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方才的那个红衣黑靴的男子好像他。
可一转眼那人便消失在人群中,一身红衣像是在雪地里怒放的花,妖艳刺眼。
薛雁出了仙凤楼,匆匆追着那人的背影而去,想要揭开他脸上的银色面具,看那面具之下是否是那张熟悉的脸。
可仙凤楼门前挤满了人,有报名选婿之人,也有围观看热闹的人群,那些人将仙凤楼围得水泄不通,薛雁急忙追出去,却被人群挤了回来,而那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
只差一点就能见到他了。只差一点便能确定他到底是不是霍钰。但若真是他,他又怎会将滚落脚边的绣球交到了了他人的手上。
心中燃起的那一丝希望彻底破灭,薛雁甚至觉得自己看到的那红衣男子根本就是她的错觉。
她怔怔地望向远处,泪水湿了眼眶。
许远舟抢到了绣球高兴极了,生怕被人夺走,将绣球紧紧抱在怀中。
见薛雁像是追着什么人,他赶紧抱着绣球追了出去,他想提醒薛雁是他抢到了绣球,提醒薛雁他终于能娶她为妻了。
他欣喜道:“雁儿妹妹。”
可还未碰到薛雁的一片衣角,薛况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一掌拍在他的肩头,低声警告,“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二妹妹不喜欢,也不会嫁给你,我劝你死了一条心。”
许远舟急忙辩驳,“她既然不想成婚,那她为什么要选婿,又为什么要抛绣球。她既然选中了我,那我便是她的夫君。”
见许远舟强词狡辩,薛况怒道:“总之你休要自作多情,二妹妹是有苦衷,迫不得已才抛绣球选婿,以你这副德行,雁儿又怎会看上你,卢州城里多的是才貌双如全的男子。许远舟,我奉劝你有点自知之明,早点知难而退。”
“这门婚事,你们薛家赖不掉的。”许远舟低声说道,说完便将绣球抱在怀里,失望极了,可他却不敢与薛况起冲突,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薛雁,握紧了拳头,转身离开。
薛况皱眉道:“这人还蹬鼻子上脸了。还甩脸色。”
薛籍一把将薛况拉了出来,“我知你不愿二妹妹嫁给他,但也要好好说,毕竟他是二妹妹的义兄,即便婚事不能成,也不可闹得太难看。咱们兄弟好久没一起喝酒了,走,咱们仙凤楼喝一杯。”
“我就不去了,今天晚上是我当值,喝酒误事,不能影响差事。”
薛籍轻拍在薛况的背上,“三弟提醒了我,今晚我还要给张员外家的公子讲学,你我就此告别。”
许远舟出了仙凤楼便打算去绸缎庄,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许公子,大人让你过去一趟,”
许远舟四下回顾无人,与那人来到仙凤楼隔壁茶肆的雅间。
对对面的人躬身行礼,恭敬道:“参见大人。”
那人手捧茶盏,轻抬眼皮看了一眼许远舟,“你既已抢到了绣球,便尽快迎娶薛二小姐吧!”
许远舟愤愤不平道:“可他们反悔了,还打算赖掉婚事,请大人明鉴。”
那人冷冷一笑,“难道你就不会想办法促成这桩婚事吗?莫要忘了你答应过本官的事,倘若办不成此事,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许远舟脸色一白,握紧了手里的绣球,出了茶肆,他差点跌倒在雪地里,在雪里痴痴的站了许久,直到浑身冰冷,顶着一头雪回到了许家。
*
见薛雁回来后,便一直魂不守舍,薛况以为她是担心自己要嫁给许远舟一事,于是他宽慰薛雁道:“妹妹别担心,你若不想嫁,有三哥在没人敢强迫了你。”
薛雁似并未听到他的话,而是紧紧抓住薛况的手,急切地道:“放才三哥哥看到了那身穿红衣,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了吗?”
薛况点了点头,“那人雪中一袭红衣实在显眼,虽看不清那人的相貌模样,但那人实是狂放不羁,但却不似宁王从战场上磨练出的杀伐决断。”
“三哥哥觉得那红衣男子真的不是他吗!”
可那人的背影实在太熟悉,自从她看到那个人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便不可抑制的紧张起来,那戴着面具的男子的背影实在太像他了。
“三哥哥能替我查一查那个人吗?卢州突然出现了那一号人,那便不会毫无痕迹可寻,那人实在太像他了,若不去查,我实在不甘心。”
而这时,薛燃回了许宅,在屋外听到妹妹要查什么人,便问道:“二妹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薛况将今日仙凤楼选婿发生的事告知薛燃,又将那红衣男子的模样特征告知薛燃,道:“二妹妹怀疑那人便是宁王。”
薛燃却摇了摇头,道:“绝无可能,三弟说的那人便是卫凌,便是我此番参军要投靠之人。”
薛况欣喜道:“如此说来,大哥已经成了卫凌麾下的将士?”
“不错,不仅如此,卫将军还很赏识我,前几日已经提拔我为军中校尉。”
薛况由衷的为兄长感到高兴,便感叹道:“真好。定是卫将军看中了大哥有将帅之才,日后大哥跟着卫将军上阵杀敌,一定能闯出一番事业,定能当上那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是啊,那卫将军攻下扬州后,却不似中山王那般的强盗行径,他下了军令,不许将士们扰民,更不许将士们拿百姓一物,取消在扬州征重税,真是一位为国为民贤明之主,依我看,当今天下便缺少像卫将军这般的贤明之君。”
薛况惊得一把捂住了薛燃的嘴,“大哥,你小点声,这是在卢州,若是被人听去,你不要命了?”
薛雁仔细听着薛燃说着卫凌的事迹,突然问了一句,“大哥在卫将军麾下,见过卫将军的真正模样吗?”
薛燃摇了摇头,“从未见他取下那张银色面具。卫将军虽看上去狂放不羁,但只有与他接触过那的人才知他性子极冷,只让华裳一人近身伺候,从不许旁人近他的身。”
“华裳?”
薛雁想到在宁王府中,霍钰只许周全近身伺候,府中下人也多为男子,传言霍钰不近女色。她也从未见过他的身边出现过什么女子。
薛燃点头道:“是啊,卫将军只信任华裳一人,也只让华裳一人伺候。恐怕也只有华裳姑娘才知道卫将军到底生得是何模样,我们曾私下议论过,只怕是因为卫将军实在生得太过俊美,这才总是用面具遮住面容。免得在战场上被人轻视,被当成了小白脸。”
“如此看来那名叫华裳的女子应该对卫凌很重要了?”
薛雁觉得心中酸楚难耐,虽然她还确定卫凌就是霍钰,但她总觉得看到那人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突然,一阵叩门声传来。
“雁儿妹妹,我给你带了信丰斋的糖心酥,刘师傅亲手所做,是你最喜欢吃的点心。”
薛雁低声嘱咐道:“大哥哥,你在卫将军麾下之事不可对任何人说起,如今这卢州是中山王的地盘,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大哥哥还是要低调行事,小心方为上策啊。”
薛况听到许远舟的声音,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么晚了他还敢来妹妹的房间,我让他赶紧走。”
薛雁却拦住了薛况,“不管怎样,远舟哥哥也是我的义兄,是义父的亲人,三哥哥也待他客气些,不要让义父难做。”
“好,那我便看在妹妹的份上,不与他计较便是。不过看到他我便心烦,我便先走了。妹妹也早点将他打发了。”
薛雁点了点头,赶紧去给许远舟开门,“这么晚了,还劳烦远舟哥哥替我买点心。”
许远舟将食盒放下,对薛况和薛燃打招呼,“这么巧,两位薛兄都在啊!”
薛况见到许远舟不禁皱了皱眉头,“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倘若你敢动那不还有的心思,我定饶不了你。”
他搀扶着薛燃出去了屋子。
见薛燃脚步踉跄,许远舟疑惑地看了薛燃一眼,“薛大哥这是?”
薛雁笑道:“让远舟哥哥看笑话了,大哥哥和三哥哥多喝了几杯,醉的连站都站不稳了。”
又对薛况使眼色,薛况故意高声道:“大哥,咱们今夜不醉不归!”
薛雁对许远舟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远舟哥哥,请坐。”
“好。”许远舟将食盒中的糕点放在桌上,“雁儿妹妹尝一块试试。”
薛雁拿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的确不错。还是当年熟悉的那个味道。”
许远舟笑道:“我听义父说起雁儿妹妹喜欢信丰斋刘师傅做的点心,可刘师傅已经回乡多年,不再做点心了,好在上个月,我听说刘师傅携孙女来探亲,我便想去碰碰运气,好在刘师傅终于肯答应再做一盒糖心酥。”
“远舟哥哥有心了。”
许远舟一把握住薛雁的手,急切道:“雁儿妹妹,义父临走时嘱咐让我照顾你,他老人家是想让我们成婚。我仰慕雁儿妹妹已久,如今又接了绣球,是否有资格娶雁儿妹妹为妻?”
薛雁挣脱了许远舟的手掌,“远舟哥哥,实在抱歉,张榜选婿是权宜之计,只为拖延时间,我其实并没有成婚的打算,而我对远舟哥哥并没有男女之情,只将你当成兄长对待,此番是我对不住远舟哥哥,小妹这就给远舟哥哥赔罪。”
“可我爱你入骨。你怎会如此不知好歹。”许远舟变了脸色,起身去将门关上,“若你肯乖乖服从,肯与我成婚,你我本可相敬如宾。可你偏偏不知好歹,竟看不上我,如今我好不容易才拿到了绣球,你竟然想要赖掉这门婚事,既然如此,那我便只能用些手段让你服从于我。”
“义兄,你……”
薛雁见许远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怒道:“你到底替何人做事?你背后之人是卢州刺史卢裕还是中山王?”
放才薛况来告知她,说是有人混进了选婿的人群中,浑水摸鱼的,而这绣球最终落到了许远舟的手里,恐怕并非是意外,而是有人在暗中促成她和许远舟的婚事。
许远舟道:“你果然聪慧,不过现在明白也已经晚了,让你成婚你不愿,便休怪我不客气,只要今夜你从了我,明日卢州城所有人都会知道薛二小姐失身于我许远舟,到那时你不想嫁也只能乖乖嫁给我。”
“义父对你那么好,许远舟你这样做对得起义父吗?”
许远舟冷笑道:“世人谁不爱权势地位,我不过是想娶了你,顺利接管许家的生意罢了。义父原本已经说好了要将许家的所有铺子都交给我,可自从你们薛家来了卢州之后,义父就变了,他说要将最大的许氏绸缎庄留给你,还说让我娶你,我只有娶了你才能接管许家的生意。我不过是按义父的吩咐娶你为妻,这些年是我在他身边,替他料理生意,我费尽心思助许家度过每一次难关,我才是他嫡的侄儿,可义父他老糊涂了,竟然只想着你这个外人。”
许远舟面色狰狞,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神疯狂而贪婪,步步紧逼。他每进一步,薛雁便往后退一步,她跑到窗边,打开窗子,大喊道:“大哥哥,三哥哥,快来救我!”
“哈哈哈”许远舟大笑着逼近,“我劝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便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他们自己喝的乱醉,被下人抬回了屋子,我让人在屋子里下了迷香,没有我的解药,两位会安然睡上一整夜。”
原来许远舟早就控制了许家,已经暗中将许家的人都换成了自己的人,为夺家业,只怕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原来义父已经看错了,养在身边十多年的养子竟然恩将仇报,想要独吞许家。
“绸缎庄出事,是不是你所为?”倘若许氏绸缎庄出事是许远舟所为,那只怕义父在扬州会有危险。
许远舟笑道:“平日义父总是夸你,你的确聪慧,都被你猜对了。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当今天下大乱,许家的这些铺子肯定是保不住的,只有将金银握在手里才最重要。不跟你废话了。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这屋子本就不大,薛雁已经无路可退,见许远舟就要朝自己扑过来,薛雁摸出藏在袖中的匕首,指向许远舟,道:“你别过来。”
许远舟却丝毫不惧怕薛雁手里的匕首,唇角勾着冷笑,“杀我?你敢吗?倘若你若真有这个本事,我让你杀!来啊!”
薛雁没杀过人,见许远舟不退反进,她反而紧张起来。握着匕首的手心已经满满都是汗水,强撑着不让自己的手发抖。
“你再过来,再过来我真的动手了!”
“哈哈哈……我让你动手!”
“啊!”薛雁握紧那匕首用力刺向许远舟,却被他握住了手腕,用力一捏,一阵剧痛袭来,薛雁被迫松了手,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落了地。
疼得紧紧蹙着眉头。
原来这许远舟习过武艺,为了得到许怀山的信任,他故意隐藏得很深,他一把拉住薛雁的手腕,一把将她拽进怀中,将她压在墙上,便去撕扯她的衣裳。
薛雁不停地挣扎,“你放手,你放开我!”
“吵死了。”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声音隐爱着慵懒和不耐烦。
薛雁抬头往上看,只见房梁上垂下一片红色的衣摆,那熟悉的红衣黑靴让薛雁想到了那个名字卫凌。
“卫将军。”
那人轻盈跃下,银色面具之下的薄唇缓缓勾起,那双冷眸看向薛雁,却没有半分温度。“你认识本将军?”
“听过将军的威名,小女子十分敬佩将军为人。”
平白无故屋里藏着一个人,许远舟吓了一跳,他停了手上的动作。
薛雁则赶紧拢紧衣裳,将自己紧紧裹住,只是身子仍在不停抖动。
许远舟觉得心中忐忑不安。那男子一直藏身房梁上,他竟然毫无察觉,可见那人武艺高强,远在他之上,他不是这人的对手。
但今夜是他最后的机会,他原本是打算夺了薛雁的清白,让她不得不嫁给自己。可无缘无故出现了这个姓卫的,竟然还是什么将军,眼见着自己的好事被人破坏,许远舟恼怒不已,赶紧掐住薛雁的脖子,怒道:“你别过来,不然我掐死她。”
卫凌冷看了许远舟一眼,冷笑道:“你们吵着我睡觉了,我没兴趣管你们的事。我换个地方睡觉。你们继续便是。”
他看了薛雁一眼,嘴角的弧度渐渐压了下来。周身似笼罩着一抹冷意,大步转身离开。
“卫将军,等一下。”
卫凌笑道:“怎么?薛二小姐想要本将军救你吗?”
薛雁急切地道:“听说卫将军治军甚严,约束手下的将士,吩咐他们善待百姓,救济灾民,不拿百姓一物,卫将军贤名在外,必定不会见死不救,袖手旁观。”
卫凌走向薛雁,那黑沉的冷眸绽出冷厉的光,薄唇微张,缓缓说道:“求我!”
薛雁抿了抿唇,看着他的眼睛,似要透过他脸上的银色面具看清他的面容。
“怎么,不愿意吗?不要以为你说两句恭维的话,本将军便会救你,我诸事繁忙,为这点小事浪费时间实在不值当,再说我不喜多管闲事。若我记得没错,薛二小姐满城张榜招婿,是这位许公子接到了薛二小姐所抛的绣球,如此看来,你和许公子已有婚约。这事早晚要成,你们的事我不想管。”
见薛雁红了眼圈,卫凌似被什么烫了一下,赶紧避开与她直视。
薛雁却道:“你吃醋了吗?”
半截面具之下露出的薄唇微微抿着,她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只能看他那双黑沉如寒潭的眼睛。
卫凌冷冷一笑,“吃醋?若我没记错的话,我与薛二小姐仅一面之缘,薛二小姐不会以为自己真的有如此魅力能让我吃醋吧?不,如此倒显得我说话过于刻薄了些。或许我该问问二小姐我们关系?薛二小姐是否值得我救。”
薛雁不理会他的嘲讽,仍是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是我的夫君。”
卫凌挑了挑眉,忽而笑了,“薛二小姐还真是居心不良,心怀叵测!”
许远舟不可思议的看着薛雁,显然也被她那夫君两个字震惊不已。
卫凌却是冷冷道:“这是随便一个人都可当薛二小姐的夫君吗?薛二小姐故计重施,是觉得本将军很好骗,会上薛二小姐的当吗?”
听了卫凌的话,薛雁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已是泪流满面,是他,他就是霍钰。
她们曾经第一次见面,在兰桂坊被歹人抓为人质时,她为了激霍钰想救,她便假意唤他夫君。
他说自己故技重施,便是承认自己层唤他为夫君了吗?
她早该想到的,他化名为卫凌,他名叫霍钰,字子凌,霍钰便是卫凌。
一颗泪直脸侧坠下,她红了眼圈,眼泪不可抑制地往下掉,“夫君,求你,救我。”
卫凌突然上前,许远舟正要出手,却被随手一掌劈倒在地。
他一把捏住薛雁的下颌,“薛二小姐,你以为对本将军说几句假话,哄骗本将军几句,本将军便会上你的当吗?”
他用指腹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惹我的代价,你偿还不起。”
薛雁直视他的眼睛,“将军想要什么?”
“那你的身体来偿还。”
偿还她对自己的亏欠。
第72章
薛雁上前勾住他的脖颈,亲吻在他的唇上,“好,我还。”
没想到她竟然亲他,卫凌突然往后退了一步,“你”
薛雁笑道:“不是将军说要偿还的吗?雁儿如此偿还,将军可还喜欢?”
薛雁将唇从他那凉凉的薄唇上移开,轻抚着他的脸颊,打算趁机揭开他脸上的面具,却被卫凌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环在他的腰后,紧贴彼此。
霍钰则掐着薛雁的后腰,将她抱坐在窗台上,低头亲吻着那饱满的红唇,彼此鼻尖相触,呼吸交织,暗哑的声音自薛雁的耳边传来,“这可是你引诱我的,可不许反悔。更不许逃!”
薛雁的指尖用力,紧紧地抱着他的后背。就像他们曾经那般的亲密无间,她的双腿架在他腰侧,用腰腹的力量负担着他的身体的重量,随着那一个个吻覆盖下,薛雁忘情轻唤道:“王爷,这面具能揭掉吗?凉。”
每当他亲吻时,那半截银色的面具便摩擦着颈间的肌肤,被他撩拨着,灼烫的身体碰到那冰冷的面具,时冷时热的,那般的感觉太过敏感,她险些承受不住。
突然,他一口咬在薛雁的唇上,一把将她推开,似突然生气发怒。
他带着面具,虽然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但语气却带着怒气,他一把捏住她的下颌,冷笑道:“与本将军做着亲密之事,口中却唤着情郎的名字,薛二小姐到底将本将军当成什么人了?本将军现在没有兴致了。”
薛雁用指尖轻轻拭去唇上的血迹,将滑至肩侧的衣裳轻轻往上拉,堪堪遮挡红痕。
他虽然不承认自己就是霍钰,还故意在说话时尾音微微上扬,但他曾是她的枕边人,他的习惯和他亲密时的恶趣味都不会变,他的吻一惯霸道,喜欢自己占据主导地位,情到浓时,与其说是吻,更像是啃咬,倘若他生气还总爱弄出些痕迹,此番她身上的红痕便是他的杰作。
见霍钰的那双幽深的眼眸正盯着她半露在外的香肩,喉结上下滚动。
她轻轻抿唇一笑,明白他只是口不对心,并非不想,他分明对她的亲近并不抗拒。
于是,薛雁的手指轻点他的胸口,勾住他腰间的玉带,再用力将他拽至自己怀中,赤着的玉足轻轻踩在他的脚上,轻轻勾住他的腿侧。
“现在呢,卫将军可还有兴致吗?”
又学着那晚在清霄宫他教她的那样,尝试替他宽衣,她双手环至他的腰侧,在他的脖颈间吐气如兰,“难道卫将军不想要我吗?”
他既然不愿承认自己就是霍钰,既然他继续扮演卫凌,那她便不拆穿,继续试探,陪他继续演戏。
霍钰哪里受得住,在她不断的撩拨下渐渐沦陷,身体里邪火乱窜,已经忘了该如何思考,满脑子只想狠狠欺负。
躺在地上的许远舟似有转醒的迹象,他摸了摸被打痛的脖颈,痛苦呻/吟了几声。
薛雁指着地上躺着的许远舟,凑近在卫凌的耳边道:“可能要换个地方,他太吵!”红唇轻轻掠过他的耳侧,最后停在他的脸侧,亲吻在他的脸侧,感受他的身体颤动,薛雁已经知道他已经被自己彻底拿捏了。
见许远舟醒来坏他好事,卫凌又将许远舟一掌劈晕了过去。
他急切地将薛雁抱在怀中,抱着她隔壁的一间厢房,又迫不及待地上了床,倾身压下。
这一次,薛雁倒是主动迎合,回吻着他。
只是她的动作依然笨拙,拉扯了半天,竟然还未解开他的衣袍,卫凌急切地道:“我教你,就像这样。”
耐心教她如何宽衣。
其实薛雁替他宽衣,是想要检查他背后的那道伤口。
那日在仙缘桥上,薛凝手中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后腰,重伤了他,如今已过月余,那刀伤应该已经结痂但并未脱落才是。
可卫凌似知晓她心中所想,他紧紧扣住她的双手手腕,与她十指相扣,压在床上。
那带着凉意印在她的唇上。
汗水自脸侧落下,滴落在胸口,灼烫无比,那木床不勘重负嘎吱作响,薛雁忍不住从齿间挤出几声破碎的嘤/咛。
以前,他都很注重她的感受,也很克制,可今夜他却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
外面风声甚急,疾风乱卷着雪珠子打在窗棱之上,沙沙作响。
屋内,衣裳被扔在地上,凌乱不堪,只听到屋内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屋内的动静几个时辰不歇。
后半夜,风声越来越急,就像有人在低声地呜咽着。
薛雁的眼圈红了,脸颊上的泪痕未干,他像是不要命了一般。
全身力气好像被人抽干了,双手双腿颤抖不已,腰酸的要命。
她累极了便也发了狠,狠狠咬在他的肩头撒气,今夜她怕是要死在床上。
为了不许她碰后背的伤,全程紧扣着她的手腕,到最后,他发了狠用披帛紧紧捆住她的双手,直到她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无力再挣扎。
而他也满身大汗,累的精疲力竭,躺在床上。呼吸也变得越来越重。
薛雁累的浑身的骨头快要散架,见他闭上眼眸,似已经熟睡,她用被子裹紧身体,在他的脸侧轻吻了一下,指尖描绘着他薄唇的轮廓。
指尖在他凸起的喉结上画圈,“子凌,喜欢我这样对你吗?”
大掌环过她的侧腰,身侧之人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看来方才还未喂饱你啊!”
薛雁颤抖着抚上他的脸侧,红红的眼尾溢出了眼泪,声音也逐渐颤抖失去控制,“我就知道是你,王爷,我早知道是你。”
霍钰见她眼中盈满了泪水,面具之下的眼眸瞬间冷了下来,难怪今日她竟如此配合,竟然去主动迎合他,便是趁着他疲累之时,趁着他毫无防备之时,试探他。
“薛二小姐真是好心计,好算计啊!竟然在床笫间,假意同本将军欢好之时,却只想着设下圈套,来算计本将军?嗯?”
薛雁强忍着内心的酸楚,“让我看看你的伤好吗?那天你伤得很重,听说你命悬一线,还疼吗?”
“够了!”
不提起他的伤还好,提起他的伤,便是再次提醒当日他满心欢喜的在仙缘桥等了整整一日,她却没有来,那日是她将他无情抛下的。
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想到自己身受受重伤,命悬一线,却得知她连夜逃往卢州的消息,他死里逃生,身心俱痛,心灰意冷之时,他竟然得知她大张旗鼓满城张榜选婿。
他恨她在上元那日爽约,恨她在情最浓之时,却给了他当头一盆冷水。更恨她在自己的“死讯”传出去之后不足一个月,便要急着将自己嫁出去。
她如此无情,在她欢天喜地要嫁人之时,她半点都不在乎他到底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可笑的是他还不死心,无一刻不在想着她念着她,见她被欺负,仍然忍不住心软救下她。
可她却再次骗他,给他下套,她既然狠心抛下他,如今却又来假惺惺的关心他!
从一开始她便是如此,她惯于伪装欺骗,对他有所求时便时刻想着欺骗他,对他没有一句真话,她一惯心硬如铁,见他没有利用价值,再将他一脚踹开。
于是,霍钰披上外衣,避开她的触碰,冷笑道:“今夜种种都是你自愿偿还,你我之间也不过是场露水情缘,都是你情我愿,逢场作戏罢了,薛二娘子当不得真!”
薛雁抓住他的衣袖,握住他的手掌,“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来,我满城选婿也只为引你前来,如今你不认我也就算了,便打算欺负了我走人吗?”
霍钰看了薛雁一眼,眼神逐渐冷却,见她唇瓣红肿,面色坨红,像是浸满了雨露的花瓣,娇艳欲滴,格外迷人。
“怎么薛二娘子也同那些女人那般,纠缠着本将军,要本将军负责吗?你我只能算是一场公平交易。我方才救了你,而你也自愿用身体偿还,死缠烂打就没意思了。”
薛雁微微蹙眉,委屈得红了眼,泪水又要往下坠,霍钰最见不得她落泪撒娇的模样,可他心里还怨着,此刻只觉得心里发堵,烦躁不已。
“本将军曾发过誓,这辈子只有我娘子一人,绝不纳妾。”
薛雁怔怔地看着他,心痛如绞,“卫将军竟然娶妻了?”
听薛燃说他只准华裳一人伺候,也只信任华裳一人,难道他的娘子竟然是华裳?
“那位华娘子当真好福气,竟能嫁将军为妻,得将军疼爱,实在令人艳羡。”
“你认识华裳?”
他原本只为报复,却见薛雁红了眼圈,眼下挂着晶莹的珠泪,那些报复讥讽之言,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看到她难过,他却高兴不起来,心更像是被针刺一般难受,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开,他双手紧握成拳,隐忍不发,嘴里却说着伤人的话,“本将军与娘子并未办婚宴,他日成婚,也请薛二小姐来喝一杯喜酒!”
薛雁抿了抿唇,忍住泪意,深吸一口气,却觉得心口像针刺一般疼。良久才道:“好。”
见她想也不想便答应了,霍钰心中更是愤怒至极,冷着脸穿衣起身,“好啊!好得很!”
这时,有人轻扣着窗子,女子的声音传来,低声提醒道:“卫将军,此地不可久留,中山王的人已经发现了将军来了卢州城,此刻正在全城搜捕将军的下落,今夜咱们就得坐船离开。”
霍钰冷声道:“好。”
霍钰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出了那间厢房。一阵冷意袭来,那股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冻得人遍体生凉,他觉得喉咙阻塞,满口都是血腥味,他强忍着将那股血腥味咽下去,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薛雁赶紧追了出去,她好不容易找到他,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掉,但他方才说他要娶妻了,他要娶华裳,见他消失在大雪中,却喉咙发涩,一句挽留的话也说不出。
方才的那女子的声音应该就是华裳,她怔怔地站在冷风里,心里想着不知是怎样的女子能被霍钰看中,又成为霍钰的妻子。
冬日寒风刺骨,她觉得浑身冰冷,就像是身处一处极冷的冰窖之中。
突然一位身穿红衣的女子出现在她面前,朝她挥了挥手,“薛二娘子?久闻其名,今日终于能得本人,人比我想象中更美,不过薛娘子穿的如此单薄,娘子不冷吗?”
她赶紧脱下披风,将披风裹在薛雁的身上,看着霍钰远去的背影,口中念叨着:“真不会疼人,让人家小娘子独自站在雪地里,若是冻病了可怎么好!”
薛雁回过神来,看向眼前的女子,那女子只用一根红色发带高束长发,一身红衣,容貌清秀,一双凤眼,眉微微上扬,更显英气。袖口和领口的刺绣精致好看,只是薛雁从未见过这种花纹,那女子的语速很快,给人一种干脆利落的感觉。
“你是华裳娘子?”
那女子只是抽动了一下嘴角,象征性笑了一下,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没想到薛二娘子认识我。”她突然对薛雁张开手臂,“来,抱一个?”
“啊?”薛雁惊讶地看着她。
华裳见她表情呆呆的,那懵懂可爱的模样,便越发喜欢这位薛二小姐,将她抱在怀中。
华裳笑道:“卫将军脾气虽然太差,但也算是眼光不错,他竟然估摸得竟然分毫不差。”
薛雁问道:“什么分毫不差?”
华裳神秘笑道:“保密。等薛二娘子来扬州城便告诉你。”
“我不去扬州。”难道她真的要去扬州去他们的婚宴之上喝喜酒吗?薛雁扯了扯嘴角,心中一片苦涩,她又何必前去自讨其辱。
华裳不知她心中所想,笑道:“咱们卫将军在扬州,难道薛二小姐不想去找卫将军吗?若是有薛二小姐在卫将军的身边劝着他,卫将军也不至于在战场上跟不要命似的,只怕是对人生没什么眷恋了。但若是薛娘子劝他就不一样了,薛娘子真的不考虑随我们去扬州吗?”
薛雁反问道:“难道华裳娘子不帮着劝劝吗?”她心里有些烦,这位华裳娘子才是将来的将军夫人,她又为何故意装作大度,劝说自己去扬州。
再说霍钰本就身受重伤,还如此拼命,这般全然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华裳为什么看上去一点都不关心他。
霍钰突然回头,冷声道:“华裳,放开她!”
那声音冷漠又嫌弃,华裳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脾气这么臭,将来又谁能受得了他!”
薛雁问道:“华裳娘子说什么?”
华裳赶紧摇头,“没什么,我要回扬州了。”又低声对薛雁道:“若是薛二娘子来了扬州,定要告知于我,我为薛二娘子准备了惊喜。”
薛雁微微蹙眉。
突然,那大树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枝头的积雪也尽数抖落在地。
华裳突然沉着脸,冷声道:“不好,有贼人偷听咱们说话。”
只见她指尖夹着几根绣花针,朝那藏匿在暗处之人掷去。
只听声声惨叫传来,“是谁敢暗算老子,哎哟!痛死我了。”
薛雁见三兄薛况狼狈的从那暗处爬了出来,面色发黑,嘴唇乌紫,那五根绣花针分别扎在薛况的右手手臂和右腿上,他无法行走,只能一步步在雪地里往前挪,艰难的对薛雁伸出手,“这针上有毒。”
然后口吐白沫,晕死了过去。
薛雁赶紧对华裳道:“他是我的三哥哥,并不是什么对卫将军不利的贼人,请华娘子赐解药。”
华裳将一个白色瓷瓶交到薛雁的手上,对薛雁拱手道歉,“抱歉,误伤了薛二娘子的兄长。”
薛雁赶紧将兄长搀扶起身,替他喂了一颗解药,薛况幽幽转醒,咬着牙,忍痛将那插在腿上的绣花针拔出,“这毒针可真歹毒啊!”
华裳一把从薛况的手中夺下毒针,用帕子拭去血迹,包在帕子里,睨了薛况一眼,摇了摇头,“看上去不像好人,武艺也不行。”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薛况每日勤奋习武,近日来进步很大,可没想到被一女子偷袭,还如此轻视,顿时便暴跳如雷,“方才你只是靠偷袭取胜,不算数,咱们好好切磋一番,分一分胜负。”
“比试就比试,谁怕谁,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就不是华裳的对手。”华裳已经摆好了招式。
可身后却传来那阴沉的声音,“华裳,不许胡闹,走了!”
华裳遗憾地看了薛况一眼,又上前捏了一下薛雁的脸颊,笑道:“好软,好舒服。薛二娘子,咱们在扬州再见。”
霍钰忍无可忍,怒道:“华裳!”
华裳不耐烦地应了声,“来了。”临走还不忘对薛雁道:“薛娘子一定要来扬州哦!”
*
见卫凌和华裳已经走远了,薛况低声道:“妹妹,他真的是宁王殿下吗?那他为何不肯揭下面具,还改名为卫凌。”
“他重伤坠崖,死里逃生,又被夺了兵权,只有以义军的名义想办法截断陆枭的后路,每当陆枭拿下一座城池,他便再夺下一城,这样一来,陆枭便是白费功夫。”
薛况笑道:“这一招妙啊!如此一来,陆枭不得安宁,他不可能每拿下一座城池,便派出大量的兵力守城,手中所剩的兵力就不多,宁王殿下在,他便永无宁日,若他拿不下京城,也没了退路。宁王殿下不愧是大燕的战神,那陆枭白忙一场,给他人做嫁衣。”
薛雁笑道:“是啊,他总能绝处逢生,战神并非浪得虚名。”
薛况道:“依我看,宁王来赶来卢州肯定是来看妹妹的,那妹妹打算去扬州吗?”
薛雁摇了摇头,对薛况说道:“去审许远舟吧!看看他到底与谁勾结,还有义父可能会有危险。”
她话音未落,许宅的管家来报,“二小姐,不好了,方才罗一刀飞鸽传信,说是许老爷在扬州出事了。”
第73章
薛况将那许远舟五花大绑带到薛雁的面前,“多亏了妹妹早有准备,察觉了这许远舟不对劲,让我和大哥防着他,若非如此,只怕今夜我们都着了这小子的道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有武艺在身,隐藏得如此深,之前还真是小瞧他了。”
方才他假意醉酒搀扶大哥离开薛雁的房间时,薛雁便冲他使眼色暗示他和大哥,于是他便和大哥装作醉酒,骗得许远舟放下戒心。
果然许远舟接了绣球,为了和薛雁成婚,竟然动了歪心思,还趁着他们“醉酒”,收买了府里的下人对他们下药,不过好在他事先有所防备,这才并未中招。
薛况在杯中倒满茶水,将茶水猛地泼到许远舟的脸上,许远舟睁开眼睛,见自己被捆得结实,对薛家兄妹苦苦哀求:“二小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是我鬼迷心窍,一时误入歧途,才会对雁儿妹妹做出那种事,我是身不由己,是被人利用了。”
薛雁一把揪住许远舟的衣襟,狠狠地盯着他:“义父此去扬州遇险,是与你有关对不对?倘若义父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活刮了你。”
听说许怀山出事,薛雁心急如焚,知许远舟一直算计着义父,算计许家,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一想到义父为了她一直不肯成婚,孤零零的一个人,他辛苦一辈子,不知吃了多少苦,到老还要担惊受怕。
早年间做生意时,担心货物积压卖不出去,担心替人做工辛苦攒下的血汗钱打了水漂,便用攒下的钱财,开了一间铺子,他日夜守在铺子里,没日没夜熬着,绞尽脑汁想着将货物卖出去。
瓷器的生意不好做,他甚至挑着货担挨家挨户去叫卖,因此落下了腿疼腰疼的毛病。到了淡季,货物积压,他又急白了头发。如今终于有了起色,也能卸下了肩头的重担,颐养天年,可没想到被自己信任之人背叛。
薛雁拿出匕首,用力扎在桌上,“倘若你还敢隐瞒,我废了你!”
薛况知道妹妹是因为许老爷出事实在气极了,这才撂下狠话。
许远舟见薛雁动了真格,哪里还敢再隐瞒,只得说出了实情。
原来三年前,他正在替许怀山打理茶叶铺子和瓷器铺子的生意,隔壁搬来了一个年轻的俏寡妇,经常光顾铺子里的生意,有一次晚上,他关了铺子打算回许宅,却见那小寡妇被一群恶棍欺负,那群恶棍说那小寡妇的夫君生前欠了五百两银子的赌债,她男人死了,自然那债得由她来还。
还要将她拉去青楼抵债。许远舟从那群恶棍的手上救下那小寡妇,见她家里被抢劫一空,屋中所有的摆设全都被砸坏了,他便替她修好了被破坏的东西,软语宽慰她。
后来,那小寡妇便每日都来铺子给许远舟送亲手做的饭菜。有一日,她邀请许远舟去家里做客,为他准备了酒菜,弹琵琶助兴,那夜许远舟便多喝了几杯,就和那小寡妇春风一度,本来也是你情我愿之事,可半夜那小寡妇的父兄带人来捉奸,硬说是他偷偷潜入家宅,玷污了那女子的清白,还说要扭送官府。
而那小寡妇也改口说是被强迫的。被人抓奸在床,百口莫辨,听说还要报官,许远舟吓坏了,只得同意用银子解决,那寡妇的父兄张口要一万两银子,还让他立下字据,限他在三日内还钱。
许远舟懊悔不已,“我到哪里去弄那么多银子,我也不敢向义父开口,为了不被送到官府,为了能还上这些银子,我便去了赌坊,心想若是手气好,说不定能赢些银子。”
薛雁冷笑道:“你不但没赢到银子,还染上了赌瘾,欠了赌债,对吗?”
每当他情绪激动之时,他的手习惯性的发抖,这便是赌瘾发作的征兆,薛雁曾经和义父外出做生意之时,曾与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代,也曾见过那染了赌瘾之人,他们冲动易怒,因为长期焦虑紧张,手会习惯性的发抖。许远舟便是如此,因此她曾让薛况悄悄查过他,果然见他经常去地下赌坊赌钱。
今日只是她布局试探他,当时许远舟朝她扑过来之时,若是霍钰不出现,两位兄长也会冲过来救下她。
许远舟长叹一口气,“是,一开始我手气的确很好,赢了上千两银子,心想只要能还上那笔钱,我便不赌了。可没想到……”
不但赢的那一千两输了,还欠了大笔赌债。
“我输光了银子,被逼上了绝路,我便去酒楼大醉了一场,借醉酒壮胆,打算跳河自尽,彻底了结了自己。是那个人救了我,说会帮我还清赌债,但条件是我替他做事。”
薛雁气愤不已,“那人是谁?”
许远舟道:“卢州刺史卢裕。”
薛雁追问道:“卢裕的目的是为了得到许家的铺子和许家的家产吧!所以你才在义父的面前表现出想要娶我,今日在仙凤楼也是卢裕的人助你得到绣球,你娶我是为得到许家的铺子和家产,对吧!”
“是。”许远舟点了点头,“只是我不明白我到底是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
薛雁道:“那天你来接我回许宅,路途中却遇到了卢照。你急切地想要维护我,却不小心用竹篙打到了自己的头,你虽然做出为我出头的动作,但你的脚却摆出回撤的动作,随时打算开溜。”
许远舟笑道:“义父常夸你聪慧,今日令我心服口服,可惜我没有早点认识你,你也不喜欢我。”
薛雁冷笑道:“我倒是不觉得可惜,我宁愿不认识你。宁愿义父没将你收养在许家。”想到义父将许远舟视为亲子,却惨遭背叛,如今深陷险境,她便心疼不已。
“那个寡妇也是卢裕的人吧?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卢裕的圈套。”
许家是卢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富商,义父许怀山这些年脚踏实地做生意挣钱,又颇有善心。
抓不到义父的把柄,卢裕只有通过这种办法,控制了许远舟,才能想办设法夺了许家的家产。
如今虽然赵文轩已经接任卢州刺史,但卢裕却成了中山王的幕僚,前几日薛况便在仙凤楼的现场发现了卢裕在仙凤楼宴请薛凝,只怕如今他在中山王的面前得了脸,替薛凝鞍前马后,比以前更风光。
中山王不顾百姓的死活,为了早日攻下京城,加重赋税,用来养兵。加之卢裕是最早投靠他的那批官员,他为了安抚人心,也不会真的处置了卢裕。
许远舟道:“只可惜我当初不知道,直到后来卢州城又出现了几起寡妇骗人讹钱的案件后,我后来才知道那寡妇柳萍儿也是他的人,赌坊也是他名下的产业,他在卢州任刺史期间贪得无厌,肆意盘剥百姓,他用这种法子不知骗了多少人,以那些女子诱饵,借此得到卢州城的铺子和商人手里的钱财。”
薛雁道:“那批生丝又是怎么回事?”
她直觉那批生丝应该不只是未按期发货,应是许远舟和卢裕的一场阴谋,是他们联合起来陷害义父。
许远舟道:“我猜应该是卢裕扣下了。”
薛雁心想既然卢裕扣下了那一船生丝,又设计让许远舟娶薛雁借此得到许家。
而华裳临走时几番提及让她来扬州,或许霍钰已经知道了义父有危险,知道她早晚要去扬州城。
“不管怎样,我也要去扬州救义父。”
听说妹妹要前往扬州城,薛况忧心不已,“以罗大哥的武艺都无法脱身,妹妹此番一个人前去太危险了,还是我陪妹妹一起去。”
他一掌拍在桌案,怒道:“长了这么大,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瞧不起,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定要试试是我的刀快,还是她的针快。”
薛雁抬手扶额,“三哥哥最近的胜负欲也过重了些,未免也太过上进了些。”
“二妹妹过奖。妹妹等我去收拾一下。”
薛雁点头道:“好,今夜便出发。”
她又看向许远舟,道:“如今这许宅也该清理了,来人,将许远舟关进柴房,等义父他老人家回来后亲自处置!”
她将许管家叫到跟前,当众揪出了那些被许远舟收买的下人,将其发卖了,再挑选了几个手脚勤快的进宅子。
一盏茶的功夫,薛况便扛着包袱前来,“二妹妹,我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薛雁点了点头,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总觉得义父遇险之事恐没这么简单,咱们需留一手。此番坐船去扬州,请三哥哥雇三只船先后出发,或许便可以混淆视听,另外我和三哥哥还需得乔装易容,混进那些货船之中。”
“好,都听妹妹的。”
天还未亮,薛况扮成搬货的长工,薛雁扮成他生病的妹妹,上了其中一只货船。
他们才坐上前往扬州的船,就见到卢裕带人前来搜查盘问。
好在薛雁事先乔装过,卢裕的手下并未认出他们兄妹。
三日后,薛雁顺利到达扬州城,找了一处落脚的客栈,便去打听那家生丝行的消息。
可见那生丝行已在三个月前换了掌柜,如今的掌柜是卢裕妾室的堂兄,名叫李安,薛雁使了银子,好不容易才打听到,在一个月前,许老板确实到过扬州,可在五天前便已经找人将那批生丝搬运上了货船,随着那那运丝的船离开了扬州。
薛况收买了李宅好几个下人都是如此说,问过好几个人都是如此说,显然是李安吩咐过只对外方宣称是许怀山已经回了往卢州。
见打探不到许怀山的下落,薛况打算夜探李宅,却发现李宅外一直有人在暗中守着,有人密切关注着李宅中的一举一动。
他不敢打草惊蛇,便又回了客栈,换了夜行衣,对薛雁道:“二妹妹,现在可怎么办?”
薛雁拧着眉,沉思了片刻,便道:“去驿站找到罗大哥送信的所在,看能否打听到罗大哥的下落。”
“好主意。我这就去打听。”
许怀山下落不明,薛雁很担心他的安危,加之连夜坐船,没什么胃口,从早到晚,她竟连口粥都咽不下,端了碗便又放下了。
她焦急地等着,直到三更天已过,终于等到薛况带着身受重伤的罗一刀进了客栈。
罗一刀浑身是血,身上却只是胡乱裹了伤,伤口不停地往外渗出血迹,一进门,罗一刀便跪在薛雁的面前,“二小姐,对不住,是我没护好许老爷,让许老爷落入那贼人手中。”
薛雁将罗一刀扶起身来,“罗大哥护为义父受伤,拼死才带出义父的消息,我感激不尽,又怎会怪罗大哥呢!义父并未回到卢州,他还在李安的手里,对不对?”
罗一刀点了点头,急切道:“二小姐快去救许老爷,他被关在李家丝行在城外的一处仓库中。”
原来自从许怀山被李安的人抓走后,罗一刀死里逃生,便躲在一间破庙里,便是为了打听许怀山的消息,他在李宅蹲守了大半个月,跟着李安前往郊外一处囤放货品的仓库,终于让他发现许怀山被关在何处。
他想救人,却受了重伤险些丧命,后来撑着最后一口气去了驿站,寻信鸽给薛雁送信,好在他命大,有个好心的老乞丐救了他,替他包扎了伤口,他便一直等薛雁来扬州城。
“只是那仓库的附近有许多武艺高强之人把守,我不是他们的对手,还打草惊蛇。如今李安又增派了一倍的人手,我不是他们的对手。”罗一刀羞愧的低下头,“是我有负二小姐所托,未能护许老爷周全,请二小姐责罚。”
薛雁却感激道:“罗大哥不必自责,那些人是一早就设下圈套对义父下手的。恐怕我们刚来卢州时,那卢裕便已经安排抓住义父,只为让我们入局。”
薛雁对薛况道:“如今罗大哥受伤,咱们人手不够。只怕凭借我们的力量根本救不出义父。”
罗一刀似想到了什么,急切地道:“我观察过那些人不像是普通的家宅护院,他们训练有素,进攻时下盘极稳,他们的招式沉稳有力,进退颇具章法,我猜他们是军人。”
薛雁听了罗一刀的话不禁蹙了蹙眉,只有中山王才有能力从军营中调遣那么多训练有素的军人前来,原来他从一开始的目的便是利用许家,利用她引出霍钰,可义父从小将她抚养长大,对她恩重如山,她不能不救,看来也只有开口向霍钰求救这一个法子了。
薛况见妹妹心急,便道:“妹妹怕是忘了,宁王殿下已经占据了扬州城,若是他能相助,定能救下许老爷。”
“是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是他不肯认我。如今又要娶妻了,我担心他不肯见我。”
薛况疑惑道:“宁王殿下娶妻?难道不是娶二妹妹吗?”
“是华裳娘子。”
薛况听了忽然大笑了起来:“开什么玩笑,宁王会喜欢华裳那般靠毒针偷袭心狠手辣的女修罗?我瞧着那华裳应该只是宁王的手下。”
可那晚霍钰分明对她说自己要娶妻了。
只听门外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在背后说人坏话,也不怕遭雷劈。”
说话之时,华裳的指尖已经夹了几根银针,眼中寒光一闪,几根银针飞速地朝薛况袭来,薛况快速拔刀挡住飞来的毒针,正得意自己终于能应对,哪知华裳竟然双手齐发,饶是薛况将那刀法练得再快,也无法抵挡她双手齐发,从四面八方射来的毒针。
薛况身中毒针,应声倒地。
见薛况被针刺中,薛雁着急道:“华裳娘子手下留情,请给三哥哥解药。”
华裳笑道:“薛娘子不必着急,这针上无毒,只是抹了些许麻沸散,睡上一个时辰便会转醒。”
她拍了拍手掌,两名女子端着托盘进了屋子,华裳笑道:“这是我为薛娘子做的两件衣裳,薛娘子可选一件换上随我见卫将军。”
饶是薛雁见过无数珍品,见过无数精致的刺绣,也没有眼前衣裳那般精美的刺绣,花鸟虫鱼栩栩如生,就像是被赐予了灵魂,下一刻便要活过来一般。
她抬手轻轻抚摸着衣裳袖口的刺绣,惊叹道:“没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精细的手艺,简直惊为天人,叹为观止。”
华裳骄傲地昂起头,笑道:“薛二娘子果然好眼光,那日我为薛娘子量过尺寸,便做了这件衣裳,看来薛娘子应该很满意。”
薛雁惊讶不已,原来那天她抱了自己是为她量尺寸,没想到这拿毒针伤人的女子,竟有如此绣工。
华裳似看穿了薛雁的疑惑,“刺绣才是我的爱好,因为我擅长刺绣,才顺手练就了这般的毒针伤人的本事。”华裳看向托盘中的衣裳,对薛雁温和笑道:“薛娘子挑一件吧。”
薛雁点了点头。
见薛雁换了衣裳出来,那衣裳是掐腰的样式,紧贴着她的腰肢,分毫也不差,“薛娘子真是玲珑身段,令人羡慕不已。”
薛雁轻抚着袖口和领口的梨花,用银白的丝线绣成,却绽出莹润的光泽,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的针法。
“这般的刺绣实是稀罕,想必价值不菲吧?”
华裳笑道:“千金难寻。”
她亲手所绣的绣品,京城和扬州的锦绣坊也不过十件。
“但某人让我做了十件嫁衣。”
简直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的地步,让锦绣坊关门半年,竟然让她为绣嫁衣,白白损失了几万两银子。
听了华裳的话,薛雁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他都已经让华裳做嫁衣,他们的婚期应该近了吧!
一路上,她腹部心思,随着华裳入了军营,华裳将她带进了主帅的营帐,对薛雁说道:“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将军去了练武场,很快便会回来。”
“好。”
薛雁见那营中只有一张桌案,只有一张床,床上只有一条薄被,如今虽然已经开春,却仍是春寒料峭,比冬日更冷。
风从营帐的缝隙中不停地往里灌,冷得她不停的搓手取暖。
从午时等到天黑,那道熟悉的身影终于掀帐而入。
他脸上仍是带着那半截银色面具,见到她突然冷了脸,语气带着薄薄的怒意,“军营重地女子不得擅入,薛二娘子好大的胆子。”
“那华裳娘子也是女子…是她带我来的。”
霍钰打断了她的话:“薛雁。”
不知是试探,还是心中酸楚难耐,薛雁却鬼神差使地说了一句:“听说卫将军要成婚了,特来道声恭喜,讨杯喜酒来喝。”
第74章
“够了!”
霍钰气得要吐血,强压着满腔怒意,难道她千里迢迢从卢州而来,便是来贺他成婚,特地来喝喜酒的?
难道她的心里竟然半分都没有他的位置吗?霍钰气得发出一声冷笑,也对,她便是如此狠心将他抛下,又在他命悬一线之时,竟然满城选婿。
他冷着脸道:“若是薛娘子是为此事而来,那你可以走了。”
霍钰按住胸口,那里一阵阵闷疼,若是因此他短命死了,只怕也是被她气死的!
薛雁也察觉到他生气了,心想难道不是他在卢州的那个晚上对她说要成婚,还让她来喝喜酒的吗?
如今又发的哪门子火。
但她可不能被赶走,若是被赶走了,那义父可怎么办?
她试探着捏住他的衣摆,轻轻地往里拽一下,“将军,我错了。将军别气了,好不好?”
霍钰挑了挑眉,见她肯软语哄他,气也消了大半。“那你说错在哪里了?”
薛雁想了想便道:“我错在不该在将军成婚之际,还出现在将军面前。”
霍钰觉得心中滞塞酸痛,堵得慌。“你…”
他扬起手掌,却屈指落在她的眉间,“简直无可救药了。”
薛雁吃痛的揉了揉眉心,轻呼道:“好痛。”
她悄悄觑着霍钰的脸色,见他皱着眉头,紧抿着唇,这好像不但没哄好,他还更生气了。但分明她已经认了错,难道还不够吗?
难道还要她对他下跪吗?
见薛雁正在发怔,霍钰轻抬眼皮看了她一眼,“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薛雁硬着头皮开口,“求将军助我去李家丝行在城外的仓库中救义父。”
“哼,又有事相求。”霍钰又走近了几步,一手捏着她的下巴,“本将军说过的,求人要有诚意,更要有求人的姿态。”
薛雁抿了抿唇,“明白的。”
她脱下披风,解开衣带,外裙滑下,走到霍钰的面前,突然环住了他的腰侧,只是那屋子实在太冷,他方才自雪地而来,身上的银甲冷若寒冰。
细腻的肌肤碰到那坚硬冰冷的甲胄,磨得有些疼,她冷得打了个寒战。
“薛二娘子是打算对本将军故技重施吗?对本将军施展美人计吗?”
她踮起脚尖想去亲吻他的唇,可他太高了,她够了半天,也只是蹭到了他的脖颈,“不管是什么计,有用就行。”
薛雁笑道:“至少我知道将军还并未腻了我这身子。”
因为她发现当她环住他腰侧之时,他的手掌已经很自然地搭在她的腰侧,眸色幽深,喉结微微滚动,甚至在她主动去亲吻他时,他主动低头回应,这些都是他的本能反应,是他情不自禁。
“不要以为你能拿捏了本将军。”
薛雁冷得发抖,牙关打着颤儿,“雁儿自是不敢。”
触碰到她手臂的肌肤,碰到她冰凉的身体,她竟是那般的凉,霍钰不禁蹙眉,“本将军还有公务要忙,你便先去替本将军暖床。”
霍钰伏案坐了一会,见她将自己包裹得严实,只从被褥中露出的小脸冻得通红,就连鼻尖也冻的红红的。
他掀帐出去,对属下吩咐道:“去准备碳盆来。”
营帐太冷,他的被褥太薄,不忍心看她受冻。
薛雁没了外衣,浑身发冷,冻得发抖,那条薄薄的被褥似冷硬如冰。心里着急又沮丧,她都已经脱了衣,他竟然无动于衷,可方才他的身体分明已经有了反应了,可却只是伏案看书,书又她好看么?
不一会儿,营中抬进来一个碳盆,霍钰吩咐将那炭盆放在了床边。只是这营帐中冰凉,想要尽快暖和,也并非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
薛雁看向坐在案前翻看兵书的男人,道:“实在太冷了,这床怕是一时半会暖不了。”
霍钰缓缓抬眼,“薛娘子这是一刻都等不及要邀本将军上榻吗?”
薛雁又冷又累,腹中空空如也,这几日都在船上,船上颠簸,她也不曾睡好,到了扬州,也是日夜为义父忧心,辗转难眠,如今挨着床,便觉困意袭来,只想睡觉。
但又想着他一向精力旺盛,自己有求于人,不能扫他的兴致,她不能惹恼了他,再被赶出去。
她便是再累也不能睡,不仅不能睡,还要照顾他闹别扭的情绪。
“将军,我好冷,想将军替我暖暖。”
霍钰大步冷着脸坐在床榻之上,褪去外衫躺下,碰到她的肌肤时仍觉得冰冷若铁,不禁皱了皱眉头,“怎的这样凉?”
将她拉入怀中,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
薛雁等了一会,见他还没动静,心想或许他是等自己主动,于是主动搂住他的脖颈,压了上来。
换了个姿势,这次她在上面。
柔软的唇瓣吻着他的鼻尖,眼睛,再含吻着他的唇。
霍钰被撩得呼吸灼热,喘息声越来越重。
他本就无法抗拒她的诱惑,方才她当着他的面宽衣之时,早就心神荡漾,不过是在嘴硬强撑罢了,早已不能自持,天知道他有多想将她压在床上,又怎经得住她如此主动引诱。
只需她勾勾手指,他便会摇着尾巴上前,甘愿对她俯首称臣。
她亲吻着那上下滚动着的喉结,柔软的小手覆在他的掌上,抓住他的手掌环住她腰侧。倾身在他的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唇附在他的耳边,同他咬耳朵,悄声说道:“想要。”
霍钰觉得骨头都酥软了,明知自己会被她拿捏,心里还恨她将自己抛下,此刻心里的怨全都忘到九霄云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迎合她,满足她的要求,让她愉悦。
“今夜你主动。”
半个时辰后,薛雁揉着酸痛的发抖的腿肚子,后悔方才不知死活去主动引诱他,精疲力竭地爬下来,躺在床上,不停的喘气。
见某人那餍足的眼神,唇角微微勾着笑,她便气不打一处来,可也不敢真的惹恼了他,不然今夜的亏就白吃了。
她默默地拢紧被子,去摸自己的衣裳。
却被霍钰一把按住手腕,“别穿。”
他从身后抱着她,“还主动勾引本将军呢,就这点能耐。这才一回就不行了?”
薛雁拼命摇头,却被压在身下,指腹捏住下颌,“没有人教你,做事要有始有终吗?你方才撩起了本将军的欲/火,现在便由你负责泄火。”
“方才不是已经…”
他从后握住她的腰,薛雁颤抖的声音,将“做过”那两个词咽了进去。
她早该想到的,他那般旺盛的精力又怎会只有一次,还是她太天真了。
她睁开眼睛,茫然看着帐顶,那种感觉直冲天灵盖,太强烈了。
指尖用力,在他的背上抓挠出一条条深深的划痕。
直到意识混沌,两眼一黑,彻底撅了过去。
似乎她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阵急切的喊声,“雁儿。”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华裳的脸,而霍钰却是随意裹着衣裳,似将外衣都穿反了,坐在床边,见她醒来,好似松了一口气。
薛雁哑着嗓音虚弱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华裳摸着她苍白的小脸,心疼地说道:“竟被禽兽折磨成这样的,瞧着细胳膊细腿的,折腾了大半夜,哪能受的住啊!”
她看着薛雁从脖颈处一直延伸胸口的痕迹,再次唉声叹气。
霍钰皱眉怒道:“没事就滚出去。”
华裳撤了撤嘴,不知是谁,大半夜抱着薛娘子,心急如焚,让她去喊军医前来。
她小声嘀咕道:“脾气这么臭,真是难为薛娘子了。对了,薛娘子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又很是难为情地道:“我本来想亲自给你做,但我经常碰毒的,怕将毒药当成了佐料下到菜里。”
薛雁虚弱的笑道:“多谢华裳娘子。”
华裳捏了捏薛雁的脸蛋,“小可怜,我去给你抓只鸡,放心,这次针上无毒的。”
霍钰怒道:“华裳。”
华裳敷衍道:“知道了,不能偷,咱们义军不能拿百姓一物,半夜三更不能去扰民,那我去猎只山鸡来总行了吧!”
“但愿这么冷的天山鸡没冻死吧!”
华裳去而折返,满脸担忧地看着霍钰,谁让她是替王爷做事的,虽然不能直接开骂,但还是得提醒他。
好好的一个小娘子竟然被他折磨成这样,若非她是霍钰的手下,她暴脾气一上头,非得骂他个狗血喷头不可,但他是主子,看到那张不高兴的冷脸,她就怂了,“将军,您看薛娘子都瘦成什么样了,她为了许老爷,茶饭不思,日夜悬心,多可怜啊!将军可不能再这般折磨薛娘子了。
“滚滚滚……本将军又不是禽兽,倘若早知道她病了,本将军也不会…”
见薛雁还看着自己,他又恢复了那张冷脸,吩咐手下去准备了一碗热粥来,抬眸看向薛雁:“连饭也不好好吃,是小命不想要了吗?”
薛雁挣扎着起身,从他手里接过碗,手不停的颤抖着,
“罢了,连碗都握不住,倘若这粥洒了,还得本王去再给你熬一碗。”
又从她手里接过碗,默默地将勺中的粥喂到薛雁的嘴边,见薛雁怔怔的不张嘴,他软语道:“看着本将军做什么?”
薛雁问道:“这粥是将军亲手熬的?”
霍钰轻嗯了一声,避开与薛雁的眼神接触。
“这粥味道不错。”
“闭嘴,好吃就多吃点,不是要去救你义父吗?不吃没力气走路。”
不知是不是薛雁是脑子饿晕了,竟然说道:“嗯,走不动了,将军抱。”
霍钰一愣,正色道:“这里是军营,营中将士都看着。”
薛雁失望的垂下眼眸,遮住眸底的一片暗色。
霍钰却突然起身,将她抱坐在腿上,“不过现在无人看着。”
薛雁勾住他脖颈,在他的脸侧飞快地吻了一下,“谢王…将军。”
她乖乖的在他怀里用完了一碗粥,霍钰将她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子。
便伏案看李家丝行仓库的地形图。
那处仓库在城外十里的一处山坳中,那里四面都是荒山,仓库附近又武艺高强之人日夜把守着,荒山上林木繁茂,杂草丛生,最是适合藏人。
陆枭为防有人救走许怀山,定然已经在那处仓库的四周布下了天罗地网,倘若不能一举救出许怀山,陆枭以许怀山性命相要挟,让他以扬州城来换,就更加被动了。
他皱眉沉思着,苦思救出许怀山的万全之策。
薛雁见他时而拧眉沉思,时而忧心忡忡。
她便随意拿了件衣裳披在身上,下了床,取下快要烛台上已经燃尽了蜡烛,重新点燃了烛火,轻手轻脚的走到霍钰的身边,看着桌案的地图,见到那仓库的位置,她便明白了霍钰的担忧。
“那陆枭绑走义父,是为了诱将军前去,今夜的营救,将军便不能出现。”
“不行。”霍钰摇头,“事关你的义父的安危,我交给旁人不放心,再说若不能一举成功,必定会后患无穷,陆枭这次是将许怀山关进仓库诱他前去,他也没把握本将军是否会前去营救,选择自投罗网。他也不清楚自己手中的这颗棋子到底有没有份量!但倘若本将军今夜前去却不能救出许怀山,陆枭便会知道这许怀山的重要性。倘若将他绑于两军交战的阵前,那本将军到底是手下留情,还是置许怀山的性命于不顾?所以只有这一次机会。此举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薛雁看向桌案上的另一张地形图,手执朱笔,在地图中圈出陆枭的营帐,“这里。”
霍钰笑着点头:“这是最好的办法,本将军带兵去救,同时派人突袭他在城外五十里的军营。让他首尾不能相顾,不能派援兵前来,如此才有机会救出许怀山。”
薛雁道:“还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助咱们一臂之力。”
薛雁在霍钰的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霍钰带着赞许的目光。薛雁却从身后环住他的颈侧,脸贴在他的脸侧,有他在,她便总能化险为夷,而他们这一路相伴,早已默契十足。
霍钰一把扣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中,低头索吻。
只听一阵响声传来,地上落下了一物,薛雁赶紧推开他,从他腿上起身,“笔掉到了桌子底下。”
不等霍钰阻止,薛雁已经钻进了桌子底下,拾起了那支笔,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趴在他的两腿之间。
与他对视的那一眼,薛雁的脸却瞬间红透了。
霍钰再也忍不住,紧握着她的腰,将她抱上桌,扯去她的鞋袜,紧握住她的脚踝。
“这里还没试过。”
霍钰用巾帕擦了擦嘴唇,见薛雁的脸比方才更红了,甚至躲在他的怀中不敢看他。
霍钰勾唇道:“雁儿便在此好好回味,本将军便先出去了。”
薛雁低声道:“将军是去救义父吗?我同将军一起去。”
“战场危险,乖,等本将军回来。”
“好。”
薛雁替他穿上银甲,送他出了营帐。
小声道:“王爷一切小心。”
霍钰已经大步远去,不知是隔了太远没听清,还是外头风声太大掩盖了薛雁的说话声。霍钰只是对她点了点头。
徒留雪地里颀长的背影。
出了帅帐,霍钰对守帐的将士吩咐道:“来人,将薛校尉给本将军叫来。”
自从霍钰拿下扬州城,薛燃被提拔为校尉,便一直负责训练新招募入伍的新兵,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便是有个立功的机会,此刻听说霍将军唤他,赶紧起床换上银甲匆匆前来,见到霍钰,他恭敬地拱手道:“见过卫将军。”
霍钰微微颔首,看向他受伤的那条腿。
薛燃眸色微微暗淡,他也曾自告奋勇上战场,可霍钰却因为他的腿曾经伤,多次拒绝了他,难道这一次他便要因为这受伤的腿,还是不能上战场吗?
他恨不得重重捶打在那条腿上。
霍钰却道:“听华裳说你最近日夜不停的训练,她教你的轻功可学会了?”
他的腿有陈年旧伤,永远落下可残疾,若是专注于稳扎稳打,与营中将士那般练下盘的办法,受伤的腿会影响骑马,而在战场上战马便是将士们的命。
但若有轻功辅助,将训练关注上半身,或许便能弥补腿部的缺陷。
薛燃点了点头。
他学了一个月,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盈,当初他还不知自己学这功夫有什么用,看来这是卫将军对他的良苦用心。
霍钰轻拍在他的肩头,笑道:“本将军派你夜袭中山王的军营,你需拖得一个时辰,便快速撤离,你有信心吗?”
薛燃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今日终于让他等到了,他跪在地上,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高声道:“末将愿立军令状,保证能完成任务。”
*
到了夜间,寒风冰凉刺骨,尤其是江面上,薛凝感觉自己的脸被那冷风吹得快要冻僵了。见到码头上焦急等待的那个身影,薛凝感觉自己的心暖暖的,赶紧吩咐船家靠岸,急忙下船,扑进陆枭的怀中。
“夫君,是凝儿不好。不但让妹妹连夜逃到了扬州城,也没能劝得父亲改变心意,都是我的错,我真没用。”
陆枭脱下大氅,裹在她的身上。搓了搓她冻得麻木的脸颊,笑道:“本王自有打算。王妃连夜赶路辛苦,先去李宅歇息一晚。”
“好。”
得知发现大批人马匆匆出城前往李家的丝行仓库,陆枭那双深邃的眼睛冒着兴奋的光,道:终于鱼儿咬钩了。”
之后陆枭便出了李宅,前往城外的军营,打算今夜便抓住霍钰,一举击杀。
薛凝回了房中,觉得如今的自己很幸福,虽然父亲至今不曾原谅她,但她有疼爱她的夫君,以后还会属于他们有孩子。
但一想到孩子,薛凝便焦急难安,她和陆枭成婚已经半年了,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什么药方偏方都试过了,却都没用。
在卢州时,几乎每一处寺庙她都供奉了送子观音,定要一举得男。
如今来了扬州,听说霞光寺的香火灵验,她便对慧儿吩咐道:“明日一早,我想去霞山寺。”
次日,天还未亮,为了让菩萨看到自己心诚,薛凝便早早坐马车出发前往云霞寺。
但寻到半路,那李府的车夫道:“王妃,咱们好像被人跟踪了。”
第75章
等到陆枭赶到之时,谢玄早已在山上摆上了棋盘,身后站着苏越和苏衡两兄弟。
苏越抓起桌案之上盛放黑子的棋罐,朝苏衡扔过去,苏衡拔出长剑,剑至头顶掠过,那棋罐却稳稳落在剑刃之上。
苏衡将剑上的棋罐递给陆枭,道:“先生让中山王执黑子。”
陆枭惊讶不已,因为苏衡手中的剑是柄软剑。竟然能稳稳地承载着棋罐而剑身不晃,可见其武艺高深莫测,剑法及其高强。
他曾只听说谢玄的身边有两个高手,但却从未露面,倘若有意图不轨之人靠近谢玄三寸之地,这兄弟俩变会将那人击毙。
苏越和苏衡是一对孪生兄弟,他们模样生得一模一样,难以从外形上分辨,苏越使弓弩,苏衡使一把轻巧灵便的软剑。
谢玄曾被燕帝关了整整十年,受尽了非人的折磨和摧残,留下了严重的阴影,每到夜间,噩梦和疼痛折磨着他,甚至出现了癔症,只有这两兄弟守在身边,他才能安心。
不知怎的这两兄弟竟然出现在人前,陆枭从剑上取下那装黑子的棋罐,坐于谢玄对面,手执黑子落于棋盘之上。
陆枭攻得猛,谢玄暂时落于下风,但其实是在布局,每走一步都有一定的章法,他诱陆枭一步步地落入布局之中,最后将他困于死局,以致于最终走投无路,彻底落败。他再步步围剿之中,再吞下大片的黑子。
“谢先生又赢了,先生从无败绩,我不是谢先生的对手。陆某自愧不如。”
谢玄笑了笑,道:“中山王的棋下的太急,可你也该明白一个道理,想要成事,欲速则不达。”
陆枭拱手道:“谢先生赐教。”
陆枭此刻却并没有什么心思在棋盘上,像他没耐心再同谢玄下棋,他接到消息,卫凌已经出城前往李家的丝行仓库,守了大半个月,今夜终于到了要收网的时候了。
谢玄也看穿了陆枭的心思,摇了摇头,轻捻着手里的白子,心想此人性子颇为急躁,终究难成大事。
这时,一阵清晰的马蹄声传来,回音响彻山坳,只见那人单枪匹马前来,等到那人进入山坳,陆枭也终于看清这身骑高头大马的是卫凌,手中的那柄乌黑诡异的利剑绽出幽冷的寒光。
陆枭将棋子一把扔进棋盒之中,大笑道:“他未免太狂妄了吧!竟然单枪匹马前来。先生,我这便去会一会他!”
谢玄并未说话,而是抬头观天上的星象,突然掐指算了算,又看向远方。
突然面色变得格外凝重,“不可情敌,一切小心为上。”
陆枭却不屑一顾,他觉得谢玄从前的遭遇导致他谨慎过了头,但却也不敢冒犯了他,只是笑道:“我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今日他既敢来,我便叫他有来无还。”
还有一件事他需弄清楚,他设下这个陷阱是为了利用许怀山是薛雁义父的这层身份,想引得宁王出现,再将他一举击杀,可没想到却引来了卫凌。
难道组织义军在短短半月内便拿下扬州,那骁勇善战的卫凌便是大燕的战神霍钰。
陆枭突然觉得心情兴奋又激动,只要他击杀了霍钰,那便再无后顾之忧,他日便可畅通无阻地攻进京城,
他手握长戟,策马飞奔下山,号令手下的一众将士,“来人,诛杀卫凌,赏千金,封万户侯!”
回音阵阵,响彻整个山谷,绵延至远方。
只听喊声四起,藏在荒山之中的上千人朝四面八方涌入山坳。
只见霍钰勒马,手握弓箭,嗖嗖几声,数箭齐发,冲在前排的几个人应声倒地,他突然策马往前,手执长剑站在马背上,飞跃至陆枭的战马上,刺向陆枭的胸膛。
那剑太快,他手中那乌黑的利剑好似怪蛇乱舞,陆枭用手中的长戟抵挡,可还是被他的快剑刺破了胸膛,剑尖染血,绽出诡异的红光。
利器相撞,发出铮铮的声响,陆枭惊出了一身汗,这般的力道和快剑,倘若他方才慢的片刻,只怕早就被那剑捅得对穿。
几个回合下来,陆枭才知他战□□号并非浪得虚传,而是绝对的碾压地位,原来当初那连斩北狄十员猛将的宁王并非只是传说。
一道道剑光闪过,陆枭狼狈抵挡,已是满头大汗,毫无还手的余地,只听“噗哧”一声响,剑割破了手臂,他的右臂之上已经裂开了一道寸长的口子。
陆枭手下的将士手持长□□向霍钰。霍钰飞跃至半空中,他们手中的长□□了个空。
霍钰再次稳稳落在马背,与此同时,他一掌击于马背之上,那马受惊冲了出去。
眼看着要刺伤了中山王,那些兵士只得快速散开,战马受惊,像闪电般冲了出去。
见到在马背上打斗的宁王和陆枭,众将士都惊呆了。如此立于马背上打斗的场景简直闻所未闻,因霍钰和陆枭纠缠得太紧,速度之快,无人敢靠近,更是无人敢放箭,以免伤到了中山王。
人多反而更被动。
马儿吃痛地狂奔,无法承担两个人的重量,终于前腿跪倒在地上,终于再也站不起来了。
霍钰趁机一剑将陆枭击落马下,陆枭在地上一滚,以手中的长戟支撑,这才堪堪站稳。
可身上已受了多处剑伤,衣裳染血,血滴落在雪地里,绽出妖艳的红。
霍钰长剑直指他的咽喉,冷笑道:“还打吗?”
陆枭半跪在地上,手颤得连兵器都握不住了,他明白自己无论是武艺还是力道,他都不是霍钰的对手,再打下去也讨不到半点好处。
见陆枭不敌卫凌,就要被擒住,原本在与自己对弈的谢玄发话了。他对身后的两个少年说道:“你们去助中山王一臂之力。”
那两个少年施展轻功从山顶飞身而下,软剑袭来,弩箭也飞速而至。
霍钰用袖袍卷了两支弩箭,执长剑去接那柄软剑。
软剑碰到嗜血剑后回弹,突然由左变至右,直袭霍钰的侧腰。霍钰将手中的两支弩箭掷出,苏越惊得往地上一滚,这才躲过了那那支弩箭。
陆枭趁着霍钰专心对付苏氏两兄弟的空隙狼狈逃走。
苏衡和霍钰打斗,苏越则射出弩箭,一弩三支箭,配合偷袭。
苏衡和苏越是孪生兄弟,彼此心意相通,从小一起练武,配合默契,弩箭能弥补软剑的破绽,软剑轻便灵活,剑招也有百般变化。
霍钰既要防着那柄诡异的软剑,又要防备苏衡偷袭。
几个回合的交手,竟也无法在短时间之内无法取胜。
而苏氏兄弟也无法伤到他。
谢玄站在高处,兜帽遮挡住半张脸,同时也遮住了脸上那骇人的伤疤,见与苏氏兄弟缠斗的霍钰,神色复杂。
他紧紧盯着霍钰,见他脸上虽然戴着半截银色面具,但面具之下露出的那双眼睛和长公主一般无二。
谢玄好似透出那双美丽的眼眸看到了风华绝代的长公主霍敏,想起了他们一起在鹿鸣别院中度过的一段难忘时光。
那年夏日,格外炎热,已经连续一个月都未下雨,连日的干旱天气,暑热难当,蝉鸣声日夜不歇,长公主已怀有身孕,最是怕热。
刚躺下便又是满身大汗,又被树上的蝉声吵得睡不着。
为了让妻子睡一个安稳觉,谢玄每日早起上朝之前,下朝归来的第一件事爬树上捉蝉。
总被路过的小孩子笑话,还给他取了个捕蝉帝师的雅号,他却是乐在其中。
有了身孕之人难免贪凉喜食凉物,他怕长公主食冰会伤害身体,他便每日出门将新鲜的果子镇在井中,待到长公主晨起时,便能吃到新鲜的清凉的果子解渴解馋。
长公主怕热,他便将软榻放在清凉的池水边,替她摇扇挡蚊虫,如此一扇便是扇一夜,第二日上朝之时,他手抖得连芴板都握不住。
他还亲自开垦了后院,种下了长公主喜欢的花,为她搭了秋千架,和她一起养了一只雪白的猫儿,给她画了无数小像。
亲吻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共同期盼着这个孩子出生。
日子平淡如水,他却觉得是上天对他的恩爱,他是这世间最幸福也是最幸运之人。他们一起前往寺庙为他们未出生的孩儿求平安符,期待着这个孩子的出生。甚至还给这个孩子取了名字。
可旱灾一直持续到八月,田地里庄稼都干死了,百姓没有余粮,北方的百姓深受其害,饿死者不计其数。
那是新皇登基的第一年,燕帝下令开仓放粮,派他将粮食运送黄河以北受灾最严重的几个地区,防止灾民暴动。
还有五个月孩子就出生了。
临别前,他亲吻着怀里美丽的妻子,说是再过几个月枣树上结的枣儿便该熟了,到那时,他便回回来做她最喜欢的金丝枣,可没想到,自此一别,再见已经是十年后了。
他终究是没能见到那个孩子出生。
他想起临行前他将妻子圈在怀中时,她说过的话,“咱们的孩子的乳名就叫玉儿吧!同夫君一样白璧无瑕,将来也是个端方无暇的君子。”
他低头在她眉间的花钿上落下一吻,宠溺的点头,“都依娘子的。”
谢玄心想若是那个孩子还在的话…
往事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他用力捶打着胸口,只因他觉得太痛了,心中阵阵绞痛,那种闷堵疼痛的感觉,要将他逼疯了。
陆枭见谢玄眼中似有泪光,担心他因为霍钰是长公主的孩子而心软下不去手。
今夜是除去霍钰最好的机会,若是放他回了城,与他手下的十万将士汇合,再想要除去他可就更难了。
他手挽弓,趁霍钰与苏氏两兄弟打斗之时,一箭射出,霍钰眉眼一凝,侧身躲过那支利箭,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那支箭从他的脸侧擦过,射落了他脸上的银色面具。
见到那张冷峻俊美的脸,陆枭高声道:“就知道你是宁王。宁王殿下,今日你孤身前来,休想再逃!”
霍钰冷笑道:“是吗?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将我留下。”
陆枭拍了拍手掌,他的两个属下将许怀山从仓库中带出,许怀山嘴里塞着破布,发不出声音,他吓得拼命摇头,跌跪在地上。
那刀便架在许怀山的脖子上。
“这样的卑贱商人,还需堂堂宁王殿下来救?此番宁王还真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啊!”
霍钰冷哼一声道:“本王要救的不仅仅是一个许怀山,本王要救的还有当今天下饱受战乱之苦,救那些因为苛捐杂税,被逼得没了活路的百姓。”
“哈哈哈…”山坳中回荡着陆枭的笑声,那笑声带着嘲讽,带着不屑,“只可惜宁王一死,本王即刻变会攻进皇宫,大燕的江山就要保不住了。”
“本王不会死。”
霍钰看向东南方陆枭军营的方向,那里已经是火光一天,将那片天空都照亮了。
他看向陆枭,笑道:“中山王,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怀疑,本王为何敢独自前来吗?若是本王没有万全之策,独自前来岂不是愚蠢至极,自投罗网吗?”
只听一阵阵杀喊声传来,陆枭顿时变了脸色,
而正在这是,原本驻守在军营中的将士负伤前来,匆匆禀告,“回禀中山王,卫凌派兵来袭,将士们来不及抵抗,死伤过半。”
陆枭气极了,一巴掌打在那兵士的脸上,指向霍钰,“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看看,到底谁才是卫凌。”
那兵士被打得嘴角出血,神色委屈道:“那主将带着银色面具,着银甲,是卫凌平日的打扮。”
陆枭一拳捶打在地上,难怪霍钰敢孤身前来,原来他早就有了准备,趁他在此处设下埋伏之时,竟然带兵偷袭。
声东击西,李代桃僵之计便都使上了,霍钰表面上为救许怀山,将他引来此处,却使暗中偷袭的计策。
原本他在城外驻扎是打算趁机进攻,要一举灭了他三十万大军。
“上当了。”
陆枭怒目看向霍钰,目眦欲裂。今夜他的手下将士死伤惨重,以惨重的代价换霍钰一条命,陆枭苦笑不止,不知这买卖到底划不划算。
今夜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了卫凌,杀了霍钰,只有霍钰死了,那义军便为了主帅,便成不了气候。
“宁王果然妙计,派人突袭本王在城外的军营,但宁王自己能全身而退吗?今日,本王要用你的命来祭奠那些死去的将士。来人,点火。”
原来,陆枭早已在山中埋了火药,只需点燃引线,即便不能将宁王当场炸死,火药被点燃,炸垮两侧的山体,到时候无数乱石自山顶坠落,宁王一定会长埋于这些乱石之下。
无论如何,宁王都只能是死路一条。
“陆枭,你竟然全然不顾那些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将士们。竟然用他们的尸骨为你铺路,成为你不断往上爬的梯子。”
陆枭却笑道:“他们便是死,也死得其所,他们的家人都会得到一笔丰厚的补偿,他们都是心甘情愿为本王去死。”
他抬起手臂,高声道:“点火。”
“慢着!”
只见一辆马车飞速朝山坳驶来,架车的是薛况。
等到马车停稳了,薛雁推门出了马车,高声道:“中山王不在乎那些跟你出生入死的将士们的死活,也不在乎中山王妃的死活吗
薛凝双手被缚住出了马车,而薛雁手中的匕首正抵在薛凝的脖颈处。
见到陆枭,薛凝红了眼圈落下泪来。喃喃地道:“夫君。”
当真是我见犹怜,令人心疼。陆枭皱眉看向薛凝,冷着脸,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凝儿别怕。”
薛凝听到陆枭的宽慰,凄然说道:“夫君放心,凝儿一定不会拖累了夫君。”
薛凝一把握住薛雁的刀刃,便要抹了脖子,幸亏薛况眼疾手快,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匕首,怒道:“薛凝,你有病吗?他几句话便哄得你连命都不要,你睁大眼睛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怜惜你。”
薛雁气得恨不得给薛凝一巴掌,中山王不过是嘴上说说,却并不见有任何举动,薛凝竟然对他死心塌地,竟然还要为他去死。
“听说中山王素有宠妻之名,难道姐姐不想知道你在中山王心中的地位吗?”
薛凝怒道:“夫君自然是爱我的,是你们卑鄙无耻。”
原来薛凝一早去上香,便觉得不对劲,遭遇了一伙山贼下山劫财,中山王紧张薛凝,派了不少武艺高强的好手护着她。
但那些山贼的人数实在太多,手下之人便护着薛凝逃到了那云霞寺中,薛凝以为那寺中安全,可没想到薛况和薛雁早就等在那寺中,只等着抓住她。
等薛凝进了寺,便将她抓住,还给她换了一身男子的衣裳,一路赶往李家丝行的这座仓库。
薛雁冷笑道:“倘若不是中山王杀孽太深,又将千万百姓逼得落草为寇,如今的扬州又怎会有如此多的山贼,我只是将中山王的王妃去寺庙供奉观音的消息传出去,他们痛恨中山王,自然想找机会报仇。便会将对中山王的仇恨全都转移到你的身上。薛凝,你仔细睁大眼睛看看,你到底嫁了一个怎样的人,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薛雁高声道:“只要中山王肯放了许老爷,肯撤兵,我便会放了你的王妃。”
陆枭握紧了手中的拳头。他虽然对薛凝是真心的。但在江山大业面前,他也不免在心中衡量江山和美人到底孰轻孰重。
“凝儿,本王会救你出去的。乖,听话,闭上眼睛。”
薛凝心中感动不已,便越是痛恨绑走她的薛雁和薛况。
她不怕死,但她也想知道自己在夫君心中的份量。
于是,她听话闭上眼睛,嘴角含着微笑。
心想夫君说什么她都会照做的。
可薛雁分明看到在薛凝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陆枭手中的箭对准了薛凝。
第76章
“不要!”
眼看着陆枭竟要放箭将薛凝射杀,情急之下,薛况赶紧上前扑倒薛凝,护着她躲过那支利箭。
那支箭擦过薛凝的手臂,牢牢钉在她身后的马车上,倘若方才慢得片刻,那支箭怕是要将薛凝当场射杀。
薛凝吓得呆住了。
她怔怔地坐在地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陆枭。
她不敢相信,这便是与她朝夕相处的夫君,更不敢相信陆枭要杀她。
难道他对自己从来都是虚情假意,并无半点真心?
手臂上的伤还在,一阵阵剧痛袭来,伤口鲜血淋漓,由不得她不承认,由不得她不认清现实,陆枭方才那一箭对她下了死手。他想要她的命!
她感觉浑身冰凉,像是身处冰窖之中,只是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夫君要杀我?”
她并非是傻子,她和陆枭成婚后的半年,陆枭很疼爱她,包容她,从未与她拌嘴,他们彼此相爱。可如今她的枕边人竟然要杀她。
薛凝觉得心寒至极,也觉得心痛至极。
她感觉天都要塌了,甚至没有勇气去问陆枭到底是为什么?只是不停的流泪。
而陆枭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那陌生的冷漠眼神从她的身上移开。
此刻的薛凝对他而言就像是一颗废弃了的棋子,既然已经废了,那便弃得彻底。
既然已经挑明了,那便没什么好伪装了。手自半空挥下,陆枭对下属吩咐道:“来人,点火!”
便勒马掉头,转身离开。
薛凝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酸胀无比,若说她方才还不死心,仍然对陆枭有所期待。而此刻陆枭已经下令要将他们一起炸死在这里。
薛凝浑浑噩噩地看着薛雁,怔怔的道:“现在你高兴了?也满意了?为什么你总要夺走我的一切!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薛凝用力地掐住薛雁的手臂,发泄着心里的怨恨。
薛雁一把推开薛凝,怒道:“薛凝,你振作一点!没有男人你就活不下去了吗!现在看清他的真面目也不算晚!总好过将来被他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见薛凝撒泼发疯,薛况一巴掌打在薛凝的脸上,“薛凝,你清醒一点,从小到大,你轻易便拥有了旁人羡慕不来的一切,稍微不顺心,遇到一点挫折便觉得天都要塌了。我告诉你,你的性子不改,你永远都不配得到他人的尊重,不配得到他人的爱。”
薛凝捂着脸跌坐在地上,感觉身体里的力气都抽干了。
薛雁低声道:“眼下咱们都被困在这里,倘若姐姐不想死,便乖乖配合,我有办法带三哥哥和姐姐出去。还有,姐姐虽一再行差踏错,但此事错不在姐姐,难道姐姐要用他人的过错一直里来惩罚自己吗?竟要选择逆来顺受,忍耐那些真正伤害你的人?”
“可他要将我们都炸死在这里,你又有什么办法?”薛凝紧握成拳,不知是薛雁的哪句话触动了她,还是觉得不该在那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眼泪。
哭过闹过之后,她也总算是彻底冷静了下来。
“待会你听我的便是。”
见霍钰被两个少年缠住,薛雁便对华裳道:“华裳娘子,请你前去相助卫将军。娘子的银针若是能射中那放弩箭的少年,以卫将军的武艺,不必防备有人暗中偷袭,那持剑的少年也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华裳便观察那名叫苏越的少年,少年的左右手腕上帮着小弩,每个小弩齐发三支箭,两个小弩发完箭时,苏越便会在苏衡的掩护下换箭。
她唯一的机会便是在苏越的弩箭用完之时动手。
六只弩射出,华裳趁着苏衡掩护苏越之时,失展轻功飞身而至,同时,她十指间绣花针也急速射出。
苏越没了弩箭,而苏衡和宁王缠斗无法脱身,华裳的毒针射中了苏越的双手手腕,他瞬间无法动弹,苏衡心急去救弟弟,剑法露出了破绽,霍钰挺剑一刺。
苏衡臂上一痛,他手中的剑落地。
“你们输了,不必再打了。”谢玄惜才,怕苏氏兄弟折在霍钰的手上,赶紧阻止。
苏衡落了剑,觉得从未输得这样惨过,他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打算当场自刎。
而谢玄却急切阻止道:“苏衡,想想你的弟弟,再想想你的家人。”
苏氏兄弟负责保护谢玄的安危,谢玄的性命都交到他们兄弟的手里。自然他们兄弟的软肋也掌握在谢玄的手中。
苏越抹了抹眼泪,虚弱地睁开眼睛,“哥哥,不要啊!”
原来苏衡落败又以为弟弟死了,如今见弟弟还活着。苏衡搀扶着苏越飞身来到谢玄的跟前,跪下恳求,“苏衡违背先生的命令,罪该万死,但请先生救弟弟性命。”
谢玄将苏衡扶了起来,道:“扶你弟弟下去休息吧!这一次你们兄弟失利,谢某不会追究!”
“多谢谢先生。”
谢玄仍是坐在棋盘前和自己对弈,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不知是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还是暗暗观察着如今的局面。
只听霍钰高声道:“中山王罔顾百姓,视人命如同草芥,每攻占一座城池,便肆意掠夺,屠杀百姓,你们这些人真的愿意替这种人效力吗?他草菅人命,加重赋税,导致卢州青州和朔州的百姓没了活路。百姓饿死冤死的不计其数。这种人连妻子都会杀害,难道你们觉得这种人会在你们死后善待你们的家人和妻儿?”
身逢乱世,那些跟着陆枭卖命的将士们不过是想要为自己和家人寻求一个活命的机会,谁会愿意点燃了炸药,落得个尸骨无存,长埋此处的下场呢?
那些将士们听了霍钰的话,有些人已经开始犹豫,心里打起了退堂鼓,那些将士们不是不怕死,而是看为什么而死,他们会为了自己的信仰,为国捐躯,舍生取义,也会为了自己的家人,拼死一搏。
但为陆枭那种人卖命,实在不值得。
陆枭见手下的人被霍钰煽动蛊惑,已是面色铁青,愤怒不已,“若有不遵本王命令者,死!”
横竖都是死,一样没有活路,倘若去点燃炸药,立了功,或许可为家人赢得一条生路。
甚至陆枭弯弓射箭,射杀了几个正在打退堂鼓,想要逃走的兵士。
要见着那些将士就要震慑住了,薛雁高声道:“中山王,你不顾惜你的王妃,难道你连自己孩子也不顾了吗?”
陆枭震惊不已,赶紧让手下的住手,在山上居高临下看向薛凝,道:“凝儿,你当真有了身孕?”
这些年他一直想要个孩子,可却总不能如愿,前任夫人身体病弱,不能怀有身孕,但姐姐死了,陆家只剩他一人,他需要一个孩子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他又摆出往常的深情面孔,软语哄道:“你可不许骗我,凝儿,你如实回答我,是否怀有身孕。”
他越是如此说,前后态度反差越大,薛凝的心里便越凉。她刚要否认,却被薛雁一把抓握住手腕,对她摇了摇头。
“中山王,倘若你连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都不顾,还配当人吗?”
陆枭手握成拳,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他一直想要个孩子,但也极有可能是薛雁的阴谋,薛凝被他们控制,为了活命,自是不敢说出真相的。
他在心里几番权衡,心想要成大业,有些事必须舍弃,他不是宁王的对手,他日兵锋相对,他也没有把握能取胜。故他在心念流转之间,也很快做了决定。
孩子还会再有,但诛杀宁王的机会只有这一个。
于是,他高声道:“这不过是你的诡计,根本就不可信。凝儿是我中山王的王妃。她并非是为了苟且偷生的贪生怕死之辈。”
言外之意,倘若薛凝为了求生而背叛他,便是贪生怕死,他便可亲手杀了她。
薛雁低声对薛凝道:“姐姐现在看清他的真面目也不迟,一个舍得连自己孩子都能下手的人,心还有多狠啊!”
这一次薛凝没有哭。而是捏紧了拳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薛雁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她的话,薛凝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她到底能不能劝说薛凝放下陆枭,早些醒悟。
薛雁高声道:“中山王想知道妻子是否怀孕,不应该去找郎中为妻子诊治吗?竟然连请郎中都不愿,便要迫不及待杀人灭口,中山王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吗?能掩盖你杀妻杀子的禽兽行径吗?”
“你住口!”陆枭被彻底惹恼了,拉紧弓弦,箭离弦而发,飞速朝薛雁射去。
同时,霍钰挽弓搭箭,利箭破空,直接劈开了陆枭的那支箭,利箭直逼陆枭的脸侧,陆枭为躲避那支箭,狼狈滚落马下。
而原本已经哭得天昏地暗的薛凝,却感到一阵阵反胃,狂吐不已。
而陆枭从地上狼狈爬起来,咬牙切齿道:“给本王杀了他们!”
而谢玄将手中的棋子扔进棋罐之中,却开了口,“罢了!既然中山王妃已经怀有身孕,那便不可再造杀孽,你还是快快放人,将中山王妃换回来吧。”
他看到薛凝呕吐的模样,便想到当年长公主怀了他的孩子,也是这般每日吐。
既然谢玄都已经发了话,陆枭自然不敢违背,只得恭敬地道:“是,谨遵先生命令。”
突然,山坳中传来一阵阵马蹄声,一位身穿银甲的将军带兵入山坳,回音响彻山谷,地动山摇。见领头的将领,右腿有轻微的残疾,却丝毫不影响他在马上的飒爽英姿。
见到大哥哥带兵前来支援,薛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激动的握住薛况的手。大哥哥他终于做到了!”
带兵突袭,火烧军营,如今凯旋而来,再带兵前来驰援。虽然那银甲上满是血污,他身上也似受了伤,但薛雁为大哥感到高兴,感到自豪,她高声道:“大哥哥,你真的做到了,你是最棒的!”
为了能争取这次上阵杀敌的机会,薛燃日夜苦练刀法和轻功,苦读兵法,从不敢松懈怠慢。虽然他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但真正上了战场之时,他见那些手持刀枪剑戟冲他而来的敌人,好几次生死一线之时,他也觉得紧张害怕,但他知道自己做到了,今夜他带兵杀了陆枭将近一万人,此战大捷。
薛燃湿了眼眶,翻身下马,跪在霍钰的面前,热血沸腾,心中激动,久久无法平静,“回禀将军,末将幸不辱命!”
霍钰亲自扶他起身,“你做的很好,自今日起,擢提拔薛校尉为副将。”轻拍在薛燃的肩头,笑道:“往后本王还需多仰仗薛将军。”
薛燃哽咽了:“末将遵命。”
他高举手中的宝剑,将士们高声欢呼:“薛将军,薛将军!”
声音振聋发聩,声声呐喊声响彻山谷,听了让人热血沸腾。
薛雁用力握着薛况的手,将他的手背掐得红肿不堪。薛况龇牙咧嘴的一阵叫唤,心里却为大哥哥感到高兴不已。也很是羡慕大哥哥终于实现了心中所愿。
他也想有一天能像大哥哥这样,实现自己的心中抱负。
薛雁心想大哥一直以来的愿望便是成为一名行侠仗义的大侠,如今也终于找到了自己心中的侠义之道。
眼见着宁王的人马已经到了,再也没有获胜的可能。即便陆枭再不甘心便也只能狼狈撤离。
这时,谢玄高声道:“素闻宁王殿下勇猛无敌,智勇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咱们后会有期,告辞!”
霍钰见那人披一件黑袍,身穿黑色披风,头戴兜帽,兜帽遮住了半张脸,兜帽之下垂下缕缕银发,但声音却听起来并不苍老。
而陆枭对此人颇为敬重,似听命于此人,霍钰心想这京城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一个厉害角色。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谢玄笑道:“在下很快便会与宁王殿下见面了。到时候殿下自然就会知道。”
而后,陆枭的人撤出山坳,谢玄也尽快撤离,去为苏越寻郎中。
原本雪已经停了,此刻竟然天色突变,彤云密布,疾风阵阵,飞雪肆虐。
薛燃请求带兵追击,却被霍钰阻止,“此人深不可测,你看这里的地形。”
薛燃仔细看向四周的地形,只见四面环山,荒山上树林茂密,杂草丛生,“殿下的意思是谢玄恐留有后手。”
他话音未落,却见山上草丛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只见那些埋伏在山中的那些弓箭手已经渐渐撤离。
薛燃捏了一把冷汗,倘若他冒然追击,只怕早已被那些埋伏的弓箭手射成了筛子。
霍钰心想此人心思诡谲缜密,决不能轻看了他。
策马道:“回营。”
薛雁也救出了许怀山,将他扶上马车,关切地道:“义父这些天受惊了。”
许怀山此番死里逃生,心中激动不已,紧握着薛雁的手,“雁儿受苦了,是义父对不住你,是我拖累了你。”
薛雁摇了摇头,“若不是当初义父收养了女儿,就不会有女儿的今天。义父这几日肯定没有睡好,您先好好休息,您的那船生丝,赵刺史已经帮您找到了。”
趁着霍钰前来救人之际,薛雁已经让人抓到了那李安,审出了他和卢裕勾结,共同吞了许怀山的银两,而那船生丝也早就被卢裕扣下,另卖了他人。
薛雁拿到了证词和李安与卢裕往来的书信,派人飞鸽传信给赵文轩。
赵文轩已经去卢裕抓人,将卢裕父子抓起来审问,证据确凿,也容不得卢裕抵赖,并在卢家的后院挖出了大量的金银。用刑之后,卢裕就全都招了。
赵文轩也很有魄力,连夜审案,结了案。当场便宣布了卢裕贪污鱼肉百姓的罪名,而卢照则强枪民女,当街殴打朝廷命官。宣布了父子俩的罪名之后,依照律令,卢裕贪污的银钱高达四十万两,其中还昧下了不少朝廷为了治理水患的银两,克扣百姓的工钱,数罪并罚,判了斩刑。卢照当街强抢民女,判了流放三千里。
薛雁将许远舟的事告诉了许怀山,许怀山痛心疾首,“没想到他竟是那般的心术不正之人,他又怎对得起他死去的父母。”
如今许远舟也为自己的所谓付出了代价,被关在卢州衙门的牢里,等到出来已经是几年后的事了。
薛雁知道许怀山当初收养他是为了给自己养老的。此刻定是痛心难过,便宽慰许怀山道:“义父别难过,今后雁儿给义父养老。陪义父在许宅安稳过一辈子。”
许怀山笑道:“虽然张榜选婿这事儿没能成,但义父还是希望雁儿能选一个好夫婿,能有一个好归宿,对了,不知雁儿的可有了心仪之人?若是看中了哪家的儿郎,义父可替雁儿做主,替雁儿向那儿郎的父母打听打听。”
薛雁摇了摇头,红着道:“没有。”
只听外面马蹄阵阵,薛雁掀开车帘,正好身骑战马的霍钰经过,却没看她。
方才她说的话,霍钰只怕也已经听到的,薛雁急切地道:“王爷请留步。”
她追着下了马车,对霍钰恭敬行礼,“此番能救出王义父,多亏了王爷。谢王爷!”
霍钰抬眼看了薛雁一眼,“本王与薛娘子之间不过是一场交易,既然是交易,又何必谢,再说本王在二小姐的心里也不算什么重要之人。”他咬牙切齿,特意加重了“重要之人”那几个字。
“王爷!”
霍钰怒道:“二小姐还需要本王再提醒你吗?既然交易已经完成,那薛二小姐与本王便再无瓜葛。”
说完,霍钰便策马离开。
华裳舍不得薛雁,上前握着薛雁的手道:“我没抓到山鸡,但这个时节,河里的鱼儿最是鲜美,我去给你抓几条鱼炖鱼汤补补身体。”
薛况在旁阴阳怪气道:“你惯常用毒的,你抓的那鱼能吃吗?”
“我看你是找打!”
见华裳亮出毒针,薛况已经反射性开始拔刀。
只听宁王那冷沉的声音传来,“华裳。”
华裳吓得脖子一缩,赶紧施展轻功跟上。
突然,远处一人策马而来,拦住了薛雁的马车,见到薛雁欣喜地道:“此番终于找到了二表妹,雁儿,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薛雁也震惊不已,“是二表哥?”
自从她离开京城,谢玉卿也成了三公主的驸马都尉,她便再也没见过谢玉卿了。
没想到竟然能在扬州城外重逢。
“二表哥又怎会在此?”
谢玉卿上前握住薛雁的手,急切道:“我是为了雁儿而来。”
第77章
薛雁记得离开京城的那日,三公主出降,花车游行,喜乐声声声不歇。
她远远看了一眼坐在花车上的状元郎和三公主,那时谢玉卿正执一朵牡丹,替三公主簪花。郎才女貌,言笑晏晏,看上去很般配,她又听说他们在婚后举案齐眉,很恩爱,只是后来薛雁去了卢州,便再也不曾听到谢玉卿和三公主的任何消息了。
“那三公主殿下可曾一道来了扬州城?”
叛军曾多次攻打京城,京城许多官宦之家惨遭灭门,更是限制了城中百姓出入自由,尤其是在朝堂中为官者,想要出城更是难于登天。
也不知谢玉卿又如何出得京城。
提起三公主,谢玉卿的眼神有几分不自然,似不愿意提起往事,便道:“总之再次见到二表妹,我真的很高兴。”
而原本要策马回营的霍钰却突然停下,华裳见霍钰沉着脸,隐隐有几分不耐烦,脸上还染了几分怒色,“去查一查谢玉卿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扬州城?”
华裳心想宁王分明就很在乎薛娘子,却装作不在意的别扭模样,无奈叹气,道:“属下领命。”
这谢玉卿看薛雁的眼神可不清白,宁王分明都已经迈不动步伐,是生怕薛二娘子被人夺走了吧。
只是心里别扭不肯回头看薛雁,但也不说离开。
华裳早就已经看穿了宁王的心思,故意问道:“殿下就不想知道薛二娘子和武德候说了什么吗?”
自从董菀获罪被关押,谢玉卿尚公主,之后便入了礼部,任礼部侍郎,承袭了侯爵之位。
霍钰冷哼了一声,“他们说什么,与本在无关。”
华裳低头暗自撇了撇嘴,“看来殿下是不想知道了?
她看向薛雁和谢玉卿的方向,见两人有说有笑,不禁感慨道:“这谢二公子不愧是玉面潘郎,果然生得俊美如双,温润如玉,说话更是轻声细语,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心中舒坦,看来他对薛二娘子也很体贴细致,而某些人张口便是讽刺,还未靠近将人冷也冷死了。一个是冬日暖阳,另一个是冬日霜雪,就是不知薛二娘子会如何选!”
霍钰皱了皱眉头,“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华裳抿唇偷笑,“太远了,听不见。不若殿下再靠近些,自己去听便是。”
霍钰觉得自己被戏耍了,怒道:“那你怎么知道薛雁会选他?”
华裳摊了摊手,“我不知道啊!但我知道若是殿下仍不把握机会,仍旧对薛二娘子甩脸色,怕是将来会后悔。”
若是还再端着,您挑中的王妃就要跑啦!
华裳又故意高声道:“没想到谢二公子竟如此尊老爱幼,听说谢二公子年幼丧父,那许老爷也没儿子,或许许老爷就想找一个像谢玉卿那般的女婿。而薛雁一向孝顺父亲,有许老爷在薛二娘子的面前说好话,那薛二娘子便会对谢二公子更有好感。那男子温和孝顺的美德的确更容易讨人喜欢。那谢二公子在许老爷面前那般殷勤,看来是对薛二娘痴心一片,这才会爱屋及乌。真好!怎么看怎么般配,都说烈女怕缠郎,只怕寻常女子也难以抵挡谢二郎的体贴温柔啊!”
而薛况脑袋子都想赢华裳,一路都在琢磨华裳的银针暗器。
见华裳并未离开,他赶紧策马追上华裳,他的是一匹黑马,而华裳的是一匹白马,那马一雄一雌,薛况追上华裳便勒马停下,却不曾想,他骑的那匹公马却见机扑了上去。去蹭那匹白色母马的头。
华裳怒道:“薛况,你个禽兽,竟然连我的马的都不放过。”
薛况好生尴尬,赶紧赔笑道:“此言差矣,并非是在下不放过你的马,而是我的马不放过你的马。在下觉得有必要纠正一下华裳娘子所言。”
华裳气得赶紧将自己的马往回拉,薛况也尴尬得赶紧勒马。
他和华裳使了好大的劲才将这两匹马给拉开。
华裳没好气地道:“薛三公子是有什么事吗?”
薛况拱手对华裳行礼,恭敬地道:“可否请华娘子赐教?在下想再试试华裳娘子的银针。”
华裳微微拧眉,心想这人真是不怕死,也真是不死心。虽然她用来和薛况比试的暗器都是无毒的,但被暗器刺中之后却是剧痛无比。
他竟几次三番地寻她比试武艺。难道他真的不怕痛吗?
“你不是我的对手。”
这门暗器她练了十几年,只要出手便针无虚发,她的暗器又岂非是薛况回去练几次便能破了她的暗器。
再说她急于看热闹,根本就不想搭理薛况。
薛况认真道:“那可不一定。这一次我一定要赢你。”
“你烦不烦啊!”华裳亮出手中的银针,出其不意,掷毒针朝薛况袭来。
这一次,薛况并未应声倒地。只听几声“叮叮”声响,那些银针皆被薛况手中的刀挡落在地。
华裳着实大吃一惊,没想到她和薛况仅仅才交手三次,他便能尽数抵挡她的银针,更没想到自己苦练多年的暗器竟然都被他破了。薛况的进步神速,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此人天赋异禀,当真不简单。
“今日暂且算你赢了一回。”
薛况笑道:“什么叫算我赢了?本来就是我赢了。”
华裳笑道:“今日我不想打。不想和人比武。”
薛况却道:“没想到华裳娘子敢比却不敢认啊!”
华裳怒极了,她一掌拍在薛况的肩上,薛况瞬间软了身子,一头从马上栽了下去,冷哼道:“要赢我,可没那么容易。”
既然能接住她的毒针又如何,她用毒于无形,最后薛况还不是被她药翻了。
都怪薛况前来搅局,让她错过了一场好戏,她心中不爽。
而霍钰冷着脸道:“回营。”
华裳遗憾跺脚,恨不得还踢薛况两脚解气,同时又觉得好生失望,难道霍钰真的不管了,要将薛二娘子拱手让人吗?
情急之下,她手指间捏着一颗小石子,趁人不备,猛地将那石子弹出,石子击打在谢玉卿的膝盖之上,谢玉卿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往前摔了出去。
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往薛雁跌去,眼看着谢玉卿快要跌在她身上,薛雁赶紧上前搀扶着他,助他站稳。
谢玉卿吃痛的揉了揉膝盖窝。
薛雁问道:“二表哥这是怎么了?”
谢玉卿笑道:“无妨,应是方才地上太滑,没站稳的缘故。”
又见他们的举止如此亲密,霍钰终于坐不住了,他彻底黑了脸,策马折返。
“上来!”
薛雁微微蹙眉,道:“王爷是有什么事吗?”
霍钰又耐着性子说了一遍,只不过这一次语气更重了些,“本王让你上来!”
薛雁终于对他伸出了手,霍钰握住她的手腕,往怀中一带,握住她的腰,将她拉上了马背之上,稳稳坐在自己的怀中。
“坐稳了。”
“哦。”薛雁微微扬起唇角,小声问道:“王爷这是吃醋了?”
霍钰并未回答她,而是策马扬鞭,回城前往军营。
“雁儿。我在春莱阁等你。”谢玉卿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好不容易再见到薛雁,这一次,他定要再为自己争取一回,以此来弥补当日在琼林宴上求娶失败的遗憾。
霍钰更是心烦,赶紧加快速度离开。
她没骑过马,不知该抓住什么地方来保持平衡,霍钰加速策马,薛雁的身体便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就要跌下马背。好在她跌出去之前,霍钰单手握缰绳,一手将她环在怀里。
“本王会为你吃醋?”霍钰心里不痛快,冷哼了一声,道:“薛二小姐还真是自作多情。不是说要谢吗?你打算怎么谢本王?”
薛雁低头看着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弯了弯唇角,“方才王爷不是说我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吗?还说交易完成从此再无瓜葛!二表哥突然出现在扬州,或许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他找我或许是有什么要紧事。”
如今京城大乱,他是三公主的驸马都尉,属于皇族,倘若落到陆枭的手上,后果不堪设想。他又是如何通层层关隘,孤身来到扬州城的。
“啊!”薛雁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哪知霍钰竟然突然咬在她的耳垂之上。
听到他提起谢玉卿,霍钰更觉得心中不虞。
“薛雁!你口口声声都是谢玉卿,谢玉卿到底是你什么人?难道他便是你中意之人!”
薛雁听他的话语中饱含着怒气,知她方才在马车上对义父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这是在生她的闷气。
她小声解释道:“武德候府和薛家沾着亲,他是我的表哥。”
霍钰怒道:“又不是亲哥!薛雁,你还有三位亲兄长,你不觉得自己的关心太过了吗!薛二娘子还是想想该如何谢本王吧!若是想不出来,今夜便别回去了。”
一转眼的功夫,便已经到了军营,霍钰迫不及待抱着薛雁进了营帐,又将守在帐外的将士全都赶走了。
他急切地将桌上的书全都拂落在地,将薛雁压在桌案之上,又似发了狠一般重重地吻她的唇。
唇被吻得红肿不堪,磨得生疼。
“王爷是想说让我不要去关心谢玉卿,应该多关心王爷对吗?”
果然,霍钰听了她的话,动作也变得轻柔。
“若是王爷不说,事事都憋在心中,我又怎能猜得到?倘若王爷心中有怨,那便一并都说出来。若是只一味藏在心里,便是感情再好的挚友,便也会心生嫌隙。”
霍钰连连冷笑,“你对本王做过什么,你竟不知吗?薛雁,你到底还要玩弄本王到几时?”
不等薛雁说话,他便顺势堵住她的唇,此刻他的心里堵着一团火急需发泄。
她狡炸多变,对他也从来没有几句真话,她的话不可信,还不如直接索取。
一想到她心里没有他的位置,一想到她总是被人觊觎,霍钰便觉得心烦。
他一把撕了那碍眼的衣裙,倾身压下。
“唔,好冷。”
霍钰含吻住她的唇,“冷就抱紧本王,待会就不冷了。”
他的身体滚烫就像个火炉一般,似要将人热化了。
过不了多久,薛雁便不仅不觉得热,竟还觉得香汗淋漓。
半个时辰后,她的双腿颤竟也抖个不停。
她箍紧了他的后背,去探他背后的伤。前两次霍钰同她做那种事,他身上的衣裳也总是完好到一丝不苟。除了衣裳微显凌乱之外,身上的衣裳却是一件不少。她想看到他背后的伤可不容易。
或许是今日他动情吃醋的缘故,他褪了外衣,只穿了一件里衣。她终于在霍钰的后腰处摸到了那道伤疤,那道伤疤足有一寸长。
可见当初薛凝下手极狠,摸到那处伤疤,薛雁的手也颤抖不已。
当初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被死士围攻,最后被打落了山崖,他到底承受了多少痛苦?
思及比,薛雁红了眼圈,“王爷还疼吗?”
霍钰冷笑着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胸前的那道箭伤处,那里离心脏只有一寸的距离,若再近的半分,他早已当场丧命,“薛雁,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
“你可知那日薛凝扮做你的模样,来仙缘桥来见我时,本王有多高兴,心中多么欢喜。本王以为你终于肯答应与我成婚!你可知本王在身受重伤,被打落山崖之时,本王得到的是你已经出了京城的消息。是你让本王觉得自己就是个蠢货,一个被人算计,深陷你的谎言而不查,还被你欺骗,被你无情抛弃的蠢货!”
“不是的。”薛雁想抓住霍钰的手臂,却扑了个空,他已然起身,掀了营帐,大步离开。
只留下薛雁一人,抱膝坐在床榻之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华裳进了营帐,让人架了屏风,将浴桶抬了进来,扶着浑身颤抖的薛雁进屏风后沐浴,“薛二娘子,先洗洗,沐浴之后便能减缓疲惫。”
薛雁突然抓住了华裳的手,问道:“我想知道当初宁王殿下是如何从悬崖脱身的?”
华裳往桶里加热水,浴桶中热气升腾,问道:“薛娘子需要人伺候吗?”
薛雁摇了摇头,华裳见她眼眸通红,知她的状态不太好,难免觉得担心不已,便守在屏风外面,并未离去,直到她听到屏风里面传来的水声,她才放心。
“那日,陆枭派来的死士足有百余人,宁王殿下挨了薛凝一刀,他身受重伤,又重伤中了一箭,却还是假死重伤了陆枭。后来那些死士紧追着宁王殿下的马车,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辛荣将车驱至空旷之地,马车被射成了筛子,他们便使用绊马索,马倒了,马车也坠入山崖,辛荣艰难地背负着宁王,手抓握着悬崖边上一棵树,命悬一线,艰难支撑。”
薛雁听闻呼吸一滞,心也跟着悬了起来,想象着当时的情景,霍钰身受重伤,被逼至悬崖,前面是那些武艺高强的死士,后面是万丈深渊。
那时,他该有多绝望啊!
薛雁抱膝坐在浴桶中,感觉胸口窒塞,难受极了。
“后来怎么样了?”薛雁的声音已经渐渐颤抖了起来,甚至带着几分哽咽。
只听华裳那声音从身后传来,“那些人用铁索套住了辛荣的双手,想将他拽上来,宁王殿下嗜血长剑一出,削断了铁索,他们坠入悬崖。”
薛雁的心紧紧揪住,急切追问道:“宁王殿下真的掉下去了?”
“那悬崖底下都是坚硬的石块,倘若真的掉下去必定也是死路一条。宁王殿下的身体极速下坠,最后攀住了崖壁之上的一块凸起的石块,这才停止继续坠落。而辛荣抓住了宁王的一条腿,就这样他们在悬崖上吊了一天一夜。那些人朝悬崖底下放箭,总共来了三波人。直到第二天夜里,等到那这人走了。宁王殿下才得以脱险。”
薛雁颤声道:“吊了一天一夜?”
身子悬空,全靠臂力支撑着,抓握着悬崖边上凸起的岩石整整一日一夜。他到底是如何撑下来的。
薛雁的齿紧紧咬着唇,咬的没了一丝血色,甚至她的口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华裳像是得知了薛雁的心思,道:“为宁王殿下治伤的郎中说他的手上腿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扎成了那样。”
薛雁哽咽道:“怎么会这样!”
“虽然我没在现场,可那时我听辛荣说,宁王殿下是为了保持清醒,不让自己晕过去,他用一支银簪刺伤了自己。而当郎中掰开他的手时,他掌心紧握着一根银簪,簪上全都是血。”
华裳又道:“我猜这支银簪是对殿下很重要之物。”
华裳似想到了什么,看向屏风上映出的女子孤零零的身影,道:“那是一支旧簪子,色泽陈旧,尾端只有一个铃铛坠饰,我猜那支银簪应该是薛娘子的吧?”
那是义父送给她的簪子,没想到他竟然一直贴身带着。
浴桶里没了动静,薛雁仍然将头埋在膝上,虽说桶里的水很温暖,但她却觉得浑身冷得发抖。
华裳知她心里难受,想等她出来,再宽慰她几句。
“薛二娘子应当知道宁王殿下是战神,总能所向披靡,他是大燕的守护神,既然是神嘛,又怎会轻易便死了。好在殿下死里逃生,逢凶化吉了。薛二娘子,水快凉了吧?还是赶紧出来,换好衣裳,我让人给娘子炖鱼汤喝。”
薛雁将头埋进浴桶中,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沉默了半响才道:“好。”
华裳的刺绣天下无双,又偏爱鲜艳的色彩,她亲手为薛雁做的一件桃红色的裙衫,裙摆处的花样独特,令人眼前一亮。
“这般的颜色真的太艳了,她这身衣裙走到大街上,只怕大伙必定都会回头看她。”
华裳笑道:“穿在薛二娘子身上最是合适,这件衣裳是我的得意之作,只是觉得这颜色太过鲜艳,自己不敢穿,如今有薛娘子在,正好替我试试。”
薛雁苦笑,华裳自己也觉得这衣裳太过鲜艳,却还拿给她穿。
华裳为了梳了妆,猛地夸了薛雁几句。便将她推了出去。
霍钰正在用膳,见薛雁前来,朝她身上的衣裙看了一眼,却将眼神移开,放下筷子,起身抓住了华裳道:“随本王去试嫁衣。”
华裳拧眉。
薛雁则抿紧了唇,双手紧掐着掌心,将双手掌心都掐得红肿一片。
唇也被咬出了血。
第78章
眼睁睁看着霍钰拉着华裳出了营帐,还要试穿嫁衣,薛雁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猛击了一下,一阵阵钝痛袭来,见他头也不回地走掉,薛雁心中酸涩难耐,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掖了掖眼角的泪,走出了营帐。
她原本不辨方向,只是默默往前走,不知是不是她今日运气太好的缘故,她竟然顺利找到了出军营的路,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你放开我!”
华裳的声音传来,薛雁猛地回头,发现霍钰正拉着华裳进了帅帐,薛雁的嘴角勾出一抹苦笑。
这一次他们是要试穿大婚的喜服,那下一次,他们是不是应该就要举行大婚了。
她恨自己会回头,恨自己见到了这一幕。掌心已经被掐得红肿不堪,还出了血,她苦笑着,似游魂一般。
心想再留在这里不过是自讨没趣吧了!霍钰讨厌她,不愿再见她,没什么好留恋的。
可刚出了军营,她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再次去而折返。
*
主帅的营帐中,华裳一把甩开霍钰的手,气得直皱眉头,怒道:“宁王殿下这是想做什么?我与薛二娘子一见如故,更将她视为知己好友,宁王殿下是想让薛二小姐误会我与宁王殿下的关系?我不过是听命殿下,为殿下做事罢了!宁王殿下是想让我和薛二小姐之间生了嫌隙,害得我们的友情破灭吗?”
霍钰没想到华裳竟然如此直白地指责他破坏她和薛雁的友情。
没想到自己的属下竟然也那般向着薛雁,他气得嘴角抽搐,“好,你好得很!”
华裳比霍钰更气愤,“嫁衣是我亲手给宁王妃做的,自然也该由宁王妃试穿才是。不该由我来试,但我听命于殿下,我并未服从殿下的命令,是我之过。”
霍钰冷笑道:“你还知道自己听命于谁啊?”
华裳跪在霍钰的面前,“属下这般去领军棍!”
霍钰怒道:“快滚。”
华裳摔帐出去,不就是十军棍吗!总好过被宁王算计利用,再被薛二娘子误会的强。华裳领了罚之后,便去医馆探望辛荣,她得想办法赶紧治好辛荣的断腿,她一天都在宁王的身边呆不下去了。
她要回到锦绣坊,和言观那个奸商都比留在宁王身边被逼疯的强。
见华裳怒气匆匆出了营帐,方才华裳对霍钰的话她都听到了。方才她便是觉得不对劲,华裳看宁王的眼神没有爱慕,只有恭敬,可见华裳并不喜欢宁王帐外,果然,霍钰是因为她并未赴约之事气她。
她早就猜到,华裳擅长刺绣,那嫁衣定是华裳亲手所绣。
她原本一脸的丧气,如今得知真相之后,便彻底放心了,若是与霍钰当面对峙,他那般口是心非的模样,便一定不会承认,不过她已经有办法让霍钰抓心挠肝的法子。将心事都放下后,她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回到歇脚的客栈之后,她好好睡了一觉,决定这几日都不见霍钰,等他主动找上门来。
今日天一亮,薛雁便将许怀山送上了前往卢州的船。
便想着也是时候处理了薛凝的事。
自从昨日起,薛凝便将自己关在客栈中一日一夜未出。
她让人送去的饭菜也没动。心想薛凝接受不了陆枭想杀她的现实。可她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保住了一条命,可没想到她竟然闹绝食。
再放任不管,薛凝只怕会将自己饿死在房中。薛雁用力敲打在门,“薛凝,你给我滚出来!堂堂相府千金,难道你就这点能耐?为了一个男人便要死要活,是不是没有男人你就活不下去了!男人不要你了,你便要去死!可你对得起父母的养育之恩吗?你对得起母亲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你,牵挂你吗!你死了倒是简单,可你要母亲怎么办!你快给我出来!”
“咚咚咚……”
薛雁心中愤怒,门被她敲的震颤不已。这间客栈年岁已久,被她一顿猛敲,灰尘纷纷落下,薛雁捂住鼻尖,呛咳不已。
薛凝却终于打开了门,皱眉道:“你又在发什么疯,我不过是想睡一觉,不觉便睡得久了一些。你跟催命似了。薛雁你就是个灾星,自从你来了薛家,我便一直倒霉。”
薛雁刚要开口,却被薛凝阻止,“那些说教的话你别说了,一直在唠唠叨叨的烦不烦啊!你派人送来的那些饭菜都凉了,我睡了一天一夜,这会肚子也觉得饿了,让人去替我热一热,我要吃饭了。”
薛雁一阵无语,她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讨厌薛凝了,为什么她们姐妹总是看对方不顺眼了,薛凝总是有办法一开口便惹怒了自己,都说双生姐妹彼此心灵相通,会有旁人没有的默契,但她和薛凝只怕是前世冤孽。
见薛凝脸上早已不见悲痛之色,倒是有一种沉静自若的气度,薛雁怀疑她在使诈,便试探般的问道:“我可送姐姐去卢州见父亲和母亲,当初父亲不肯见你,是因为你嫁给了陆枭,如今既然你与中山王再无关系,父亲应该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排斥你。”
薛凝垂眸遮挡眼底的一片暗色,她只是专注吃饭,像是饿了许久,饥不择食,她将接连添了几碗,却仍在不停地吃。
看着桌上吃得干净的饭菜,薛雁吃惊地看着薛凝,皱紧了眉头,心想她到底又在耍什么花招。而薛凝在连续吃了三碗之后,她终于放下了碗筷,用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唇角,笑道:“我不去卢州,我要去见中山王。”
薛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掌拍在桌案上,怒道:“薛凝,你真是没救了!之前我挟持了你,中山王只怕早就认为你和我们勾结,你这时候还去见他,你就不怕自己小命不保?”
“这就不劳你操心,我自有办法让他信我。”
薛况听到两姐妹的谈话,他赶紧将薛雁拉到一旁,道:“二妹妹别跟她废话,她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你就让她去,让她被那中山王吃得连骨头渣子也不剩。就当咱们薛家没有她这个女儿,你也没这个姐姐。”
薛凝像是没听到薛况的话,她仍是无动于衷,她回屋收拾了行礼,便打算离开,走到客栈的门前,薛凝停下,她并未回头,而是说道:“母亲患有头疾,一遇到心烦之事,她便会犯头痛。父亲在刑部大牢受过刑罚,一遇到阴雨天气,便会全身疼痛。请妹妹和兄长替我好好孝顺父亲母亲。”
“薛凝,你当真要抛下父母,抛下薛家,跟着那个狠起来连自己妻儿都杀的男人吗?”
“薛雁,你还说我,那你自己呢!我既已和宁王和离,而你呢?却仍然没能嫁给宁王,那日我见宁王也对你不理不睬,看来你自己的感情也是一团乱麻,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啊?”
薛雁怒道:“薛凝,你真的很讨厌。”
“你也不怎么讨喜。”薛凝没再说话,而是出了门,便雇了马车出了城,按照之前的计划,今夜陆枭便会坐船离开,为他进攻京城做打算。
她急忙追了出去,匆匆赶往码头,果然见陆枭已经登上了一只船,正准备坐船离开,她赶紧追上那只船,哭喊道:“王爷,凝儿错了,求王爷带凝儿走,王爷不要抛下凝儿。”
陆枭立在船头,只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对手下吩咐道:“开船。”
眼见那船离了岸边,她一面跑一面哭,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王爷不要抛下凝儿。”
她哭得嗓音沙哑,眼睛红肿若桃儿,围观看热闹的人群同情她哭的如此伤心,心中动容,围着薛凝指指点点。
薛凝不知追着那只船跑了多久,最后一跤重重地跌了出去,她的手掌和双膝被地上的碎石子磨损破,破皮出了血,她疼得直皱眉头,绝望号啕大哭起来。
直到她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薛凝是既欣喜又委屈,抬头见是陆枭,她破涕为笑,欣喜若狂,“凝儿还以为王爷再也不理凝儿了。”
陆枭居高临下看向薛凝,对她伸出手,薛凝则抓住陆枭的手,艰难起身,膝盖上的伤却痛得连站都站不起来,还险些跌跪了下去。
陆枭一把将她抱在怀中,抱着她走上了船。
入了船舱,陆枭勾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那时本王要杀你,你不恨本王吗?”
薛凝眼中含着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她摇了摇头,“凝儿的命都是夫君所救,凝儿知夫君是为了江山大业,不得已为之,凝儿也知夫君当日的打算只是为了除掉宁王,并不是想要凝儿去死。凝儿只记得夫君对我的好,其它的,凝儿什么都忘了。”
陆枭轻抚着薛凝的脖颈,重重地吻在她的唇上。
等到陆枭睡着了,薛凝推门出去,她让慧儿为她备水沐浴,入了屏风后的浴桶,她狠狠搓洗着身上的痕迹。直到肌肤被她搓得通红,她也并未停下。
往常,每一次圆房之后,她便会吩咐慧儿为她准备了助子的汤药,趁机怀上孩子。
方才圆房之时,慧儿早就为她熬好了助孕的汤药,“王妃快趁热喝了,听说这药圆房后喝效果最好,最好能一举得男。王爷必定大喜。”
薛凝却并未喝药,而是端着那碗药走到窗边,将药尽数倒进了湖水里。
此刻天已经黑透了,船正在缓缓而行,风从窗子里往屋内灌,透骨的寒凉。
她曾因为怀不上孩子而苦恼,后来请了无数郎中替她诊脉。那些郎中都说她虽然在冬日落水伤了身体,但只需好好调养些时日。定能怀有身孕,可她成婚半年却仍然怀不上。她一直按郎中开的药调理身体,可仍然没能怀有身孕。她便怀疑问题出在陆枭身上。后来,她为了不让陆枭怀疑,为了不让陆枭难堪,不伤陆枭的自尊和面子,她便让那郎中扮成府里的下人,趁着陆枭沐浴之时,悄悄进去伺候,顺便找机会替他诊脉。
果然,问题出现在陆枭的身上。陆枭年轻时为了立功,上阵杀敌时不要命的拼杀,小腹和双腿都曾受了箭伤,应该是在那时,他因为伤得太重,伤了根本,不能有孩子了。
薛凝看着窗外黑沉的天空,看着风吹动湖面荡起了层层波纹。
“没有孩子也是好事。倘若孩子知道自己有那样的父亲母亲,他说不定会恨我,恨我当初将他生出来。”
她从头上取下簪子,用力地刺进自己手掌和膝盖处。
慧儿惊讶道:“王妃这是做什么?”
薛凝咬着牙,忍着疼,额头上却满是汗水,颤声说道:“陆枭此人多疑,若要他信任我,就必须要如此做。”
她觉得仍然不够,便又对慧儿道:“你去找根棍子来,狠狠打我几下!”
慧儿红了眼圈,心疼不已,“即便想得到霍钰的王妃也不必对自己如此恨吧!您的身子本就虚弱,又怎能经受得住打。”
薛雁疼得颤抖,咬紧牙关道:“让你去你就去。”
慧儿抹去了眼泪,找来了棍子,按薛凝的吩咐打在她的背上。
“再打重一些。”
*
次日,天亮了,陆枭唤见薛凝仍未起床,便让人去请薛凝前去用饭,慧儿却红着眼圈,眼下都是乌青,前来告知他薛凝病了。
陆枭却道:“既然病了,那便去找太医,本王又不会治病。”
慧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陆枭去看看薛凝,陆枭终于答应前来看她。
入了房间,见薛凝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皱着眉头,疼出了一声汗,陆枭赶紧坐在床边,去探薛凝的额头,发现她额头滚烫,已然满是汗水,薛凝虚弱的睁开眼睛,她的眼泪也在眼眶中打着转儿,泪水不断地溢出眼眶,“妾身只是身子有些不适,郎中方才看过,吃过药便会好,慧儿,是你说不出的对不对?王爷日理万机,又要为军务操劳,你为何还要添乱。”
她强撑着起身,却虚弱地倒在床上。
见她手上包着纱布,纱布上透出的血迹似要被鲜血染红了。
陆枭赶紧将她的手握在掌中,薛凝却疼得抽搐,赶紧将她的手从他手掌中移开。“不就是跌了一跤吗?又怎会如此严重!”
慧儿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道:“王妃是被人打伤的,王妃身上全都是伤,她伤得很重。
“本王看看她的伤。”
慧儿一面哭,一面跪着上前,撩开薛凝将身上的衣裳。
碰到伤处,薛凝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她背上全都是淤痕,背上伤痕累累,布满了红肿淤青,她的确伤得很严重。
方才薛凝苦苦支撑,此刻更是虚弱得疼晕了过去。
陆枭气愤不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敢伤了中山王妃!”
慧儿哭诉道:“王妃那日去云霞寺为王爷祈福遇到了山匪,后来便被薛二娘子和薛三公子打晕绑走了,王妃便是那时受伤的。”
陆枭冷笑道:“薛凝是薛家的嫡长女,在地位好贵,父母宠爱,薛雁一直流落在外,在家中的地位根本就不及凝儿,你不要告诉本王是薛雁和薛况将她打伤的!”
慧儿摇了摇头,她想起薛凝在昏迷前说过的话,薛凝说她身上的伤不能推在薛家人的身上,要想得到陆枭的信任,她便只能提被山匪所伤,正好之前那些护卫薛凝的人全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于是,慧儿用薛凝教她的话说道:“是被山匪所伤的。但那些山匪是薛二小姐放出的消息,说是王妃上山为中山王祈福,惊动了几个山头的山匪,他们那些痛恨王爷,将绑了王妃威胁王爷,王妃奋力反抗,宁死不屈,可没想到薛二娘子和薛三公子早已藏身云霞寺中,将王妃打晕在地。
昏迷中,薛凝眉头紧锁,蹙眉低喃:“好疼,你们不许伤害夫君!”
陆枭见状,更是心疼不已,难怪方才在同房时,薛凝坚持要灭了灯烛,难怪他一碰到她便颤抖个不停,原来她被伤成了这样,她是不想让他发现了担心,他一把将薛凝揽入怀中,“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本王都不会再丢下凝儿,更不会让凝儿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
只见一道黑影翻入了院墙,悄悄进了客栈的后院,再偷偷溜进房中,薛况悄声关上门,回头却见薛雁就坐在房中悠然喝茶,他吓得一声尖叫。
他抚了抚砰砰直跳的胸口,“二妹妹,你吓死我了,你为什么不出声?还有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自己的房间?”
薛雁抿了一口茶,看着薛况,掩唇偷笑道:“三哥哥这是做亏心事了?被吓成这样!”
“妹妹胡说。”
薛雁笑道:“三哥哥是去见华裳娘子了吧?”
“你怎会知道?不过,不是你想的这样!华裳娘子喝醉了!”
薛况觉得越解释越是会让人觉误会,他自己倒是闹得满脸通红。
他干脆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盏茶,觑着薛雁的脸色,道:“是华裳抱着酒壶过来找我喝酒,她喝醉了,还将宁王殿下骂了一顿。”
“华裳娘子骂了宁王殿下?”
薛况叹了口气,“没想到这华裳娘子也是性情中人,不过这事的确是宁王做的不对,华裳说嫁衣对女子很重要,她又不喜欢宁王,更不会嫁他,说她不愿为宁王试嫁衣,她说更难过的是宁王当着你的面将她拉走了,她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却不知该如何对你解释。她还说她讨厌男人,她的师父和同门师兄弟都是那种出手阴毒的男人,她说这世间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薛况又自言自语道:“可分明也有那种手段光明磊落的男子。”
薛雁表示赞同,点了点头,“对,就比如三哥哥,聪明上进,光明磊落,是个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好男儿。”
薛况被夸得脸红了,“我也没有妹妹说的那般好。华裳是宁王的手下,她听命于宁王,她都是不得已的,妹妹不要怪她。”
“嗯,不会的。我早就知道了。”薛雁摇了摇头。“华裳是个好姑娘,三哥哥今后对人家好一些,不要只想着和她比试,她是女孩子,三哥哥要让着她一些。”
薛况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似想起一件事,便道:“我猜宁王殿下也只是为了试探你,这才让华裳去试穿嫁衣。他心里有你。”
“我知道。”薛雁弯了弯唇角。
“那妹妹便打算如何做?难道便打算一直和他僵持下去?”
薛雁神秘一笑,“我同二表哥约好,明日在春莱阁一叙。”
“只怕宁王殿下要气疯了…”
薛雁笑道:“逼他承认。”她实在看不惯某人别扭的样子。
第79章
自从那日薛雁离开了军营,便再也没来过,一大早,练武场上哀嚎声一片。
薛燃带兵出城训练,当他策马回到军营之时,只见几名副将从练武台上飞了出去,跌在地上,摔得鼻青脸肿,惨叫声此起彼伏。
一阵低吼声传来,“你们就这点能耐吗?一起上。”
几名副将脸上挂了彩,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辛荣,坐在轮椅上的辛荣侧过脸去,假装看不见,若是同情他们,自己就该遭殃了。
薛燃取下头上的盔甲,抱在怀中,大步上前,问道:“殿下这是心情不好?”
辛荣叹气,“是啊!一早上,全都被打趴下了。”
他之前便很怀疑华裳怎会突然那般好心去看他,为了快些治好他的腿,几乎将全程的郎中都找来给他治腿,如今见到这等场面,辛荣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因为殿下心情差,想找人出气,她怕殃及到自己身上,便提前遁得远远的。
不过还好他现在坐轮椅,不必被叫上练武场比试,否则以宁王的武艺,只怕他和那些被打得惨叫连连的副将一样。
只见霍钰手中的嗜血长剑一出,张副将手腕一麻,那一双铁锤重重落地,扬起一地灰尘。
张副将被一脚踹飞了出去,脸着地,摔得红肿不堪。
见张副将如此惨状,辛荣突然觉得躺在病床上也挺舒服的。至少不必像他们一样承受了太多,尝尽心酸痛楚。
辛荣看向薛燃,问道:“薛二小姐这几日怎么没来看殿下?”
薛燃突然明白宁王为何心情不好了,他想了想便决定如实说道:“这不是谢玉卿不是来了扬州吗?昨日约了妹妹去听戏,今日约了妹妹去春莱阁吃饭。表兄妹多日未见,一起叙叙旧。”
原来殿下是觉得自己被冷落,生闷气。
辛荣突然对练武场上之人高声喊道:“薛将军说谢玉卿昨日约了薛二娘子去看戏,今日又约了薛二娘子在春莱阁相见,听说是表兄妹许久未见,谢玉卿对薛二娘子诉衷肠!”
薛燃赶紧捂住辛荣的嘴,可已经来不及了,辛荣不但说了,竟还添油加醋。
“你这不是害我吗?方才我分明不是这般说的。”
只听几声惨叫声传来,辛荣赶紧捂住了眼睛,看向薛燃,笑道:“薛将军应该不会同我这个身患残疾的人计较吧!再说薛将军是薛二娘子的长兄,宁王殿下应该能给薛将军几分薄面,不会迁怒于你。”
辛荣话音未落,只听霍钰的声音传来,“薛燃。”
薛燃赶紧上前,拱手道:“末将在。”
“你负责带他们绑沙袋围着练武场跑三十圈,不跑完都不许吃饭。”
薛燃瞪了辛荣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宁王会给我几分薄面,不会难为我!”
“呵呵,我也没想到殿下发起疯来会六亲不认。”
身后一道冷沉的声音传来,“辛荣滚过来!”
辛荣脸上的笑瞬间消失?
利剑入鞘,霍钰抬眼,“华裳呢?这几天怎么也不见人影?”
辛荣心想华裳有先见之明,知道宁王要发疯,现在不知躲在何处逍遥自在,“回禀殿下,应是锦绣坊来了生意,需华裳亲自处理。”
华裳是宁王的随从,也是锦绣坊的掌柜,因一手出神入化的绣工,经营着扬州的锦绣坊。而京城的锦绣坊由言观打理。
军营中四万义军的粮草都来自京城的锦绣坊和扬州锦绣坊的盈利所得,还有宁王的其它产业。
故陆枭只能靠攻下一城,便大肆掠夺,用掠夺的钱财养兵马,而他却可以不拿百姓一物,故义军在百姓中的声望极高。
霍钰冷哼一声,进了营帐洗了个冷水澡,再次从帐中出来时,他罕见地换了一身白袍,用玉冠束发,一身矜贵公子的模样。
辛荣上前问道:“殿下可是要去春莱阁。”
霍钰冷声道:“外出打猎。”
外出打猎不应该穿劲装吗?这般华服看上去也不是很方便吧。
霍钰突然道:“你的腿已经好了吧?”
辛荣一愣,低头垂眸,道:“郎中说需再过几日,便会恢复如初。”
他话音未落,霍钰便拔出长剑,一剑刺向辛荣的心口刺去,辛荣狼狈跌落轮椅。霍钰收了剑,轮椅顿时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地的碎木板。他看了辛荣一眼,“起来吧!别装了。”
没想到他想多装两天都不能,什么事都瞒不过宁王的眼睛。
辛荣诧异问道:“殿下是如何察觉我已经好了。”
“你方才跌落在地,起来之时习惯用腿支撑。”那便说明他的腿伤早就好了。
辛荣跪在地上,“请殿下恕罪!”
霍钰冷冷道:“你的腿伤初愈,这十军棍便先记着,到时候一并算。”
辛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想他果然应该多躺一阵的,他甚至希望腿好得没那么快。
而原本要出城打猎的霍钰选了最热闹的永安街出城,分明有其他出城的近路,宁王非要绕路。无非是因为春莱阁就在永安街。
当宁王策马经过永安街时,正好可透过窗子,见到坐在楼上雅间的薛雁,而一身白袍,温润儒雅的谢玉卿就坐在薛雁的对面。
两人似相谈甚欢,谢玉卿的眼中只看得到薛雁,而薛雁听到窗外的马蹄声,便外望去,见到马背上的宁王,与他对视之后,又扭过头,与谢玉卿说话。
谢玉卿起身为薛雁夹菜,并为她倒了一盏酒。霍钰想起那日在琼林宴上,薛雁醉酒后那般的黏人模样,他面色一凛,攥紧了手里的缰绳,手指被勒出了两道血印子。
她和谢玉卿相谈甚欢,哪里还记得来军营。
而他分明应该恨她那天不辞而别,恨她从不将自己放在心上,为何会眼巴巴地跟来,见她和旁人说笑,他心里又觉得堵的慌。
更是气她分明已经看见了自己,却装作没看见。
只见薛雁起身对谢玉卿敬酒,却不小心将酒洒在谢玉卿的身上,又赶紧拿出帕子替他擦拭,见他们如此亲密,霍钰将拳头捏的咔嚓作响。
辛荣见霍钰要杀人的眼神,又见他勒马停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便小声问道:“殿下还要出城去打猎吗?”
霍钰一抬眼,见他眸中一片猩红,眼神冷若冰霜。
辛荣脖子一缩,他不敢再问了。他扬起手打了自己一巴掌,都怪自己多嘴犯蠢,宁王哪里是想去打猎,分明是巴巴敢来阻止薛二娘子与谢玉卿相见的,见了只怕比不见更难受。
霍钰道:“山鸡味美,这酒楼中的菜肴稀松平常,辛荣,你说对吗?”
辛荣也咽了咽口水,“那是自然,山鸡最是鲜嫩美味,若是放在火上炙烤,配以佐料,便馋得人直流口水了!”
辛荣心想这都能忍,难道宁王真的要去打猎?
“这可是你说的。”霍钰看了一眼坐在雅间中的薛雁和谢玉卿,唇角勾着一抹讽笑,“既然如此,她便不必吃着难吃的食物,见着讨厌的人,在春莱阁中受折磨。”
辛荣心想,这春莱阁是扬州城最有名的酒楼,也是最贵的酒楼,多少人想吃还吃不起呢,在这里吃饭,也不算是受折磨吧?
他长叹了一口气,心想搞了半天不就是想去阻止薛二娘子和谢玉卿见面吗?这么多弯弯绕绕的,殿下不嫌不累吗?
“是,殿下说的都对,属下也看那谢玉卿今日一身竹叶白袍,貌若仙人,他分明就是蓄意勾引。不过他这身打扮,确实是小娘子们都喜欢的模样。”
经辛荣一提醒,霍钰这才今日发现春莱阁来了不少的女客,她们一进门都去了二楼,还对这谢玉卿和薛雁所在的雅间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谢玉卿一身书卷气,看人时眼神温柔,桃花眸显得深情。而宁王却【看小说公众号:这本小说也太好看了】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威压,莫说是靠近,便是将人吓也吓死了。
霍钰却冷哼一声,不屑一顾,可又想起了曾在苏州时,薛雁夸过他俊美如玉,美誉名满京城。
辛荣仍在观察霍钰的深情举止,却见霍钰三步并做两步,匆匆上了二楼的雅间,心想这观察了半天,也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突然,他想到自己忘了一件事要对主子回禀,便赶紧跟了上去,“属下已经查到谢玉卿为何会出现在扬州城。”
可他话音未落,便在门外听谢玉卿说道:“一个月前,叛军攻城,攻入了公主府,三公主死在了那些叛军的手里。”
真是令人唏嘘感叹,没想到谢玉卿成婚才仅仅三个月,他便成了鳏夫,堂堂大燕的公主竟然死在了那些叛军之手。
传言叛军攻打京城,城中不少官宦之家都被判军所杀,薛雁也没想到连自己身边的人也深受其害,堂堂一国公主竟然也死在那场劫难之中。
“二表哥请节哀。”
谢玉卿苦涩笑道:“当初我与三公主的婚事并非我所愿。二表妹知道我当初真正想娶的人其实是你。我知你到了扬州,便盼着能见你一面,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到了扬州之后,便寻人打听了你的下落,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他急切地握着薛雁的手,“不知宁王殿下使了什么手段,三公主这才选中了我,这门亲事,我是身不由己,表妹可明白?”
薛雁看着门外的那片雪白的衣摆,薛雁赶紧将手从谢玉卿的手中抽离出来,她也没想到短短三个月京城竟然发生了如此变化,传言谢玉卿在成婚后和三公主琴瑟和鸣,夫妻恩爱,可没想到他仍然未放下当初的事。
见薛雁如此抗拒他的接近,谢玉卿垂眸遮住眸底的暗色,“雁儿是嫌弃我曾娶过丧过妻,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一阵冷笑声传来,霍钰冷笑道:“看来谢公子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配不上。”
见到霍钰,谢玉卿更是气愤不已,“若非宁王殿下当初使了手段,让我不得已娶了三公主,如今我也不会成了鳏夫!”
“看来这门亲事是有人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着你去娶了霍朝朝吗?”
谢玉卿身体一震,脸色苍白,“虽然没人拿刀相逼,但…”
霍钰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谢玉卿的话,“还是你舍不得功名利禄,舍不得高官俸禄?听说三公主和状元郎成婚后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敢问这传言可是假的?”
霍钰虽然说话咄咄逼人,但他说的话也是实情,
谢玉卿虽然娶三公主并非本意,三公主从小养尊处优,性子也娇纵了些,但她对自己却是一片真心,渐渐地谢玉卿也死了心,接受了三公主,可三公主死了,他也重燃希望,决定再为自己争取一回。
“不是这样的。我始终想娶的只有雁儿一个,我喜欢她!这一次宁王殿下休想再阻拦!”
见谢玉卿如此笃定,霍钰大笑不止,他从哪里来的信心,觉得能和自己争。
霍钰冷笑道:“你这深情戏码,还是留着演给你自己看吧!”
他懒得再同谢玉卿废话,他一把握住薛雁的手腕,拉着她出了酒楼。
出了春莱阁,薛雁挣脱霍钰的束缚,“之前王爷不是不认我吗?不是要和华裳成婚吗?还试穿了嫁衣。那我便恭祝王爷和华裳娘子夫妻和睦……”
她话还未说话,便被霍钰发狠吻住了唇,堵住她后面想说的话,“本王根本不喜欢她,那嫁衣也不是为她准备的。本王是气你!”
虽然薛雁早就知道,但听到他亲口说出,薛雁还是不可抑制地扬起了唇角。却还是压着嘴角的笑,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起伏,故意气他,他不说,那她便逼他承认,“就算不是为华裳娘子准备的,那也是为旁人准备的。”
“是…”霍钰将想说的话咽了进去,若说他方才被谢玉卿气得失去了理智,如今也冷静了下来,察觉她是在激他,知她一惯狡猾,惯会骗人,坚决不上当。
“你想知道?想知道的话就跟本王来。”
薛雁不想顺着他的话,让他觉得自己被轻易拿捏,笑道:“王爷方才说春莱阁的饭菜不好吃,是要带我去吃好吃的饭菜吗?”
她知道霍钰的意图,偏不说自己想知道,再说她从未见过宁王的身边出现什么女子,既然不是华裳,他短时间内要从哪里找来个女子骗她。
她便是不问,他自己会憋不住说出来。
霍钰已经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薛二娘子,上来吧!”
薛雁则毫不客气地对他伸出手臂,“抱我。我上不去。”
她知道自己的这一招对宁王很管用,霍钰揽住她的腰,将抱她上马,他们共骑一匹马,一路策马一路出城。
今日风大,初春的风冰凉刺骨,昨夜又下了一场雪,空气中更是弥漫着冰冷的气息。
骑马可就更冷了,疾风吹刮着脸上的肌肤,薛雁的脸颊和鼻尖都冻得通红,她缩着脖子,想挨得霍钰再近一些,只因他的胸膛如火般炙热温暖,可霍钰哪里受得住那柔软的身体往怀里钻去,他一手拎住她的颈后,将她裹进自己的大氅之中,紧紧地将她圈在怀中。
“再动的话,本王便不保证自己会对你做什么。难道薛娘子又想在马背上?”
那暖和的毛绒绒的触感很舒服,温热的呼吸轻拂过脖颈,她觉得又酥又麻,想躲也躲不开,又听到霍钰如此说,更是一声也不敢吭,低头装鹌鹑。
见那红透的耳朵,霍钰缓缓勾起了唇角。
终于到了一处荒山,霍钰见山中树木茂盛,时有鸟鸣声传来,想必林中藏了不少猎物,便将打猎的地点远在此处,勒马停下,“到了。”
薛雁困惑地看向霍钰,“这是荒郊野外,积雪还未融化,只怕是连吃食也找不到。哪里有什么好吃的?”
霍钰却只是笑了笑,拿出弓箭,瞄准天空中的飞鸟,只听嗖的一声,一箭命中目标,那只飞鸟便直直地往下坠落。
“想找吃食,这不就找到了吗?再等本王猎只山鸡来为你补补身子。”
虽然这荒山上的雪并未完全融化,哈气成冰,薛雁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原来他心里一直记得华裳的话,那日她因为义父的事担心,一日未进食,后来因他要的太狠,终于还是晕倒了。
今日,他果然带她猎山鸡。
于是霍钰一手牵着马,握着薛雁的手,往深山里走去。
不一会儿功夫,他们便已经收获了几只飞鸟和山鸡,又来到一处溪水旁,霍钰用石块砸开结冰的水面,抓了几条鱼,将鱼和打来的猎物都处理了,寻到一处避风的山洞,霍钰用火石生了火,将山鸡和鱼用树枝串上,架在火上烤。
薛雁一手撑着脸颊,望着他,笑道:“没想到王爷还会这个?”
霍钰将一面烤得金黄的山鸡翻了过来,“行军打仗便是这般,每到一处,就地扎营造饭,这些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再说这些本就简单,还需要学吗?”
薛雁从小随义父做生意,她的一双眼睛练就了鉴别珍宝的能力,学了识人的本领,唯独不会厨艺,她总是想做一些新的尝试,义父吃过几次,便吃坏了肚子,有一次还吃了有毒的菌子,义父出现了幻觉,说看到许多小人跳舞,把薛雁给吓坏了,若非救治及时,义父只怕已经英年早逝了。从那以后,义父便再也没许她再进厨房。
闻到那山鸡散发的阵阵香味,薛雁是真的饿了,方才净听谢玉卿说话了,那些菜,她是一口没吃,她睁大眼睛,满是期待地望着霍钰,“熟了吗?可以吃了吗?”
霍钰快速转动着手里的山鸡,洒上佐料,递给薛雁,缓缓勾唇。
薛雁迫不及待咬着手中的山鸡,却被辣得满脸通红,呛得眼泪都掉出来,“啊!好吃…好辣啊!”
怎会这样辣,快要辣死了!
薛雁正要去找水喝,却被霍钰一把扣住手腕,不许她去。
见她的唇都辣红了,他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按在她柔软的唇上,“辣吗?”
薛雁辣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可怜兮兮地望着霍钰,“辣,王爷给我水。”
“今日只是薛娘子一点小小的惩罚,好让你知道算计本王,背着本王去见别的男人的后果。”
薛雁辣的说不出话,“我要喝水。”
见她辣的唇红肿不堪,霍钰拿起水壶猛地灌了一口,指着自己的唇。
薛雁拼命摇头,去夺霍钰手中的水壶。
霍钰却将那水壶举高到,她怎么也够不到,便只能屈服,主动去吻他的唇。
霍钰一把按住她的脑后,将水一点点地渡入她的唇中。
又将大氅铺在地上的草堆上,倾身压下,要去解她的衣带,“在这里,同本王试试吗?”
荒郊野外,在这处山洞中,同他做那种事,霍钰不会是疯了吧!
“我肚子饿了,让我吃点东西。”薛雁借口想吃东西,想找机会赶紧开溜。
“急什么,待会等你真正饿了再吃也不迟!再说这些山鸡都太辣,根本就吃不了了,只有埋在火堆里的叫花鸡能吃。”
薛雁怒道:“全都是辣的?若是方才我不答应,你是想辣死我吗?”
霍钰勾唇,熟练宽衣解带,“莫急,你死了,本王为你殉葬!”
真是疯了。
*
陆枭的船终于抵达了卢州,此番非但没能拿下扬州,还吃了败仗,损兵折将,陆枭苦恼不堪,六神无主,赶紧寻谢玄拿主意。
谢玄用袖袍卷了琴,笑道:“急什么,谢某自有主意应对,此番只需除去宁王,一举拿下京城,中山王大业可成!”
陆枭躬身行礼,“请先生指点。”
谢玄将一封信交给陆枭,嘱咐道:“将这封信拿给你安插在扬州的那颗棋子,他一定会知道该如何做。事到如今,那颗棋子也该起作用了。”
只见有人焦急地等在码头,眼巴巴望着那些靠岸的船只,谢玄道:“谢某要见一位,相信京城中应该有消息传来了。”
他下了船,对那人道:“萧世子,好久不见!”
第80章
薛雁终于知道了霍钰说的后半夜会饿是什么意思。
她捧着红得发烫的脸颊,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被霍钰痴缠,在山洞中过夜。
而霍钰却丧心病狂地折腾了大半夜,她的嗓子哑了,腿酸得颤个不停,体力消耗殆尽,饥肠辘辘,果然,后半夜她便饿了。
饿的两眼发黑,她红着眼求饶,霍钰才终于肯放过她。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胃口大开,她竟然吃了一整只山鸡,也是因为霍钰的厨艺当真是极好的。
山鸡味道鲜嫩带着树叶的清香,而鱼汤鲜美,回味无穷。
薛雁摸着肚皮,心满意足的躺下,心想方才的那只叫花鸡都被她吃了,连根骨头都没留下,瓦瓮中只剩下一点鱼汤。
“王爷也饿了吧?”
“嗯,都是你的。”声音是迷迷糊糊间发出的,带着困意和疲惫。
薛雁看向身侧之人,他应是累极了,传来了一阵阵均匀的呼吸声,闭着眼睛便能感觉到她就在身边,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下。
又顺手抓起大氅将她紧紧裹住,下巴抵住她的额头,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王爷?”
“嗯。”声音暗哑,他根本就没醒。
原来这只是他的本能反应,薛雁觉得心中暖暖的,没想到他在睡梦中也在乎她有没有受冻,也要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她抱住他劲瘦的腰,往他怀中蹭了蹭。
次日,薛雁是被一阵香味馋醒的,只见柴堆上架着一个瓦瓮,瓦瓮中已经熬好了新鲜的鱼片粥,霍钰将两个烤山鸡蛋递给薛雁,“尝尝,比鸡蛋好吃。”
薛雁将山鸡蛋放在手里滚了一圈,等到鸡蛋没有那般烫了,她才将鸡蛋剥开,轻轻咬了一口,“嗯,真香。”
她连喝了两碗鱼片粥,吃了两个山鸡蛋,满意地摸着肚子。
霍钰见她那心满意足的模样,暗暗勾唇,“好吃吗?”
薛雁心满意足地点头,“太好吃了,没想到王爷的厨艺竟然那般好。”
“每天都想吃吗?”
薛雁一脸期待,“可以吗?”
霍钰勾唇笑道:“日后,你每天都来王府,本王每天都给你做,什么鱼片粥、山鸡炖菌菇、烤鲜鱼、炸鹌鹑…本王可保证每天都不重样。”
薛雁听着他说细数着那些可口的美食,心中充满了向往,想也没想便点头道:“好。”
可是她很快反应过来,他让她每天来王府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
薛雁不禁浮想联翩,心脏也紧张得一阵阵狂跳不已,可霍钰却没继续往下说,而是整理了行囊,故作神秘道:“已经天亮了,准备回城了。”
他将薛雁抱上马背,见薛雁不停地回头看,眼神似万般留恋,他便一手环住她的腰肢,笑道:“等回到京城,以后本王还带你出去狩猎。”
她偏头躲过他印在耳垂上的那个吻,问道:“是陆枭要再次进攻京城?”
霍钰点了点头。
昨夜接到的消息,陆枭打算带兵北上,兵分两路,分别从青州和洛阳进发,直取京城。
两路共计四十万兵马,此番陆枭是打算倾巢而出,集结了所有兵马,想一举拿下京城了。
“本王也打算出征了,一举从扬州北上,偷袭他占据的北方城池,截断他的退路,配合韩世昭守住京城。”
见霍钰神色凝重,薛雁问道:“王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霍钰摇了摇头,“父皇下令韩世昭出城迎敌,夺回被占领的城池,如今负责守城的是母妃。”
薛雁惊讶道:“怎会是月妃娘娘?”
霍钰面色微凝,面带担忧,道:“韩家世代都是武将,现任的国公爷善于钻研,之前便打着皇长兄的旗号,结党营私,把控朝政,以保韩家的地位,后来,皇长兄被陷害自尽在诏狱之中。韩家便扶持肃王霍殇,哪只霍殇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被圈禁死在地牢之,韩国公和母妃的两位嫡兄都是庸才,韩家能用之人只有韩世昭。如今韩世昭出城迎敌,便只剩下母妃,母妃是被老国公带大的,出身将门,未入宫之前,也曾上阵杀敌。韩家无人可用,那守卫皇城的责任自然便交落到了母妃的肩上。”
薛雁觉得心中悲凉,韩家的男儿无用,便要将一个女子推出去,为他们避难遮挡风雨。
“可死守不出不才是最好的法子吗?”
霍钰凝眉颔首。
连薛雁都知道的道理,皇帝竟然一意孤行。
京城历经两次进攻,算上老弱病残,京城的守军加起来也不过五到六万人,即便将所有的将士都派去攻打陆枭四十万大军,那便是以卵击石,绝无取胜的把握。
不知不觉便离开了那座山,霍钰已经策马进了城,薛雁将手覆在霍钰的手上,“王爷别担心,只要王爷想办法拖住陆枭,月妃娘娘便不会有危险。”
可宁王的手里只有四万大军,对战陆枭的四十万大军,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但宁王是大燕的战神,即便是处于绝境,也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薛雁觉得旁人绝无可能做到的事,那四万将士在宁王的手里未必没有奇迹发生。
到了军营,霍钰将她抱下马,与她十指相扣,和她一同入了帅帐。
他轻击手掌,只见张副将带着九名手下将士进了营帐,他们手中的托盘内,都放着一件朱红的喜服,那些喜服上的花样并非是寻常的牡丹海棠之类的花朵图案,而是一些从未见过的清新淡雅的花草图案,并以鱼类和鸟类的纹样装饰,领口和袖口点缀着珍珠,华而不俗,喜服之上的刺绣更是栩栩如生,出神入化。
突然,那些将士全都单膝跪在地上,齐声道:“末将参见王妃。”
他们声音响亮,薛雁吓了一跳,脸瞬间也红透了。
“你们不要乱说,我不是…”
却见他们异口同声道:“殿下之前一直在外征战,从未接触过任何女子,在殿下身边的都是我们这些目不识丁的武夫,殿下不懂得如何讨女子欢心,分明一日不见王妃便茶饭不思,浑身都不得劲,可偏偏嘴上什么都不说,王妃可千万不要听他说了什么,而是看他做了什么…”
见霍钰瞪了过来,张副将吓得脖子一缩,“总之,求王妃如论如何都不要抛下殿下,因为王妃几日没来军营,殿下便深夜独自喝酒到天亮,末将见满地都是空酒坛子,也觉得殿下其实很可怜的,求王妃垂怜!”
“张副将,你话太多了。还不快滚!”
张副将赶紧放下手中的嫁衣,带领手下出了营帐。临走还不忘说了一句,“王妃记得常来军营看殿下。”
薛雁疑惑地问道:“军营中不是禁止女子进入吗?”
张副将小声嘀咕道:“王妃若是不来,遭殃的便是我们。”
可张副将也只敢小声的抱怨,毕竟王爷是借此考验他们的武艺可有进步,并非是为了泄愤,其实他们都知道是因为王妃不来,宁王心情不好,想要发泄出气。
薛雁这才注意到的张副将和其他的几员副将的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便问道:“最近可有敌人来袭?”
几员将领不约而同地摇头。
薛雁便疑惑问道:“既然如此,你们怎么都受伤了?”
他们异口同声道:“摔伤的。”
薛雁可不信,“看来你们是在同一个地方摔伤的吗?”
“对。”张副将和一干手下睁着眼睛,觑着霍钰的神色,说着瞎话。
霍钰眼神如刀,“还不快滚。”
张副将赶紧闭嘴,带着一帮手下溜出了营帐。
而这时,薛燃掀开营帐而入,“回禀宁王殿下,末将已经按照宁王殿下的吩咐带营中的将士跑完了四十圈。”
见大哥的腿上仍然绑着沙袋,双腿被勒出了几条极深的血痕。
薛雁彻底怒了,“大哥哥的腿曾经被打断过,你怎能因为自己心情不好便迁怒大哥哥,还让他绑着沙袋跑四十圈。这四十圈跑完大哥哥的腿恐怕也要废了。”
薛燃曾被打断了腿,已经落下残疾,又怎能被如此残酷对待。
“薛燃,你会希望因为曾经受过伤便要本王特殊对待吗?因为你腿上的残疾,希望本王处处照顾你,安排最轻松的任务给你吗?”
薛燃对霍钰行了个军礼,朗声道:“末将不愿!末将愿与营中的将士一同训练,不必受到任何优待。”
他走到薛雁的跟前,“多谢妹妹关心,但我不想因为自己身患残疾便得到他人的同情,不想一辈子碌碌无为,活的像一具行尸走肉。我只是身残了,但心还未残,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便要为自己拼一拼。妹妹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我才觉得我前二十八年都白活了,入军营的这一年我才觉得自己的人生活出了意义,活出了价值。”
“妹妹不是曾说过吗?当大侠不一定是拿一把剑四处闯荡,耍几套花拳绣腿,劫几个为富不仁的富户便是行侠仗义。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是为天下的百姓免于战乱之苦,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道,而我已经找到自己想要选择的道。”
薛雁听了觉得心中动容,比起当初那个不靠谱的愣头青,薛燃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一番话令她感触颇深,热血沸腾。
突然,轰隆隆几声雷响,紧接着天空电闪雷鸣,暴雨倾盆,似瓢泼一般。
暴雨冲刷着薛燃的盔甲,冲刷着他俊朗的侧脸,大哥瘦了不少,脸上棱角分明,却双眸炯炯,眸底透着光。
见他走上了练武场,立于台上与张副将较量武艺,被摔进了泥水中,弄得满身脏污,他们却笑得恣意,笑得洒脱。
薛雁突然就明白了,明白了营中将士有他们的信仰,有他们真正在乎想要守护的人。
她刚要出去,却被霍钰一把抓住手腕,拉了回来,“别生气。”
“我没生气,是我僭越了,王爷的手下都是精兵良将,王爷自有一套训练他们的法子。不过,王爷承认自己也迁怒了他们吗?还深夜借酒消愁,还有那些将士根本就不是摔伤的,是被王爷揍的,对吗?”
霍钰笑道:“当真什么都瞒不过你。但本王并未借酒消愁,也没有深夜喝闷酒,那一大堆空酒坛子,是华裳的杰作。”
那日他让华裳试穿嫁衣,华裳不愿意,领了军棍便摔帐离去,那满地的空酒坛子是华裳发疯,半夜喝得大醉。
这些人为了让薛雁多来军营,竟然随口编造这些离谱的情节,
“本王带兵打仗之时,从来都是滴酒不沾。”
薛雁显然不肯相信。
霍钰一把将薛雁推到镜子前,“过来,先试试看这些嫁衣。”
薛雁却不肯,这几日她因为霍钰不理睬而心中有气,“这些嫁衣不是王爷为华裳娘子准备的吗?我若是记得没错,王爷那天也让华裳娘子去试穿了嫁衣。”
“华裳是本王的手下,这些年一直替本王打理锦绣坊的生意,再说本王又不想娶她,让她试什么嫁衣!这些嫁衣一直都是为你准备的,从琼林宴之后便为你备着的,这些嫁衣也是你的尺寸。”
华裳身材又高又瘦,足足比她高了半个头,她自然知道那些嫁衣不是华裳的尺寸,只是不想轻易便答应了他,不想轻易让他如愿。
突然,霍钰单膝跪地,跪在了薛雁的面前,“本王想娶你为妻,本王一直要娶之人也只有你。倘若上元夜那日你去见了本王,那个晚上,本王便会让你试穿这些嫁衣的。”
“其实那个夜晚,我本来要去的…”
霍钰起身,吻住了她的唇,“那些都不重要了。本王只知道,当时本王气你不来,但本王又庆幸你没来,比起你不来,本王更怕你出事。而至于上元夜的灯会,往后的每一年灯会,本王都会陪你和孩子一起去看。”
薛雁嗔怒道:“谁要为你生孩子!”
“本王年幼丧母,被父皇不喜,且至今仍是至今孤家寡人一个,王妃就体恤本王。”
霍钰弯曲她的双膝,薛雁抱在怀中,向床边走去。
薛雁惊讶道:“王爷要做什么?”
霍钰贴着她的耳廓,笑道:“试穿嫁衣,同王妃生个娃娃。”
他看向床上放着的十套嫁衣,笑道:“今夜,王妃便在床上换上这些嫁衣,同本王一一试过。”
*
在前往洛阳的船上,谢玄正立于船头悠然抚琴,萧炎却焦躁地在甲板上来回踱步。他知道谢玄在抚琴之时不喜被人打扰,便始不敢说一句话,耐心等着。
终于等到一曲罢。
萧炎道:“谢先生,你曾经许诺只要我们联手合作,你便承诺救出清泱,听说她被那个贱人折磨得瞎了一双眼睛,再等下去,只怕她便会被折磨致死的。谢先生,求你一定要想办法将她救出来啊!她已经不是柔妃了,在宫里无人能庇佑她,而燕帝却只当她是替身,可她如今没了眼睛,便再也不像那死去的长公主,大燕皇帝连唯一留下他的理由都没了。再耽搁下去,她会死的!”
几天前,韩世昭出征,月妃守卫皇城,月妃接受皇城巡防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了慎刑司地牢。将那只饿了三日的鹰和清泱关在了一处。
待燕帝赶到之时,那只鹰已经生生啄瞎了清泱的一双眼睛。
可自从清泱没了那双酷似长公主的眼睛后,燕帝却一次都没来过了,再耽搁下去,她会被月妃折磨致死。
“别急。”谢玄轻轻地拨弄着琴弦,闭上眼睛,似在仔细地聆听,一根根地慢慢捻弄,试听琴弦发出的声音。
“世子稍安勿躁,先喝盏茶降降火。”
萧炎只差给谢玄跪下了,“都火烧眉毛了,还不急啊!”
谢玄反复拨弄着一根琴弦,觉得这音不够准,于是他又试了几次,才终于满意了,“就像这根弦,音不对,整首曲子便都毁了。进攻京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谢某做了万全的准备,但还得仰仗萧世子。敢问萧世子,贵国的援兵什么时候到?”
提起此事,萧世子更加焦躁不安,“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只听“铮”地一声响,只听那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传来,萧炎赶紧捂住了耳朵。
谢玄将手按在琴弦上,止住了琴弦的颤动,又习惯性的在琴身雕刻的那个敏字上轻轻抚摸了几下。
“萧世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萧炎觉得头痛不已,“王上将领兵进攻大燕之事交给了王上的胞妹挞拔长忆。”
那挞拔长忆娇蛮任性,一条软鞭更是随意打人泄愤,谁的面子都不给,萧炎已经写了百余封飞鸽传书,可全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也就算了,可原本在十日前约定入幽州的北狄援兵,却迟迟未到。
可偏偏挞拔长忆的母亲萧太后为了扶持挞拔擢登上王位,为他挡箭,死在了那场宫变之中,挞拔擢对这个妹妹无有不依,以至于她的脾气也越来越骄纵。
谢玄冷声道:“你可知倘若没有援兵,中山王的四十万大军一但入京,若是被宁王截断了退路,便会一败涂地。”
萧炎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我亲自去一趟幽州,说服挞拔长忆带援兵入关。”
“最好是这样。那谢某便静待萧世子的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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