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就到了宴会当日,崔府门前车水马龙,宾客云集。


    女客们环佩叮当,男客峨冠博带,个个仪态万千,崔家管事有条不絮的指挥着仆役接引这些贵客,裴明姣与长公主燕琳琅一道而来,母女俩唯爱色泽明丽的衣裙,往那一站自是光彩照人极了,管家满脸笑容的亲自迎她们入府。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回廊曲折蜿蜒,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无不充满诗意与韵味,今日的宴会的地点在水阁,男女分阁,阁内四方放着鼓风,仆役如隐形人隔着冰鉴摇着鼓风带起冷气,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裴明姣与燕琳琅到的时候正好听到高声谈笑声。


    燕琳琅一到,夫人女娘们纷纷见礼,燕琳琅按着位置坐着,笑道:“到叫我抢了主家的风头。”


    杜氏笑容满面,顺着她的话调笑了几句,崔意抬眸对上裴明姣清黑明亮的眼睛,对方没想这么巧,朝她弯了眸,步摇轻晃,如初见般,崔意被晃了眼,眼睫微颤,朝她抿了一抹浅笑。


    那笑轻柔而舒缓,倒一时弄得裴明姣不太自在起来,伸手碰了碰胸前的玉璎珞。


    崔意坐在杜氏左侧,偶尔时不时顺着杜氏的话补两句,宴上气氛热闹极了,男客那边是由崔言带着崔汀招呼,夫人们闲聊之际,不着痕迹打量崔意,样貌出色,进退得体,想着家里未成婚的子侄,不少人打起了主意,杜氏哪里不知道这些人都在打什么主意,幸好她早做了准备,只等娘家回信。


    杜氏看了看天色,只觉时间差不多了,笑道:“想来各位也知道府里酿造了好酒,各位赏脸而来,今日必不会让大家失望。”


    话落,婢女们端着酒壶而来,低眉小心放在贵客桌前。


    有心急的夫人女娘直接动手倒进玉瓷杯中,见果真如传闻那般和水一般清澈,不免带出几声惊呼。


    “青瓷酒壶中装的是千里醉,千里醉性烈……”崔意声音清而缓,详细介绍着。


    有不善喝酒的一口下去,只觉脸上开始发烫,这些多为年轻女娘较多,夫人们倒觉得痛快极了,其中最为畅快的便是陆氏夫人,白皙的脸上带着绯色,人以手支颐,眉间极为风流,当即作吟了一首诗。


    陆氏夫人本就是长安惊才艳艳的才女,此刻乘兴做的诗,句句锦绣,听完便觉豪迈至极,一个个举杯敬她,陆氏夫人来者不拒。


    吟诗作赋,这是世家大族必会的,有陆氏夫人打头,其他人也不惧,一个个接上,杜氏和崔意作为主家自是不能扫兴,杜氏年轻时也颇有才名,作诗自是信手拈来,轮到崔意时,崔意昨日就想到会有这场景,幸好有原主学作诗的记忆,诗也是昨天想好的,不急不缓沉稳的念出来,谈不上多好,但总算没落了面子。


    裴明姣吟诗作赋都不行,坐那只管听别人作诗便可,燕琳琅学问不差,作诗对她极为简单,轮了一圈后,宾客脸上都带着晕红,性子也放开不少,席上笑语喧哗。


    承恩公夫人眼眸落在燕琳琅和裴明姣身上,她的妯娌卫国公夫人见状心下暗恨,她为赵家育有一儿两女,到头来还是把她当外人呢。


    卫国公夫人是郑国公之女,自是落不到嫁人做续弦的地步,但卫国公实属俊俏,那时卫国公夫人难产而亡已有半年,卫国公未再娶她寻思了一下,去求了郑国公夫人,郑国公夫人是个疼女儿的,当即张罗开来,她也顺利嫁了过去,只是婚后生活并不如她所想琴瑟和鸣,就在她想和离时怀了孩子,到底舍不得,就这么不冷不淡的待了下去,但为自己的孩子她免不了也要争一争,不能啥好处都让前头生的孩子都得了吧。


    燕琳琅不是个好糊弄的,卫国公夫人不会冒然出头,承恩公夫人性子谨慎,半点心思不露,似而裴明姣根本不知道有人打起了她的主意。


    裴明姣多喝了两杯,见她娘忙着应酬,崔意也没注意她,索性出去逛逛,正在和别人交际的崔意不着痕迹的望了一眼裴明姣的背影,多少有点不放心,反派可是事故体质。


    却说卫国公世子赵玹在另外一头水阁瞧见裴明姣离席,心下微动,也跟着离席,赵玚见自家大哥突然离席,看那样似乎要去偶遇裴明姣,半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崔家也养锦鲤,但没有慕容熙华家的圆润,裴明姣蹲在那,双颊酡红的盯着池塘彩色锦鲤,干净的池面映着她此刻迷离的模样,一时有些犯晕。


    “这锦鲤养得当真是好。”


    忽然的阴影笼罩在裴明姣头上,听到突然的说话声,裴明姣仰头,眯着眼睛,眼尾漫着潮红,如一朵开到糜艳的桃花,赵玹呼吸停了几秒,他蹲在裴明姣身侧,轻声提醒:“这池深,郡主可得当心,别掉下去了。”


    裴明姣不太喜欢这时候有人打扰她,不免带出几分脾气,“我会凫水。”


    赵玹笑得很包容,温身提醒:“郡主,你醉了。”


    裴明姣皱眉,只觉他多管闲事,而且她还记得慕容熙华喜欢赵玹,今天慕容熙华也来了,她可不想在崔家闹起来,她当然不是怕了,而是给崔意面子。


    想到这里,裴明姣起身,赵玹虚虚扶着,裴明姣可不领情,不耐道:“离我远点。”


    赵玹苦笑,“不知我哪里惹郡主生烦了?”


    裴明姣想说你哪里都讨厌,正在此时,慕容熙华过来把赵玹推开,对着裴明姣怒目:“好啊,我就说你怎么半天不回来,原来和赵郎在一块。”


    裴明姣眼前似乎蒙了一层阴影,看人模糊,只得眯起眼睛,好辨别对面的神情,她自觉说话很有气势,实际轻得含糊:“少胡说,是他自己……贴……过来。”


    黏黏糊糊吐词不清晰,慕容熙华完全听不懂,不过不要紧,她此刻只有抓到裴明姣出糗的兴奋:“好啊,裴明姣终于轮到你喝醉了。”


    赵玹眼帘遮住对慕容熙华的厌烦,“三娘子,长公主必不会由着郡主醉酒的。”


    这是提醒慕容熙华长公主也在,让她收敛一点。


    慕容熙华不甘,上次她醉酒,裴明姣可是让她闹了个没脸,害得她好久没出门,裴明姣的母亲是长公主,可她祖母是大公主,按辈分天子也得叫祖母一声姑奶奶呢,她哪里又比裴明姣差了。


    可人间礼法哪里约束到天子。


    慕容熙华不明白这个道理。


    就在她准备好好戏耍一番裴明姣时,只怕要闹出事端不放心出来寻人的崔意道:“诸位要是喜欢府里的锦鲤,我唤人送点鱼食过来,如何?”


    主家都出来了,慕容熙华只得咽下那口气,赵玹则是拱手作揖:“崔娘子,郡主醉了,劳烦你带她去客房醒醒酒。”


    崔意走进,才看到裴明姣脸上的绯红,眼睫盖住了那双平日里清黑明亮的眼睫,垂着眼睫,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哪里见平日的张扬。


    崔意轻声:“郡主,我送你去休息。”


    裴明姣寻声看去,模模糊糊一片,但她认得声音,知道叫她的是崔意,也没听见说了什么,只管点头。


    她这模样一看就没了行动力,裴明姣的婢女还在水阁,只得她扶着人去了,崔意轻轻拉着裴明姣的臂膀,入手一阵绵软,指尖颤了颤,垂眸与赵玹、慕容熙华告别,领着人往客房走。


    裴明姣腿没什么力气,也是被伺候习惯了,嘟囔着要背。


    崔意:“……”


    崔意要是背了,不出一会,她和裴明姣都得需要人照顾。


    软着腿的裴明姣整个人往崔意身上靠,头上的步摇擦着崔意肩上的衣服,摩得肩肉又痒又麻,偏偏醉酒的还不老实,双手圈着她的脖颈,宽大的衣袍滑落,露出两截又嫩又白的手臂,左臂靠里点着一颗殷红的朱砂痣,小小的一颗,在洁白臂上显眼极了,几乎快喂进她嘴里,崔意偏头移眼,脸上被折腾得漫了红,不适的皱眉,抓着圈在她脖上的手臂想要分开,只是她的力气哪里比得上裴明姣的,反倒是弄了一身汗,这天气,两人贴一块,可不得热。


    裴明姣也热,但逆反心来了,忍住不舒服就不松手。


    好在有婢女经过,两人这才分开。


    崔意用手帕擦了擦脖颈上的汗,松了一口气,让婢女扶着裴明姣她领着去客房。


    裴明姣却是闹起了脾气,不要婢女扶,嫌人家身上味道不好闻。


    和醉酒的人是讲不了道理的,崔意只能和婢女各扶一边,这才安生把人送到客房,府里早早备着醒酒汤,看着裴明姣喝下。崔意松了口气,眉间带着疲倦,吩咐人在客房外守着,免得出什么事,这才回到席上,刚刚那点倦意已经掩去。


    崔意低声在杜氏耳边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杜氏拍拍崔意的手:“你做得很好。”


    崔意轻轻笑了笑。


    又是一轮行酒令结束,杜氏趁机给家里的酒打起了广告,这不大家一听这酒可以花钱买,一个个当场下了订单。


    如此,今日的赏酒宴大获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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