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镇是什么?”听到系统的话,卫晚岚歪了歪头。
【俗称扎小人。】
“哦,我明白了。”
他垂头,打量手中那个丑得有点可笑的巫蛊娃娃,而那娃娃也正在用朱砂绘制的血红色五官盯着自己,笑容诡异令人头皮发麻。
卫晚岚把娃娃翻转过来,后背是贴纸条的地方。
【将需要杀死的人的姓名跟信息贴在上头,就可以做到杀人于无形,隔空千里取人性命。】
可是怎么听起来不太对劲?
那些扎小人的,画个圈圈诅咒的……怎么都不太像正面人物,卫晚岚反问:“你真的是一个正经的明君系统吗?”
【我是。】
“可你不该正大光明吗?”
【为了掌控天下权柄,明君要洞悉局势动向,利用手头资源,也要不择手段。】系统及时举例说明,为卫晚岚回忆了历史上的玄武门之变跟杯酒释兵权。
这两件事做得都不很地道,但也没有谁敢说唐宗宋祖不是明君吧?
卫晚岚当然没有表态,唐宗宋祖不是他能置喙得起的。
“具体我该怎么做?”
【你需要得到摄政王全名和生辰八字。】
系统放慢了语速,好似等待慢半拍的卫晚岚跟上节奏。
【他的姓名,当时麟德殿庆功宴会,崔明海临死前曾喊出过。】
“苏……晏?”浅浅的话音落下来。
【字靖之。】
晏者,平静也,靖则意味着安宁。
无论名还是字,都寄托了簪缨世家对后辈镇守河山永葆无虞的殷切希望,这些都是《大魏摄政王》原书当中曾出现过的解释。
卫晩岚听着系统的背景科普,将摄政王的名字压在舌尖,默念了好几遍:
“苏晏,苏靖之。”
***
“——你们知道摄政王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吗?”
清晨,卫晩岚从寝宫门后探出个脑袋。
门口被问到的两名金吾卫先是愕然,紧接着一脸茫然,最后以两人齐齐下拜结束:“末将等不知道,请陛下责罚。”
卫晚岚又缩回门里。有点懊恼:“失败了。”
【就没你这么直白的。】系统恨铁不成钢道,【古人把生辰八字看得非常重要,轻易不示人,你明问摄政王的生辰八字,且不说金吾卫们不知情,你生怕别人猜不到你想干什么吗?】
卫晩岚被系统教训,垂下眼帘眼睛转了转,长睫在眼底投下两片鸦青色的小小阴影。他努力去跟随系统的逻辑,却发现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仿佛说话不打弯弯绕,就不配做你们权谋文里的角色了。
噼啪!
卫晚岚打了个激灵,炸起好几根毛躁躁的头发,声音带着哭腔道:“我知道错了,别电我qaq”
可是系统不为美人计所动,铁面无私赶进度:【知错就改想办法。】
“好。”
卫晩岚最终决定了采用拆分法。
八字分为年月日时。
他既然不能一次性收集到摄政王的全部情报,那他就拆成一项一项地打听,摄政王总有哪个方面是为其他人所知的吧?
最后自己再把得到的信息拼合起来,不就是摄政王的生辰八字?
卫晩岚把自己这个想法告诉了系统。难得系统这回倒是挺满意的,并且系统不愧是系统,它文绉绉的评价语张口就来:【——化繁为简,化整为零,循序而渐进,善哉善哉!】
别问卫晚岚当时想到了什么。
他想到了个在自己耳边嗡嗡念经的老和尚。
也别问他此拆分妙计到底怎么来的。
做过数学题吗?证明题解不出来时,总还是得先写个解字得两分,然后算个一两步吧?
定好计策就先从摄政王年龄开始问起,他身为皇帝,关心臣下,询问摄政王的年龄没有任何问题,也不会有谁能从这点蛛丝马迹,直接联想起巫蛊魇镇吧?
卫晩岚在皇宫里展开了旁敲侧击的调查。
古人采用天干地支纪年,把今年的年份往前推摄政王的年龄数,就可以得到摄政王出生那年的干支。只不过具体的计算方法他尚不清楚,那就交给系统去算。
对于摄政王的年龄,各人反应各有不同。
有中年太监唉叹道:“二十七岁吧,王爷这也老大不小了。”
还有年迈的嬷子回答:“三十岁吧?”又不由带着些惋惜,“王爷这年纪,放在寻常百姓家怎么也得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了,怎么他身边就连个体己人都没有呢?”
“苏家后继无人,第七代名将堪忧,陛下可要抓紧时间啊!”
卫晚岚:怎么问着问着还催上婚了?再说朕着急有什么用?赐婚吗?
宫里另有很尬的摄政王脑残粉,掐着兰花指道:“咱家以为,王爷今年十八,永远十八。”
卫晚岚:理智追星,文明你我他。
晚上把得到的消息进行了汇总,宫里投摄政王二十七周岁的人数最多。
那就本着听人劝吃饱饭的原则,从今天开始,摄政王苏靖之在自己心里就二十七岁了。
系统默默记下算好了干支数。
卫晩岚眼前浮现起摄政王的模样,二十七岁,比自己大了快十岁。是男人褪去青涩逐渐长成熟的最好年纪。
只从审美角度来看:苏靖之容貌俊美又威严,身躯高大挺拔,肩膀宽阔,四肢强健有力,腰身线条修长流畅,肌肉紧实并不夸张,在尊贵的华服之下若隐若现。
无论跟谁在一起,他的身影都无比突出。他长成了每个男人理想中希望自己变成的模样。
卫晚岚耳根发热。可能今天打听了这么多地方,外头冷,寝宫里热,搞得他适应不了吧。
年龄解决了,下一个难题浮现,摄政王几月生的?
卫晚岚决定再把十二个月,拆分为春夏秋冬四季,举例来说,如果有谁能透漏出摄政王是春天生的,生月就可以锁定到农历一至三月左右,范围又缩小了。
奈斯!
于是在皇宫里继续广撒网。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卫晚岚着重关注到有些上年纪的太监嬷嬷,这些宫廷的老人,对往事记得比较清楚。上了年纪的人,也愿意跟别人分享。
在走访了十几名宫女以后,情报指向教坊司。
教坊司,皇宫负责教习表演艺人们服务于宫廷权贵的场所。
冬风清寒,腊梅初绽,卫晩岚的锦靴踏在微消融的积雪,样貌明媚如许。
两名中年女官正在腊梅树下吊嗓子,虽鬓角染霜,眼尾有了纹路,然而身段风流,声音婉转,听闻卫晩岚来意,透露出来点有价值的信息。
十年前的每一个冬天,原大将军府的仆从们,都会从负责节庆表演的教坊司,购置一批质量远胜于外头市面上所卖的特制烟花。
那烟花燃烧时,极绚烂,极盛大,名之曰火树银花。
教坊司的女官闭上眼睛,像是在调取某段回忆,然后才再道:
“有一回,当年的苏振威将军,亲自莅临咱们教坊司。教坊司正在排演霓裳舞,女郎在庭院转啊转的,苏大将军脸红得快要把自己烫熟了,支支吾吾说,要给他家小子买焰火庆生。”
卫晚岚要素察觉,小雷达高高竖起,捕捉每个有用的字眼不放过。
苏大将军他家小子,那必然就是现在的摄政王本王了。
另一名教坊司女官掩口吃吃的笑:“现在跟那会儿时间相差不多,那是不是说明摄政王的生日就快要到了?”
“教坊司倒是依旧有焰火,可惜苏大将军英年早逝,夫人容氏亦已仙去,鸳鸯西行,物是人非,何其哀哉啊。”
说着两名教坊司女郎们职业习惯发作,自行竟起了韵,细细软软的歌声传出来,歌喉似丝缕不绝,令卫晩岚心生一股淡淡的怅惘——
“存耶?没耶?良人去兮天之涯,园树伤心兮三见花。”
“哎呀,陛下,请恕我等失态了。”
两名女官收了嗓音齐齐拜道。
***
从教坊司出来,满肩落英,直到走到太液池畔,卫晩岚依旧浑身寒香萦绕:“摄政王生于腊月。但到底是腊月多少,光凭教坊司哪点儿线索也不够用。还得再查。”
【宿主有长进,知道自己长脑子了。】
卫晚岚小脸一扬,想也不想便道:“谢谢。”
天真单纯,似乎完全没觉察出404的讽刺之意,使权谋老油条的系统,一拳打在棉花上。
怎么办?什么唇枪舌剑冷嘲热讽,人家根本不接招。
叮铃——
叮铃铃……
曼妙的铃响声带着股清凉,勾起了卫晚岚的注意。
他的视线投向声源,太液池畔观风亭,亭子底部被芦苇依稀遮挡着,里面影影绰绰有几个人的身影:有个穿官服的,还有唐副将,两个金发碧眼的异域人,还有,摄政王苏靖之。
真是越不想碰见谁就得碰见谁啊。
卫晚岚试图拔腿就要跑,然系统听到宿主脚底抹油这反应,知道宿主又怂了:【站住,过去看看,万一能对搜集情报有帮助呢?】
卫晩岚:“他会把生辰日写在脸上吗?”
【我让你推断!见微而知著,总有细节能透露出咱们想要的东西吧?】
“比如……”联想到延续现代的风俗习惯,卫晩岚嘴角略弯,“他出门穿着红裤衩?”
【——你能透过衣服看见他的红裤衩吗!?】
系统感觉再这样绑定下去,自己也要变成笨蛋了。
卫晚岚逐渐接近。
观风亭里情况越来越清楚:
亭中铺设着团花长绒舞毯。
金铃轻响,一位金发如蔓蔓海草的波斯舞姬,足尖点在绒毯正中,脚踝系着串串铃铛,伴随她的舞姿鸣动阵阵,就是刚才那阵铃铛声,如碎冰击玉,徐徐传进卫晚岚的耳朵。
舞姬的眼睛眨啊眨。
舞姬旁边是个白皮肤卷发大胡子男人,满身的珠光宝气,几颗硕大如鸽子蛋的鸡血石跟祖母绿缀在他手上的戒指。
这卷毛异域男人朝苏靖之恭恭敬敬地以手抚膺行胡礼,然后逐个打开亭中石桌上的红木盒子,盒子里反射出灼目的光、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是宝石与香料。
胡人不知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
穿官服的那个大魏朝臣也不知在跟他讲点什么,卫晚岚听不太清楚。但并不耽误他觉得有意思,儒雅正经峨冠博带的古人却在说外语,双重新鲜感,太好玩了。
【他是鸿胪寺卿。】
“我认识过大理寺卿。”卫晚岚对辛不移的印象还是挺好的。
【大魏外交部长。】
哦哦哦,难怪会外语,原来是朝廷人才!
有本事的人谁不崇拜?卫晚岚眼神冒光,神态专注地打量鸿胪寺卿,好奇地问:“那他们在干嘛?是跟摄政王在跟外宾国际友好交流嘛?”
可谁知系统的语气顿时严肃起来,令卫晚岚后背一紧。
【他是波斯商人风洛伊。】
【原书中风洛伊曾经钻了大魏贸易的空子,令朝廷损失数十万两白银,摄政王勃然大怒,下令罢黜了户部尚书跟鸿胪寺卿,还起兵打到了波斯国。虽出了口恶气,但于国力大大有损。】
这、这么凶残的吗?
卫晚岚不由对苏靖之的可怕与残暴程度又有了更深层的认识。
毕竟事关国家利益,卫晩岚拿不太准,但又觉得应该做点事情,道:“那……我们还用不用帮点什么忙?”
系统很满意他在国际事务方面的立场。
【我不太确定后面的发展,可能是因为你还没被圈禁的缘故,剧情跟以前不一样了。原书里苏靖之已经登基,他根本没空会见这奸商。咱们听听看吧。】
卫晚岚乖乖点头。额前碎发软软的:“呃,好。”
系统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必要时,你给我打断那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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