经愈发有了些成熟沉着的颜色,眉眼中仍然透出些不羁的冷厉感。他沉默一阵。
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怅然。
江声要是和楚漆复合,至少楚熄还能天天看着他,还有做小三的机会。
好歹楚漆也是他哥,家里人总是比外面的野狗好。
他都要感觉他和楚漆之间有一种怪异的同病相怜,又因此感到抗拒和恶心。
想是这么想,楚熄说的时候声音平静,没有情绪,“说是这么说,真和江声发生什么,你比狗都急。”
楚漆手边是一杯香槟。
他今晚已经喝了不少,有些头晕。但是喉咙实在干涸,思维实在灼热,他又喝了一口,喉结吞咽下丝滑的酒液,滚烫的酒气窜进鼻腔的瞬间。楚漆又想起楚熄从江声身边掠过的那一幕,眼皮还是轻轻地闭了下。
“出去透个气。”他放下酒杯,站起身。
楚熄没有管他。
楚漆拉开了小花园阳台的门,迎面而来馥郁的冷风打到脸上吹起头发。他是出来醒酒的,却越发有些发昏。
也许是错觉,他闻到空气中星星点点熟悉的味道。
这点味道让他有些恍惚地靠近,刚走进,他就看到两个人影在花圃后重叠,听到了些对话声。
“因为弄丢了哥的衣服才被辞退的。”
“严落白怎么这样!几件衣服而已有什么!”
“没关系,不是严经纪的错,是我不小心。何况,严经纪的工作态度严谨些也不是坏事。至少,可以让很多坏人离哥远一点。”
“我要吃蛋糕。”
“这个吗?”
“这里的蛋糕没有严落白常常给我带的那个好吃。”
“哥今晚总是提到严经纪。”
“啊?有吗。你别说了我有点恶心……呃但……他毕竟确实是我现在相处最久的人……”
一只手撑到江声背后的椅子上。
重重“嘎吱——”一声。江声吓得毛骨悚然差点跳起来,又被那只手轻轻地按住肩膀坐了回去。
他懵了下,抬起头,迎上楚漆在夜色中愈发暗沉下来的绿色眼睛。
江声:“楚漆?你怎么在这里?”
楚漆没有说话,他总觉得他上次好好看江声的样子已经过了很久。他的手扶在江声的脸颊,滚烫掌心托起他的脑袋和他对视,指腹贴在江声侧脸,轻易地陷下一点弧度。
他从很早以前就在注视江声。
在自己甚至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
他是陪江声最久的人,他是目睹江声这一路上所有精彩故事的人,他是面见江声所有恶劣、温柔、痛苦、挣扎的人。
他是因为擅自动情,被遗弃的人。
江声的头发在夜风中被吹起,碎发落在楚漆手背。
他茫然地张了下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无措地被抬着脸,扯着楚漆的手,“你是不是喝醉了?”
楚漆的目光落点在江声的嘴唇上。
江声也喝了不少,他张开嘴呼吸的时候,红润唇缝里都有些甜腻的酒味。
小花园里的光线实在幽暗。
江声僵硬又困惑地被他捏着脸,抬着头,呼吸热乎乎湿润润地扑洒出来。
楚漆一句话都没有说,好像他是天生如此沉默寡言。他的眉眼在黑暗中有着下坠的力度。
意识到楚漆在看哪里,墨绿的眼睛低垂,头颅在慢慢地低下,江声一瞬间浑身都在长刺。
他头皮发麻,他大叫起来,“等等!等等你冷静一下!!”
可是他真的挣扎不开,他用力往后缩,晃着脑袋,“许镜危你是个傻子吗,帮忙啊!”
许镜危站起身,视线刚从江声抓着楚漆手腕的手指上挪开。江声实在有些狼狈,汗津津的慌乱,脸颊都被掐得鼓起,他真不想被楚漆亲。
真可怜。
他说,“啊好的哥!”
江声愤怒。
这么笨,怪不得被严落白辞退!
江声的脑袋已经有点浆糊了。
楚漆喝醉了,他没有喝醉,可是靠得太近,酒味在呼吸中传递,江声也快觉得自己头脑发热。
楚漆直勾勾地看着江声。
“声声。”
恍惚的,轻轻的声音。
许镜危甚至都没有来得及阻止,楚漆已经低下头。
江声呼吸一滞,下意识紧紧闭上眼睛,嘴唇抿起。
睫毛在不安地发抖。
心里的心情,说不上是烦闷,抗拒,还是别的什么。
可是他等待的温度,降临在额头。滚烫的,炙热的吻,轻轻碰在江声的额头,甚至轻轻吻住江声几缕冰凉的发丝。
江声还在急促呼吸,却蓦地愣了下。
还以为会被亲。
手都已经推到楚漆的肩膀,现在都有些无措了。
在铺天盖地的闷热里,他掀起发烫的眼皮,有些迟疑地看向楚漆。
楚漆的手扶住他的后脑,幽深的眼眸静静地注视他。
“江声。”
江声:“啊?”
“告诉我。”
江声:“啊??”
“你推着我肩膀的手,本来可以堵住我的嘴。”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为什么没有?”
江声被问得发愣。
捆住江声头发的发带上,那颗有海洋色泽的蓝宝石,被楚漆的手全然盖住。
黑暗中,祖母绿的戒指在江声发间闪烁。
体型高大、肩膀宽阔的男人抱紧江声,佝着腰,慢慢把额头抵在江声的额头上,在酒意中困倦地闭上眼。
风吹起楚漆的西装外套,他身上的味道还是江声闻了很多年的香水味,还是江声在他十八岁送给他的成人礼。
第200章 蠢狗就蠢狗之
宴会结束后, 拍品会单独登记打包,不必带走。
而客人们,一部分人会去住秦家提前租好的五星级酒店,一部分会直接坐车回到自己的私宅。
江声的待遇不同, 他可以直接留在秦家主宅住。
还是秦家的大儿子求着他留下来的。
小儿子也冷哼别别扭扭叽叽歪歪地附和。
江声现在本来就是个闲人, 住在哪里根本无所谓, 就应下了。
只是有些没想到,江明潮也会跟着他留下来。
他就住在江声旁边的房间, 从敞开的门口路过的时候, 看了看还留在江声房间殷勤给弟弟捏肩捏腿的秦安嗤笑了声。
狗腿子。
秦安抬起头看了眼, 发现是他,也没说话。
江明潮看向江声,“别让他在你的房间玩太久。”
江声脑子里还在想楚漆的事情,“哦哦。”
江明潮:“晚上我会检查的。”
江声猛地回过神,“啊啊?”
江明潮没有在再说,只是走近,一只冰冷手掌捧着江声的后脑勺, 把他拉进, 亲了下他的额头。
“和楚漆聊得不开心,留只狗在你身边做为安慰也不错。”
秦安不快地皱着眉头, “喂,我不是聋子!我不是狗!”
江明潮完全置之不理,他的嘴唇在江声的额头轻轻摩挲了下,“好了, 晚安, 再见。我很爱你。”
声音轻轻的,带着点笑意。
“做个好梦。”
江声被他吻的时候想到另一个人。
他手都抬起想拒绝, 却在半空愣愣顿住半秒,才伸手去推,“走开!”
江明潮是个药罐子,被推一把就咳嗽起来,倒不生气,笑起来。
秦安在咳嗽声里开口。
他真的有点恶寒。
额头吻也好,嘴里把爱挂在嘴边也好,都根本不是普通兄弟之间会做的事情。
“你们两个真的有时候有点太腻人了。我都想象不到我和秦宴这么说,江声,你知道吗,秦宴现在年纪不大一身蛮力,感觉能把我打死。”
江声:“你也走开!”
秦安:“不是,我说什么了!”
江明潮并没有太管年轻人之间的事情。
对他来说,江声玩得开心才重要,至于和谁玩……是秦安、顾安,王安李安还是什么的,就不算重要。
他离开,秦安却没有走。
高大男生小心做贼似的出门探头,确定江明潮的门关掉,才把门关好反锁,又回到江声的身边。
江声支着下巴看,笑出声。
一个好好的纨绔富二代,身上怎么一股浓浓的偷味。
他问,“你干什么?”
秦安的眉毛皱起,“你和那个灰毛老鼠分手了吗?”
江声:“……他叫卜绘。”
秦安才不管他叫什么,是不会,不行,还是不可以,卜绘在他这里唯一的身份就是吃了他好兄弟白毛天鹅的灰毛老鼠癞蛤蟆!
他严肃地按着江声的肩膀。
江声茫然:“呃?”
兄弟有点瘦。
他忍不住又按按摸摸捏了两下,在江声发脾气之间立刻说,“兄弟,哥们儿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今天,我看到你和顾清晖抱在一起。”
江声眨眨眼:“?”
秦安:“还看到你和楚熄亲嘴。”
“不是,这你都看到了,你怎么不进来提醒我一下!”江声急了,“算了,所以呢?你要说什么?”
秦安也急了:“不是!你都没有和灰毛鼠精分手,你怎么能和顾清晖抱一团,能和楚熄亲一块儿呢!”
嗯?
江声懂了。
原来如此。秦安,他的狐朋狗友之一,要在人道主义上谴责他出轨的不道德行为。
江声有些惊讶,有些欣慰,他如同第一次认识秦安那样打量他。
在他看来,秦安一向有点不聪明。又或者其实是聪明的,只是显得有点笨,像哈士奇。
没想到他对于事情的是非能有如此清晰的认知。
发现朋友做了错事,还会提醒。
这才是他的好兄弟,真朋友。
不像另外一拨,明明知道江声在和灰毛……不是,在和卜绘谈恋爱,只会把他带去会所给他介绍男模。
还说怪话。
“哥们儿严选,你放心吃!”
江声把他们视为狐朋狗友都是有原因的,只知道吃喝玩乐,却不能在江声做错事的时候阻止,好像恨不得江声立刻马上出轨换下一个。
江声的手握住秦安,秦安的耳朵一下子发烫。还没等江声说话,秦安先说了,“这样是不好的。”
江声:“嗯嗯。”
不错,秦安勉强从那群狐朋狗友中脱颖而出。
秦安喉咙发痒。
他如果把那张蠢脸冷下来、严肃起来,其实还是相当有气势的。江声这群朋友,没有一个丑货,秦安自然也帅气。
一张脸剑眉星目,相当硬的长相。
他绷着脸,声音低沉,“兄弟,好兄弟。我的朋友,你也不想被别人知道这件事吧?”
江声还在欣慰地微笑,“嗯嗯……嗯?”
他愣了下,茫然地皱了一点眉毛,看着秦安。
是不是哪里不对?
秦安真的不懂江声怎么能长这样?
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怎么唯独江声长成这样?
他很刻意地不去看江声的嘴巴。可是江声嘴唇张合两下,似乎有一团疑惑的雾气从口中吐出,秦安没办法不看他的嘴巴。
他紧紧抓着江声的肩膀。
又想起他被楚熄抱着亲的时候。
湿乎乎的头发黏在脸上,漂亮的眉眼有薄薄的红。
往常看,相当纯真清高甚至有些矜贵少爷味的一张脸,怎么能被人亲成那个样子。
秦安看到江声的眼神变得警惕,他的手也轻轻抓住秦安的手腕。
秦安的手腕顿时火烧火燎起来,“哈哈,逗你的,你真以为我是这样的人?你把我当什么了?”
江声眨眨眼,“那你到底要说什么?”
秦安:“你都和顾清晖抱了,顾清晖是你的谁?”
江声黑眸眨了一下,“呃?什么都不是?”
秦安指着自己:“我呢?”
江声:“朋友?”
“是了,你怎么能让一个什么都不是的蠢货超越朋友的地位!”
江声懂了,甚至有点无语。
原来秦安并不是为了谴责他的出轨罪行,他甚至可能都不觉得江声在出轨。
不对,江声本来就没有出轨!
秦安那个蠢驴脑袋,瓜子仁那么大,绞尽脑汁都只够他想——不是,不对,他都行!那我呢。
江声觉得江明潮说得很对。
有小狗陪在身边是很重要的,比如现在,秦安说的这些废话虽然真的很无厘头,但是江声也是真的觉得很好笑。
“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抱一下?可以,来。”
他张开手。
秦安呼吸急促了下,立刻就挤过去,两手一搂就把江声抱住,抱了个满怀。
兄弟贴在他的胸口。
兄弟的呼吸都快扑在他的心脏上了。
抱兄弟原来也是可以不是抱一下就松手的,也可以抱很久!
原来抱很久是这种感觉。和那种简单拥抱一点都不一样。想到以前都是抱江声一下就得松开,秦安都觉得,他以前在过什么苦日子啊。
现在这样,这才是兄弟之间该有的拥抱,都说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深也应该抱得久才对啊。
秦安脑袋不够用,浑浑噩噩转不起来,一张帅脸透着红。
他又想起了更衣室里很浅很浅,浅到他都无法确定的味道。现在雾蒙蒙地笼罩过来,香香的,丝丝缕缕的,他一低头,就能闻到。
兄弟好香啊。
可惜江声脾气不算好。
被他抱了一会儿就开始不耐烦,推着他的肩膀:“差不多就行了。”
秦安还没抱够。
都兄弟,抱抱怎么了。抱抱才是男人本色,才是直男风味。
但是江声在推他,被不轻不重推在胸口往外一摁,秦安骨头都要软了,忙不迭把江声放开。
江声的头发有些乱地披在肩膀。
秦安盯着他,目眩神迷。
很明显他真的蠢,他看着这样的江声,脑子里的形容词稀薄到只剩下,白白的皮肤,黑黑的头发,红红的嘴巴。
像白雪公主、白雪王子,什么的。童话故事才有的颜色。
他的兄弟,他的朋友,真的有点太好看。
不能怪卜绘不分手,是他他也不舍得分手。
他两只手搭在床沿,急急地问,“还有楚熄,楚熄是你的谁?”
江声琢磨过他的味儿来了。
秦安的目的从头到尾都不是来问他和卜绘有没有分手的,也不是在追究江声到底有没有出轨,更不是只为了一个拥抱。
这些问题甚至没办法在秦安的瓜子脑子里面停留片刻。
他是色迷心窍。
江声在心里掂量这个词,挑着眉毛冷冷笑了声,靠在床头上看着秦安,顺着往下说,“什么都不是?”
正中秦安下怀。
他立刻就接话,“什么都不是的东西,都能亲你。我是朋友,我难道不能吗?”
江声:“可我们是朋友的话就不能亲了。”
秦安:“不是,为什么?”
“我和楚漆做朋友的时候就不亲嘴的。”
秦安的脑筋这时候倒是转得快,“我没有楚漆那么高级,我不是高档朋友,我是低档,是普通朋友,不是重要朋友。普通朋友是可以亲的。”
江声:“……”
不是,他真的是有点想笑。
秦安这个人,怎么就这么莫名其妙啊!!
他招招手,“过来。”
秦安昏头昏脑地把脑袋放在江声手心,像只狗。
要是笑一下就更像了。
这个思路刚从江声脑海中划过去,他就看到秦安咧开嘴。
江声笑了声,无语极了。拍了下他的脸把他甩开,“你不是直男吗,秦安。”
秦安不解,他不懂江声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是啊。”
看他这么干脆地承认,江声一时间都语塞:“直男是不和男生亲嘴的。”
秦安更加不解了,“但是,你是江声啊。”
别人不行,是江声的话就可以。这不是理所当然、众所周知的事情吗?
秦安又说:“而且我上次不也和你亲了?”
秦安呼吸愈发急促,额头短发都被湿淋淋地黏在一起。
他还说:“我就是直男的最高标准好不好?我这么直的直男都能接受,说明亲嘴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奇怪。直男也是可以和男生亲嘴的!”
江声:“……”
这是纯狗,脑回路比楚熄都还奇怪。
江声垂着眼皮看他,好久没说话。
秦安等得有点急,但是又不敢催。很多东西,都是一催就没了,他又不是傻子,他当然很清楚。
给江声安排的房间是贵宾卧室,朝向很好,装修很好,空间还大。秦家的宅子建在半山腰的建筑群,夜半冷风都被外围建筑挡完了,只剩下温柔的风吹动着窗帘。
江声轻轻地张口,态度温柔得像是个耐心的小老师。
“秦安,你太笨了。”小老师一出口就在pua,“你动动脑筋想一下,我和别人亲的时候,和上次和你亲,是不一样的。”
秦安不是傻子。
他当然知道。
可是江声亲口说的时候,就是不一样。有与众不同的感觉。
心跳加速,一万匹马飞奔在他的心口践踏。
“我和你上次亲,只是贴一贴嘴巴。”江声说。
秦安舔了下嘴唇,“……对。”
他只是被贴贴嘴巴,现在都还老梦到。
梦到江声没有刚亲完他就嫌弃地把他推开、离开、还伸手招呼楚熄跟上去。梦到江声在镜头底下,很多人的目光中,依然这样和他贴着。
别人朝他砸柠檬砸鸡蛋,酸言酸语,秦安爽爽的。
“和别人呢?”
他的声音有点哑了。
江声坐在床上,壁灯是燃烧的蜡烛造型,幽幽晃动的光线落在江声的侧脸,轮廓被勾勒得单薄又漂亮。
长长的睫毛眨了下,影子也眨了下。
江声张开嘴,让秦安在光线下看到他湿红的口腔。
“会伸舌头。”
秦安心脏狂跳,他恍惚地觉得江声让他看舌头这种行为,是不是有点怪。是不是故意的?
又觉得,怎么可能。他的兄弟单纯善良,一定是不小心。
他忍不住撑着床沿就想站起来。
“舌头,大家都有舌头。嘴巴,大家都有嘴巴!既然朋友能嘴巴贴嘴巴,那朋友也能舌头贴舌头!”
江声:“……”
有病啊。
他很想憋笑的,秦安这个人真的是蠢透了。
江声现在这样又那样,就是故意的。
逗狗就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看狗心急到甩着尾巴转圈,又什么都做不到也很有意思。
从顾清晖开始,就应该知道,江声不是一个合格的好主人。
江声手按在秦安的肩膀,一用力,秦安又跪下去。江声在光线下对他笑,温声细语,耐心轻柔。
“不对啊。”
他一开口,秦安都没办法说话了。
“秦安。”
他还叫秦安的名字,秦安好少看到江声对他温言细语的样子,平时江声都推着他的脸叫他滚的。
“兄弟是不能这么亲的。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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