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隼与白鹭
他们是……即将出国了?
云青岚飞到界碑顶部,视线循着铁丝网一直去到视野尽头。
边境线的猜测产生让先前种种奇怪之处有了解答。
怪不得飞来的路上看不到完整的公路,怪不得没有人类生活的痕迹。
会来边境的人本就少,何况这边的环境不适合居住旅游,一片荒凉,愿意前来的人更少。
说句疑心重的话,一没交通,二没景点,你来边境有什么目的。
那么外出探索的小游隼们有出现过意外吗?
当然有。
山崖的悬崖,说高不算高,但对翅膀羽毛没长好,还没学会飞行的小游隼来说,掉落下去必然会有生命危险。
事情发生在吃饭时间。
比同龄同类更早学会自己吃饭的小游隼们抱着中午的食物进食。
小隼们吃饭的速度和食量有所不同。老大吃饭速度快,但是吃的多,老三吃得少吃得慢,折中一下,老二反而成为最早吃完的小游隼。
吃饱喝足外出走动消化食物。
正好那会儿是它们走出巢屋不久,对一切都挺好奇,老二慢吞吞走到巢屋外,跑到外面溜达,上看下看,看到一只色彩艳丽的小鸟,不知不觉走到山崖边缘,脚下的石块骤然断裂。
孩子们在屋子里吃饭,家长们在屋子外面吃饭。
小游隼们出来的时间挺多,发现老二出来逛一逛,云青岚看了一下,没太在意。
结果低头吃一口食物,听到一声拉长的“啾——”,再抬头,老二原先的位置描边的虚线闪烁却看不见原本的隼。
孩子丢了。
隼浑身一震。
好在上天眷顾,老二掉落的山崖壁下有几丛植被,拦截住了空中掉落的小游隼。
游隼家长在前面做示范,一步步带着它跳回巢屋。
自从这次小隼掉落一事,家长们要注意的事情又多了一项,小心孩子们失足坠落。
猛禽的活动空间在于天空,鸟巢安放于半空,幼鸟意外坠落死亡无法避免,想要根除只能盼望着孩子们早日学会飞行。
实在不行,学会滑翔也行,至少能保住一命。
飞行不好学,滑翔还是能做到的,甚至超出家长的内心预期,翅膀用力一扑腾,上到屋顶。
早出生,成长速度最快的老大发现了房顶的特殊空间,站在屋顶耀武扬威大步巡逻,大声呼唤弟弟们,结果风太大,一个跟头栽下来。
历史重演,新场景的开发让小隼们和家里的长辈一样,喜欢留在外面,不爱留在屋内。
不管解锁屋顶时如何狼狈,活动地点扩大,屋顶也被它们占据,云青岚休息的时候身边多出三只趴趴鸡,非要和他挤着,也不嫌热。
能探索到顶上,距离自己飞行也快了。
隼该欣慰。
但孩子们的成长是一件痛苦并快乐的事。
曾经他们会飞会跑,让落雪多了不少的烦恼。
现在轮到他们自己烦恼了。
白栎的动作太快,云青岚还没看清舌头的具体样子,手里的东西就被抢走了。
那毛茸茸的嘴缝里蠕动了两下,又微微张开,里面的巧克力已经消失了。
“你!”云青岚心疼得直捂胸口,“谁让你一口吞的?”
“知道这东西有多珍贵吗?”
肩上的那朵大白花蹭着他的脖子,滑到他怀里,充满歉意地拱了拱,一股甜甜的味道直冲入鼻腔。
“算了。”他眼珠微微一动,“你把那根舌头,伸出来,让我再看一眼,我就不怪你了。”
嘴缝又咧开了一点儿,那根粉粉的“舌头”钻了出来,足足有小手臂那么宽。
它沿着一根藤蔓往人类的右手边攀去。
云青岚的右手正搭被一根细藤蔓牵着,手指尖离那根舌头只有几厘米。只轻轻抬起手指,就能触碰到那根舌头。
本着研究者的精神,他当然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于是,他勇敢地,主动地把手覆到了食人怪物的舌头上,感受掌心下的触感。
湿漉漉、热乎乎的,很软和,上面还有细小的纹路。
很怪异,有点像人类的舌头。
小舌头忽然卷了起来,把他四根指头紧紧包裹住,又慢慢往外“吐”。
“你又干什么”
好像在帮他清理手指上残留的巧克力。
“别弄了。”云青岚背脊阵阵发麻,浑身的皮肤都敏感起来。
白栎的动作慢了下来,舌头还缠在食指尖上,分泌的液体散发出草本的香味。
“别舔了!”
云青岚把手抽了回来,心脏在左胸怦怦直跳。
白栎的头迷茫地往上蹭了蹭,似乎不明白人类为什么“生气”。
好像也不是生气,只是耳根红红,很着急的样子。
“放我回去。”云青岚打算暂时放弃“研究嘴巴”的项目,他实在受不了刚才那种触感。
太像人类的舌头了,这让他很慌。
白栎磨蹭着,他还没有“抱”够人类,怎么就要结束了呢。
它还想帮人类洗洗呢,那双手上沾了好多甜豆子的味道。
滴滴,左手腕上,湿漉漉的通讯器发出了消息提示,云青岚又收到邮件了。
“快放我回去,”云青岚催促着,“我要工作了。”
他需要看几份邮件静一静。
白栎依依不舍地把他送了回去,放在床边。
云青岚脚刚沾地,就冲到了终端面前,打开了邮件界面,认真阅读。这效果立竿见影,看到邮件标题,他立马就冷静了下来。
是老师发来的邮件,那个图案的来源有着落了。
不过,当他点开邮件时,却没有看到想要的内容。
[抱歉,关于这个图案,我也所知甚少。]
[如果要了解的话,你可以向
总领申请借阅一本书,《残喘的人类》。]
[另外,请不要再给我发消息了,我也不会再回。你我已不是同路人,但衷心祝愿你安好。]
他的视线定格在最后那句话,大脑一时空白。
是云唐威胁老师了吗?还是他单纯地不想再和一个流放的罪人联络?
如果是后一个原因,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
所有远离他的人,都是有苦楚的。也许老师马上要升职了,也许他的家人受到了威胁,不管是哪种原因,都应该跟自己划清界限。
云青岚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一片乱麻。
胸口有点闷闷的。
房间里又升起那股甜甜的草本香气,白栎的头凑了过来,小心地搭在他的腿上,花瓣上的触须隔着布料扎在大腿上,痒痒的。
他感受到腿上的重量,睁开眼,只见天花板、墙壁上,不知何时已爬满了藤蔓,肉肉的小红花们一张一合,好像在往空气里吐出分子。
一根细藤蔓攀上椅子,搭在他的腿上。
“来,”云青岚对它摊开手掌,“握握手。”
一团小红花听话地钻进了他的掌心,撒娇似的翻滚两下。
白栎是怎么听见他说话的?云青岚掌心握着白栎的“手”,反复揉捏。
真想摘一朵下来仔细研究。
他眼角瞥向桌下的备用工具箱,那里面有一把大剪子。
如果他剪掉这根触腕
算了,安全起见,还是先不要冲动。
等养久了再考虑吧。
花骨朵捏起来手感很好,花瓣的纹理类似于光皮动物的肌肤,又混着植物的纤维感,很亲肤。
也很解压。
云青岚的心情值又回升了一些,正当他捏得上瘾时,花蕊从大白花的中心钻了出来,他的手腕上,一扭一扭地往上爬。
“别乱钻。”他拍了拍白栎的脑袋,
他把刚把手臂抽出来,花蕊又朝着他的眉心探过来。
云青岚躲闪不及,被戳中了额头。好在它的花药囊已经空了,没有花粉漏出来。
这个动作似曾相识。云青岚突然记起,两天前,第一次见到白栎的时候,它也是用蕊尖戳他的眉心。
他忽然有了个设想。
也许,这就是它交流方式?
比如这个软尖刺,可能类似于某种感知器官,能够通过触碰来感知对方的信息。
云青岚用指背在白花身上摩挲两下。
“人的身体是有禁忌区的,有的地方不能碰。”
“可以碰的地方,只有衣服没有遮住的地方,比如手。”
云青岚翻过掌心摊开:“你可以继续跟我握手。”
那根藤蔓又凑了上来,红色的花骨朵塞进了他的掌心,像塞进了一个小拳头。
“你知道吗,你是我的第十二只宝贝。”
“但是我给你取名一号,因为你是最好的。”
不只是因为它漂亮,更因为,在它之前,云青岚没有养过人类变异体。
K病毒的致死率无限接近百分百,人类变异以后,会在10天内恶化、死亡。
这也是疫苗研发困难的原因,没有人能够抵御病毒,产生抗体。
除了云青岚自己。
他原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感染K病毒后,成功活下去的人类。现在看来,也许不止。
只不过这个白栎,它没有作为人类活下去。
云青岚观察着那朵白花。从植物的角度来看,花是白栎的繁殖器官,而雄蕊又是其中的关键部分,它用这个部位进行探触,交流,似乎也说得通。
但作为“人”的话,这种探触好像变了味道。
“还有,你下次”他用另一只手握住扁扁的花药囊,“尽量不要用这个碰我。”
“因为这个器官,咳。”他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因为这根尖刺很危险。”
他换了种说辞,虽然不太具有说服力。
“就算是软下来的时候,也很危险。”他严肃地补充道。
被打的白鹭发出可怜的惨叫,叫到一半,没有预料中的痛感,转头游隼早就从它身上下来走了。
其余白鹭应和地大叫,气势汹汹地把尖尖的长嘴对着游隼。
然后没维持几秒,赶在白栎走回来前齐齐后退一步,躲在一位老人的身后,狐假虎威地呱呱叫。
像是和家长告状的小学生。
云青岚沉默啃鱼,好像知道了来时白鹭只敢围堵,没一个敢上前的情景产生的原因。
原来是被收拾过一番。
第 82 章 熊猫(二更)
游隼蹭饭的故事还要从白栎放过白鹭说起。
鸟是有人养的鸟,隼看到塑料桶边散落的鱼,松开白鸟,跟了上去。
鸟不杀,但可以收一点小小的报酬。
跟着云青岚走南闯北白嫖蹭饭,白栎逐步被其同化。
参照小伙伴传授的经验,还有蹭饭的经历,理论结合实际,眼下是个很好的蹭饭时机。
说是蹭饭也不太对。
接下来几天,云青岚都把自己关在地下实验室里工作。
他把白栎的黏液都装了起来,装进几个药剂瓶里随身携带。
他还收集了不少掉落的小红花,做了做了几个标本,剩下的都储藏了起来。
实验体档案上说,食人树没有药用价值,但云青岚还是尝试着用小红花泡了泡水,测试了一下成分。
没有毒,反而还有安眠的成分。白栎的“小拳头”,就像普通的花茶一样,云青岚给它命名为“食人树花茶”。
除了研究白栎的各种以外,这几天他还用光了基地里的原材料,补充了一下武器弹和生化弹的存量。现在,除非帝国军派直升机来炸他,否则应该没人能拿他怎么样了。
他关上武器库,藏好腰间的枪,提着一个重重的机械盒子,推开了地下室的圆门。
院子里很安静,大狗正躺在院门口晒着肚皮小憩。
这几天白栎尤其老实,平日里绝不打扰,晚上睡觉的时候,它才跑来蹲在窗檐上,扮演一个甜甜的催眠熏香。
云青岚对此很满意,为此,他特意允许白栎的头晚上搭在他床头。
就是有时候白天醒来的时候,那颗头已经挤进他怀里。
云青岚来到备用发电机前,他准备多加几个储电仓,这样万一发电厂出了事,他还能熬过一个冬季。
他打开电路板,先掐断了单边的线路,然后带上隔绝手套捏着连接大盒子的线接了上去。
滋滋,线头上忽地迸出几道电光,大盒子发出“砰”的一声,冒起一股青烟。
“怎么回事?”
他明明断了这跟电路的线,怎么会烧着了。
云青岚后退两步,观察了一会儿,才上前撬开储电仓。
只见那块电路板变得黢黑,上面的储电芯片不翼而飞。
有人动过这个盒子。
储电仓是总领派人送过来的,云青岚之前一直没有拿出来用过。
他不认为总领会送他有问题的盒子。
但若是没了扩容芯片,一旦出现意外,以备用发电机现在的程度,就算把基地耗电降到最低,也只能撑半个月。
这样子,是熬不过冬天的。
他收起盒子,动作利落地回地下室收了几个东西,跨上甲壳虫车准备出发。
得去发电站看看有没有类似的芯片能用。
“走了,拾一。”
拾一嗷嗷应了两声,爬上了甲壳虫的后座。
今天很冷。坐在车背上,云青岚感觉浑身都被冷风透掉了,除了手腕上,那里还有暖暖的一根小东西紧紧贴着。
很奇怪,白栎的藤条是恒温的,像一根有生命的灰白色“小蚯蚓”。
头盔下,云青岚忍不住多看了自己的手腕两眼,那根静止的小藤环似乎迎风扭动了两下。
紧接着,藤环的尾巴尖开始延长,顺着他的手肘往上溜了进去。
吱——他猛踩下刹车,拾一从后座上飞了出去。
“嗷嗷嗷!”
拾一在地上打着转儿,而云青岚左手正抓着藤条的尖尖,想把它往外扯。
“别乱钻。”
不过这次,小藤条并不那么听话,它藏在袖口里的尖端不断延长,一直挂到了云青岚的肩膀上,像一只小手般贴在他的脖颈处。
暖暖的,有点痒。
云青岚感觉整个右半边身子都带动得暖和起来,而那根小藤条,又开始往下延伸,触碰到了他的锁骨处。
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一号。”云青岚侧过头,对着自己的右手道,“我知道你听得见。”
小藤条愣住。
“晚上不想见我了?”
小藤条的尖端抽了抽。
“老实点儿,别总是在我衣服里钻来钻去。”
小藤条没有再动了,只是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充当着一个长条状的发热源。
车子再次启动,没过几分钟,就到了发电厂。云青岚把它停靠在主控室旁,掏出钥匙打开门。
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控制台上,攀附着绿色的,滑溜溜的青苔似的东西,就好像几年没人打理过一样。
可半个月前,他才来维护过。
他这是穿越时间了吗?
云青岚小心地走到控制台边,按下开机按钮,输入了自动维护代码。
还好,系统还能运作。
他调出维护记录,仔细核对了一下上次的维护时间。
没错,的确是半个月前来过。
但这桌上这些湿答答的绿色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云青岚回车上取了个采集瓶过来,把那些状似青苔的东西刮了几块下来装起,准备拿回去研究。待他低头扭紧瓶盖,再抬起头时,突然觉得光线暗了许多。
主控室里没有开灯,此时正值午时,却几乎看不清地面了。窗外乌沉沉的一片,海边的天际线上,那片黑色的海域暗暗涌动。
他走出门外,一阵大风刮起,头顶的乌云厚到发黑。
是暴雨的前奏。
“拾一!”云青岚收好瓶子,对着海岸边呼唤大狗。
“别玩水了,快回来!”
拾一还在云滩上奔跑,听到主人的呼唤后,它却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傻呆呆地愣在原地,望着远处那团黑漆漆的海域。
“拾一!”
云青岚顶着大风,往大狗的方向前进。
“嗷呜——”
拾一忽然仰起头,对着天空咆哮。
在它的身后,天际交接之处,那块黑色的海域似乎升高了一点。
云青岚停下脚步,他望着那块海域,双眼逐渐睁大。
那逐渐升高的海平面,正往这边逼近。
是一道巨浪,足以把整个废岛的东海岸都吞掉的巨浪。
“拾一!快回来!快跑!”
他用最快的速度往海边冲去,大狗还像着了咒一样,站在岸边嚎叫。
在他的背后,远处的中部山丘处,传来遥远的狼群的和鸣。
“快别站那儿傻叫了!”
他一把提起狗脖子上的牵引环,抓着它往回扯,而大狗这才如梦初醒般,呜呜哀嚎两声,一头顶在主人的腿上,往回猛冲。
云青岚差点儿被它撞倒,他大骂一声,也赶紧跟着往甲壳虫车上跑。
就在此时,一阵巨大轰鸣声响彻海岸,海水像雨一样泼洒下来。云青岚忍不住回头,只见那面逼近的海墙之上,升起了一个黑色的长条状物体。
像一根巨型蜈蚣,从海水里破出,冲上了天空。
大狗发出惊恐的吠叫,而云青岚则来不及震惊,他只想赶紧爬上甲壳虫车逃走。
即便见多识广如他,也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变异体,还长着无数密密麻麻的肢节。
云青岚不讨厌虫子,但这种渗人的巨型虫子除外。
那黑色的虫子在破出海面约几十米后,便往岸边拍来,如一条猛抽下来的巨人的鞭子。
它的“头”明确地对准了岸上正在奔跑的那个小人儿。
虫子在空中压了下来,云青岚的头顶落下巨大的影子,他头顶感应到窒息的压迫感,脚下踩着水,用最大的速度奔跑。
但甲壳虫车还有几十米远。
来不及了,早知道把车停近一点的。
大狗率先跑到车子边,它发现主人还没到,转头想冲过来,却又被天空中的巨型虫子给吓到了。
“嗷嗷嗷!”它嚎叫几声,还是勇敢地冲向云青岚。
“拾一,走开!”云青岚喊着,一边抽出腰间的枪,“这是命令!”
可大狗这时候又不听话了,它执着地继续往主人这边跑。
“该死的,你能不能让我省心一点!”
云青岚索性停下脚,他手中的枪调到最高档,毫不犹豫地朝着头顶黑压压的影子开了一枪。
砰——黑色的、油光水亮的蜈蚣虫上,只落下几滴白浆。
一股浓烈的咸腥味袭来,那白浆滴到云青岚脚尖处的土地上,瞬间冒起一股滋滋白烟。
虫子已经近在咫尺,云青岚这才看清它的身子,那百足之间,挂着许多深绿色的,如海苔般的东西,在那些绿色的遮掩下,竟夹着无数个眼珠子,都齐刷刷地盯着他。
如一堆堆包裹着小虫的小泡泡。
而其中两堆眼珠子被打爆了,此时不断地漏出白浆,往下滴落。
“你可真恶心。”云青岚皱着鼻子,抬起手来又是两枪。
他一边开枪,一边继续跑动,大虫子在空中扭了两下,似乎怒了。
它朝空中发出尖锐的啸鸣,云青岚从未听过这种声音,它时强时弱,超出了人类能忍受的分贝。
他两眼发黑,头痛欲裂地栽倒在地。右肩的小藤条似乎在蠕动,手臂如被利器扎穿了一般疼痛。
狗吠声还在持续,云青岚听见隆隆的海浪声就在脸上。
这次是真来不及了。
“笨狗——”他嘴巴刚刚张开,海水就涌了进来。
好学生白栎点头。
又是某一天,云青岚指着草丛间两团举着爪子,像是卖萌的红褐色圆脸毛茸茸科普。
“咯啾。”看,小熊猫。
举手不是卖萌,是为了方便用前爪扑打,食物是果子花朵,还有竹叶。
白栎点头,然后停顿住。
大熊猫?小熊猫?
两种外观体型不同,名字却几乎一样的生物,让白栎cpu有点过载。
第 83 章 游隼们去哪里了?
游隼们混迹深山老林,出入高山峡谷,都是人迹罕至之地。另一头,因为找不到隼,旅行隼隼的话题下出现一片茫然的网友。
起初,大家都没放到心上。
发达的网络找两只游隼还不是轻轻松松?
想要找到游隼的踪迹,首先,拍摄到游隼是必不可少的一步,其次,视频照片发布到网络,最后一步便是广大网友的工作,要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好吧,倒也不是很轻松。
写完今天的观察日记,他这才瞥了一眼通讯器的屏幕。
是巧克力豆到货了。
他合上本子,简单清理了一下背包,把骨环挂在了照片墙上,又把纪丘的皮夹收进书桌里。
准备出门了。
云青岚揣上枪,背着包来到一楼大厅,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穿过院子。他的两把枪还挂在树上呢,刚安抚好白栎,他不想前功尽弃。
他摸到大厅的一扇窗户翻出,沿着院墙的边缘绕到了基地大门处,坐上甲壳虫车。
拾一在暗处蹲守多时,发动机刚启动,它就从拐角出冲出,扑到了后座上。
云青岚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颗巧克力末,丢进嘴里。
“去收东西了。”
车子载着一人一狗,在大路上疾驰。拾一又开始对着天空嚎叫,云青岚的心情也不错。
大概因为左腿终于不再每次踩下踏板的时候,都钻心地疼了。
空旷的码头上停着两架直升机,其中一台是纪丘留下的。
这些军用载具,都需要指令才能启动。帝国想要把它弄回去,必须派少将或者更高级别的军官过来驾驶。
咸咸的海风拂来,云青岚牵着拾一逛着,如遛狗一般悠闲。
地上还铺着大块干涸的血渍,都是食人树留下的杰作。拾一在牵引绳下不安分地左蹦右跳,到处嗅闻。
直到机门打开,一个身穿白大衣的男人跳了下来。
大狗的耳朵竖了起来,它伸直尾巴望向来者,呲起两排尖牙,嘴角咧到了耳根处。
“怎么是你?”云青岚脸色一沉,方才的惬意一扫而光。
“小云。”穿白色风衣的男人眼神躲闪,对着他低头鞠躬,“是我主动申请过来的。”
他的身后又走下一个魁梧的帝国军,身后跟着一生面孔的小兵。
“安上校也来了。”白大衣指了指身后的人,“他是给你送巧克力来的。”
云青岚就像没看见他人似的,绕过他走向迎面来的军人。
“安上校,谢了。”他接过上校手中的箱子,“代我向总领问好。”
他对云青岚点点头,以军姿站在原地,如一块挺立的石头。
“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云青岚扯了扯牵引绳,把狗和箱子都拉到脚边。
“有事总领会呼叫你。”安上校简短地结束了对话。
两人都无视了白风衣的男子。云青岚拉着一直处于警惕状态的拾一,转身就走。
“云博士!”
男人追了上来,他没跑两步,拾一喉咙里发出低鸣,对着他猛扑上去,咬住了衣摆。
“你叫谁呢?”云青岚拉着拾一的脖子,牵引绳绷得笔直,“回来。”
大狗放开了嘴,男人吓得后退两步,手里的提包掉落在地,脸上挂着的镜框也歪斜到一边。
“曲陆,”云青岚终于给了他个正眼,“看在我们共事过的份儿上,给你个机会。”
“回去吧。”
曲陆曾是他的助理,疫苗事件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这人。
公投的那天,他实验室里所有的下属和同事,集体人间蒸发。
蒸发了也好。云青岚宁愿这些人都死了,永世不要出现。
可惜,半年前,废岛的终端上收到一封邮件。
曲陆没死,只是躲起来了。
“我给你发的邮件,你为什么不回?”
他扯住云青岚的袖子,却被对方一把甩开。
云青岚阴沉地瞥了他一眼,抬起手肘使劲拍了拍袖口,仿佛刚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你很恨我?”曲陆嗓音发颤,声调越来越高,“你是不是恨我了?”
云青岚拽着牵引绳退后两步:“不至于。”
“你算什么东西,也值得我恨。”
曲陆咽了咽口水,面露愧色地垂下头,正对上那只变异大狗躁怒不安的眼珠子。
他鼓起勇气,才控制自己的腿不往后挪。
“对不起”
“你不是说了吗?你有妹妹,有牵挂。”云青岚复述着那封信里面的句子,“你很无奈。”
“而我,我孑然一身,死了也无所谓的。”
他冷淡地吐出最后一句话,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不!我没说最后那句!”曲陆大声反驳,“我是说,我现在可以帮你了!你可以不用孤身一人!”
“晚了。”云青岚无谓地笑笑,“滚回去吧。”
曲陆被这句话噎住,一时发愣。
“其实,其实这段时间,我都没有工作。”他顿了顿,右手取下眼镜,露出浮肿的双眼,“所以我向总领申请过来这边,协助净土项目。”
云青岚沉默地望着海平面,若有所思。
他的脸上,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可以啊。来加入我的项目,”他抓着牵引绳的手不经意地一松,“我的宝贝正好很缺粮食。”
拾一感觉到主人的放任,屁股上又被绳子抽了一下。
它猛地往前一跃,再次朝曲陆扑了过去。
“别过来!”
他惨叫着跌倒在那个大提包上,左手臂被大狗的牙齿刺穿。
“我的手!我的手!”
他疯狂甩手,尖牙却越陷越深。
“可以了。”云青岚拉紧绳子,厉声呵斥,“拾一,放下!”
大狗依依不舍地放开嘴,那只手臂已经渗出血,浸湿了整个袖管。
“别害怕,我的狗很有分寸。”云青岚扯着牵引绳,往前逼近两步,曲陆颤颤巍巍地向后爬。
“我就是很好奇,你也跟了我三年,为什么还这么天真?”
曲陆艰难地撑着身子,面部皱成一团:“小云,你不要这样,我真的可以帮你,求你原谅我”
“你以为,这整个帝国有几台终端?”云青岚俯视着他,“我问你,你发信的时候,是用的谁的终端?”
曲陆的脸上闪过惊惶,无力地躺倒在地。
几年前,云青岚也在云氏生化工作过。可以说,公司里所有终端号,他全都记得。
再根据帝国通信的新号算法,他可以断定,曲陆发信的那台终端,一定来自那几家公司。
在云青岚眼里,这和背叛没什么区别。
他捡起地上的提包,堆在了拉杆箱上。不管这里面装着什么,拿走总是没错的。
“安上校,这些我就带走了,但是垃圾,还要麻烦你帮忙运回了。”
安上校观看了全程,依旧面不改色:“我只收到了送他过来的命令。”
“不,别丢下我”曲陆爬了两步,又停下,头埋在臂弯里啜泣。
“求你原谅我,不要走,求你”
很快,两架军用直升机的螺旋桨扇起风,缓缓上升。
云青岚拖着物资和狗,心满意足地离开,只留下曲陆一人,趴在荒凉的码头上。
“一颗弃子,被云唐丢掉了,现在想回来找我。”云青岚把行李绑在后座上,大狗一直在他的腿上拱来拱去。
“这块肉不好吃,”他摸了摸拾一的脑袋,“过几天给你找香一点的。”
“嗷嗷!”大狗欢快地跳到宽敞的后座上,和行李挤在一起。
污染源堆积的荒岛上,孤身一人,流着血,行李也被扒光,被野兽咬死的几率很大。
若是运气不好,没死成,被拾一咬过的人类,也会在两天之内变异成怪物,然后死亡。
这便是云青岚赐予他的“原谅”。
“不知道一号吃不吃巧克力。”云青岚把这个小插曲抛到一边,心思又回到了他的白栎身上。
“呜——”拾一把脑袋凑了过来。
“你不能吃,”云青岚把狗头推到一边,“乖乖坐好。”
巧克力豆子,可是他最宝贵的物资了,但他还是想和白栎分享。
顺便,还能观察一下食人树进食的模样。
上次的事件太突然,在地上的角度看不到白栎顶端裂开的“口”,这简直是个大遗憾。
他得想办法弥补一下。
白栎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惦记上了,它的“头”老实地蹲在树冠上里,十几条“手”却在人类睡觉的房间里悄悄翻腾。
吱呀一声,衣柜开了一个缝,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几摞衣服,上面散发着皂角的味道,还有——人类身上的香气。
藤蔓的小触尖在里面翻翻找找,小肉花上的软刺蹭来蹭去。
蓝色的和白色的,哪个比较好呢?
它的选择困难症发作了。
轰轰轰,远处的机车正在靠近,白栎当下做了决定。
既然选不出来,那就都要吧!
嗖嗖几下,藤蔓扯住两条睡衣,飞回了院子里。
视频的结尾,镜头往下,出现半碗切好的西瓜,还有一只站在桌子上偷偷摸摸想吃西瓜但被逮住的游隼。
隼收起爪子,大眼睛无辜望向镜头。
翅膀被扣,逃脱无门的隼在思考一个问题。
祝落能一把抓住他就算了,为什么退休的爷爷抓隼的动作也能那么迅速?
你说是吧,某位抓不到隼的人形移动鸟架。
看完视频的小李和他一同陷入沉思。
第 84 章 走,去征服山巅
小李看照片看视频看游隼。
云云还是喜欢和之前一样弄出点小动作。白栎不知道是不是被白鹭气的,看起来比以前更有活力。
游隼们身体健康,没有受伤,依然在国内,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小李紧张的心放松,但一想到游隼们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又有点心酸。
外面好玩,也要常回家看看啊。
云青岚逐字逐句,好不容易慢吞吞地写完了邮件,点击了发送。
算起来,总领已经很多天没有回信了。
他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
若是帝国那边真的发生变故,可能会有军队来找他。到时候,他和白栎的性命,都会受到威胁。
基地和发电厂都埋了一些探测器,如果有人经过,他都能及时察觉。但这毕竟有滞后性,尤其是发电厂,若真的有人捣乱,等他赶到的时候,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净土种子不需要恒温培育,但他的冷冻库可是需要用电的。
况且冬天快到了,若没有暖气,他大概会冻死。
云青岚思来想去,决定接下来几天多做点武器弹药,顺便把基地的备用发电机扩容一下。
他站在窗前远眺,估算着生化弹药的作用半径,余光不经意地瞥到食人树的一角。
白栎的藤蔓在月光下闪着光,藤尖竟然在滴水。
一滴一滴的透明液体就这么落到土里,像下着小雨。
那整颗树冠,比刚才塌得更厉害了,大白花焉成了一团皱巴巴的纸,甚至有些发灰。
他突然联想到A001号档案上提到的一个名词——假死期。
可它刚吃了两个人,怎么会进入假死期?
仅仅是因为情绪低落吗?
“一号,”云青岚趴在窗檐喊它,“过来。”
白栎没有动静,连起伏都没有,真的像“死”了一样。
该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
云青岚有些担忧。
他冲进地下室,在实验室的柜子里找出一个工具包,又往里面装了几个试剂瓶,回到院子里。
他要给白栎做个简单的“体检”。
院子里的土已经被重新犁了一遍,无论是血还是花都看不见了,只留下一道道胡乱钻出的树根。
连树根也开始发灰发黑。
树冠下的那片土已经成了混着水的泥坑,云青岚一脚踏过去,脚掌就陷进去了一半。
他伏低身子稳了稳重心,尽量踩在树根上,摸到了树干底下。
“一号!”
白栎没反应。
“宝贝?”
树冠微微颤动了一下,落下几滴黏液。
“宝贝,下来。”
大白花在树冠上扭了扭,还是没有下来。
云青岚见它没动作,便蹲身打开工具箱,取出一个小瓶子,开始采集土里的黏液。
他把土捻在鼻尖闻了闻,是一股苦涩的草本味,和之前的香味完全不同。
啪叽,一大滴黏液滴到了云青岚的肩窝处,刺激得他往后一缩,坐到了凸起的树枝上。
头顶的几根小藤蔓突然延长,垂到他脸前。
“别。”他扭开头,避开小藤蔓的触碰。
刚刚才受了那么一遭刺激,他对带着黏液的藤蔓很警惕。
小藤蔓在他眼前蜷了蜷,又往上缩了回去。
啪叽,更大的一团黏液滴下,落在他的手背上。
云青岚抬起手背,轻嗅一下。
好苦,是一种又咸又苦的味道,连带着他的泪腺快都被感染了。
有点难受。
他放下手中的采集瓶,一只腿盘起,背靠树干仰头望去。
大白花隐藏在密集的枝干之间,悄悄探出一个花瓣尖,毛茸茸的小触须对着下面的人类微微张合。
“你该不会是哭了吧?”
身后的树干似乎抽动了一下。
“我没有讨厌你。”他叹道,“我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眼眸下垂,睫毛微颤。
“算了,那不重要。”
“你先下来吧,”他再次仰起头,抬起双手对着树冠,摊开掌心,“不要用你的手,我要你的头。”
白栎的头又往下移了移,人类似乎对它做了个“来抱抱”的姿势。
是它看走眼了吗?
白栎犹疑着往下挪动,粗壮的藤蔓贴在树干上,蜿蜒着攀了下去。
它干瘪的头部试探地停在人类的肩膀处,然后钻进了人类怀里。
人类没有推走它。
人类把它抱住了。
它好开心。
云青岚有些艰难地环住腿上干枯大白花。白栎的头真的又长大了。
这也许又是一次进化,它的小红花掉了,但头长大了。
就是也干瘪了。
“你还在难过什么?”他手抚摸着花瓣边缘的小触须,轻轻揉捏,“身体不舒服?”
大白花团成一个扁扁的巨球,乖巧地躺在他怀里,连花蕊都老实地包裹在里面。
“只要你乖乖的,不要总是擅作主张,我就不会不管你。”
这句话就像咒语,一时间,花瓣上泛出金色的网状纹路,白栎要恢复了。
就是进度有点慢,它的“血管”开始工作了,但花瓣还是瘪的。
“宝贝,”云青岚伏下身,手指摸到花瓣的边缘处,剥开一个小缝,“你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大白花没有反应,树干却再次抽搐了一下。
云青岚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总觉得白栎的“身子”在动。
是错觉吗?
“你如果真的不舒服,就带我看看你的嘴巴。”云青岚一手拖过工具箱,拿出一根采集钳,“让我检查一下。”
嗖地一下,白栎的头忽地蹭了起来,撞到了云青岚的鼻梁。
云青岚往后一仰,手顺势撑到旁边的土里,却由于土壤里混了太多水分,手掌直接陷了下去。
啪叽,他耳边传来奇怪的声音,好像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拍打了一下。
啪叽,吧唧。
云青岚警觉地扭过头,而就在此刻,他一直背靠着的树干突然一空——
“!!”
他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整个人就往后一陷,躺进了一个黑乎乎的空间里。
脖颈处痒痛痒痛的,好像被有点硬的毛刷扎住了。
“我——”
他一张嘴,一根软乎乎的东西就贴在了脸上。
和藤蔓的触感不一样,这根东西很热,比他凉凉的脸颊烫多了。
感觉就像,之前他在树冠上看到的那根——
呲溜,软东西贴着他的下巴,从侧脸舔了过去。
“”
云青岚沉默片刻,然后奋力挣扎起来。
“把我弄出去!”
他右手胡乱地往边上抓了一把,只抓到一手滑溜溜的硬毛。
“一号!你想把我也吃了吗!”
他又急又怒,左手摸索着寻找刚才掉落的钳子,双腿像蹬在空气里一样。
“一号!”
啪叽,他左手又抓到了那根软乎乎的热东西。
他刚想挣脱,软乎乎就沿着他的小手臂往上爬了几厘米,又缠着他温凉的手指,慢吞吞地吐出来。
像在故意逗他一样。
这触感比在树冠上摸到的那个舌头更让他崩溃。
以至于他手掌发软,浑身发毛,完全使不上力。
他蜷起膝盖,又气又慌,呼吸急促,连声音都弱了几度:“坏东西我发誓,你再这样,我就把你丢了!”
一阵新鲜空气涌了进来,云青岚感觉腰部被什么东西缠住,整个人就像拔萝卜一样,被拖了出去。
眼前出现了乌沉沉的夜空,他攀着旁边的树根翻了个身,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你给我出来!”
云青岚气急败坏地左右环视,大白花却不见了踪影。
他的面前,只有一个加大号的白栎的口。
“你什么时候新长的嘴?”
树干上出现了个近两米长的竖着的缝隙。也许不止两米,它一部分还埋在土下,此时正微微张开,里面钻出一根“小”粉舌,卖力地翻着土。
那根舌头比在树冠上的时候宽了不少,看起来至少有人类小腿那么粗了。
它动作迅速,啪嚓啪嚓地把土盖了回去,把大部分的口缝都掩盖住。
完事儿后,口又合上了,它隐藏在树干上,不凑近了看,根本发现不了。
云青岚心有余悸地抹了抹脸,低头看向自己湿乎乎的左手。
又沾上黏液了。
不过这次是舌头上的
“一号!”
他人都要气炸了。
“你头给我过来!”
密密麻麻的藤蔓影子下,白栎的头就藏树干后面,心虚地探出一个小角。
游隼重出江湖,云青岚没有刻意遮掩痕迹,话题中刷新出新的游隼照片。
游隼围观小狗趴在地上耍赖不走。
人照隼,隼看人群,人群看小狗。
照片中围观的游隼成为其他人镜头中的主角。
正应了那句: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有人高兴有人悲伤。
[淦,云云和白栎也太好拍了吧,我拍鸟,焦没对上鸟就飞走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第 85 章 举杯(二更)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人和隼的悲欢也不相通,游隼们脚步不停,前去丈量世界。
除了游隼看小狗的照片,还有游隼站在闲置的秋千上荡秋千的照片和游隼顶着气球,一顶一顶,不让气球落地的照片。
红气球是云青岚和一群狗狗玩顶气球游戏,从狗主人那得来的礼物。
他小心咬着红气球飞,可惜只在尾巴处打个活结的气球坚持了一天不到,填充的空气散去,变成扁扁的小球,剩下一层外皮,云青岚只能惋惜地将之扔到公交车站的垃圾桶,然后去查看公交车路线。
旅行途中少不了进入城市,城市里面的车辆多,道路复杂。不像草原,中间一条车道,两边尽是草坪。
城市中不好分辨旅行出游的车辆,顺风车搭不上,游隼们便开始乘坐公交车去往城市各处。
云青岚睁开眼时,是白茫茫的,昏暗的一片空间。
甜腻的花香包裹着鼻腔,引得他昏昏沉沉的,还沉浸在睡意的余温里。
怎么回事?天还没亮吗,可是怎么有光
他脑子还没转过来,左腿处一阵强烈的痛痒感让他浑身一颤。
“唔——”
一低头,那根花蕊正缠在他的左腿膝盖上方,尖端钻进了绷带纱布里。
“你在干什么?”
他手条件反射地抓住花蕊,想把它抽出来,却感觉滑溜溜的使不上力。
黏糊糊的透明分泌物沾了满手,花蕊正缠着他的伤口,似乎是想给他疗伤。
“别”他挣扎两下,手抓住床头边缘往上爬,想从盖住的花瓣底下逃出。
白栎终于意识到他的反感,花瓣往上抬起,花蕊也往回抽去。
缓慢地,有些不舍,花蕊退到一半,又停下了,花药从绷带里抽出,带出一截暗红色的花粉。
花粉的数量很多,堆叠在一起,洒在他的腿上,还有床上。
“我不是说了,不要对着我授粉!”云青岚气得抓起枕头狠丢到花冠上。
白花被砸得缩了一下,委屈地瘪了下去。房间里的藤蔓绕着他的床,扭动着往外爬。
好痛,好痒。云青岚咬着牙,被黏液扎的快要崩溃。
“出去!”他终于把腿抽了出来,缩到床沿处,避开那些游走的藤蔓。
也许是感知到他强烈的抵触情绪,白栎很快就离开了房间。只不过是以一种“伤心”的姿态。
那些藤蔓上的花骨朵,一个个都焉了下去。
云青岚头靠在墙上,嘴唇微张着喘气。伤口的疼痛感逐渐减弱,变成一种奇异的痒麻,扎进腿肉里,刺得他抓心挠肝。
他捉着黏糊糊的绷带掀开,里面赤红一片,分不清是血还是花粉。
适应了一会儿,他还是下了床,翻出背包里的消毒水,倒在腿上清理。
这一次,没有那么疼了。他捏着消毒棉,拭去伤口上的液体观察。
整整一年,这圈囚刺留下的,不只是物理上的伤口,还有心理上的。
这是他的耻辱,也是一块难以消除的“囚疤”。
此时,左腿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只留下一圈两指宽的,细密的红色小孔。
没有再流血,也不再发痒。看来伤口应该停止愈合了。
也许是因为囚刺留下的伤口太深,也可能里面已经长合,这些针孔没有完全消失,和之前的小腿上的效果完全不同。
也没有长出新的嫩肉。
云青岚两手圈着左腿,使劲捏了捏,还是有点疼。
可能是没有完全愈合。
他扭过头望向窗外,白栎已经恢复了安静,不过整个树冠和之前不同。
那些枝干像是折断了似的,一个个都压了下去,藤蔓缩到最短,花全部闭合起来,看上去干巴巴的。
是物理上的“干巴巴”,尤其是那朵白花,连体积都缩小了一半。
“”这个白栎的情绪,原来这么外露吗?
把自己的水分都榨干了,它是怎么做到的?
云青岚又从背包里掏出一瓶干净水,灌下几口后,尝试着站起身。
左腿没有任何阻力,不需要再忍耐那种钻心之痛了。
他的把水瓶扔回背包,心里泛起一丝愧疚。
白栎是想帮他,自己刚才的反应是过激了点儿。
不过,就算他再见多识广,一大早被按在床上,对着伤口授粉这种事,实在是让人很难冷静。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云青岚换了身衣服,背起双肩包下了楼。他打算好好教育一下白栎,总是做些不合常理的行为,不是听话的好宠物。
他来到院子里,在铺满树根的地上找了半天,终于在树干旁寻到一根合适的凸起处。
他摸了摸那根粗壮的树根,眉尾微微挑起。
白栎的树皮比前天更光滑了。
他坐在那树根上,背包放在一边,双手紧握,思考着措辞。
不是狗,也不是猫,更不是变异甲虫,或是他以前训过的任何生物。
而是一棵也不知道还算不算植物的,食人树。
云青岚发愁地撑着额头,一片红色的花瓣从眼前飘落,躺在他的脚边。
他拾起那枚花瓣,在手中轻轻摩挲。
“刚才,谢谢你了。”他对着花瓣说。
手中的花瓣脱离了花朵,却像还保有生命似的,边缘的小锯齿软软地收束起来。
“但是,下次不要随便闯进我的房间了。不是因为讨厌你,只是我也需要一点私人空间。”
“人类,是需要保持距离的生物,”他手抚在树干上,“哪怕对我,也一样。”
“当然,如果你表现得更听话,我可以给你奖励。比如新鲜的肉,或者别的什么。”
树冠上的白花顺着枝干爬下,藤蔓像条温顺的银蛇,吊在他脸前。
花瓣还是焉焉的,像是几个月没浇水似的,花蕊上的花药也瘪了下去,看来刚才它的粉都吐光了。
“你想要什么,我会尽量给你。但是这座岛很荒,我们没有太多选择。”
白花还是挂在那儿,贴着树干,毫无反应。
见它这副模样,云青岚简直绞尽脑汁,到底要怎么才能哄好一棵树?
他沉思半晌,试探着开口:“其实,撒花粉也不是不可以。”
果然,花瓣有了动静,它忽地鼓起来几片。
“前提是,你要听我的话,”云青岚手背贴在缓缓变得肉鼓鼓的花瓣上,“还有,花粉要撒在我指定的位置。”
比如瓶子里。不过这一点,云青岚不打算跟它讲明了。
“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就拍两下我的手。”
白花晃动着藤蔓,在他的手背上蹭了两下。
“很好,这是我们的约定。”他翻过掌心,在圆鼓鼓的花骨朵上安抚地捏了捏,“开心点了吗?”
白花在空中转了转,迅速恢复了生机。短短十几秒内,整棵树像重新活了过来,藤蔓往下垂落,枝干也挺了起来。
就像镜头快放一般,一棵干瘪的树就这么重回生机。
云青岚注视着那朵花,花瓣上那些细密的金色纹路,如通电一般发出光亮。
真是叹为观止。
云青岚被这景色迷住了眼,这个白栎,总是能带给他惊喜。
他靠在树干上,仰头观察树的顶部。那是食人树的“口”,里面有它的消化系统,和其它“内脏”。
也许它是通过操作“脏器”的方式,控制外露枝干的形态。
云青岚在脑子里分析了一通,打算把这个猜测记载下来。这可是之前的报告里没有提到的。
他立刻钻进地下室的工作室里,翻开记录本,把这两天对食人树的观察都详细地写了下来。
[一号白栎观察记录]
滴滴——通讯器响起,他笔尖顿在纸上,已落下几个字。
[A001号,性格单纯,不太听话。]
[是我喜欢的宠物。]
去看一场壮丽灯火表演,去看满是尖叫呐喊的高空蹦极,去坐盘旋曲折的过山车,唰得一下冲到最高点,然后被啪叽一下甩飞——隼,没有安全带。
去听一场路边音乐会,在激昂的音乐声中,与一只边叨面包边摇脑袋的白凤头鹦鹉相遇。
音符流淌,激起层层涟漪,情绪高涨的热情气氛中,随音乐律动的隼和鹦鹉对视。
视线交汇,确认过眼神,是喜欢音乐的同好。
白葵在其主人惊恐的目光之下,举起爪子上啃到一半的牛角面包,伸出。
“cheers~”
隼举起吃到一半的猎物,和它碰了碰。
cheers~
第 86 章 隼,逃票了?
一则标题名为【不速之客,游隼飞进高铁乘车】的文章出现。
平心而论,文章的标题在众多震惊流的标题中并不出彩,有种平时循规蹈矩突然想要玩一把潮流的转型老干部风。
再看一下发表者,果然,高铁官方的账号,再看一下文章的热度指标,果然,没什么水花……火红的“热”字打在文章的右上角。
观看者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或是bug了。
他下拉页面,页面出现刷新的图标,刷新完的页面,大大的一个“热”的标识依旧存在,而且文章下方的浏览数据和点赞的数字还在迅速上升。
现在的人闲得无聊,这种文章都能有高热度了?
上次是二爷爷拍到了游隼,这次是表妹拿到了游隼视频。云青岚刚把车停好,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在大门口往内探头,只见食人树的树根正在土里翻动,整个院子里的土都被翻得乱糟糟的,几块树坛留下的铁板插在土里,转眼间就被树根埋了下去。
白栎又在做什么?
“自己去玩。”
他放开拾一的牵引绳,拉着箱子和行李箱,默不作声地绕了一圈,从大厅窗户翻了进去,先钻进了地下室。
得把东西先整理一下。
曲陆的手提包里只有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五瓶营养剂,外加一本薄薄的白皮书。
那本书上干干净净的,连书名也没有,很是奇怪。
翻开书页,里面是各种各样的数字,以表格的形式一排排列好,大到十位数,小到零点几位,只有少数几排数字后面跟着单位符号。
云青岚坐在桌边,对着册子研究了几分钟,得出一个结论。
这些表格,大概是水域里所含物质的量表。
曲陆带这个过来干什么?
他把书丢到桌上,懒得再思考,还是先验验货吧。
拉杆箱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三十盒巧克力,云青岚的倒出两颗丢进嘴里,柔滑的巧克力化在齿尖,把心间都填满了甜味儿。
他喜欢甜食,在这个食物单一、匮乏的世界里,甜食也是维持他精神稳定的上瘾剂之一。
云青岚数了十颗巧克力豆,宝贝似的捧在手里,用一块毛巾包好,揣进怀里。
去给白栎尝尝好了。
他放好枪后,爬到了二楼的休息室里。此时白栎已经安静下来,但树冠看上去有点不太一样。
那些枝条收束得特别紧,就好像紧紧簇拥着什么东西,大白花正伏在上面,小触须一扭一扭的。
“一号,你吃过其他东西吗?”云青岚对着窗外喊道,“除了肉以外。”
白栎的头猛抖了一下,缓缓地探出一片花瓣尖。
“要不要试试这个?”云青岚掏出外套里的巧克力豆子,“很好吃的。”
他提着那团包着豆子的毛巾,在窗檐处晃了晃:“来吧,宝贝。”
大白花从树顶上溜了下来,它好奇地探出花蕊,在那团毛巾上摩挲几下。
一根细藤蔓摸索过来,缠住了那团巧克力。
“等等,”云青岚没有放手,反而攥得更紧了一点,“这个不能一口吞下去,要慢慢品尝。”
他掰开那根藤蔓,把巧克力捂在怀里。
“你把嘴巴张开,我来喂你。”
云青岚观察着白栎的头,它迷茫地挂在那儿,似乎是没有听懂。
“你的嘴巴在哪儿?”云青岚捡出一颗豆子,展示给它看,“你把嘴张开,让我看看。”
顺便研究研究。
云青岚期待地望着白栎,他很少露出这种表情,就像是在等待一份美妙的礼物。
白栎“看”入了迷,人类这个样子,真是让它“心”都要化了。
它不想让人类失望。
可是它的口里很危险,万一人类摔下去了
白栎犹疑着,云青岚的表情逐渐变得失落。
他瞥了瞥嘴角:“好吧,你不喜欢吃。那就算了。”
“正好,我自己留着。”
他把手中的巧克力豆丢进嘴里,坐在床沿边,余光捕捉着白栎的一举一动。
“一个人吃也没关系。”他靠在墙上,自言自语着,“好东西就是要独享。”
大白花还是趴在窗框上,一动不动的。
白栎不会不懂他的意思,这可是顶级变异体。
也许只是不想让他看到那张嘴。
云青岚惆怅地叹了一口气,作为一个污染物研究员,好奇心没得到满足,是会抓心挠肺的。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很多和白栎相处的时间。
云青岚很快便释怀了。但他这副沉默思索的模样,在白栎“眼里”就完全变了味儿。
人类好像不开心了。
那怎么行,不可以不开心,它要把最好的都给人类。
它把头搭在人类的肩上,两条略粗壮的藤蔓贴在暖呼呼的背上,安慰似地环住了“怀里”的小人儿。
云青岚被这突如其来的贴贴搞得有点懵,整个背都僵硬了起来。
他对身体的接触很敏感,若不是白栎是棵树,他早就暴起了。
“你做什么?”他警觉地低下头,只见两根藤蔓已经缠住了他的腰,第三根藤蔓竟钻到他抬起的膝盖窝下。
鉴于今天早上的经历,云青岚条件反射地蜷起身子,想要躲开藤蔓的缠绕,不过这个姿势却显得像在往它“怀里”缩。
白栎很明显会错了意,更多的藤条包裹过来,将他团团抱住。
很有力,也很温柔,连倒刺都变得软软的。
“你?”云青岚一时忘记了挣脱,眼看着自己被像茧子一样裹住。
白栎小心翼翼地捧起人类,花蕊钻进了对方的衣领里。
“别乱钻——”云青岚捏住蕊尖,那根滑溜溜正搭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话音刚落,身体忽地腾空。
较细的藤条缠着他的四肢,几根粗壮的藤条托着背部,把他从窗口抬了从出去。
云青岚还是第一次有这么新奇的体验,惊喜感很快压过了内心失控的慌乱。白栎并没有把他缠得很紧,他攀着肩旁的一根藤条,翻身往下看去。
食人树的顶部,承载着白花的那根枝条旁,竟有一条深邃的裂缝,约半米多长。云青岚被好好承托着,正靠在那条裂缝旁的粗枝丫上。
那条缝隙的边缘开始轻微地蠕动,挤压,然后缓缓打开了一个口子。
像一条竖着摆放的嘴,口里是粉色的肉,只不过还环绕着一圈毛茸茸的“牙齿”。
那一圈毛茸茸也不知是不是牙,只是晃眼望去,是一圈尖锐的、密集的小软刺。
“这是你的嘴?”云青岚双眼睁大,眼眸里亮晶晶的。他从未见过这么抽象的“小”家伙。
对别人来说,这场景或许有些惊悚。但对云青岚来说,就刚好合适。
好神奇的“小嘴”,有点可爱。
他忍不住伸手,想去触摸口子的边缘,一根小细藤却缠上来,捉住了他的手腕。
“不许我摸吗?”云青岚挑了挑眉。
眼前的小嘴吧唧两下,一根软软的“舌头”钻了出来。
与其说是舌头,不如说是更像触腕,和它的藤蔓长得很像,只不过是暗粉色的。
啪叽——粉触腕毫无预兆地在他的左手腕上舔了一下,留下湿漉漉的水渍。
“??”云青岚手一软,那包巧克力豆就被整个卷走了。
同事感慨:“你的人脉挺广啊。”
小李:“没没,我认识的大多都在北方,熟悉点的人里面也就以前的一位师兄去了南方。”
同事开玩笑:“你师兄哪里工作?说不定游隼就去了。”
“我记得是……溪平市吧。”小李回忆,最后不在意地一摆手,“放心,哪有这么巧的事。”
海风轻拂,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咸咸的味道。
溪平市沿岸,游隼搭乘小船,吹着海风,缓慢接近前方的城市。
第 87 章 新城市,抵达第一天
[鸟不能坐车,是不是应该加上一个禁鸟标志告诉鸟们]
[别加了哈哈,小心和城市一样,地铁上的禁止标志过多,都变成滚动的了]
[现场上演18禁是吧]
[说到这个,是时候放出我珍藏已久的图]
[好图,偷了]
[网络速度,一键出图?]
看,隼是有身份的隼。
白栎的“手”在他腿上扭动两下,似乎是听懂了。
“很好,很乖。”
他手掌一松,刚抽回手臂,那根花蕊又主动凑了过来。
白栎好似在耍赖,带着软刺的花药囊又塞进了他手里。
“我不是刚说了,不要随便用这里”云青岚无奈地握住扭来扭去的花蕊尖。
两根略细的藤蔓也探了过来,像手臂一样搭在云青岚的腿上。
而白栎的“头”,也乖巧地伏在他的双膝。晃眼看去,就像个蹲在腿边的人形。
充满了依恋感的姿势,也有点怪。
可能因为像人。
云青岚按捺下心中那种怪怪的感觉,右手安抚着白栎的花蕊,左手指悄悄剥开腿上一颗红花的花瓣,研究里面的软刺。
严格来讲,这些软刺也算它的繁殖器官,只不过没有雄雌蕊的特征,应当是功能变了。
成了吸血和分泌黏液的地方。
白栎的头缓缓收束成一团,花瓣边缘的触须毛茸茸的,就像一只卧在膝头的巨型白猫团子,只是毛过于稀疏。
云青岚嘴角忍不住弯起,左手像摸猫一样顺了顺花白花的肉瓣。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一根藤蔓已经偷偷探进他的后腰,抽出了他今天携带的新枪。
“你有什么爱好吗,”云青岚还沉浸在与宠物的“心灵交流”中,“除了吃人以外?”
啪嗒一声,枪套的扣子弹开又,白花忽地往前一冲,把那把枪“吞”进了花瓣里裹着。
嗖嗖两下,手上捏着的“小手”逃走了,藤条顺着来路抽了回去。
“”云青岚手下摸了个空,腰间的枪也没了。
大意了
捕□□被白栎收进了树冠里,定睛一看,三只一模一样的白枪就这么排列在一根树杈上,用藤蔓吊着。
就连缠绕的角度都差不多,像复制粘贴的三块吊饰似的。
“你是有收集癖吗?”云青岚气得想笑,“我真的不会拿枪对付你的。”
白栎装作没听见,房间里的藤蔓也安静地伏在墙上,小红花一张一合地蠕动。
云青岚望着那些小红手,十几分钟前才跌落低谷的精神值又回升了许多。
果然,这棵白栎是他的宝贝。
他回到终端前,再次点开收件箱,略过老师的信,新建了一个页面。
[总领女士,今天岛上新来了个人]
*
接下来几天,云青岚都没有收到总领的回复。他一直窝在地下的培育室里,记录“净土种子”项目的进度。
顺便,也没忘记与白栎培养感情。
那棵凶猛残暴的食人树,在云青岚手里,却乖得像只粘人猫一样。
白天,云青岚待在地下,白栎就安静地定在院子里睡觉。晚上,云青岚回到二楼休息,它就潜伏到窗子边,试探着进入。
它的藤条会铺满房间的四壁,在屋子里释放出清甜的花香味,催人入眠。
白栎还学会了分寸,没有云青岚的允许,它绝不擅自再钻进被窝里。还好,它的小孢子已经授完了,这种冲动也减轻了许多。
至于云青岚,他度过了这一年多来,最舒服的几日。没有噩梦,没有疼痛,每天准时倒头就睡,第二天起来,白栎在窗檐陪着他。
唯一奇怪的是,休息室里总会有物件莫名失踪。
云青岚已经丢失了两套睡衣,一只自动笔,还有一块洗脸巾。他时常怀疑,是白栎把东西藏起来了。
证据,就是他那被弄得乱糟糟的衣柜。
“你把我的东西偷走了?”云青岚朝着窗外的大白花质问。
白栎毫无反应。
云青岚摔上窗户,气鼓鼓地下了楼。
为了防止东西继续丢失,他只得把衣服和日用品都搬进地下实验室,洗澡也不再使用二楼的浴室,而是用实验室里的净水。
很奢侈,他有点儿心疼。
除了休息以外,他还时常会坐在树干底下,一边抚摸树皮,一边和白栎聊天。
这有利于培养它对人性的理解,变成更听话的宝贝。
“你识字吗?”
云青岚手捧着一本白皮薄书,指着上面的一排数字。
“这是什么单位?”他食指戳着一个T的符号。
大白花挂在他肩头,一根藤条搭在他腿上,往本子上蹭了蹭,划出一个字母。
“你到底是怎么看到的?”云青岚捏着藤条尖端,剪断它的心思又蠢蠢欲动了。
“‘水’,会写吗?”
白栎没了动静,藤条安静地耷拉着。
能识字,但不会主动写字。也许它只会模仿图案,又也许它只是懒得写。云青岚一边琢磨,一边记录到观察日记上。
写下几排字后,云青岚把笔插进口袋,目光寻找着大狗的身影。
“今天必须得出门办事儿了。”他顺着白花瓣的纹路摸了摸,起身往地下室去。
拾一正躲在楼里的大厅角落。它这几天可受尽了委屈,主人不怎么理它了,而它每次靠近那棵树,就会被藤条赶走。
“呜呜呜。”它躲在一处高柜后面,可怜兮兮地哼唧着。
地下室的门再次打开,它的主人背着双肩包出来了。更重要的是,他的腰间带上了枪和小刀。
这说明,主人要带它去放风了!
大狗嗷嗷叫着扑了过去。云青岚往旁边退了两步,还是没躲过一脸的哈喇子。
“别闹。”他揉着狗头,把它按下去,“从后门出去。”
所谓后门,就是那扇大厅里的后窗。为了防止被白栎抢走第四把枪,云青岚把窗框直接拆掉了,只剩下一个大窟窿,还在堆上两个长凳当作梯子。
“走吧。”
他提着工具箱,领着拾一寻到了大门外停靠的甲壳虫车。
“今天去碰碰狼。”云青岚带上头盔,刚要启动,一根银白色的藤蔓顺着院墙垂落下来。
这白栎的藤蔓什么时候长这么长了?
他警惕地往后缩了缩,用外套把腰间的枪套遮住。
“去给你找吃的,”他按下发动机旋钮,“在家乖乖等我。”
他踩下油门,甲壳虫朝着北边冲出去,风呼啸着往后飞,拾一扒在后座上,呜呜乱叫。
“嗷嗷嗷!呜呜呜!”
拾一越叫越大声,反常地蹭到云青岚肩上,声音丝毫不愉悦,反而很惊恐。
“你怎么回事?”
云青岚不得不扭头,眼前是拾一耳根下两排锃亮的犬齿,狗耳上垂下一朵暗红色的小花。
白栎的手掉了?
他猛地踩下刹车,肩上的大狗和一条灰白色的条状物随着惯性飞了出去。
那条状物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叽摔到地上。
“你怎么自己断了?”
云青岚震惊地盯着那根藤条,它正在地上扭动着,奋力环成一个圈,然后没了动静。
那朵红花缀在衔接处,看上去干瘪瘪的。
云青岚俯身去捡,手刚触碰到小花,藤环就像小蛇一样,嗖地钻到了他的衣袖里。
“?”
他赶紧扯住藤环的尖,把它往外扯:“别乱钻!”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重复过多少次这句话了,真是
太不听话了。
藤环不情愿地从他的肩膀上溜了下来,最后趴在手踝上,慢慢环成两个圈,像手镯一样挂在手腕。
“就这样呆着,”云青岚指着那朵红花,“不许再乱动。”
小藤环安静地贴着他的皮肤,伪装成一个普通的手环。
迎面一张大网扣下。
看热闹的隼被抓住,一并做了个身体检查。
检查途中,白栎抓着猎物来找他,见云青岚躺在人类手中闭眼不动,天空盘旋一圈,迟疑地下降一点查看。
当他飞行的弧线来到最低点,即将重新抬升时,温和微笑着的阿姨抄起网兜,一抬手。
三杀。
躺平等待检查过去的云青岚听到声响,睁开眼,身边刷新了一只和他一样被抓住的小伙伴。
“咯啾???”
抵达溪平市第一天,游隼们跟着隼妈感受到了人类的险恶。
第 88 章 隼的一天
“啾……”你怎么也被抓了……
云青岚和白栎对视。
他还以为按照白栎不轻易让陌生人靠近的谨慎性格,谁被抓都不会轮到小伙伴,此刻属实是有点震惊。
为了飞低点查看情况而被抓的白栎眼睛放空,同样没回过神,不用过多解释,他一侧头,看看撑着网兜揉腰的阿姨,一切皆在不言之中。隔了一个冬天重新吃到的雁肉甚是美味。
云青岚珍惜地浅尝品味两口,眼睛一亮,埋头大口干饭。
喙部的齿突协助他轻易撕开肉块,分成适合入嘴的细小肉条,大雁的种类太多,这次抓捕的又是一种他们所不认识的雁子,味道也略微不同,进食雁肉的同时,云青岚不可避免地想起以往和落雪合作捕猎大雁的经历。
也不知啾啾和落雪是否踏上返程的旅途?还没商量出结果,游隼们双双起飞,像是没有看到他们一样,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贴心地给人们留下一点动手的空间时间。
人类的体型在游隼的眼里和巨人无异,对于游隼来说是莫大的危险,其他巢屋的游隼看到人类抱有警惕。
可能是和人类相处的时间长,云云白栎亲近人类,对人习以为常。
大家推测过游隼们的性格,得出的结论是白栎由人类抚养长大,不怕人类,而云云从小便表现出不一样,和其他的野外游隼们都不同。
而且不是所有的人类都能接近,外出旅行遇到想要近身的人,他们会提前起飞,飞到高处保持距离。
不管怎么说,游隼们避让方便了给小游隼们戴脚环,也让前来的人们放松,没之前紧张,带着装备爬上巢。
小游隼们在屋子里面睡觉。
拦隼的木板只能从外面打开,巢里面的小游隼摸不到卡扣,安装好木板,没有家长游隼在,前来的人类胆子大了不少,没带头盔,打算速战速决。
一切准备就绪,他们架设好摄像机,打开巢屋侧面的活动墙壁。
小游隼们正睡在打开的墙壁角落,一打开,摄像机的捕捉到三只懵逼的小游隼。
作为反应快的游隼,老三带着老二着急后退。
平时老二和老大是一样的勇猛,但是经历过雨天面貌全飞的家长,还有袭击游隼的蜥蜴和蛇,老二的思维转变了一点,遇到事情不着急先上,谨慎观察一番再去下手。
两只小游隼后退,只有老大姐站在前面 ,说不好是勇敢还是钝感力过强。
小隼起初敢于迎接敌人,但是随着墙壁逐渐打开,人类的身影全部露出,隼也有点害怕了。
但是没关系它们是三只游隼,除了它,还有两个弟弟呢。
老大姐回头后看,身后空空。
自己的两个弟弟早就不知道何时跑到了后面的角落。
你们什么时候过去的?
老大姐惨遭背刺。
而趁着老大发呆的时间,人类手一抬,抓住隼,麻袋套住,得到了第一只小游隼到手。
麻袋一套,就是一生的阴影。
眼睁睁地看着姐姐被抓走,来着是敌是友立刻区分。
小游隼们使用了一个平时很好用的招数,摇隼。
状告家长。
尖细的小隼叫声响起。
往日听到它们的呼唤很快就会赶到的家长们却没出现。
人类的大手伸入巢屋,冲着小游隼们而去,得不到家长的回应,小游隼呆了一呆,随即飞速散开,一只冲向巢屋口,一只被人类盯上,扑腾着跑开。
闲暇时他也曾仰头望天,想从密密麻麻的鸟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奈何迁徙返回的鸟类太多,密密麻麻,身影重重叠叠,下层的鸟挡住上层的鸟,凭着游隼的视力都很难看得过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云青岚只好耐心等待。
有过上次的经历,至少落雪是知道他们居住的位置。
虽然他不能确定潇洒又随性的老母亲会不会专程过来看他们。
秋季见面是因为他们没有动身迁徙,春季他们迁徙回来,似乎没有需要专程来见面的缘由?
云青岚和白栎提及此事,白栎看一眼经过的鸟群,不太能理解。
猛禽的生活简单,简单到可以称之为单调。但也意味着一切如常,没有危机,安全而充实。
白栎特殊,他不介意陪着喜欢找乐子的云青岚到处飞,今天去水里抓鱼,明天去动保局蹭饭,后天去和鱼鹰打架,各种多姿多彩的小事装点生活。
可另一层面,他也继承了大部分游隼的思维方式。
平日里捕猎休息,夜晚小心敌人袭击,没事时外出巡视领地,偶然想到幼年时期长大的鸟巢和抚养长大的亲鸟便动身前去看望一眼。
很少会像云青岚这般天天思念。
云青岚听完,大惊。
他的思想中人类思维占多数,白栎的想法更有参考价值。
按照小伙伴讲述的游隼随性的态度,老母亲飞来见他们的概率似乎更加渺茫了,只能盼望母亲经过时脑中灵光一闪。
哦,我似乎还有两个离巢的孩子。
离巢,划重点。耳边乍一下清净,反倒是不习惯。
当年育雏结束也没这种感觉啊。
六一沉思。
思来想去,找到了原因。
每次回家就被逆子们堵在角落讨要食物,和每次回家就被小游隼追着送食物,两者肯定不同。
六一曾经也是四处旅游的隼,被激发起兴趣,也想着出去转转,看看云青岚他们外出是去什么地方。
接下来的一次,小游隼们飞行外出,六一说去就去,尾随他们身后。
飞到途中,前方的小游隼们分开飞往不同方向,六一略微犹豫,选择了自己相对熟悉的小游隼。
老游隼没掩饰动作,云青岚自然发现了他的行踪。
路上多一只能一起飞的隼,乐趣也会更多一分。
特别是老游隼还没跟他们出来过,光是分享就能分享好久。
云青岚首先带着老游隼去看他的鸟巢大作。
最近风大,鸟巢位于大树顶部的枝杈上,吹到的风更多,插在空隙中的羽毛没能坚持太久,掉了一大半,剩下的顽强坚持,但羽毛颜色大不如前,蒙上一层灰,看着惨兮兮的。
上次来还是好好的,现在却变成这样了。
云青岚空中紧急刹车,痛心疾首。
鸟巢样子不如从前,可依稀能看出以往的模样。
第一次见到这种外观的鸟巢,六一没踩鸟巢,落到旁边的树枝上,谨慎观察鸟巢。
云青岚忙着进行补救复原,调整完鸟巢上的羽毛,从树下捡了几根没飘太远的羽毛,叼回来挨个插紧。
可惜无论再怎么恢复,看起来都和以往不同。
云青岚觉得自己需要伤心十分钟。
六一看完他忙碌的全过程,打量鸟巢半响,扭过头,一梳羽毛,准确从背上梳下来根长羽毛。
羽毛的局部更换全年进行,春秋季还会进行全身大面积换羽,六一年龄大,换羽次数多得数不清,哪处羽毛刚刚长出,哪处羽毛快要脱落心里大致有个底,现在随口一拔,就轻松拔下根羽毛,没有半点痛楚。
拔完后,他咬着羽毛,仿照小游隼之前的姿势将羽毛插进鸟巢。
羽毛插得歪歪斜斜,中部还因为力度没掌握准,咬出了一道深深印痕,差点从中间折断,和周围精挑细选出来的彩色羽毛相差极大,显得突兀。
六一尴尬用嘴抬了抬羽毛。
一转头,看到个泪汪汪的蛋花眼。
六一知道如此拔毛不会痛,但一岁都不到的小游隼不知道。
从云青岚的角度看,老游隼“狠狠”从背上拔了根羽毛下来,叼着羽毛观察鸟巢,不熟练地将羽毛插上去。
长大了,不用养,可见可不见。
云青岚沮丧一秒,随即重振旗鼓。
没事,他时刻想念啾啾落雪,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落雪武力强,想来繁殖地固定,大概率是小时候长大的巢屋,啾啾暂时不确定去向,可以到处找找,找不到还能去人类那边查看定位,方法总比困难多。
云青岚做好打算,便也不那么焦虑,心情明媚。
心情变好,想到刚刚白栎说的话,心血来潮去问白栎有没有想念过他。
云青岚表示理解。他懂他懂,出现扫地僧阶级的大佬太犯规了,不是他们这个阶段能应付得了的。
1.醒来
2.抓只鸽子
3.和小伙伴健身玩耍一小时
4.抓只鸽子。
5.随机搭辆公交车逛一圈市区
6.看一看没长大的小游隼
7.抓只鸽子
8.睡觉
9.重复以上过程
第 89 章 回旋镖
对着外卖,云青岚有点傻眼。
听过小猫小狗偷东西,没听过小鸟偷东西。
哦,现在听说了,赃物不正摆在他面前呢。
不过如果是乌鸦,似乎不是没可能,毕竟是鸟类中的高智商代表。
鸦科大佬名不虚传。
袋子中的酱料没洒出,盒子中的鸡肉完好没有缺少,就是散落的黑色羽毛多了点。
大学时期被偷过外卖,云青岚抓起外卖袋,思考送回的可能性。
他叼起袋子的提手,稍微一用力,“咔嚓”提手断开。
白栎爪子抓着树枝,困惑看他一眼,没明白。
他们从来没分开,谈何想念。
云青岚想一想,点头赞成。
不过和落雪啾啾见面的计划暂时要往后延一延,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毛毛虫的外观眼熟。
乳白色的虫脚短圆,车窗也是纹路一般的圆形,是宝可梦里的绿毛虫。
什么童年回忆大杂烩。
但凡是以旁观者的视角云青岚肯定如此吐槽,然而他在梦里,还是他自己的梦。
梦中,云青岚没意识到不对,光是惊讶在“哇,绿毛虫”“哇,运气真好,遇到了绿毛虫巴士”,自然而然地扫码坐车。
乘客上车,虫虫巴士关门启动,圆形的虫脚其实是车子的轮胎,咕噜噜转动。
虫巴士的体积看着大,速度一点不慢,唰一下冲出,一股强烈的推背感觉产生,云青岚滚下座,下意识地抱住车厢中的大柱子,手脚并用,还用上了嘴巴,不过梦中的他完全没去思考为什么自己会用嘴巴去咬柱子。
巴士是神奇的巴士,不止跑得快,还能凌空飞行,开到悬崖边,车子往上一蹦,腾空而起。
于是坐椅飘到空中,车内的所有物品乱飞,云青岚手里抱着固定自身的大柱子同样跟着乱飞。
云青岚:?
什么劣质做工?
隼被无语醒了,睁眼才发现梦不全是假的——他真的腾飞在空中。
连咬带抓抱住小伙伴,嘴巴咬得死紧,爪子抓着人家的翅膀根部,白栎想飞都飞不起,放弃挣扎,生无可恋地望天。
车前跑过两只羊,蹦蹦跳跳地穿过公路去另一侧吃草。
云青岚似乎找到了车子急刹他们被甩出的原因。有前科的六一这下解释不清了。
某次休息,他趁着云青岚睡觉,准备出去活动一下,顺便抓只猎物。
小游隼们站在另一根树枝上,云青岚闭眼睡觉,白栎还醒着。
小游隼们的性格区分明显。
白栎平常安静,但是吃猎物速度很快,会时刻警惕周围,平日里警戒的任务也多由他做。
云青岚属于闲不住的隼,让他站在一个地方守一下午,不如放他出去抓一下午的猎物。
有小伙伴在,他睡得安心,一些细小的声响吵不醒他。
六一放缓动作,同时轻柔叫一句,让白栎别叫醒云青岚。
白栎眨眼,没有叫醒小伙伴。
结果,六一飞出百米,身后还是多了一条小尾巴。
白栎确实没喊醒云青岚。
因为今天下午轮到他去跟着老游隼了。
六一:“……”
难怪睡得那么香,原来是商量好两只游隼互相轮换。
鸟群一路向南,越过丘陵平原,行至一片高大的山脉。
山脉会为鸟类提供便于飞行的上升气流。运用地理知识解释就是:白天,山谷气温低,山顶气温高,高压流向低压,气流从山谷,吹向山顶。
与之相似的,还有海岸线附近。
它们沿着山脉飞行。
游隼的视野中,山脉平行凸起,看不到尽头,绝对不止一条山脉。
宽阔的平行山脉群成为一条便利的高速公路。抓住机会,他们中途没休息,跟随猛禽队伍持续飞行了一整个白天,傍晚气流减弱时才歇脚。
高速飞行体验过就忘不掉,云青岚降落还有些不舍。
他们到达了一片长着芦苇草的浅滩。
大多数鸟类停下脚步,在此停留休息,啄食草叶中的草籽、树上的果实、土壤的昆虫……会捕鱼的则站在水中,捕捉今晚的口粮。
就近捕捉到猎物,用餐完毕,云青岚随意飞动着观察。
中间的一群白色大鸟引人注目。
它们飞行而至,鸣叫声宏亮高亢,长长的颈部如铜管乐器,三四公里以外都能听到。
头顶一抹红色,翅膀薄而轻,前半部分洁白如雪,后半部分则过渡为黑色,像一幅高雅的水墨画。
空中出现一条优美的曲线,游隼们一同砸到车前盖上。
羊窜出,车子往前一拱,险险刹住了车。
游隼砸下,稍稍起步的车又一拱,急刹停下。
“我去,什么鬼啊。”车辆摇动,驾驶座上的青年眼睛昏花,感觉自己脑浆都要给晃匀了。
哥们,你别骂,让我先骂。
云青岚捂头,同样很想蹦出几句国骂。
大意了,果然,没有护栏的车不能随便睡觉。
没睡觉,但是被滑过来的小伙伴一个滑铲铲倒,且被死死抱住打不开翅膀的白栎不是很想说话。
人和游隼差点吓死,只有小羊快乐的世界达成了。
由此可见,车不能乱坐。
游隼们缓缓神,换了一辆顶上安全的车。
不提缺点,货车是个不错的选择。
急停急刹少,行驶平稳,车顶宽敞。
倒反天罡,鱼……鱼吃鸟了?!
即使是一些刚出生的小鸟,体型也有将近一个鸡蛋大,就那么被鱼拖到水下吃掉了?
听说过肉食性的鱼类凶猛,未想到能凶猛到这种程度。
湖泊水面浮了草叶,黑鱼一闪即退,潜入到水下,钻进泥沙中。
游隼的捕猎场是天空,不是湖泊。
水底的深度深,游隼没有潜水技能,不像鱼鹰冲进水中再冲上来,一套捕猎下来毛发干爽,羽毛防水性一级棒。
看过一场黑鱼吃鸟,云青岚顿感前方的池塘不安全。如果他没记错,黑鱼的体型能长到一米多,吃小鸟的黑鱼算是只年轻鱼,再大点的黑鱼祖宗说不定会想尝一尝游隼的味道。
眼下单他一只游隼,落水了还没有同伴救。想抓鱼的隼反被鱼吃,过于冷笑话了,拍下视频说不定能冲个热门。
虽然知道小湖泊养出一米长黑鱼的几率不大,但死过鸟的湖泊气运不好,云青岚短暂迷信一下,从心地放弃这处捕猎地点,顺便找白栎分享刚才看到的画面。
高空视野好,云青岚流畅升空,搜寻小伙伴的身影。
某种程度上,云青岚受到黑鱼的惊吓,白栎这边同样有惊吓。
不过他是施加惊吓的一方。
分开捕猎后,游隼们飞往不同的方向,或许是地区习惯的原因,和云青岚那边的情况相近,白栎去到的村落也遍布池塘,山腰处有个大型的湖。
不同之处在于许多白色的大鸟在池塘边聚集。
缓步慢行,步履轻盈,眼睛注视水面,某一刻骤然停顿,长颈弹出,再收回时,尖嘴上多了一条银色的鱼。
白栎不知道白色大鸟的名称,但是知道小伙伴对这种大鸟感兴趣——味道方面的兴趣。
于是,他果断出手……出爪了。
大鸟数量多,池塘中的是大鸟,边上有体型小的白鸟,挑选攻击对象时白栎没有托大,选择了一只中小体型的鸟。
成年后,他的身体发育没有结束。
因为最近没有抓捕大的鸟,看不出区别,云青岚体感小伙伴的状态和以往一样,要说不同只能是攻击更利落点,猎物死的速度更快点。
白栎却能感受到自己攻击能力的增加,发挥得好,一只隼就能抓捕到白鸟。
没有发挥不稳定抽风的队友,白栎制定好的捕猎计划得到完美的实施。
抓到了一只小体型的白鸟。
白鸟被他压制住,哇哇乱叫,长长的尖嘴转头想要啄他。白栎避开攻击,低头即将结束猎物性命时听到有东西砸落的声音。
“隼哥隼哥,嘴下留情!”池塘上方的小院子中,一位中年人手里的塑料桶落地滚动,手捂心口,心痛地看着游隼嘴下的白鸟。
心痛,但做不了什么。
隼吃鸟,就和鸟吃鱼,是动物习性。而且院子和池塘有一条台阶,冲下去也来不及救。
白鸟们飞向中年人,有几只小点的白鸟,亲昵地围着他脚边打转。
当迁徙进入后半程,居住地中的鸟群返回。
迁徙路途漫长,难免有折损,肯定是没法恢复最初那般,云青岚眼瞅着领地中的小鸟渐渐充盈,恢复以往起七八分的热闹,还没来得及高兴,发现从迁徙队伍中脱离,向下方飞来的还有陌生的猛禽。
入侵者们来了
大自然从来不是安详无害的。比方说一起进食,年纪大点的公隼会追在年轻的伴侣身后发出乞食声,满足地得到伴侣喂来的肉条。
比方说靠着一起午睡,暖暖的阳光下,羽毛轻盈柔软,贴着同伴舒服地睡上一觉着实幸福。
比如说被对象叨着脑袋赶出巢屋……
找老婆贴贴睡午觉不去捕猎的公隼遭到嫌弃,头上挨啄了几下,狼狈逃窜出屋子,站在巢屋外侧木板上选定目标后赶忙追出去。
看来……也不是完全相似。
白栎瞄一眼身旁小游隼。
这位同伴平日里还是挺温柔的。
……除了梳理羽毛碰到痒痒肉。
因为上次看过游隼夫妻踩背时云青岚很认真地用声音传达出不可以的意思,白栎虽然会去留意观察,但动作隐蔽,云青岚一直没注意到这只有钻研学习精神的小游隼的举动。
直至某天下雨。
整片区域许久没下过雨了,云青岚印象中上一次下雨还是学会飞行时的大雨。
雨声轰鸣,放眼望去,满世界都是雨雾,雨水如银丝,哗啦啦地敲击在木屋上,绵密均匀,解压放松,是最好的白噪音。
伴着雨声,游隼们待在巢屋中,舒服地睡了一觉。
雨势渐渐减弱,细雨蒙蒙,雨丝打落到身上也不觉难受,沾上点雨水,羽毛抖一抖,有种洗澡后的洁净感。
大雨倾盆时游隼夫妻守在巢屋内,被迫蹲着孵了大半天的蛋,雨一小,就迫不及待出来活动筋骨。
鸟蛋也不用一直孵,偶尔放置一段时间对于鸟蛋有好处。
趁着雨还没停歇,雌隼翅膀伸展开,扩大翅翼,接住落下的雨水,细致清理起羽毛。
鸟类飞行依靠羽毛,羽毛的完整度,洁净度都会影响飞行,此时的雨不大不小,既不会将羽毛全部淋湿影响行动,也不会过小起不到清洁作用。
先前留在巢屋中进食了一餐,雌隼胸部下方的羽毛上染有一片粉红色的血迹,湿润的雨水滴滴落下,将游隼胸前蓬松的羽毛砸出一个个小坑。
雌隼低头,用喙部梳理,利用雨水洗去血迹。
天空放晴,雨水洗刷去尘埃,焕然一新,树叶上带着水珠,风一吹,滴答答欢快响起。
雨水滴落没什么感觉,但黄豆大的水滴砸到头顶上多少都会有痛感,公隼张开半边翅膀,横在雌隼头上,殷勤帮助伴侣挡雨。
气氛甜蜜,冒着粉红泡泡。
云青岚被小夫妻酸得牙疼,不自觉回忆起自家亲鸟的互动。
……似乎没什么互动。
落雪忙着孵蛋养娃,作为父亲的公隼根本不顾家,说是伴侣都愧对了这个词汇。
难怪他看大树下的游隼夫妻互动会别扭,是因为自己家里的父亲母亲从来没这么甜过啊。
不止他这处,大到金雕,小到灰雀,或是为了上百平方公里的领地,或是为了一棵小小的树木,外界每一处角落都有斗争发生,所有者换了又换,不断洗牌。
南下的部队回归,不少过冬地更偏南的猛禽晚一步到达,回去发现领地中已经被陌生的同类占据,还有的猛禽为了繁殖季,需要更大更广阔的地盘,种种原因最终演变为动荡时期到来。
硝烟四起,战火纷飞。
迁徙结束,空中队伍渐渐消失,随之出现的是抓羽毛啄翅膀打架的鸟鸟们。
鸟类多用鸣叫宣告领地,领地划分不明显,有一部分的重叠。
以前云青岚他们往外部飞行,进入其他猛禽的地盘边缘,领地主人偷懒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是邻居懒得分那么清楚。
现在出去待遇就不同了,猛禽们看谁都不顺眼,都认为是潜在的敌人,高度敏感。
从没经历过这种时期的小游隼们起初还吃了点苦头。
捕猎时被袭击,吃饭时被袭击,就连站在水里洗澡也会遇到袭击!
属于字面意义上的路过被踹。
有过以上经历后,小游隼们摇头叹气,吸取教训,不轻易去远方,就算要去,也是结伴而行,看护后方。
小游隼们绷紧神经应对外界敌人和入侵者,六一则进入退休生活,看热闹看得开心。
亚成年小游隼打起精神,迎接敌人。
虽说暂不打算找伴侣,没有繁殖意向,但他们也不会将到手的领地拱手让人。
居住习惯的地盘搬迁起来多麻烦,而且领地中还有六一,为了六一他们更加要努力,守护领地,给老游隼更好的养老条件。
六一:你们别气我,我能活得更久。
最先出现的入侵者是只苍鹰,年纪不大,眼睛灵动。
作为猛禽中的一员,苍鹰不常现身空中,大多隐蔽在树林中窥伺,短圆的翅膀和长长的尾羽能调节速度和改变方向,穿梭于树枝和树丛间。*
从描述中可以看出,苍鹰与游隼的捕猎方式有所区别,两者的食谱也不太重合,以森林鼠类、野兔、榛鸡和其他小型鸟类为食。
食谱重合度不高,没有打架的必要,云青岚本不太想理会,但年轻小鹰年轻气盛,非要和游隼打一场,暗中躲在阴影里等云青岚靠近时偷袭。
白栎忧愁地计算日后寻找鸟蛋的时间。
他这么想,也便这么说出来。
云青岚伤感的情绪一断,呆呆转头。
等等,让他思考一下。为防止游隼吃白鹭的惨案发生,章鸿轩上前按住最活跃的小游隼,单手压住小隼的翅膀,另一只手给同事发消息,让他带来两个装飞禽的木箱,好将小游隼和白鹭分别放进两个箱子中。
人类忙碌期间,游隼们对视一眼,白栎无声飞离,云青岚则是一步一退,偷偷摸到自己的鸟舍中,门虚掩,装作无事发生。
发生了这档事,他也有点麻爪,不知道走还是不走。
不过没关系,想必在场的人比他经验更丰富,具体的事交给人类去考虑,隼等结果就好。
隼对专业人士寄予厚望。
一只游隼飞走,另一只大摇大摆地进入鸟舍,章鸿轩视力健康,想不看到都难。
他扣住木箱,揉揉头,决定先不锁鸟舍门,同时明白了师弟对游隼们又喜爱又头痛的态度是从何而来。
紧急装好箱子,紧急把不知怎么出现的游隼和白鹭送到治疗室,趁着医生给它们做检查期间,章鸿轩抓紧时间找人调监控。
需要弄清楚的事情太多。
白栎是什么时候到来?白鹭从哪里来?游隼怎么学会的开门?有没有做其他什么事?
以上种种,需要查证。
有一个监控对着云青岚居住的小单间。
调出今日的监控视频,调成倍速,视频默认从零点开始播放。夜间有雨,视频前面很长一段的下雨画面,雨声哗啦里,章鸿轩估摸算了算今天雨停的时间,让人把时间往后拉,去到天刚亮的时候。
画面中的雨水快速闪动,来到清晨,雨停,鸟舍和以往没有差别。
直到一个灰色的身影出现。
大点的成年游隼爪子扣住小游隼的身体,带着它飞落到鸟舍顶部,低头冲下面咕啾。
接着便是人类想调查的事。
游隼是怎么开的门?
视频中,白栎飞到鸟舍门口,站在门的插锁上,嘴巴咬住锁扣,爪子配合。
头一扭动,门开。
所有人:?
稍等,调一下倍速,太快了慢一点。
游隼开锁的视频被来回播放了三遍,放慢视频速度,游隼的动作依然娴熟自然,一副高级开锁大师的姿态。
【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即使他们的锁放在现在不算高端,但是防备个猛禽打开没问题。
谁能想到游隼在外有个队友……
章鸿轩现在很想问问师弟。
白栎把他推进窗户里吹空调。
认真学习的好学生提醒突然失忆的小伙伴。
“咯啾。”你说的,同性也能求偶。
无形中,似乎有一个回旋镖时隔多日,转了一圈扎到自己身上。
云青岚把头伸到窗外。
等等,脑袋冻傻了,让他解冻一下。
第 90 章 酷隼
云青岚大脑宕机。
他们的话题,怎么就,怎么就跑到求偶上面去了?
复盘聊天对话,逐句逐字检查,云青岚……没感觉自己的话有问题。
他没问题,那就是白栎的问题了?
白栎的头已经恢复了光泽,花瓣又变得肉肉鼓鼓的,藤蔓恢复了生机,树冠的顶部也支棱了起来。
它缓慢地擦着树干缠绕,探到人类跟前。
刚刚好像吓到人类了。
人类会不会又生气?
但是好可爱,人类心软的样子好可爱,惊慌的样子也好可爱。
白栎的头鼓起,贴着云青岚的小手臂蹭来蹭去。
“你是不是故意的,”云青岚扯着花瓣上的触须掐了掐,“捉弄我很好玩?”
白栎的头蹭到他胸口上,花蕊在他的手腕上轻轻拍了一下。
“不是?”云青岚挑了挑眉,“你不是很开心么。”
大白花往在他的怀里一拱一拱的。
“行吧。”云青岚无奈道,“恢复了就好。”
他抱住白栎的头,手臂不由得一沉。
恢复了水分的头比先前重了好几倍。云青岚只能把它揽着,全靠白栎自己挂在他身上,做出一个勉强的抱抱。
“以后不要再吓唬我。”云青岚责怪地拍了拍它,“凡事必须先跟我商量,明白吗?”
花蕊从聚拢的花瓣尖挤出,贴着他的肩膀轻拍两下。
“乖。”云青岚费力地扭着头,视线在地上搜寻着。
“你有看到我的采集钳吗?”
工具箱还好好地摆放在凸出的树根上,但他刚才手里掉落的那根采集钳却不见踪影。
“那个工具很重要,快帮我找找。”
云青岚放开白栎,从工具箱里找出一个手电筒,打开光开始仔细翻找。
应该是在白栎的口附近。他蹲在树干旁,手在土里翻了几下。
咕噜,咕噜。口缝里忽地传出几声奇怪的响动,好像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他脚底的土里有东西在往上冒出来,顶到了鞋底上。
云青岚赶紧移开脚,只见他刚站过的位置,湿润的泥巴像煮沸的水坑一样拱动着,地底下的土都被刨了出来。
啪嚓啪嚓,是那根暗粉色的小舌头,它又在刨土。
很快,工具钳的手柄部分就从土里冒了出来,小舌头又往上顶了顶,似乎在示意他赶紧拿去。
“谢谢。”云青岚握住手柄,把钳子往外拔。
而钳子好像被卡住了,他使了把劲,刚拖出来半截,就拉不动了。
“那是什么?”
钳子的尖端靠近土里的部分,有一块蓝色的布条紧紧缠着。
云青岚又使了使力,布条的另一端埋在土里,似乎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他就这么抓着工具钳,和那根布条僵持。
“宝贝,你——”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这根布条有点眼熟。蹲下身一看,这不是他那消失的睡裤吗?
虽然已经拧成了一股绳子的形状,但云青岚绝对不会认错,因为那条裤子上印有黄色小狗的图案,非常显眼。
“你果然把我的衣服偷走了,是吧?”
云青岚瞬间又炸了毛。
“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他对抗着土里的神秘力量,使劲拔了拔,工具钳纹丝不动。
于是他又从箱子里找出一把剪子,准备先把布料剪断。
剪刀的刀刃靠在布料上,云青岚刚要用力,一根细藤条垂了下来,捉住他的手腕。
“你干什么?”云青岚手腕一抖,剪刀掉落在地上。
细藤蔓松了松,没有贴得很紧,而是虚虚地环住。手往回抽时,藤蔓就跟着他的动作走。
“你!”
云青岚气得坐到树根上,把工具钳一丢。
知道这家伙年龄不大,但没想过会这么幼稚。
再这样下去,他好不容易修炼的平和心态都要磨没。
“你到底想怎么样。”
云青岚已经不记得第几次问出这个句子了。
白栎的头又蹭了过来,贴在他的膝盖上,花蕊贴在他的腿上拍打了三下。
“你想问什么?”
花蕊又拍了三下。
云青岚感觉脚底的土又开始翻动,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团白色的布料又钻了出来,上面沾满了黏糊糊的泥巴。
是他另一条丢失的睡衣。
云青岚撑着额头:“你把我的衣服埋起来做什么?”
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你真的有收集癖?”
这是唯一的可能了,他的枪,他的衣服、水杯、毛巾,还有笔,都是这么遭殃的。
而且只收集他用过的东西。
腿上又传来三下轻微的拍打,白栎还在锲而不舍地征求他的同意。
有节奏地,每过两秒,就拍打三下。
“别拍了,”云青岚终于把手从细藤蔓里挣脱出来,“不可以。”
他其实没太明白白栎在问什么。但既然和他丢失的物件有关,那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些东西是归属者的私有财产。”云青岚俯身去抓他的白睡衣,“你不能随便就拿走。”
他指尖刚触碰到睡衣,那根粉色的舌头就从土里冲出,在他的手背上舔了一下。
顺便还把睡衣给重新卷进了土里。
“”
云青岚气得不想说话。那根花蕊还在他的腿上锲而不舍地,三下三下的拍打。
它的确遵守了人类定下的规则,凡事都要问一问。
只是不问到人类同意,它不会罢休而已。
云青岚一言不发地捡起地上的剪刀,丢进工具箱里,然后提着箱子起身就走。
他一深一浅地踩着土,往地下室的方向走。没踏出几步,白栎就追了上来。
大白花挡在他面前,浑身泛着金色的纹路,看起来情绪很兴奋。
它张开花瓣,里面的花蕊正缠着刚才那根采集钳,递到云青岚面前。
“呵呵,你还知道还给我?”云青岚接过钳子,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我的其它东西呢?”
花蕊凑到他的手腕上,又拍了三下。
“我说了不行,所以,你要把其它东西也拿来。”
花蕊继续拍打,还是三下。
“你耍无赖是吧?”
云青岚狠叹一口气:“算了。”
“别挡着我,自己玩儿去。”他推开白栎的头,径直去了实验室。
白栎蹲回了树干底下,心满意足地继续刨土。
它的小舌头卷着人类的衣服,把它们埋到深处。
人类终于同意了,人类好温柔。
它要把沾有人类气味的用品都好好收集起来。
这样,就算人类出去打猎的时候,它也不会孤单了。
它的树根往下继续挖扩,延长,在口缝下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间,把人类的东西都存了进去。
包括树上那三把枪,也被它塞进了洞里。
白栎的树根紧紧抱着这些东西。它的树根“吸食”着人类残留在物品上的味道,花瓣上的金色纹路越来越亮,在空间中探寻着它派出去的一根触腕。
还好,那根触腕还好好地贴在人类的小手臂上。
白栎安心地蹲回了树冠上。
而云青岚一直忙到深夜,才收拾完院子和实验室。
尽管很累,他还是换了睡衣才钻进了被单里。
屋子里弥漫着甜香,他很快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只不过,这一晚,他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滑腻腻的梦。
睁开眼,却又都忘记了。
窗外射进刺眼的光线,他睡意全无,迷迷糊糊地趴着窗檐,观察院子里的食人树。
白栎好像还在睡,它的花冠趴在树顶上,一起一伏的。
太阳底下,花瓣上的金色纹路闪着光,一颗有生命的大球。
越来越美了。
云青岚欣赏了一会儿他的宝贝怪物,爬下床寻找外衣准备穿上。
军服外套就搭在椅子上,他扯过来披上,左右寻找着外裤。
不对,他昨天明明把外裤和外套一起搭在这里的。
云青岚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把已经空空的柜子都翻了个遍。
他的裤子不见了。
“”他站在窗边,沉默地望着窗外的最大嫌疑人。
“你是不是把我裤子偷走了。”
窗外的食人树毫无反应,但他右手的小藤环却抽搐了一下。
只一下,马上就恢复了正常。
云青岚敏锐地感受到了小藤环的反应。他举起右手臂,对着那根小环质问。
“我在问你话。”
小藤环也毫无反应。
云青岚咬着牙:“很好。”
他穿着睡裤,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最后还是掏出了抽屉里的大剪子。
他左手拿着大剪子,在右手腕上比划了两下:“不交出来,我就把你剪了。”
小藤环终于有了动作——它严丝合缝地贴在人类的皮肤上,缠得更紧了。
“你”云青岚深呼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心态。
这个白栎真的越来越气人了。
最麻烦的是,他还拿它没办法。
他思索片刻,把剪子放回到桌上。
“你要拿我东西,也行。那以后我就不睡上面了。”他无所谓道,“我以后就睡地下室里,你也别想下来。”
小藤环似乎松了点,尖端还蠕动了一下。
云青岚嘴角微微扬起,他好像找到治它的办法了。
“我还可以带着拾一,在外面搭帐篷睡。”
小藤环又抽搐了一下。
“我只每隔七天给你送一小口吃的来。你不会饿死,但也别想再见到我。”
小藤环抽搐得更厉害了,像触电似地哆嗦着。
云青岚忍着笑,继续威胁道:“你要总是这么不听话,我就抛弃你了。你只能一个人,哦不,一棵树,在这里待着。”
“你没有腿。而我,想走就走,你压根找不着我。”
窗外传来几声动静,树根急匆匆地抽打在泥土上,噼啪作响。
他走到窗边,往楼下探头,只见白栎的树干旁出现了一坨脏兮兮的布料,仔细一看,正是他那条迷彩裤子。
好吧,他又要洗衣服了。
但至少,白栎妥协了。
“乖,以后不要再拿我东西了。”他安抚地摸了摸还在微微抽搐的小藤环,“这个岛上本来就很缺物资,你拿走了,我用什么?”
小藤环终于安定下来。而罪魁祸首依然伏在树冠上装睡,好似这一切与它无关。
*
云青岚满眼期待。
另一边食碗的斑鸠没有忽视前来抢食的同类,凶猛地蹦跳到食碗的中间,冲着不请自来的同类——弯腰求偶。
而后来的斑鸠也有了反应,礼貌地和对方鞠躬,不知道的还以为斑鸠是什么见面用鞠躬打招呼的鸟类。
可是……你们两都是雄鸟啊。
麻雀看傻了眼,云青岚看傻了眼。
繁殖期不分场合不分对象求偶他忍受了,繁殖期都过了,你们斑鸠的乱求偶现象怎么还那么严重?!
当着隼的面,信不信隼把你们都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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