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公跟着谢彻这么久,是全天下最了解谢彻的人之一。
听到谢彻突然要找个会草编的匠人,他立刻心领神会,还有些想笑。
咱这陛下宠起一个人简直没边!
平日里对小皇子已经够宠的了,他竟还犹嫌不足。
昨个儿见小皇子拿着别人给的草蚱蜢一阵猛夸,今日就特意要招个草编匠人进宫——
陛下怕不是要自己学学草编,好叫十一皇子也能拥有“爹爹亲手做的玩具”。
谢彻一腔父爱,苏公公自然不会扫兴,遂特意去寻了个极有耐心的匠人进宫。
当然,他没对这匠人说什么“陛下想学草编”,只说陛下对草编起了点兴趣,想看看草编的过程。
被点进宫的匠人得了个面圣的机会,激动得满脸通红,在见到谢彻后,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展现他会的草编。
只可惜谢彻的手天生做不来这些,他泼墨射箭样样精通,做起这些精细的小物件却抓了瞎。
他拿着草跟着匠人学了半天,最后只得到了一个形状怪异、线条扭曲的不可名状之物,与李大牛送给小白泽的草蚱蜢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谢彻看着自己的“作品”,陷入一阵沉默。
他不信那个邪,理完国事后,也不急着回承明宫,反而拿着草在那反复调整练习。
反复练习的效果是有的,虽然他最终还没是学会草编,但成功地在自己的手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伤痕。
谢彻不是个轻言放弃的帝王,越战越勇之下,还要再练,却见承明宫急匆匆地来了人,直呼:“陛下、陛下!小皇子突然肚疼难耐!喊着要找您!”
谢彻听言,腾地便站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草编,立刻就要回承明宫。
当他回到承明宫的时候,只见向来精力十足的小白泽正捂着肚子、小脸苍白地躺在床上,额头还在冒着冷汗。
许是因为瑞兽转世,小白泽的身体向来不错,刚出生时就比一般婴儿健壮。
如今难得身体不舒服,倒显得越发可怜,看得谢彻万分着急。
谢彻快步走到小儿子身边,将他抱在自己怀中,一边用自己的大手捂着他的小肚子,一边着急地询问:“白白怎么了?别吓父皇?”
小白泽白着一张小脸,也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只轻声喊痛,喊得谢彻心都要碎了。
瞧着儿子实在难受,回答不出来,谢彻索性转头看向殿里其他人,怒道:“你们怎么照顾小皇子的?御医呢?御医怎么还不来?!”
天子一怒,承明宫上上下下都不由腿一软,跪下了。
他们也不敢说话,生怕谢彻一气之下,以“照顾皇子不当”的罪名把他们通通拉出去砍了。
当御医姗姗赶来时,率先感受到的就是承明宫的压抑。
看到跪着的满地宫人,他也连忙要跟着跪下,但跪到一半就听谢彻骂道:“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来给小皇子看看?”
说罢,谢彻一转头,换了个语气柔声安慰着小儿子:“御医来了,白白别怕,放心,父皇在呢。”
这两副面孔,看得御医瞠目结舌。可这是皇帝,他也不敢说些什么,只能支着把老骨头连滚带爬地爬到小白泽跟前。
他先是看了看小白泽的脸色、舌苔,又给切了下脉,然后问起小白泽最近的饮食。
跟在小白泽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听言连忙把小白泽最近的吃喝都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御医。
“小殿下的食欲向来不错,除三餐定膳外,每日清晨会饮一碗牛乳,下午会食一小碟糕点,晚上睡前还会再喝一碗甜汤。昨日,小殿下还额外在騄骏园,跟着服役的百姓加了一顿餐食,吃了红烧肉、炒豆角、白面馒头……小殿下饮食没什么忌口,最近最喜欢吃红烧狮子头、糖醋排骨……”
御医听到小太监嘴里一连串的菜名,心里有了数。
谢彻在听到小白泽每日吃这么多时,为他揉着小肚子的手,也是一顿。
谢彻是个溺爱孩子的,虽然知道小孩子吃多了会积食,但小孩一说肚子饿,他就会忍不住给孩子吃点。
其他人也是如此,从来不会饿着孩子。
怎料积少成多……
御医实话实说:“小殿下面色黄而无华、舌苔白腻,腹痛难忍、精神疲乏,实乃饮食不节,导致的脾胃虚弱、湿热内蕴,进而引发虫积,需以健脾益气、清热利湿、疏肝理气、驱虫为主,之后还需为小殿下调理饮食。”
因着谢彻一直在帮他揉肚子,此时小白泽已经好了不少。听到御医的话,他有些似懂非懂。
他的小脑袋本就返厂了,生病之下更是变得迟钝了点。最后,他只隐约抓到了“调理饮食”这四个字。
“宝宝要怎么调理啊?”小白泽问得天真。
御医则答得认真:“小殿下日后应清淡饮食、少食少油腻。一日三餐足以,其他点心糖水不可多食。”
小白泽听言,仿佛听到了什么晴天噩耗,猛地瞪大眼睛,并往谢彻的怀里缩了缩。
因为懂得多,小白泽比普通的孩子乖巧许多。可是有些东西就算人们心里明白,也很难不抗拒,比如为了健康节食。
当下面的人拿着御医开的药方煎了一副药要小白泽喝后,小白泽的抗拒达到了巅峰。
即便他知道喝苦药是为了身体好,他还是紧闭着嘴巴逃避着,差点把药都撒到龙床上。
小朋友生病了肚子痛,大人们不安慰他也就算了,还要剥夺他享受美食的自由,并让他喝难喝的药。
这简直要把小朋友委屈坏了!
小白泽的肚痛缓解了一点后,就满宫殿逃窜,只喊着自己“没有病、不吃药”。
最后他被逼回龙床上,自欺欺人地往被褥里一埋,只露出个小屁.股。
谢彻怕他在被褥里憋坏了,忙把他拉了出来,小白泽便索性拽着他的龙袍,紧紧埋在了他的怀里,死也不抬头。
谢彻也知道小儿子委屈了,但是身体之事岂能胡来?
由于纵容害得儿子生病之事一次就够了,谢彻决不允许自己再犯第二次。
他板着脸,难得语气严肃地对小白泽说道:“谢泽!这药你到底是喝还是不喝?莫不是要父皇捏着嘴为你灌下去?”
谢彻还是第一次这般连名带姓得叫小白泽,小白泽听到这话居然都没反应过来,闷闷地问:“谢、谢泽是谁?”
宝宝是白泽,才不叫谢泽!
谢彻:“……”
事实证明,谢彻可能真的不是个好父亲,不会草编也就罢了,平日放在小儿子身上的心思还是太少。
看看,小白泽现如今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这明显是他为父的失职!
他能把小白泽养这么大,大概全靠小白泽自己努力。
谢彻颓然,原本积攒的气势一下子就泄了,只得从怀中捧起小白泽的小脸,柔声细语地哄着,跟他解释着“良药苦口”的道理。
其实道理小白泽都懂,他也知道这药是一定要喝的。但自转世后,他整日被身边人宠着,不自觉便变得娇气了。
不过归根到底,小白泽还是个懂事的、讲道理的宝宝。如今被谢彻一哄,委屈劲下去以后,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出自己的任性,不好意思再闹着不喝药。
“宝宝知道‘良药苦口’的呀。”小白泽抓抓手指,即便依然闻到药味就皱眉,他还是毅然地闭上眼睛说,“宝宝乖,宝宝喝药的!”
见小儿子终于松了口,谢彻也跟着松了口气,连忙把药碗拿过来,要亲手喂他吃药。
即便御医已经尽量开了味道好一点的药方,但这药的味道依然不是很好,小白泽皱着眉头把药喝完后,整个人都怏怏的,看着倒比刚才更像是病了。
谢彻瞧着心疼,一直把小儿子抱在怀里给他揉着肚子,不愿意放手。
小白泽待在谢彻的怀里,也很安心、不想挪窝,直到他一不小心看到谢彻手上因为草编留下的伤口。
“父皇怎么了?”小白泽撑着力气坐起来,捧着谢彻的大手,心痛地对着他的伤口呼呼。
这伤口本没什么,也就刚被割的时候流了滴血,现在都差不多要愈合了。
但看在小白泽眼里,却好像是什么天大的事。
自己学不会草编的事情太过丢人,谢彻本来不欲讲。
怎料一旁的苏公公嘴快,小白泽一问,他就把事情秃噜了出来:“小殿下,陛下这是见您喜欢草编,也想试着编两个草蚱蜢,结果反倒伤了龙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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