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乱想间，手机收到一条消息，等红灯的功夫，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是何飞昂发来的画展海报，地点在国家美术馆，展期一周，内容是关于她在西藏羌塘无人区的成果，告诉他有空可以去看看。
“谢谢何老师，最近一定去。”兰溪回复她。
最近一直在瞎忙，到了周末晚上，陈何良来找他，一周一次的晚饭。
陈何良更喜欢自备食材来家里做饭，每次都带一些难以处理的食材，像是猪肚、活虾之类的。
虾线去起来很麻烦，猪肚也不好清洗，陈何良就有理由能多待几个小时，千方百计找话题跟他聊天。
即使一起吃了那么多顿饭，他们的关系好像并没有好转，虽然在外人看来，至少秦羽看来，他们的状况跟复合也没什么两样。
整整一年，陈何良一直在践行那一份“诚意”，用时间去证明，而不是求证，陈何良把选择的权利交还给他，等他愿意给他的时候。
饭后陈何良去厨房刷碗，兰溪就拿一块抹布擦桌子。陈何良的钱夹就放在桌子上，他拿起来打算放回陈何良的外套里，钱夹纽扣松开，里面掉出来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厨房里水流声哗哗，陈何良每次洗完都很仔细，一个盘子恨不能洗三四遍。陈何良明明不是那么洁癖的人，那为什么那么讲究呢？
因为按照一周一次饭的规定，盘子刷完后，陈何良就得离开这座房子。
所以这个人刷盘子都得刷上一个小时，恨不能灶台都要清洁好几遍。
洗手池稍嫌矮了些，男人只能躬着腰洗碗，身上系着个花布围裙，红色的系带挂在冷白的后颈，有一种人夫感爆棚的欲。
兰溪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拿着这张破烂但完整的小光盘走进卧室，打开衣柜里面的夹层抽屉。他记得他把从蒋乐那里骗来的光盘藏进了这里。
他找出那张完好的光盘放进陈何良的钱夹，把这张破损的、被黏好的光盘，放进衣柜里。
晚风拂面，并不是很冷，就连月亮也蒙上一层暖纱。兰溪系上外套扣子，慢吞吞道：“再说吧。”
陈何良闻言，眼底的笑淡了些许，但还是尽力扬了扬嘴角，道：“没关系，都听你的。”
美术馆空荡荡的十分安静，工作人员说两个小时后会有工作人员前来撤展，提醒他们尽快游览。
门厅入口有一个饮品站，已经没什么游客，店家挂出买一送一的木牌。
木牌左下角画着两个q版卡通人像，一男一女，标语是“爱她就请她喝奶茶”。然后有个女孩子就推了推自己男朋友，那个男孩子就走过去买奶茶。
陈何良好像对那块木牌很感兴趣，盯着看了好一会儿，问他：“要不要喝奶茶？”
喉头滚了滚，兰溪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沉默了一会儿，陈何良自言自语的语气像是在挽尊：“你晚上睡眠不好，不要喝奶茶了，就喝热牛奶吧，我去给你买热牛奶。”
他说完就走过去买热牛奶，上一个人还没有挑完，陈何良就站在后面等，又高又帅的大帅哥，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菜单上，走过路过没有不回头看他的。
兰溪却没再看他，兰溪被对面展厅墙的巨幅画作吸引，脚步不自觉移过去。
那是一副波澜壮阔的风景画，有一整面墙壁那么大。唐古拉山脉的雪线清晰可见，将天与地浩浩荡荡分割开，有的山峰被云彩遮住，只露出崎岖的山脊，未被遮挡的部分被太阳染上金黄，山口是盘旋翻飞的经幡，曲曲折折的路一直延伸到远方。
画面一角，穿民族装的妇女正在河谷放牧，她双手合十跪在地上，静静地祈祷。远山传来呼唤，她蓦然睁开紧闭的双眼，刹那间，山川星河悉数定格进那双浑浊的眸子。
兰溪最近对绘画颇有研究，他一眼就看出这幅画杂糅了壁画、唐卡、汉代工笔画，兼具西方写实绘画的特征，是民族流派当下很流行的布面重彩画。
手机亮了一下，陈何良发来信息说纯牛奶没有了，换燕麦奶行不行，他低头回复了一个可以。
“我月末进藏，下一次回京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也可能直接从藏区进滇南。”
兰溪正要过去饮品站找陈何良，身旁一个熟悉的女声阻拦住他的脚步。
画作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边。依旧是高挑美丽的身影，长发盘起，绰约若明华。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站在她身边，兰溪感觉心灵都得到净化。
“何老师”，兰溪主动问好，“这么晚您还在？”
何飞昂说：“有几幅画作是原版展出，撤展的时候我不放心。”她目光转向正在买饮料的陈何良，眼底露出一抹玩味，“在约会吗？”
兰溪抿抿唇，犹豫了一会儿，说：“算是吧。”
何飞昂真诚地看着他，他却不自觉看向饮品站还在买饮料的男人。
他想起去年他心怀忐忑踏上北京这片土地。那天是个阴天，他把厚厚的行李箱塞进出租屋，去楼下吃了一碗老北京炸酱面，面条不难吃，却比不上家乡的阳春面，于是他又加了一碟花生米。
他穿行在北京城高楼大厦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他心里只想着两件事，一是给孙眉求一个名分，二是给自己求一个前途，那时他绝没有想到接下来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如今冬去春来，孙眉得偿所愿，他的事业机遇也近在眼前，所有想要的，都以另一种方式实现。
不远处，男人的神色是那么的专注，看口型好像在跟店员沟通燕麦奶要几分热才好。有关于他的事情，陈何良总是很较真。
“我想好了。”
兰溪收回视线，笑着回握住何飞昂的手。此时此刻，心底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充盈。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我接受您的邀请。”
“还有，我决定和他重新试试。”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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