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绕饿着肚子回了百花楼。


    柳大娘子见他踩着饭点儿回来,不免担忧道:“不早不晚的,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你不会是说错什么话,惹王爷不高兴了吧?”


    苏云绕进到前院大堂里,解释道:“没有的事儿,您瞎操什么心呢,真要惹王爷不高兴了,我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啊。”


    柳大娘子心想也是,倒也不再细究,又问他:“你吃了午饭没有?”


    苏云绕吐槽道:“没呢,堂堂亲王府,竟然连饭都不管,只能到您这儿凑活一顿了。”


    柳大娘子没好气道:“哎哟,让咱们花魁娘子凑活一顿,可真是委屈你了啊!”


    苏云绕厚脸皮道:“没事儿,我不挑嘴!”


    柳大娘子气乐了,朝他砸了一个银霜柿饼过去,苏云绕稳稳接住,刚好拿它先垫垫肚子,三两口都快整个吃完了,才想起空腹吃柿子是不是不太好?


    好在百花楼里的午饭也做好了,滋味自然是比不上王府御厨,就连跟醉仙楼相比,也差了快有两条大道三条巷。


    怨不得百花楼里晚上用来的招呼客人的菜肴,大多都是外定的“预制菜”,譬如苏云绕他们家的北城卤肉,还有南城那边的炭火烧鹅,东城那边的盐水鸡……


    吃完午饭,楼里的姑娘开始练习《小狐仙下山》,跳主角的换成了小云仙。


    小姑娘脚还没完全康复呢,却身残志坚,跳完了还又虚心请教苏云绕,问他自己哪里做没到位,哪里表现得还不够好。


    苏云绕往后都不再登台了,因此也没什么需要保留的,再说了,不同的角色,可以有不同的诠释,即便他往后还要登台,也同样没必要敝帚自珍。


    苏云绕指点了小云仙和玉铃铛他们半盏茶的功夫,觉着没什么问题后,才怀揣着两笔巨款告辞离开。


    走的依旧是百花楼侧门,只是才刚踏出门槛,就遇到正好来百花楼里送卤肉的姑父。


    两人对视一眼,又随意错开目光,平淡得好似陌生人一般,谁也没招呼谁。


    苏云绕走到两条巷子外的僻静处,躲在一个死角里,迅速带上巾帽,裹上旧袍,等了一会儿,才见到姑父推着空车过来,便一下子蹦了出去,玩笑道:“不许动,打劫!”


    刘镇海眼神都不带闪的,乐呵呵道:“就你这小身板,还打劫,我都怕你被人反过来给劫色了。”


    苏云绕跟着姑父一起回家,嘟囔道:“我一个男的,怎么可能被人劫色啊。”


    刘镇海并未反驳,想的却是怎么就不可能呢,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些人的癖好特殊得你想都想不到,他当初还在军营那会儿,有好些个袍泽都是结了契兄弟的,这事吧,说平常也平常,但也不值得提倡,便不说给三郎听了,免得孩子瞎好奇。


    苏云绕此时也回过神来,男孩子行走在外,还真不一定就绝对完全,上辈子娱乐圈里面水深,玩什么花样的人都有,男女、男男、女女,算了,古人保守,这些个特殊的爱好取向,就别说给姑父听了,免得长辈多心。


    两人心里都为着对方好,默契地岔开了话题,一路胡扯闲聊地回到了家。


    刘镇海昨日去乡下订的五头活猪,已经被村民送来了,还帮着关进了圈里,苏成慧给人结了银子,那十来名送猪的乡亲才刚走没多一会儿。


    结果刘文英做事不仔细,没把圈门给栓牢靠了,五头活猪全跑了出来,正满院子乱窜呢。


    见刘镇海二人开门进来,苏成慧大吼道:“关门,赶紧关门,别让猪跑巷子里去了!”


    见三头肥猪哼哼哧哧地朝这边冲了过来,苏云绕和刘镇海同时伸手去拿大门后头的唯一一根门栓,可怜苏云绕动作不够迅速,没抢着趁手的武器,只吓得赶紧躲到了姑父后头,神色惊恐。


    刘镇海门栓横扫,豪气万丈道:“三郎,姑父给你挡着,你沿着墙根儿,赶紧躲到屋里去。”


    苏云绕两手空空,只能沿着墙根往屋里溜,眼看着就要溜到房门边上时,却不想一头猪突然拐了弯,一鼻子拱在了苏云绕的屁股上,将人给拱了个狗吃屎,膝盖火辣辣的疼,嘴皮子都沾上泥灰了!


    苏云绕感觉有被冒犯到,恼怒非常,吼骂道:“啊啊啊啊!杀了它,明天就杀了它!”


    生命受到威胁,二师兄岂能善罢甘休,当即又要撅着猪鼻子拱他。


    苏云绕连滚带爬地往自个屋里窜,惊慌呼喊道:“二姐,救命啊!快帮忙拦住它,这欺软怕硬的畜生,我明儿一定要看着它死!”


    刘文英拿着根木柴将猪挡住,无语道:“你不先找一根棍棒拿在手里,就只知道瞎窜,它不欺负你,欺负谁去啊!”


    苏云绕躲进屋里,“嘭”地一声关上门,透过门缝抱怨道:“那是我没找吗?!那是被姑父给截胡了!”


    苏云绕将房门给栓死了,还推了个立柜挡住,气呼呼用袖子抹了一把嘴上的土,狠狠地将布袋子甩在了窗边的矮踏上。


    买地!一定要买地!


    买铺子!一定要买铺子!


    他再也不想做这杀猪卖肉的苦逼生意了!


    苏云绕将藏在衣橱最下面的梨木匣子给拿了出来,里面藏着他攒的所有银子,打开铜锁,掀开盖子,一股脑全倒在了矮踏上。


    登台跳舞之后,陆续攒的一共有二百八十两,大哥写书给了一百两,昨晚《小狐仙下山》的打赏是二百四十八两,瑞王爷给结的一日工资是六百六十六两,零头不算。


    加起来一共是……,啧,心算算不出来,还是从墙上抠一块白泥,在地上列竖式吧,280加100加248加666,等于1294!


    够了!留大概两百两银子给婷婷买药,剩下的或许买不起金陵城里好一点地段的大商铺,但买一个乡下小田庄,肯定是买得起的。


    苏云绕脱掉姑父的旧衣,再换下一身女款衣裙,自制的棉花芯满a杯胸罩也不戴了。


    他穿上自己年初时新做的青绿色绢布春衫,墨发裹在乌青色幞头里,脸上没有涂黑,并未做任何伪装,白嫩嫩,绿油油,打扮得跟一棵水灵灵的小白菜似的。


    苏云绕将银锭金元宝全都放回木匣里,只揣了面额加起来一共是三百两整的银票在怀里。


    透过窗户,瞧见五头猪都被赶回了圈里后,苏云绕才推开立柜,抽开门栓,走出房门。


    他那美得出尘的脸上,摆出一副“主意已定,谁也别拦”的决绝模样,一边朝着院门外走,一边知会一声道:“姑父姑母,我今儿一定要去买个庄子,咱们家往后都不在这座院子里杀猪了,再不受这些畜生的气了!”


    “……”


    刘文英愣愣道:“啊?这些畜生好像就只给了三郎气受吧。”


    苏成慧没听明白,问道:“三郎刚刚说他要干嘛去?”


    刘镇海回答道:“三郎好像发达了,他要去买个田庄。”


    苏成慧急眼了,拍打着刘镇海,催促道:“这孩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你还不赶快跟上去看着点儿,别让孩子被人给坑了!”


    刘文英想到亲爹截胡门栓之事,十分无语道:“爹爹才是最坑孩子的那一个吧。”


    苏成慧慢吞吞宽慰道:“姑母别担心,田庄又不是大白菜,哪儿是想买就买得到的,得有人卖才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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