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宫中传出阵阵钟声,全城铺白又入哀。
而宫中消息也传出,云崇竟然将这万里江山给了死去多年的人,有人服,自然也有人不服,大皇子与八皇子手上都是有兵,没有明确圣旨,谁有兵这位置便是谁的,让他们臣服一个,对他们来说是来路不明又冒充太子的人,任是谁也不愿。
一整日下来,消息快的惊人,都没有从上一个消息中回过神来,云崇便驾崩了。
是以,在钟声响起之时,八皇子与大皇子便反了,顷刻间,整个皇宫上下都是血,混乱非常,温凛第一时间让人前去燕王府守着,这般时刻,旁人若想要拿他的软肋,只会去往如今没有燕恒的燕王府。
一个沈妤。
一个谢谭幽,若是抓到了谢谭幽,还可控制燕恒,就算燕恒后面赶来也无济于事。
而此时,燕王府中。
群群黑衣入,谢谭幽执剑站在青枫院中,一双眸子冰凉,冷冷凝着那些拼了命想要往她这来的人。
黑衣人入时,她刚回到燕王府,来不及做其他,只是快步入了青枫院,后面便是孟南溪,她当要以自己护住燕恒母妃,亦是他们的母妃,更会为燕恒守住燕王府。
总不能叫他回来了,发现缺了什么,心头难过。
黑风与黑云与燕王府一众暗卫死守着,不让黑衣人靠近谢谭幽半步,黑风瞧着燕王府屋顶上的黑衣人纷纷持着弓箭,又有部分人速速而来,他不禁皱了皱眉,若非熟知燕王府一切,绝不可能如此轻易进入又将他们逼的步步后退。
他心头微惊。
莫不是他们中出了叛徒?
黑云亦是能猜透,二人对视一眼,咬牙砍下前方而来的黑衣人头颅。
“黑云。”黑风唤。
黑云颔首,打落又飞来的箭羽,然后速速后退至谢谭幽身边道:“王妃,奴婢先送您出府。”
谢谭幽摇头:“母妃才走,若我在离开,定会牵扯母妃,待确定她平安,再说这些。”
黑云攥了攥拳,还想说什么,却被谢谭幽抢先一步,可她却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所有的燕王府暗卫。
“尔等不必担忧我,只需执剑杀尽胆敢擅闯我燕王府的人即可。”谢谭幽语声铿锵有力:“我就站在你们后方,为你们护航,放心把后背交予我,我定然不会让你们失望。”
说完她便执剑飞身下去,却不是与黑衣人交手,而是迎上射来的箭羽,将其打落,身姿轻盈又速速翻转游走,剑出箭羽落,沈妤也在其中,不过一会,李谪与空静大师也是来了,见此情景,惊愕一瞬,李谪拔剑便去,空静大师先是闭眼念了句佛号,再睁眼时,依然是慈眉善目之人,却又有些不同了。
他缓缓掀开白色袈裟,只见,里面竟是还穿了身长袍,而在人看不见的腰间竟是藏了一把剑,他缓缓抽出,手指轻轻在剑柄上的安字摩挲又摩挲,心头长叹,唇角却是勾了起来,又要与你并肩作战了。
“师兄!你在看一会,我便要死在这了!”李谪剑尖发颤,看向还站在那不动的空静大师:“我可答应了阿恒,要为他护着谢谭幽和他母妃的,师兄不来助我,若我食了言,可是要怪你。”
空静大师轻笑一声:“师弟还是那般,样样不如我。”
话落,便已执剑加入战斗中。
谢谭幽犀利双眸扫了一圈周围,黑衣人其实不算多,也不难解决,真正难的是那数不清的箭羽,箭羽来,黑衣人又在前方,即便有她和沈妤在前方打落箭羽,护着他们,也怕是行不通。
攥了攥手中剑,她扬声道:“黑风,给我弓箭。”
“是。”
黑风拿过身旁人递过来的弓扔给谢谭幽,本想说无箭,却见她弯身快速将落在地上的箭羽拾起,然后飞身立于树枝上。
谢谭幽深吸一口气,今生,是她头一次使用弓箭,有些陌生,可当她拉开弓时,熟悉之感扑面而来,她闭眼。
“屏气凝神,幻想眼前物,然后射出去。”少年清朗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不行,这弓太重了,手太酸。”
“可以的,阿谭。”少年站到她身后,大手缓缓抚上她小手,带着她将弓拉直最大,一边拉还不忘安抚她:“阿谭不要怕,我在的地方,绝不会出任何事。”
“我将我所会教与你,之后,你便是世间最厉害的人。”
“我可以吗。”
“自然,阿谭什么都可以。”
“……”
谢谭幽睁眼,带着三支箭羽将弓拉至最满,对准屋顶上三人,眼神忽而又凌厉几分,在下方又响起一声噗呲声时,她终于将箭羽射出,箭羽速度之快,让人心惊,而不过是一瞬,鲜血飘洒,三人头颅被穿过,纷纷没了气。
谢谭幽瞳孔骤然紧缩,心头却也是渐渐安下。
“大小姐。”沈妤声音响起,她拾了箭羽扔给谢谭幽,谢谭幽速速接过,又拉弓射箭,箭羽所到之处,必见血。
没多久,温凛手下的人便来了,也是从这时起,本来已经倾斜的战斗,不过一瞬便定了输赢,他们赢了。
一群人站在青枫院,望着一地的尸体与血,心头还是有些惊,但最为让燕王府的暗卫震惊的是那会匆忙一撇的谢谭幽的箭术,那好像和燕恒一箭穿喉的箭法一样,更甚至比燕恒的还要厉害些,因,她是三箭齐发箭箭中。
黑风望着谢谭幽的眼睛都发了亮,想问些什么,可看现在场景也知不是时候,只能忍下了。
谢谭幽淡淡道:“将这里打扫干净,里里外外守好了,待确定京中太平,我在亲自去接母妃回来。”
“是。”一众暗卫领命纷纷散开来。
待人散去些,谢谭幽才回眸看向身后的空静大师和李谪,问道:“大师与师父可认得出那些黑衣人的武功路子?”
李谪道:“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和师兄的关系。”
谢谭幽扯唇:“燕恒与我说过了,二位出师同门,可比起从医,大师更喜欢武,也是因此,你们二人每每见了面都要吵,之后更是连见也不见了。”
李谪冷哼:“那小子倒是什么都告诉你。”
“……”
空静大师缓缓擦着手中剑,道:“路子可伪装,但若我猜,是晋国。”
晋国之人擅弓箭,刚刚来的便都是手持弓箭的,真正与他们交手的也不过三十人,武功虽高强但剑法生硬,更喜欢搏斗,若是漓国暗卫,有如此武功,今日,他们怕是危险。
又是晋国。
谢谭幽皱眉。
萧然说晋国近日有异动,可今日,在云崇驾崩时,派人前来燕王府是想做什么?
他们消息也不可能那么快,只有可能是一早便藏在京中,入燕王府作甚呢?
心头渐渐浮上不好的预感。
莫非晋国想要在此时攻打漓国?想要抓她或者抓孟南溪要挟燕恒?
可是燕恒如今在南燕,晋国怎么会……
不对!
谢谭幽猛地想起什么,脸色瞬间白了。
晋国怕是与南燕联合在一起了。
那燕恒与燕家军……
“深呼吸。”李谪伸出两只手指忙去探谢谭幽脉搏,沉沉道:“不可动气多思,这两日定要好好休息。”
谢谭幽点头。
李谪瞧着她,眉眼隐隐担忧,脉搏看上去不太好啊。
宫中。
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以温凛砍下八皇子一条手臂为结束。
往日金碧辉煌的宫中,此刻全是鲜血与死人之味。
群臣颤颤巍巍蹲在干清宫中,宫妃不知是伤了还是死了,尽数昏死过去,唯有皇后与太后面色苍白的守在云崇棺椁旁。
而此时,外头传来一声哭喊:“父皇。”
是云启,他满身的狼狈与鲜血,简直不像平日那个总爱穿白衣又干净的七皇子,他快步而来,见到那冰冷的棺椁,他身形一颤,重重跪了下去,不可置信唤道:“父皇。”
“你去哪了?”皇后见他回来,眸中全是难过与怒气:“你父皇等你这样久,你却迟迟不入宫。”
云启道:“夜里府中起大火,又有刺客想要杀儿臣,为了活命儿臣才逃了出去,当儿臣回来之时,听到的就是父皇去了。”
“父皇不是都好了吗?怎么可能去了呢?”
皇后心痛垂泪,却在垂泪之时扫过萧然与一旁的大臣,手中斯帕都要被她扯碎了,别提心头有多不甘和怒,半路怎么会杀出个萧然,还是云霄?她心头冷哼,真是命不该绝,那样的大火还能活了下来!
“刺客杀你?”皇后震惊道:“你是皇子,谁敢杀你?”
“儿臣不知。”
“……”
“真是反了天了,胆敢刺杀皇子,让你父皇等你那么久,明明,你父皇说……”
说着,皇后又哭出声来……
萧然冷眼瞧着这对母子,并不言语,真当他听不出皇后的言外之意,和真正想说的,不过是要将那刺客名引到皇子之间,而又想要提起当日云崇所说之话。
对于皇后,他不屑理会,总的也不会让她多活几日了。
待满宫清洗干净,朝臣才纷纷理了理长袍,跪于云崇灵前三叩首,送他离去。
又是震震哭声。
之后,便是商量新皇登基一事,只是令朝臣意外的时,云启竟然会站出来说话。
“云霄哥哥本来就是太子,父皇也最是看中他,这位置理应是他的。”
不止朝臣,就连皇后太后也震惊了。
皇后差点晕厥过去,她死死瞪着云启,云启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时没克制住,她厉声唤道:“云启!”
太后看她一眼,她才将想说之话咽进肚中,眸子却仍旧死死盯着云启,云启却不看她。
太后心下暗暗皱眉,她其实不喜云霄的,可放眼过去,好像唯有云霄适合这个位置,比起为人,他的确该是一个好君王的,云崇也是愿意,她为一国太后,也当安漓国保漓国,在择君主上,自然想要一位爱民又爱臣的。
而云霄还是温栖曾经总是一次又一次相护之人,当年大火焚身,她也曾惋惜,如今回来,身边有温凛燕恒助力,当能将漓国撑起来。
云启亦是也这般开口,她便更无疑虑,私下里,再让云霄好好处理兄弟之间关系就是。
想清楚,太后缓缓道:“那便请钦天监择个吉日,迎新帝登基。”
群臣齐齐俯身:“是。”
*
云启踏进后花园,身后便响起皇后的怒声:“云启!你在做什么?”
“本宫帮了你那么多。”
云启脚步顿住,回眸看她,却是冷冷笑道:“母后帮儿臣还是帮自己,儿臣心里清楚。”
“你!”
“母后在儿臣幼时放弃了儿臣,如今儿臣大了便也别管了。”
皇后气的浑身颤抖,压低声音道:“他若登位,我们都会死。”
闻言,云启忽而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皇后皱眉。
云启问:“母后竟是怕死吗?”
“可儿臣不怕。”
皇后瞳孔骤然紧缩,愣愣看着面前依旧在笑的云启,有那么一刻,心头浮出两个字来。
疯子。
第152章
全城大哀三天,长街甚少有人出没,天气也总是阴沉沉的,而青龙寺后山,空静大师带着谢谭幽温凛沈妤前来,往深处去,谢谭幽四下看看:“我竟是不知后山还有这番天地。”
空静大师笑:“你若知还得了?”
又走了几步远,空静大师才缓缓停下步子,三人也跟着他停下,抬眸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那竟是两座坟墓。
一个是沈国公,另一个则是定国老将军的。
三人当即红了眼。
沈妤身子发软,慢慢跪至沈国公坟墓前。
空静大师叹道:“阿妤,那是你祖父,他尸身健全,可那日城下,尸体太多,我没找到你父亲。”
沈妤积攒了很久的悲伤在这一刻如洪水般汹涌,她抱着那墓碑,扑簌簌落泪,也是唤出许久许久没唤过的称呼:“祖父。”
“阿妤来看您了。”
空静大师眉间酸涩,轻轻笑出声来,又看向另一边,缓缓道:“大火那样大,寻不到尸身的,里面只有他很久很久之前放在我这的一个香囊,每回来我这都要看一看却不拿走,问他也不说,我想应当是他非常看中的东西,便当做他的衣冠冢了。”
温凛眸中热泪滴落,他嗓音暗哑道:“祖父,阿凛回来了,今日与幽幽跪在这,万分想念幼时,是阿凛不好,太过贪玩,不好好学武,没护住全府人。”
“……”
谢谭幽眼眶早已湿润,她望着这墓碑,很是心痛,本来想强忍的,却在温凛话落,一时没控制住,哭出声来。
“外祖父,幽幽长大了,不调皮不捣蛋,很听话,再也不会让外祖父担忧了。”
往日寂静的后山,这里又总是只有空静大师一人,今日却四个,又哭声震震,好久后才停下。
空静大师不禁感叹,似是又为他们鸣不平,都是三个孤单的孩子啊,你们两个老家伙怎么就能放心离去了呢?
晌午,几人才下了山,温凛去青龙寺内谢谭幽曾住的那间院落看了又看,眼眸又红了。
空静大师皱眉:“看你这心疼的样子,我可没虐待她二人。”
温凛道:“我只是觉得那三年的幽幽应当很是孤单无助。”
谢谭幽摇头道:“当时的我或许会觉得,可如今的我,回想起那三年,我感觉我过得很好,反倒是旁人过得不好。”
“为何?”
“因为。”谢谭幽长叹一声:“有个人总是不远万里来看我,给我吹箫,买衣裙,送吃的,然后说要带我回京。”
闻言,空静大师轻轻扯唇,也是万分欣慰。
温凛问:“燕恒吗。”
谢谭幽点头,眸色忽而变得坚定:“所以表哥,我要去南燕。”
乍一听,温凛心头猛然一跳,想都没想便拒绝:“不可。”
“从京城到南燕那么远,你这身子也不行。”
“比这更远的地方,燕恒都能赶来了,我为何不能去。”
温凛见谢谭幽执意,想了想道:“若你真想去,待你身子全好之后如何?”
谢谭幽不说话,全好是何时呢?
而她心头有种预感,燕恒需要她。
所以这个南燕,她一定要去,谁也拦不住她,就如没有人能拦得住燕恒救她。
*
直至第五日,天边才出现阳光,将整个京城照亮,又温暖每一处。
云霄登基,改年号为洪熙。
登基当日,连发三道圣旨。
免百姓赋税三年。
多建女子学堂,准女子科考为官。
给在征战的燕家军送去军饷,又赏赐所有燕家军还尚在世家人。
有朝臣反对,如此太过铺张浪费,眼下又在打仗,国库实在不足。
云霄冷声道:“反对者,朕将你家中小儿送去军中历练,如此,你便也能得那赏赐,便不是浪费。”
闻言,朝臣心惊,却也不敢在言语。
云霄未册封皇后为太后,而是将人软禁,然后秘密处置了,太后听闻时,惊的瞪大眼,忙让人唤了云霄过来。
云霄抬脚入太后寝宫,淡淡唤道:“太后。”
却不是祖母。
太后望着他:“皇后之事你做的?”
“是。”云霄面色坦然。
“她是你母后!”太后苍白面容有了些许怒意:“你父皇才去你便杀了她?你这是想做什么?”
云霄道:“当年那场大火起时,她好像从未想过,她是一国之母,是朕之母后。”
太后眼皮狠狠一跳:“此话何意?”
“朕因何而死了一次,全败皇后与云启所赐。”
如此,太后明白了,她心头颤颤又是不可置信。
最终,也只能闭了闭眼:“哀家不想看见自相残杀的场面,你若厌恶云启,终生圈禁他,留他一命。”
云霄不言,又坐了会便起身离开。
本来,也不算着杀云启,得需要他才能救谢谭幽,云启大许也是知道这个,竟是从那日之后回了府中便从未出来,听下面的人说,他终日在养梨花。
云霄皱了皱眉,八皇子与大皇子得知他时,可是要起兵造反,云启竟然孤身一人回来,就算无了兵,他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就此臣服于他,这般行径未免奇怪了些。
可不论什么,他与温凛也先要问出有关那蛊虫和相枝子的解开方法。
温凛时常踏入云启府邸,又总是沉着脸出来,什么刑法也用过了,云启就一直在笑什么都不说,要不是以往知道他,都要以为是不是哑巴。
而长街好像又渐渐恢复了太平,又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很多人这样认为。
谢谭幽也是,这两日她又总是有些浑浑噩噩,好像一直在做梦,可又什么都看不清,直到今日清晨,整个人忽然清醒,去城外将孟南溪接了回来,然后就去了长街。
炊烟记已经从里里外外都换了新,只需要挑一个好日子便可开张营业,一直闷闷的心头也舒缓下来,唇角有了些许笑意。
那时也不知燕恒能不能回来。
又去了清幽居,今日生意不错,黑云与沈妤一直在忙,谢谭幽也加入二人,同清晨到夜里,又一同将酒馆清扫干净,才回了燕王府。
温凛可忙了,今日竟是未过来她们,倒是回到王府里时,温凛派去晋国的暗卫回来了。
晋国城中有军,不曾异动。
明明是这样的答案,可不知为何谢谭幽心头更加不安。
也是更加确定了要去南燕的心。
而也是担忧她的身子,到不怕其他,只是怕,她真的死了,若是死在南燕之路如何是好?她去见过云启的,与疯子无异,竟是要她答应他,与他在一起,便告诉她所有。
真是疯了。
如果是那般的活她不愿,想了很久,如果最后她真的要死,那便去见燕恒最后一面,抱抱他,跟他说一声,她也是喜欢他的,不能让他害怕又怀疑的活下去。
关于前世今生,她也要解释,一件一件的捋给他听,告诉他哪些是自己不知,哪些是自己所做,燕恒若是厌烦她,她也不怕,若是他说不怪她,那她便永远陪在他身边,直到死亡到来。
翌日,谢谭幽起了个大早,先去陪孟南溪用了早膳,然后又出府,去看看黑云与沈妤,交代了一些事,从清幽居出来,又瞧着那炊烟记,眉眼淡淡,等回来重新想一个名字。
当然,如果能回来……
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却没有回燕王府,而是去了谢府,给那梅花树都浇了些水,若是能回来,想必都开花了,那到时,她要在这住上两日,认认真真的酿梅花酿,再将最好的那一罐送给燕恒,那他定当开心。
也是要以此收买他,给她做店小二。
谢谭幽光是这样想着就笑出声来。
身后似是有声响,以为是沈妤前来寻她,笑着回眸,面色却瞬间死白,如死人般,身体更是僵硬如石,一动不能动。
不是人。
是蛇。
黑蛇。
那梦中的大黑蛇,正凶狠张口,像是下一秒便要将她吞下,却又没有真的吞,只想是在等着什么人的下令,冰凉的舌头划过面颊,谢谭幽泪先落,是恐惧惊慌,那是她的噩梦阴影,今日,怎么就会在这见到呢。
耳畔,幻铃声传入,还有那一声阿谭,让她身子抖动发软,她终于朝后摔去,也狼狈的朝后想要离开,可密密麻麻的,地上不知何时涌动无数条蛇,她面色白又紫,泪水大滴大滴落下,面对这般恐惧物,她连抽出软剑的勇气力气都没有。
嘴巴微张,只能强忍那疼痛,狼狈哭喊。
“不要过来。”
那黑蛇涌至她面前,四目相对,谢谭幽惊的哭求:“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她站不起身,只能朝后爬,那黑蛇仍旧跟着她,就在她面前停留,却不做任何,只是蛇尾或舌头时不时扫过她身体,冰凉的触感,让谢谭幽想死,她害怕的想死,口中涌出鲜血来。
泪水鲜血流了一地,当真是好不悲惨。
她呼救,可这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能来救她,燕恒也不在她身边,她该怎么办,她杀不死面前这条蛇的,她好害怕,怎么办,谁可以救救她……
“阿谭。”又有人唤她。
谢谭幽胡乱擦了一把泪水,可眼前依旧模糊,她还是看不清朝她走来的人。
“是我。”云启缓缓在她身旁蹲下,温声道:“你只要乖乖听话,它就不会厉害你的。”
听清了云启的声音,谢谭幽胸腔被什么燃起,火辣辣的,她想张口说话,却只是涌出更多的鲜血来,手臂红黑线又延至脖颈。
云启瞧着她这副模样,缓缓从胸前拿出手帕来,为她擦去鲜血与泪水,安抚她:“阿谭,不要怕,跟我离开吧。”
“滚开。”谢谭幽躲开他的触碰,想要试着起身,路却被黑蛇拦住,靠的极为近,惊恐之余,又是一口鲜血喷洒,然后,便缓缓躺在地上,未陷入昏迷,只是迷迷糊糊的。
谢谭幽浑身好疼啊,钻心的疼,泪水流了又流,鲜血涌了又涌。
而她好像是快要死了。
应该是快要死了吧。
如果不是快死了,她怎么会看见燕恒呢?看见燕恒朝她而来,然后有人问他:“如果你与她你能活一个,你怎么选?”
燕恒毫不犹豫:“我选阿谭。”
“当真?”
“若是我死,你放她自由身便是真的。”
“好得很。”那人大笑:“万箭穿心,你可受得住?”
“受得。”
之后,万箭齐发,而漫天飞雪,谢谭幽听见燕恒温柔中又带着不舍的声音:“阿谭,你自由了。”
“……”
谢谭幽恐惧的身子一下子就愣住了,她死死凝着她所看到的景象。
万箭穿心……
上一世,燕恒是被万箭穿心而死的……
还是为了换她的自由身……
一瞬间,她声泪俱下,双手紧紧攥着地上草,哭的心痛难忍又毫不遮掩。
手臂又是那冰凉触感,谢谭幽死死咬唇,嘴唇烂的不能再烂,她终于有些力气,也是终于敢抽出腰间软剑,疯了似的刺向那黑蛇,一剑不够又一剑,又一剑……又一剑。
直至看不出它是个什么东西来。
云启被这突如其来的疯狂吓了一跳,攥紧手中幻铃,又想摇动,却快不过谢谭幽,她已经一剑刺向他,毫不犹豫,还是胸口,鲜血染红他白衣,他双眸震惊,颤声唤:“阿谭?是我。”
“你是什么东西?”谢谭幽瞪大眼,整个眼中好像只有燕恒被万箭穿心之时的样子,是云启,云启杀了燕恒,还是以那种残忍的方式!
她好恨啊。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燕恒又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燕恒喜欢她吗?那为何……
可好像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可那是燕恒,她就是心疼,不舍,所有苦难折磨她好了,为何偏偏要这般对燕恒。
“云启!”谢谭幽咬牙又刺他一剑:“我说了,我会杀了你的!”
“他们留你,为我,可我要杀你,因为你杀了燕恒。”
“我不活了。”谢谭幽双眸充血,“我要杀了你,都是你,是你骗我又骗燕恒,我和燕恒才会一年又一年的错过!”
云启瞧着谢谭幽,眸子也渐渐泛了红,喉头肿胀,却难以说出一句话来,只能慢吞吞唤道:“阿谭。”
“滚开!你恶心!”谢谭幽厉声怒吼:“是你杀了燕恒!我要去找他。”
而此时此刻,她终于也看清听到晋国之时的不安是为何……
晋国与南燕勾结了啊。
上一世,此战后,燕恒再也不能射箭,燕家军几乎全军覆没。
所以,她要去南燕!她要去找燕恒,去救他,也要带着他平安回家。
云启却伸手抓住即将要离开的谢谭幽,明明不会武,却在此刻用了很大的力气,谢谭幽回眸,却见他竟是张口咬住自己腕间,他浑身也流了不少血,二人血液相融,谢谭幽只觉得恶心,狠厉剑尖插入他背部多次,像是一支支箭羽穿透胸膛那般。
云启依旧没有放手。
直到最后,满身的大窟窿,他才缓缓松了手,谢谭幽推开他,确认他会死才抬脚离开。
“阿谭。”云启身体万般疼痛,虚弱伸手唤她,却没有人会回。
为什么不回头呢。
他此生不要权,只要她,也还是不行吗?
燕恒跪佛祖,他又何尝不跪过,虔诚祈祷,只要一个人,香灰落下,明明佛祖应了的。
为什么骗他。
云启仰头望着蓝天白云,忽而笑了。
“阿谭,你看,你最喜欢的梨花开了。”
第153章
云启眼前不太明,浑身的鲜血流不止,他好像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将要死了,唇角笑意微潋,还是又看向那抹跌跌撞撞出去的身影。
他好像做了一场梦,梦很长,是后悔是痛恨,又是有些不舍。
认识谢谭幽的第一年,他在冷宫,被路过的她随手塞了个吃的。
后来再见,他是中宫嫡出,受云崇宠爱,以前欺负过他的人屡屡向他示好,宫宴之时又有不少贵女前来与他言笑,漂亮的贵女与俊俏的少年郎公子很多,可抬眼时,他好像只能看见一个人。
耀眼的红衣,唇角的笑意更是耀眼张扬,与身旁的贵女说话,五官灵动,有些张牙舞爪,却又不失贵女分寸。
那个时候,云启才知道,这个人竟是丞相府的嫡长女,定国老将军的外孙女,回眸,定国将军府十几个男丁,坐在一起,仰头喝酒又低低发笑,似是在讨论该给哪个最小的定亲又在说谢谭幽那模样太过张扬大胆,怕惹了云崇不快。
温凛偷偷跑至她身后,抬手用力敲了敲她脑门,却不是约束,而是道:“宴席上少吃些,祖父和叔伯说待出了宫,他给我们烤肉吃。”
谢谭幽揉着发疼的脑门,本想生气,却在温凛话落后,双眸放光:“那我们作甚?”
温凛想了一瞬:“随便玩。”
“……”
后面,传来定国将军府众人无奈宠溺笑声。
云启有些失神,原来,她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
难怪当初,见到他时,会毫不吝啬的将手中物尽数分给他。
宴会结束,他本想去与她打声招呼,却不想她先与自己擦身而过,她竟是不记得他?
那一日,云启是从未有过的怒意,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疯了般的生气,也是恨所有人,又怎么可以有人不将他放在眼里呢。
也是头一次迫切想要权,要所有人都臣服于他。
后来,他被云崇送出去历练,再回来时,整个京城都变了,她没在京城了,听说因病被送去庄子,他赶去,却只见,庄子内,一少女坐在石桌下认真练字,而一少年单手杵着下巴瞧她。
少年目光炙热,少女渐渐面容渐渐生红,扔了手中笔,洋装怒道:“阿恒,你在这般盯着我,日后你过来,我便不见你了。”
“好啊。”少年挑眉:“今日看一会,往后就不见了。”
“……”
可不过一瞬,却是道了歉:“抱歉阿谭,今日是我错了,我嘴巴贱。”
少女噗嗤一声笑出来:“那我大发慈悲原谅你?”
“自然要原谅的。”少年转而问道:“你打算何时入京呢?”
少女闻言,皱了皱眉:“我已经写信给我父亲了,待他回个信,应当就可以回去了。”
“那你回了京城,我也日日去看你。”
“不行。”
少年不解:“为何?”
“你是男子,我是女子,若是日日见面被别人瞧见,旁人可是会说闲话的。”
“那不简单。”少年一笑:“你嫁给我吧,我定当让你一辈子做你想做的所有事。”
少女瞪大眼,面色红的一塌糊涂,咬牙骂道:“你说什么呢!我才不要嫁给你。”
少年认真道:“嫁给我怎么了,我长得不错,武功还好,又那么喜欢你,天底下,肯定没有人像我这样喜欢你了。”
少女问:“你喜欢我?”
“是。”
得到少年坦白的承认,少女垂眸,努力控制却又控制不住的嘴角全是娇羞笑意,眸底亦是有情,而面前人与她看不到,唯有旁观者可看清。
最后,少女轻哼一声:“我才不喜欢你呢。”
然后快速回屋。
少年扬声道:“没关系,我明日再来问问。”
“燕恒!!你再说!!我真的不理你了!!”
声音有怒,眼底却全是笑意。
是年纪尚小,也是一直不知怎么处理,又或是心头有其他担忧,少女便从未松口。
云启在那里站了好久啊,明明是艳阳天,他却冷的刺骨。
她喜欢上别人了?怎么可以呢。
听闻,她母亲外祖都死了,她为何还能笑的这般开心,她不是应当跌入泥潭,哭的不能自己,然后他回京后,他来解救她吗?
为何偏偏有了旁人?
还是燕恒。
好久未入宫,见亲人,可二人见面,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如今的燕王世子燕恒,更是他亲封的赫桀将军,说他何等出色耀眼种种,又拿他二人比较。
凭什么?
他是皇子,燕恒配吗?
那几年,他最是厌恶燕恒,更见不得他开心,还有谢谭幽的那张笑颜,也是想了很久,他做了一个决定,给她下了毒,又每每在她毒发之时,用心头血救她,就是不让任何人发现。
云启觉得这是他与谢谭幽的秘密,心头有些动荡,又期待着,谢谭幽依赖他之后,而永远待在他身边,从而离开燕恒。
可他想不到,在谢谭幽生病之时,燕恒屡屡守在她身边,谢谭幽怕苦,不爱吃药也不想看大夫,燕恒也就真的依着她,然后安抚她:“阿谭,不要怕,我在。”
谢谭幽问:“阿恒,我是不是快死了。”
“怎么会呢。”燕恒道:“我们阿谭这般好,定然会长命百岁的。”
“会吗。”
“一定会。”
“那我们一起长命百岁好不好?”
“好。”燕恒笑着擦去她眼角湿润:“阿谭一定不会死的。”
后来,谢谭幽便好了,又可以活蹦乱跳,二人还畅想着未来,又相约以后要去何处,谢谭幽还说,她要站的与燕恒一样高,帮他又让他开心。
云启拳头攥紧。
直至燕恒奉旨出征,二人告别,他总算找到机会,彻底去了她的记忆,她该在泥潭中,等着他去救的。
回京后,谢谭幽真的重落泥潭,再也记不起自己想干什么,后来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可谢谭幽每每梦中都唤着燕恒,着实让他恨又怒啊,也更让他疯狂,以血愧之蛊为引,控制她做下不少事,看着燕恒一点一点失望愤怒和恨,别提多高兴了。
只是最后,这权利侵蚀了他,还是让他与谢谭幽走远了。
所以今生,偶然清醒,他忽然就没那么想要权了,只想控制住谢谭幽,给她编织一场又一场的梦,只是想让她记得他,并且只记得他而已,可他又恨燕恒,甚至想再控制谢谭幽杀了燕恒,可总是屡屡失败。
石衡说,是谢谭幽本能的又下意识的在保护燕恒,他不想信又不得不信,谢谭幽真的不像前世那般好控制。
可他还是管不了那么多,权利一点一点放弃,原本半数朝臣忠于他,就因他如此,朝臣才散去,而今,他更是什么都没了,就是想离开京城,然后带上谢谭幽,所以,才会有今日。
他只是想不到谢谭幽会反应的那么狠,还杀了他,那句我不活了,始终萦绕在心头,他好像也终是不舍的,那几年,是他控制她太狠,导致她怕黑又怕一个人,浑浑噩噩过了那么久。
母蛊死,与子蛊血相融,石衡教他的,不知成不成,若她真的去了南燕,想必,燕恒也不会让她死。
云启长叹一声。
死在这也好,好歹是谢谭幽所种的梅花树,那是她喜爱的。
是啊,真实的谢谭幽喜欢的是梅花,是燕恒。
只有假的才喜欢梨花和云启。
云启心头嗤笑,嘴角缓缓溢出鲜血,终是闭了眼。
*
谢谭幽身体像是一把火在燃烧,烧的她难受,一路跌跌撞撞,走过之地都是血,鲜艳的可怕,她眼眸时不时昏暗,看不清前路,可她仍旧咬着牙,心痛惊慌的泪水簌簌而落。
心头只有一个念想。
她要去南燕。
不知踩到什么,脚下一滑,若不是有人眼疾手快扶住她,整个人差点就要摔在地上。
“大小姐。”耳畔是沈妤惊恐胆颤的声音:“发生何事了?”
听见她声音,谢谭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拽着她手腕:“阿妤。”
“我在。”沈妤看着谢谭幽一身的血,眸子里全是泪水。
“去告诉表哥晋国与南燕联合。”谢谭幽浑身疼的声音都在发抖:“燕家军此战,或许有危。”
沈妤也来不及问她怎么知道,而是忙道:“我先送大小姐回府。”
“不。”谢谭幽推开她:“你现在就去跟表哥说,他若可离京,让他前来助我。”
沈妤大惊:“大小姐要去南燕?”
“嗯。”谢谭幽道:“我先出城。”
“不可以!”沈妤忙道:“大小姐如今这模样……”
“快去。”谢谭幽打断她:“再耽搁,死的人会更多。”
谢谭幽记得的。
此一战,十分悲惨,而她亦是参与其中,偷了那布防图,燕恒被困,燕家军又惨死。
此次,若两国还是联合,这杖怕是也难打,毕竟边边还有一个蜀国。
沈妤闻声,咬咬牙只得快速往宫内跑去,此时,谢谭幽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她既是在,自然得为她做好一切事,若她要去南燕,她定然也是要去,在长街之上遇见黑云,她忙拉着她,急急道:“快去谢府,大小姐出事了!”
说完,就朝皇宫方向奔去,而黑云愣了一瞬也是快速往谢府赶去。
谢谭幽怕身子熬不住,在谢府中闭眼休养又服下随身携带的药丸,确保身子暂时应当无碍才缓缓站起身来,轻呼两口气,抬脚出府。
又怕身上衣裙吓到人,从曾经的院落拿了件放至很久的的红色劲装,买了匹马,一夹马肚便出城。
黑云才到时,只能看见那骑于马背上的身影,她也忙买了匹马然后追了上去,看沈妤那样子,谢谭幽应当是出了大事的,她得跟紧了。
……
第154章
南燕,琉城。
踏过此城,便可直入南燕都城,燕家军已经一路打到这里,却也只是在这里便停止了一切。
身后不知何时有大军包围,万箭齐发,幸而燕恒及时赶来,否则,此一战怕是危险,几军也以汇合在城外驻扎。
而今,燕家军各个心头慌乱又不安,几位将军齐齐安抚,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前几日,燕恒与吴将军前去探路,却遇上南燕兵,最终,吴将军满身的伤痕回来,而燕恒却被困于琉城之上的火岩山之中。
听吴将军说,事发突然,燕恒是在前方挡着他才能存活下来,燕家军众将军本想前去救燕恒,吴将军却说,燕恒让他转达,无他令,不可上山更不可攻城,等他回来就可。
燕恒能力他们知,闻此,心头也是渐渐安下,只想着,燕恒心头怕是有什么此战之计谋,可过了五日,也没见燕恒回来或是有消息传来,心下难免不安,那火岩山虽有个火字,却异常冰冷。
燕恒在那如此之久,怕是会有危险,燕家军坐不住了,几个将军虽在安抚,心头却也是开始急的不行。
将军营帐中。
刘将军皱眉道:“等下去不是办法,不论王爷心中是否有计谋,我们也得前去看看,若王爷当真出事,我们得去营救才是。”
一个将军附和点头:“开了饭后便点兵,然后趁夜杀上火岩山,我就不信,区区一个南燕我们还拿不下了。”
陈将军咬牙:“若王爷受了伤,我定宰了那群畜生!”
刘将军道:“好,那我先下去与将士们说一声,也好让他们切莫太过担忧。”
“不可。”一道幽冷又带着些许虚弱的声音唤住将要起身离开的刘将军,几个将军抬头看,只见,帘子被人掀开,一人抬脚走了进来,是受了重伤的吴将军。
吴将军道:“王爷说了,等他归来便可,若我们贸然前去才是中了敌军圈套。”
“又是等。”陈将军脸色沉沉,一时没忍住脾气,骂骂咧咧道:“从王爷出事以来,我们每每想去营救,你总让我们等,我们等了五日了,还要等多久?若王爷真出了事,如何是好?”
“王爷武功高强,不会有事。”吴将军冷冷扫了陈将军一眼:“倒是我们,该听王爷之令才是,若王爷若是想做什么,我们前去岂不是破坏了他之部署?若山上有南燕兵,正等着我们前去呢?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倘若有万一呢?”刘将军问:“不知王爷是否安全,那火岩山气候又是……这让我们如何不急?”
燕恒不在,吴将军算燕家军半个副将,又比几位将军还要大,众人也是信服的,对他说话,即便心头有怒不解,还是会多几分尊敬。
“我们一路跟着王爷走来,都应知道王爷是什么性子,从不打无准备的杖。”吴将军道:“当日,王爷可以让我归来,他一人断后,如此行为,便足以证明,王爷或许是想做什么,只是未来的及告诉我等。”
“而那区区火岩山,又如何能困得住可一箭穿喉,又武功高强的王爷呢?”
闻言,几位将军心头的不安渐渐降下,陈将军还是皱着眉,又想开口。
却在此时,军营之外响起嘈杂声,几位将军面色微变,打算起身去看,帘子就被人掀开,一小兵速速进来,禀报道:“将军,外面有人前来,自称燕王妃。”
几位将军面面相觑,他们知道燕恒有王妃,却从未见过,如今有人前来自称燕王妃,莫不是南燕使的计谋?想潜入他们军营?
“出去看看。”吴将军率先出营帐。
军营外,的确有人。
一人骑马在前,红艳的劲装将她苍白的面色显得越加白,眉眼冷清,凝着他们一众人,没有惧,反而像是俯视,未下马,她直直问:“燕恒呢?”
几位将军眉头皱的更紧,第一句话便是问燕恒,莫非真是燕恒的王妃?可这般时刻,他们又不敢全信,就怕是敌国使诈。
“你是何人?”吴将军沉声道:“军营重地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吴将军说话可要注意分寸!”吴将军话落一瞬,便又马蹄声而来,紧接着便是一道清冷嗓音传来。
几位将军看见那人,心头一震。
是黑云?
莫非……
“王妃来此寻王爷,将军们不速速告知,却将人拦在在,是想做什么?”黑云曾跟在燕恒身边多年,只要是燕恒身边的人都见过她,而她身上也是有种冷冽气质,话出口,便惹得一众人心头大惊又忙垂眸。
确定谢谭幽身份,刘将军最先上前,抱拳道:“末将从未见过王妃,一时糊涂还请王妃恕罪。”
他开口,身后几个将军也忙抱拳,唯有吴将军还站在原地不动,直到谢谭幽视线扫到他身上,他才淡淡抱拳行礼。
“燕恒呢?”谢谭幽又问。
陈将军忙道:“王爷被困于火岩山中,但王妃不必担忧……”
“你说什么?”谢谭幽打断陈将军的话,清冷嗓音一下子变得锐利,被困两个字死死锤在她心口,上一世的听闻又浮现脑海中。
燕恒被困火岩山,手腕筋骨断裂,永生无法射箭,形同废人,此后上战场,便只充当一个军师。
而燕家军被南燕与晋国大军屠戮……
距离那年的时间已经过了,而燕恒既是重生而来,定然能提前避开,可燕恒还是被困住了,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谢谭幽攥紧了缰绳,不论是什么,她也要前去看看,不看见燕恒,她始终不安心,而她也是有话想要说,一路快马赶来,她时常感觉身体虚弱的受不了,一直强撑着,就怕什么时候撑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道:“劳烦一位将军,随我入山,去救燕恒。”
“王爷早下令,命我等在此等候,若我等贸然前去定当会破坏了王爷计划。”吴将军上前道:“再者,王爷武功高强,当日能护我与燕家军出火岩山,如今,定然也不会出事的,我们燕家军都是相信王爷的。”
“他送你出山?”谢谭幽总算是捋明白了些,大许就是燕恒与这个吴将军一起入的山,却在危险之时燕恒将人护送出来,而他留在那里。
“是。”
谢谭幽又问:“只有他一个人吗?”
“是。”
“他一人在那里,定当危险。”谢谭幽声音淡下,还是坚持道:“劳烦一位将军,点兵随我入山。”
他们说他武功高强,不会有事,可谢谭幽只是担心燕恒一个人在那里的身死危险,她信燕恒之强大,可是这般被困,即便燕恒手中有兵,她都要去看一看,更何况,现在他只是一个人。
闻言,几个将军面面相觑,却是不动,燕恒既然有令他们便只听燕恒的,是会担忧急躁,可也不到就会听了谢谭幽话语的地步,即便是燕恒的王妃,也只是一个女子,还是京中养尊处优的,在将军们眼中她是胡乱担忧过头了。
谢谭幽见状,眸色忽而一沉:“燕恒被困,你们竟一点不担忧?”
“王爷有令,末将等自然听王爷的。”陈将军忙道。
“可若燕恒无令呢?”谢谭幽声音沉沉。
燕恒无令?这是什么意思。
吴将军心头一跳,看向谢谭幽,却是刚好对上谢谭幽的视线,只听她道:“若是有人假言呢?燕恒不在,你们如何知那便是燕恒令?”
几位将军心头大震,又面面相觑。
“王妃此话何意?”吴将军面色微变,似是被气急了,一双眸子死死瞪着谢谭幽。
谢谭幽冷笑,不答他,只看向刘将军陈将军等人道:“你们跟随燕恒多年,他护你们多次,而今他一人被困那山中不知身死,你们便守着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的令好好的在这,当真忠心。”
几位将军面色变了又变,看看吴将军又看向谢谭幽,仍旧不开口。
“诸位将军是要反吗?”黑云扯了扯缰绳,伸手指向谢谭幽腰间:“执黑玉者,乃燕家掌权人,诸位将军见到黑玉还如此行径,若王爷知,可知后果?”
她声音冷肃,一字一句吐出,震了几个将军也震了谢谭幽,她下意识抚上黑玉上那个燕字,一开始,她只以为这是燕恒随身佩戴,很是喜欢的,竟不想,这黑玉竟是燕家掌权人才可佩戴的。
难怪,孟南溪见到时会震惊,暗卫听她之命行事时,又总是有意无意扫过那腰间黑玉,如今,方才明了。
原来,燕恒竟是将自己所有身家给了她,是一点都没有给自己留。
谢谭幽眼睫微颤,浑身发冷又生寒,语气也急转直下,冷中带了怒气:“今日本王妃且再问一句,诸位将军到底跟不跟随我入山救燕恒?
几位将军面色泛白,上前抱拳准备开口,却被吴将军抢先一步:“我与王妃同去,王爷是为护我才被困,我自当要前去相救。”
“还是我去。”陈将军皱眉道:“你身上还有伤。”
吴将军摇头:“我去了方才安心。”
如此,几位将军便也不再说,而那山中,太多人去了也上不去,他们便在山下,护在左右,等燕恒回来。
谢谭幽深深看了吴将军一眼,又看向黑云,眼眸微动,黑云轻轻颔首,待吴将军点完自己手下的兵出来,谢谭幽从军中拿了一把看着较为顺手的红缨枪,战场之上软剑并不适用。
她不知道火岩山具体之路,便只跟在吴将军身侧。
而黑云则是跟在后面,回想谢谭幽刚才神情,和来的路上谢谭幽所说,她身侧拳头攥紧,在军队去了一段路,自己又悄悄骑马回了军营,半个时辰后才出来,又快马追上谢谭幽。
火岩山陡峭又静谧。
谢谭幽环视四周,浓重的杀意席卷,她道:“我去周围探路,你们先走。”
吴将军道:“王妃,此山不比寻常山,待到了深处些,便会异常冷,而南燕兵兴许就在何处埋伏着,王妃还是与末将在一处安全些。”
谢谭幽唇角扯起,唇角冷笑意味不明:“将军既是知道危险,为何还能好好在那军营中,也不让其他将军前来营救?”
“……”
吴将军眼眸微沉,“我是王爷手下将,自当听从王爷。”
谢谭幽冷笑出声,淡淡道:“将军不必担忧我,我只是对这有些许好奇,最多一炷香时间,我便会跟上你们。”
“……”
而此时,火岩山最深之处,两壁高山潜伏,往上看像是一个山之洞,鸟儿进去了怕是也难再出去。
燕恒靠着山壁而坐,面色微微泛白。
“燕王如今已经落入我晋国人手中,若燕王应了我们女帝要求,我自当放燕王安全离开,甚至还会助燕家军拿下南燕。”远处,是晋国如今的大将罗微。
他瞧着被困五日的燕恒,眼底一片戏谑。
燕恒不答,只是用内力将体内药物一点一点逼出。
“已经五日,燕王还是别白费力气了。”罗微笑道:“此药物猛烈,逼不出来多少的,再过一日,燕王若还是不应,我便只能亲自砍下燕王头颅送给我们女帝陛下了。”
燕恒未睁眼,嗤笑出声:“若你能杀本王,为何还要在这浪费多日时间。”
燕恒的嘲讽,罗微也不恼,只淡淡道:“我们晋国最厉害的暗卫已经入了漓国,皆时,若是伤了王爷的什么人,王爷可也要像现在一样有骨气!”
闻言,燕恒终是睁眼,眸底涌上杀意。
见燕恒情绪终于有了波动,罗微挑眉,故意激他:“我曾见过燕王妃一面,容貌姣好,清冷纤细身姿令人沉醉,若是……”
他话未完,便感受到一阵掌风袭来,罗微心头大惊,快速拔出手中剑,朝燕恒刺去,燕恒虽种了药物,还是能与罗微过几招,只是还未等他出手拦住罗微前来的利剑,远处,便有一支箭羽而来,箭羽竟是硬生生穿透了那兵刃利剑。
罗微瞪大眼,回眸。
有士兵从外匆匆跑来,“将军,燕家军上山了!”
“……”
谢谭幽是绕路而行到这山中壁间,身下马儿来回踢踏,她扯住缰绳,抬眼便是那近日时时出现在脑海中又让她心疼不止的人,隔得太远,她看不清他面容,只感觉他是瘦了,周围都是兵,将他团团围住,如困兽般,而有一人执剑朝他刺去。
谢谭幽一颗心提起,忙从马背之上取下弓箭,一箭射出,那剑也应声而落,收了弓箭,持着一杆红缨枪便踏马而去。
耳畔是震震马蹄声。
援军。
燕恒眸子微微眯起,又抬眸看过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人,是女子,一身红衣劲装干净又利落。
她眉眼冷又坚毅,攥紧手中红缨枪,挑起一个敌军又狠狠摔落,一枪毙命,越杀越涌,好似谁也拦不住她,直至她逼近罗微,在他面前闪过。
动作行云流水又太过熟悉。
燕恒目光跟随,终是失了神,脑中忽而乱槽槽的,很多事闪过,他却什么也看不清,只静静凝着那身影。
谢谭幽红缨枪穿透罗微喉咙,才回眸看向燕恒,现在离的近了,她也总算能看清他,他比以往都不一样,面色那般苍白,苍白的让人心疼,真的瘦了好多,一瞬间,热泪涌上,她脚踩尸身,朝燕恒扑去,紧紧抱着他。
感受到熟悉之味,她声泪俱下,语音哽咽,唤道:“阿恒。”
“阿恒。”
“阿恒。”
“……”
“我在。”燕恒终于回过神,同样也抱紧了她。
“你疼不疼?”谢谭幽越发抱紧了,双手不行在他后背摩挲,断断续续又颤抖问他一遍又一遍:“你疼不疼?你疼不疼?”
她突然这么哭,让燕恒一颗心疼的揪起,燕恒摇头,笑了声,想以此表达自己的没事。
“不疼。”燕恒道:“我没有受伤。”
“阿谭怎么来了,还这般厉害,竟是救我于水火,以后我看,我都需要阿谭保护才行。”
他这样说是想安抚谢谭幽又是想逗她,让她不要哭,可今日的谢谭幽却越哭越汹,燕恒发觉什么,眸子微紧:“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谢谭幽摇头,头脑发胀又疼。
“不是的…”
不是的,不是的……
她问的不是这个……
她要问的是万箭穿心疼不疼……
第155章
谢谭幽张嘴,想要开口,喉咙却痛的难受又泛酸,一个字都无法吐出,她只能又抱紧了燕恒,感受他的体温。
燕恒任她抱,眉却已经拧起,心头的担忧心疼越发浓重。
山中,喊杀震天,似是有很多人朝这里而来,谢谭幽心头一震,忙从燕恒怀中退出来,牵起他的手道:“这里暂时危险,我们先去后面躲一躲,等燕家军来了再出来。”
闻言,燕恒看向在外面厮杀的吴将军与他手下的人,眉眼微沉,问道:“阿谭既是看出来了,为何还要带他过来。”
谢谭幽一边拉着他往里走,一边道:“不带他来,怎么让他死。”
“他敢背叛你,我就杀了他。”
刚刚她故意撤出军队,已经大概看了这周围,前方有个隐蔽山洞可以避一避,黑云应当与燕家军说清楚了,事关燕恒,他们若是忠心,自然会来。
燕恒偏眸看她:“此处,处处都是陷阱,埋伏之兵,阿谭知道吗?”
“知道。”谢谭幽道:“从上山我便察觉了。”
“那阿谭为何还要前来?”
“因为你在这里。”
燕恒心头忽而一下子软的一塌糊涂,这般处境,他竟是开心的,手心紧了紧,然后弯腰将谢谭幽抱起。
谢谭幽瞪大眼:“你做什么。”
燕恒道:“阿谭前来南燕,定当是连夜赶路,我很心疼,所以不舍阿谭在辛苦。”
谢谭幽看着他面容:“可你面色很是苍白。”
“无事。”燕恒道:“我不拿男子与女子说事,但阿谭要记住,我在一日,阿谭就不需要辛苦。”
“……”
可入了山洞,燕恒面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紫,谢谭幽忙将燕恒扶到一旁坐下,惊的心头颤颤,只敢轻轻碰他:“阿恒。”
“我在。”燕恒回:“这里有些黑,有些冷,阿谭不要怕,你只要唤我,我就会应你。”
山洞中的确是冷,像身处冰窖般,可此时他们还不能出去,外面不是晋国人便是叛军,又或是赶来的南燕兵。
谢谭幽眸中酸涩:“你老实告诉我,你怎么了,你会不会死?”
“不会。”燕恒道:“若我猜的不错,我只是中了会令人身体发软无力的药物,只是这山洞内有些冷,才会让我这般。”
谢谭幽心头松下一口气,轻松吻了吻燕恒唇瓣,像之前她害怕之时燕恒安抚她那般安抚他:“阿恒,你不要怕,我会带你回家的。”
闻言,燕恒用力扯了扯唇角:“好,那我便等着阿谭带我回家。”
谢谭幽重重点头:“我给你生火取暖。”
说着,她便站起身来,开始找柴又生火,很快,山洞之中便有微弱亮光传来,也不知是不是因洞中气候,这火竟是难以变大,谢谭幽皱了皱眉,又多放了些柴,让它们彼此生燃,渐渐的,火光由小变大,她唇角扯开,唤道:“阿恒,你看。”
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似是在开心她将这火生起,很是厉害。
燕恒眸子半睁,迷迷糊糊间,他看到了谢谭幽含笑面容,火光忽明忽暗,她笑容最是耀眼,然后唤他阿恒,燕恒忽然想起那些年来,心头闷闷犯疼,不过一瞬又尽显温柔,他缓缓坐起身,凝着她。
“我再捡一点柴火。”谢谭幽站起身来:“让火在大些,让你不再冷。”
“阿谭。”燕恒望着她的背影,心头砰砰跳动,眸子迷离,可他仍旧能看清面前人,嗓音暗哑又温和:“是你吧。”
阿谭,是你吧。
燕恒这句话传来,谢谭幽身体猛然一颤。
这声阿谭不像以往,是温和又带着那久远记忆,像是前世今生忽而穿透,他问,是你吧。
所以。
是……
燕恒认出她了吗。
谢谭幽不太信,眼眸却含了泪,并未转身,故作轻松道:“是我啊。”
她声音浅浅无任何沉重。
燕恒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燕恒抿了抿唇,眼前景浮现,他又看到了那一年,他道:“我说的是那三年。”
“庄子里,与我相约要一同长命百岁,又看遍山川河流,还要开个酒馆,让我当店小二的阿谭。”
“也是后来忘了我,嫁给云启的阿谭。”
“还是后来想起我,却还是选择独自去报仇的阿谭。”
“更是让我天下之大,前世今生只喜欢一个的啊谭。”
“……”
早在谢谭幽说出那句长命百岁时燕恒就怀疑了,一直不敢确认,直到今日,他方确认,面前人就是当年人。
“……”
谢谭幽肩膀颤抖,早已泣不成声。
燕恒眸子亦是红了,轻声问:“阿谭,那么久了,你不回眸看看我吗?
“不是……”谢谭幽忙回眸,瞧着燕恒望着她的深深双眸,心痛的无法呼吸,她咬了咬唇,快步朝他而去,紧紧抱着他。
“可是阿恒,我是坏人。”
“不是你。”燕恒温声道:“我知道的,阿谭才不会那般。”
“可燕家军因我,你也是……”
燕恒打断她:“那时不知,我会恨你,会不解,可后来知,唯有心疼。”
谢谭幽哭出声:“可我真的利用过你。”
燕恒道:“我心甘情愿的。”
“……”
“那你呢。”燕恒问:“阿谭可否恨我?”
谢谭幽不解:“恨你什么?”
“那年,你受苦时,我没有及时赶去。”
“怎么会呢。”谢谭幽鼻音浓重:“我是恨我自己。”
“恨我为什么忘了你,又为什么那般对你,是我该死,云启该死。”谢谭幽道:“所以,我将云启杀了。”
闻言,燕恒面色一沉:“他对你做什么了?”
做什么。
想到此处,谢谭幽又是恐惧委屈:“他用蛇吓我,当时我还以为我就要死了,可我在迷迷糊糊中,瞧见了你。”
燕恒一颗心都要碎了,满心愧疚,他与谢谭幽道歉:“对不起阿谭,我不在你身边。”
谢谭幽摇头:“那会我问你疼不疼,其实是想问,在那个时候,万箭穿心疼不疼,你怕不怕?又为什么要这样呢?我一点都不值得。”
“不疼的。”燕恒擦去她面颊湿润:“而只要一想到阿谭恢复了自由身,我便不怕。”
谢谭幽手心微微收紧,不禁想,如果燕恒知道,他死后,她其实没有恢复自由身,会有多绝望呢。
“阿谭在我这里,永远都是最好的。”燕恒吻了吻谢谭幽湿润眼眸,笑道:“阿谭永远都值得我去做所有事。”
“……”
谢谭幽喉头翻滚,又抱着燕恒哭了很久,燕恒亦是落了泪,心头却是无比的安心。
……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而响起脚步声,还不止一个,像是军队,谢谭幽心头一凛,从腰间抽出软剑护在燕恒身前,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中湿润血红散去,转而换上一抹凌厉寒意。
“阿恒。”谢谭幽道:“今日,是我执剑护在你身前,你可信我?”
“但信吾妻。”
第156章
山洞内,火光四射,将整个山洞照明照亮,一人执剑护在一人身前,一人靠在墙壁,深深望着面前的人,眉眼昏沉却是强忍。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冰剑摩擦声,一阵又一阵,谢谭幽闭眼倾听,大略可以算出,来人最起码上千,快速擦去嘴角溢出来的鲜血,然后攥紧了手中软剑。
千人而已,她可以的。
只要等到燕家军来就可以。
脚步声却忽而停下,谢谭幽心脏也跟着缓缓停下,双眸死死盯着外面,这山洞万分隐蔽,洞口不算大也不是很明显,可若有心想找还是能找到。
往这儿来,又在这停下,分明是发现了这里,甚至发现了他们二人,却无人行动上继续上前,而是在外,要做什么?
正想着,空中忽然划过一道破空声,是箭羽飞来,谢谭幽忙闪躲开来,用剑将其打落,转而站到燕恒身侧,手中执剑,冷冷凝着那洞口方向。
戏谑笑声从洞口外传来,难听又惹人发怵:“王爷,末将来迟,而这洞口太小,不若王爷自己上来?”
这声音,谢谭幽识得,是吴将军。
他背叛了燕恒,背叛了燕家军!
谢谭幽从京中赶来时,一路细细捋着上一世和今生,又听温凛言语过,自是能猜透些,燕家军中有叛徒,是以,路上她便与黑云说了,待入了燕家军中,暗中留意一下,可到了军营,却得知燕恒被困,一人困在那还下令无他令不可轻易上山攻城,而在那之前,他是与这个吴将军在一起。
本没什么,吴将军却屡屡拦她,甚至其他几位将军都是看他脸色行事,如此,谢谭幽心下便更加怀疑了,也是在他要跟着自己一起入山时,她应下,若真是叛徒,入了山杀了就是,而山下的燕家军也会更安全。
在离开军营时,她递给黑云一个神情,让她先与一众燕家军解释清楚,不论信与不信,事关燕恒,他们总会来看看的。
所以,谢谭幽才在最快的时间简单游览这山中,只有摸清地形她才能带着燕恒往安全的地方躲又拖延时间,那时不确定燕恒是否受伤,而今见他这般,谢谭幽万分庆幸自己来了。
也是知晓他们不会进来,谢谭幽暗暗松气,只希望此次燕家军速度能快些,偏眸瞧着燕恒面容,她心下又难免焦急。
吴将军又道:“王爷身上种了软筋散,若不及时服下解药,日后可是会与废人无异。“
谢谭幽手心收紧,手腕忽而一热,燕恒轻轻摇头,凝着她,声音却冷肃,是对外说的:“无妨,这一次,本王不悔。”
知道叛徒更知道一些事,而虽落魄一时,阿谭在他身侧,他万分安心,也不觉得难受。
谢谭幽看向燕恒,想问他什么意思,就听燕恒淡淡解释道:“当年,父王会死在这里,便是因这个软筋散。”
也是自己种了,他好像才看见了燕荣,看着他浑身无力,只能任人宰杀,而今的他也是一样,不一样的是,阿谭来了,说要带他回家。
谢谭幽心头一震,下意识脱口问:“你早就怀疑他,今日种种是故意的?”
“燕家军于我不只是普通的兵。”燕恒缓缓道:“他们更像我的亲人,我不愿相信,也不愿怀疑任何一个人,可他露了破绽,我也是才想试探一番。”
不想,一试便中。
吴将军是跟着燕荣最早的人了,更是看着他长大的,这样的人还是叛变了,还是与晋国。
燕恒不禁嗤笑连连。
隐藏的真好,要不是他快马赶来,燕家军可都要死在晋国军箭下,而这在上一世,可是未出现过,只有燕家军与他被困,当时吴将军就在他身后,而吴将军也是死在这场战争中,不知道是今生发生了变动,还是吴将军根本没来得及动手。
谢谭幽看着燕恒这模样,在他身前蹲下,心疼的揉着他墨发,然后轻轻拍拍:“没事,我帮你报仇,我帮你杀了他。”
这般认真的语气,成功将燕恒逗笑,他虚弱,笑声却半点不虚。
谢谭幽问:“你笑什么?”
“你曾说终有一日会护着我,那时我总觉,该我护你才对,可时过境迁,我当真要被你护着了。”
“那可不吗。”谢谭幽一笑:“燕小将军还是比我差了些。”
燕小将军。
这是在庄子那年,燕恒要教她武功时,谢谭幽想着该表示点什么,所以,她唤他燕小师父,燕恒听了直皱眉,说师父太显老,他明明是京中最年轻最厉害的将军。
行。
谢谭幽声音清脆,又无奈:“不唤师父,那就唤你燕小将军,够年轻了吧,小将军。”
“还不错。”燕恒轻哼。
“……”
二人想到了一处,四目相对,又笑出声来。
山洞之外的吴将军听闻里面笑声皱了皱眉,燕恒中了软筋散,应当是毫无力气才对,怎么……
“废物。”一道冷冷声音传来,吴将军看过去,是南燕的六皇子和晋国女帝。
二人并肩走来,晋国女帝面容温婉,挑着的眉灵动又温和,这般倒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谁又能想到,这般人竟是晋国女帝,而南燕六皇子面色不慎好看。
如何能好看呢?自从南燕皇帝中了毒后,宫中太医急的团团转,偏偏燕家军还在攻打南燕,南燕派出使臣前去求和,使臣都在路上被劫杀了个干净,如此狠辣,是报着必灭南燕的心思。
而前几日,南燕仅此一朵可救人性命的阴阳花还丢了,阴阳花能解百毒,可在服用之前,必须要以血养半月才能食用解毒,太医使劲浑身解数才保着南燕皇帝一口气,如今半月一到,终于可以用阴阳花解毒,却发现,花没了,满宫大惊,派出刺客兵马去找,紧锁城门,凡是可疑人都抓进大牢之中。
苦寻两日仍旧未有结果,南燕皇帝身子一天比一天差,太医摇头叹息,他活不过七月了。
偏偏,晋国女帝还在此时赶来,至此,南燕才知,晋国军竟是不知不觉到了南燕境内,而那兵力,看着不像一个依附漓国的小国。
现下,南燕说是南燕,不如说是晋国,里里外外都有晋国军,晋国女帝还能随意出进,被女人踩在脚底下,万分屈辱,可此时,南燕没有转圜余地,唯有靠晋国搬回一局。
“我听说,燕恒的王妃来了。”晋国女帝笑着开口。
吴将军颔首:“她二人入了山洞。”
闻言,晋国女帝眉头微皱:“为何不将人弄出来?”
“她二人身手都是不错的,而这山洞并不大,他们若撑不下去了,便会自己上来。”
“你不是说燕恒中了你的软禁骨,浑身无力?”
“……”吴将军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见状,女帝又笑开来,眸子都放了光:“中了软筋散还能有身手,是个不错的男子。”
说完,声音又忽而冷下:“将他那王妃杀了。”
吴将军嘴角一颤,问:“燕王呢?”
“自然是留着。”
闻言,他暗暗皱眉又攥了攥拳:“女帝,燕王为人我知,他不会应允的,既是如此,为何还要……”
他话音顿了顿又道:“再者,燕家军就在山下,他若出了这火岩山,我们之前所做怕是功亏一篑,若王爷不在,燕家军至少会听我号令。”
“……”
女帝淡淡瞥他一眼:“朕行事,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你只管照做,若是做不到,便换个人,只是你所求之事……”
吴将军心头一凛,自然能听出是威胁,他咬了咬牙,当初既是选择这条路,自当要走完。
女帝冷哼一声,垂眸看向那山洞,里面有火光,她紧眯的眸子依稀可看见两个人,燕恒银色铠甲脱落,里面是红色劲装,模样像是很虚弱又很累,但还是轻轻抱着身旁亦是一身红的女子,她长发有些凌乱,燕恒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梳理,而墙壁被映得通红,这般景,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婚光景。
她身侧手掌缓缓握成拳,声音略沉:“朕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将人杀了。”
“……”
“所以,吴将军是与晋国勾结?为何呢?”谢谭幽靠着燕恒,听他说完这几日,轻声问道。
燕恒摇头,他也不知。
“我们怕是不能在这待太久了。”谢谭幽道:“山洞外都是兵,若他们将洞口堵住,我们怕是就要死在这里了。”
“得提前出去。”
“等等吧。”燕恒道:“阿行马上就到了。”
闻言,谢谭幽一瞬不瞬的盯着燕恒:“你有后手?”
燕恒笑:“不留退路,怎么保证活着回京见你。”
谢谭幽心头一跳,火光略过燕恒苍白的唇瓣,他唇瓣干涩而难受,眼眸也是时不时眯起,像是要昏迷过去,可他一直强撑着,谢谭幽知道,燕恒是怕她一个人害怕。
谢谭幽凑近燕恒,二人鼻尖嘴唇额头相碰,她轻轻道:“你若是累了便睡吧,不要强撑,说不定你睡醒一觉,身子就会好些,又或许黑云能绕进来。”
她骑马进来时,黑云在后,现下,也不知黑云在何处了,说不定也正在寻她和燕恒。
燕恒面前模糊,只能感受到那温温软软的面颊,他轻轻闭眼,然后伸手扣住谢谭幽脑袋,亲吻她柔软唇瓣又撬开她贝齿深入进去。
“阿谭。”唇齿相交,燕恒低低唤她。
“我在。”谢谭幽含糊不清回他:“阿恒。”
“我很想你。”募的,他却道了这么一句。
谢谭幽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就在这。”
燕恒放开她,转而将人搂进怀中,轻声道:“很久之前,我只能瞧着你的背影,看着你对旁人笑,而于我万分遥远,那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再想念庄子的那些年,也是后悔,我为什么要来这战场。”
“对不起……”谢谭幽眼眸酸涩,也是明白燕恒那句话的意思。
“阿谭无错,错的是旁人和我。”
“我有错。”谢谭幽道:“今生第一次去燕王府还是存了那般心思。”
“那现下呢。”
“没有。”
燕恒唇角勾起笑容:“若是有我也不介意,我心甘情愿让阿谭利用,只要能帮助到阿谭。”
谢谭幽眸中泪掉落:“那你不疼吗?”
她若还利用他,他心不疼吗?
“那阿谭喜欢我吗?”
“……”
第157章
燕恒问:“那阿谭喜欢我吗?”
谢谭幽额角突突跳,心脏也是,正准备开口,外面又传来响动,谢谭幽看过去,是箭羽嗖射,直直朝着她的方向,她忙站起身来将其打落。
不过停顿一瞬,便又有更多箭羽而来,目的分明,正想在执剑打落,手腕却是一紧,燕恒站起身来,将她拉到身后。
火星子纷飞,在眼前掉落。
燕恒身形不稳,谢谭幽忙上前扶他,语气里遮掩不住的担忧:“阿恒。”
“没事。”
“嗖—嗖—嗖。”
又是箭羽扑朔。
箭羽从高处,而他们在低处,本就处于劣势,谢谭幽心下难免急躁,燕家军怎么还不到?莫非全部叛变了?
正想着,耳畔忽而传来一声“噗呲。”
谢谭幽看过去,惊的瞪大眼,只见,燕恒手臂被箭羽穿透,鲜血开始速速往外冒。
“阿恒!”
“先退到后面。”燕恒眉头紧皱,原本昏沉的头脑身体,因这箭羽没入,忽而变得清醒几分。
二人一直退到山洞最里面,也是离了火堆最冷又最暗的地方。
“阿恒。”谢谭幽浑身冰凉,想碰燕恒又不敢碰,手心里都是他滴滴答答落入的鲜血,滚烫又觉冰冷。
“没事的,不要怕。”燕恒道:“这一箭兴许是好事,至少没有刚才那般困的想要昏睡过去。”
“这是好事吗。”谢谭幽语气带了怒:“分明是疼的清醒。”
“那也是好事。”燕恒用干净的那只手替谢谭幽擦去她面颊汗水与丝丝血迹,笑叹道:“至少能清清楚楚看见阿谭了。”
谢谭幽是又气又心疼,也是忽然有些怕,燕家军迟迟不来,当不会全部叛变,怕是出了事,而燕恒口中的阿行也未出现,如果再不来,她与燕恒处境只会更是劣势。
“阿恒。”谢谭幽问:“如果没有人来救我们,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燕恒摇头:“我不会让阿谭死的。”
“那你呢?”谢谭幽声音开始哽咽:“你受了伤。”
“阿谭忘了。”燕恒温柔擦去她面颊泪水:“万箭穿心我都受过,如今不过是区区一箭,不会死。”
“……”
谢谭幽喉头翻滚,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来了,也是缓了很久,才道:“我怕我们回不了家了。”
“幽幽此话,倒是让表哥伤心。”
谢谭幽话一落,山洞中就传来一道带笑声音,是温凛!
谢谭幽忙回眸,只见,温凛一身黑衣,不难看出满身的风尘仆仆,见到他,谢谭幽惊又喜,唤道:“表哥!”
“嗯。”温凛道:“表哥来了。”
“表哥何时来的?”
“阿妤告知我后,我安排好京中事,便来了。”温凛抬手轻轻弹了谢谭幽脑门一下:“南燕说来就来,还是一个人,你可知道这一路我与阿妤有多担心?”
谢谭幽揉着被打的吃痛的脑门,问:“阿妤也来了?”
“嗯。”温凛道:“与黑云在外面。”
温凛说着,便走到燕恒身侧,瞧着他手臂上的箭羽,轻笑出声来:“终于见你狼狈一次。”
“所以,你很开心?”燕恒挑眉。
“自然。”这般说着,手上却是未停,撕开他衣物,要为他拔箭,箭羽入的极深,谢谭幽瞧着忍不住心惊,抓着燕恒的手都紧了紧,燕恒察觉,笑着揉揉她脑门,声音缱绻:“等出去了,我帮你打回去。”
谢谭幽神色一愣,心下柔软,面上也含了笑,轻轻哼哼:“表哥以前老欺负,你要把他揍趴下才行。”
燕恒失笑:“好,一定揍的他求饶。”
温凛:“……”
“当我是死人呢?”温凛横了谢谭幽一眼:“我才是你表哥,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谢谭幽抿唇,在憋笑又不敢说话。
燕恒道:“她是我妻子。”
“……”
“你妻子怎么了?还不是我姑姑的女儿,我从小看到大的,还不是得唤我一声表哥?”
“……”
“我认识她时间比你还要长。”
温凛脸一黑,手中动作停下:“那么喜欢做梦?”
燕恒笑而不语。
他知道谢谭幽确实很久了,好几个十年,前世又今生。
谢谭幽推了推温凛:“表哥怎么能这般和阿恒说话?”
“我说什么了?”温凛气急,谢谭幽这话怎么像他在欺负燕恒?
谢谭幽道:“阿恒受了伤。”
“得。”温凛道:“我先给他包扎。”
温凛手抚上那支箭,用力攥了攥,眸子沉沉,一次拔出,鲜血喷洒,三人身上都染了不少鲜血,只是因衣服颜色,并不明显。
温凛道:“我在山下遇见了阿行。”
“你将他拦下了?”燕恒皱眉。
“嗯。”
难怪,他就说怎么那么久了还不来。
“他手上拿着东西,此处不只有南燕兵,晋国军也在,我怕东西又被人抢了去,我带人上来,让他在山下等着。”
“对了。”想起什么,温凛眼底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轻咳一声,声音故意放大:“我听闻那晋国女帝原本是在晋国内的,前几日却是赶来了,好像是为了你。”
“你以前去过好几次晋国,你二人相识?”
“我还听说,她此次来,一直让你答应一件事。”
温凛一连串的话,让燕恒冷冷皱眉:“不识。”
闻言,温凛不说话,就笑看着他,不止温凛,谢谭幽也看过来,对上谢谭幽眼眸,燕恒心头发怵又无奈,怕她多想,还是解释道:“此次,我未见过晋国女帝,见到的是晋国大将罗微,听他言,女帝要我入晋国助她一统天下。”
“以何身份?”温凛扯下自己身上的一块长袍给燕恒包扎,一边追问。
“……”
燕恒脸色微沉,还能以何,可谢谭幽还盯着他,他又道:“让我带着八十万大军入晋国。”
“哦。”谢谭幽开口:“我以为她要让你做皇夫。”
“噗。”温凛笑出声来:“幽幽还别说,我也是这样以为的。”
“……”
燕恒瞧着谢谭幽淡淡面容,心下想要再说些什么,又怕说多了错,抿了抿唇,还是转了话题:“外面如何了?”
温凛漫不经心道:“打起来了。”
“……”
燕恒冷道:“打起来了,你还有心思八卦?”
他还以为温凛是偷偷绕进来的,然后等他们出去了再行事,却不想,外面已经打起来了。
而此刻,远处的冰剑相对声与那杀声也才传入耳中。
燕恒道:“先出去。”
他总要去见一见燕家军,解释清楚此次之事,要不然有些人会心存疑虑,战场之上难免受伤,又或是被吴将军骗了。
“好。”温凛点头,在前带路。
谢谭幽忙扶着燕恒起身,却并没有开口,而是皱着眉。
“阿谭生气了?”燕恒偏眸看她。
“气什么?”谢谭幽不解,不过一瞬又回过神来,摇头道:“倒是不曾。”
对燕恒,她是那种莫名的自信,百分百的觉得,以及肯定,燕恒只会在她身边,想到此处,眸色忽而又变了变,像是有些羞赧,怕被人瞧见,她又道:“我只是在想,这吴将军背叛燕家军到底是为何?”
燕恒不语,只是眸底一片沉色。
三人出去的路并不是谢谭幽与燕恒的来时路,而是走了另一侧,温凛寻到的还算宽敞平顺之路,只是才到出口,刀剑声更是响彻,震的人头皮发麻。
有人的声音穿透刀剑声:“老吴,王妃和王爷呢?”
是陈将军的声音。
此时天色渐暗,山上无光,黑沉沉的。
吴将军正持刀杀了一个燕家军,忽而听到身后声音,心头微震,燕家军忽然上山与埋藏在此处的南燕兵和晋国军打了起来。
他以为他们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上山,他也是咬了咬牙,才决定前来,报着一丝希望,如今,看陈将军这般,倒真的像是未曾有什么,他心头缓缓松下,又回头看想那两壁高山,眸子微沉,心头莫名不安,还是咬牙道:“在里面!”
只要燕家军全部进去,便都会被困在里面,难出来,晋国女帝要留燕家军,他偏不留,不止不留,还会杀了,燕恒亦是如此。
而南燕兵弓箭手也在埋伏,见到燕家军被困他们自然会动手,必然不会让一人存活。
闻言,陈将军高举长枪:“诸位兄弟们,给我杀!杀进那里,救出王爷王妃!必要卯足了劲,要像当日我等被困山中那般,王爷速速赶来,将我等救下,而今王爷被困,我等定也要将王爷救出!”
“杀!杀!杀!”
身后,都燕家军,闻此振奋又激昂,纷纷卯足了劲。
前方是南燕兵,而晋国军在上,燕家军纷纷抵抗,可箭羽跟冬日之雪般,簌簌而落,他们艰难抵抗,很难杀上去,陈将军杀红了眼,砍下一个南燕兵的头颅,扬声道:“燕家军听令!”
“在!”
“不可后退,不可退缩,王爷便在前方,我等应当向前!”
“不退!”燕家军铠甲染血,面色狼狈,仍旧咬牙回。
刘将军与另一位洪将军亦是咬牙道:“坚决不退!”
入了山,他们才知这座山有多凶险,竟是埋藏了那么多兵,还是两国的,燕恒怕是很危险了,也是懊悔,为何不及时来看看,就信了吴将军所言,黑云与他们说吴将军的不同寻常,就差直说他是叛徒时,几个将军震惊又是不信的,可事关燕恒,他们总是要来看看。
不来还好,一来,周围的杀气如此重,上战场多次的人又如何不知呢,心下也是开始怀疑了,却还是有些不敢信的,毕竟他们一路走来了那么久,还是要先救出燕恒,听他言才好。
终于,高处箭羽停顿一会,燕家军抓住了机会,向上杀去,吴将军瞧着刚才明明已经有弱下的燕家军在箭羽停后又忽然变得猛烈,一剑穿一敌军,纷纷向前而去,只是为救一人。
心头不知何等滋味。
而此时,一道冷肃声音传来,含着内力,很多人都能听见。
“本王在这,几位将军这是要去何处?”
第158章
闻言,三个将军齐齐回头,吴将军身形一震,瞪大了眼,燕恒怎么在这?他中了一箭,应当在山洞中才是,瞧见不知何时出现的温凛,他瞳孔骤然紧缩。
温凛!?
温凛何时进来的?
“王爷!”三位将军齐齐唤道。
刀剑声也渐渐停下,南燕兵中也是走出一人,他们缓缓收了刀,到那人身后去,而山高处,那晋国军也忽然停下箭羽。
山中忽而恢复寂静,三军围绕对峙。
“王爷恕罪。”三位将军齐齐上前,跪在燕恒面前道:“末将等来迟了。”
“无妨。”燕恒道:“错信叛徒,本王不怪。”
叛徒……
三位将军面面相觑,也是一瞬间,彻底信了,纷纷不可置信的看向站在南燕六皇子身边的吴将军。
“老吴,你真的……”刘将军不可置信,迟迟说不出那两个字来。
燕恒冷眸扫过吴将军,语气凉薄:“当年,你也是这般,然后冷眼看着他死的。”
像是在问,又像是陈述。
闻言,三位将军更是瞠目结舌。
燕荣?
不是云崇派人暗害的?这些年他们一直这样认为,所以,他们恨云崇,对这漓国朝堂失望,又不得不护着漓国,战场之上杀尽了敌,却不是万分舒畅。
而今,燕恒却说,燕荣是被吴将军害死的……
“软筋骨,让人浑身无力,只能任人宰割。”燕恒一字一句道:“所以,父王被困之时,反抗不了分毫。”
“老吴!”洪将军倒吸一口凉气,他平日与吴将军关系最为亲密,乍一听闻此,惊的不能再惊,又是恨道:“老王爷对我们有恩啊!”
“你是不是疯了?”
“……”
“是我。”吴将军见到燕恒的那一刻,就知道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也大胆承认,面色冷又讽:“嗯?什么恩?”
洪将军道:“你无家可归时,是他收留你。”
“那是他心存愧疚。”吴将军冷哼:“他杀了我慕容家那么多人。”
慕容家?
刘将军眼皮一跳,几乎是一瞬间便想通了:“你是晋国人?”
曾经的晋国可以说是强国,屡屡与漓国起战事,有一年,是燕荣领兵大战晋国,晋国领兵的则是慕容家的将军,那一场仗打了很久,以漓国大族慕容家全部身死而定下输赢。
好像就是那一年,吴将军跟了燕荣,而晋国受了重创,往弱势走,因此,慕容家在漓国人人恨之恶之,明明是一生忠骨,最后却落得无人送终,亦是母国不愿认,以为他耻的一族。
而却无人知,那一年,慕容家活下了一个人,最小的小公子,他落入战场,哭喊爹娘,无家可归又狼狈瘦弱,因此,被燕荣带了回去。
燕荣教他习武,带他打仗,去到哪都带着他,像是亲兄弟般,可燕荣不知,吴将军一直在恨着他,他努力习武,征战到这个位置,就是想着有一天也杀了他,不止他!还是他全族,甚至所有的燕家军。
那一年,也是晋国人忽然找上他,邀他合作,他不知自己身份如何暴露,心下警惕,直到后来当时还是长公主的晋国女帝找上他,趁南燕漓国征战,他们在后杀了燕荣,燕恒,然后他快速掌控燕家军,晋国女帝承诺,只要他能带大军入晋国,那她必定会昭告整个漓国,慕容家乃国之栋,会为慕容家证名,更会帮他重建慕容家。
吴将军心动了,祖父叔父死后还受了那般屈辱,他也是恨晋国的,可如今,晋国能为他们证名,告诉所有人他们是有功之臣,是忠骨,他自然愿意。
所以,他在燕荣当日饮食中放了软筋散,燕荣是死了,可他来不及杀燕恒,原本中了毒箭的燕恒便猛然醒来,那一身的戾气让人心惊,之后,他竟是带着燕家军直上,再然后,他便没有机会了。
此次入火岩山,是唯一一次,他忐忑又不安,瞧着燕恒这般信任他,他有些心惊又莫名的犹豫,可一想到慕容二字,他也终是狠下心来。
假装重伤带军离山,独留燕恒一人在那里,回去路上他回头看过,燕恒神色漠然又淡淡,像是什么都不怕又什么都知道,他眸子紧缩,人已经不知不觉下了山,又骗了相处多年的燕家军。
而今,瞧着一个个愤怒失望的神情,吴将军忽而仰头大笑:“他杀我全族,我只杀他,未动燕家军,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
“那你为何假传王爷令?”陈将军怒道:“莫不是连王爷也要杀?”
“两条命低我慕容家族,我还嫌少了。”
燕恒眸色凉凉,不论是燕荣与他都是知晓吴将军身份的,用燕荣的话来说,便是满门忠骨落得如此下场,可悲,而当年晋国张狂欺压,他也必须要赢,他敬也是悲,之后战场见那哭着喊爹娘的人,看那眉眼,他认得出,也是动了恻隐之心,将他带在身边。
当年救他是为了让他平安活下,却不想,那人只想着如何杀他。
燕恒看,燕荣才是那个可悲之人。
心头涌了怒意,燕恒眼底越发冰凉:“自行了断吧,本王留你一个全尸。”
闻言,吴将军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冷笑出声:“王爷还是这般,总是高高在上的姿态,眼下,可是燕家军被包围,鹿死谁手还不一定,我为何要自行了断?”
“好,我今日死在这里也要杀了你这个叛徒!”陈将军双拳攥紧,咬牙道。
燕家军齐齐攥紧手中剑,只需一道令便可向前。
大战一触即发之感,让这山中更为静谧。
“精彩。”南燕兵后,忽而传来一道女子声音,有些娇俏又冷,“许久未见燕王爷,竟是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晋国女帝走来,眉眼含笑,直直凝着燕恒。
“只是可惜,今日燕王爷注定要输我一局,然后乖乖跟我回晋国了。”
燕恒皱了皱眉,眸中难掩冷意厌恶,晋国女帝如此说话,难免让人误会,他看向谢谭幽,发觉那女帝也朝谢谭幽看来,燕恒牵起谢谭幽,挡在她身前,隔绝晋国女帝目光,却未看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晋国女帝眼底笑意越发浓烈:“燕王爷这是作甚?难不成怕朕吃了你的王妃?”
“……”
“想不到晋国女帝对自己竟是有如此自信。”温凛抖了抖身上黑色长袍,走上前,听出那晋国女帝故意的话语,笑着开口:“若我猜的不错,周围都是晋国弓箭手。”
晋国女帝扬眉:“不错。”
那样子,就像是再说他们逃不了了。
温凛点了点头,说的意味深长:“那女帝不如唤一唤,看看,这山中,有谁应你。”
晋国女帝微微蹙眉,不明白温凛什么意思,却还是淡淡道:“弓箭手准备。”
“……”
一盏茶过去,山中无任何声响。
女帝眉头皱的更紧,唤道:“阿明。”
“……”
还是无人应。
对上温凛含着冷笑双眸,女帝终是后知后觉了什么,面色瞬间白了:“你做了什么!”
山上可是有十万的晋国军。
温凛淡淡道:“也没什么,就是将你的人都杀了而已。”
“不可能!”女帝满目不可置信。
温凛轻轻笑着,然后下令:“弓箭手,准备。”
一瞬间,山上数颗脑袋冒出,纷纷手持弓箭。
“放箭!”
顷刻间,万箭齐发,以他们对待燕家军的方式将其尽数歼灭。
八十万的燕家军,叛军最多十万,而兰城内有二十万,还未真正赶到这里的有十万,剩余三十万都在琉城内,二十万在这山中,而十万大军被黑云与沈妤带着往高山深处去,目的是断了所有埋伏之兵和弓箭手。
看来处理的不错,竟是一个活口未留下。
山中又陷入刀剑声中。
燕恒瞧着拿剑朝燕家军动手的吴将军,眸底一片阴鸷,随手捡起地上掉落的剑,朝他掷去,剑尖穿透胸膛,随后万千燕家军踏着他尸身而上。
燕恒道:“留下晋国女帝与南燕六皇子,其余人,不留活口。”
南燕兵不算少,可是被前后夹击,战斗也不过一个时辰便彻底结束。
山中越发黑暗,冷清上空时不时有乌鸦飞过,鲜血弥漫开来又令人作呕。
沈妤与黑云从高山深处下来,第一时间奔向谢谭幽。
“放心,我没事。”谢谭幽安抚道:“我们先下山吧。”
下了山。
燕恒道:“阿谭,你回军营等我。”
谢谭幽看看燕恒又看向温凛,问道:“你们要入琉城,攻入南燕国都?”
温凛颔首:“自然是要速战速决,南燕已经空虚,最多一夜便可拿下。”
谢谭幽看着燕恒,一脸担忧:“可你受了伤。”
“无事。”燕恒道:“这点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而且我已经服下解药,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谢谭幽道:“那我跟你同去。”
燕恒皱眉,本想拒绝,却瞧见谢谭幽坚定的眸子,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缓缓道:“那你要紧跟在我身侧。”
“好。”谢谭幽大眼睛弯了弯:“我保护你啊。”
“……”
“行。”燕恒也是笑了。
七月二十,燕家军在火岩山抓了南燕六皇子与晋国女帝,而后连夜攻南燕琉城,琉城将领死守仍旧不敌燕家军,燕家军入琉城,不伤百姓,收降兵,又直入南燕都城,都城内有的不过是晋国兵,见黑压压一片的燕家军而来,速速撤退,燕都又是一座空城。
燕恒带军直入燕都,百姓纷纷逃窜,朝臣齐聚宫中,也是此时,传来丧钟声,南燕皇帝去了。
南燕皇帝唯一子嗣六皇子又在燕恒手中,朝臣无可奈何,得了燕恒允许见了六皇子一面这才齐齐称降。
至此,南燕不再是单独的南燕,而是漓国的南燕。
安顿好南燕一切事宜,燕恒给云霄去了信,又与温凛在日落下分别,他带着晋国女帝前往,晋国如此,漓国应当知晓,才能更好的收腹晋国,若是不听话,便只能就此灭了。
谢谭幽瞧着这边境下的日落,将整片天空都印的非常红艳又震撼,而远处,温凛与沈妤的身影越发远,她忽而道:“外头风景不错。”
燕恒垂眸看她:“若你喜欢,我将京中所有交给云霄,然后带着你与母妃一同找个静些的地方住下,平日没什么事,便骑骑马,练练剑,打打猎,如何?”
“那这样,你不做你的燕王爷了?八十万燕家军呢?”
“云霄在,将军多的是,不缺我一个。”燕恒道:“而这王爷也没什么好做的,我更喜欢与阿谭单独在一处。”
“可我还要开酒馆。”
“……”
“那便还是在京中?”
谢谭幽笑了:“是吧,那我们何时回京呢?”
燕恒道:“明日。”
第159章
谢谭幽与燕恒回到军营,掀开帘子便见到一人,脸色阴沉的不能再阴沉,二人都是一怔,然后缓缓上前,唤道:“师父。”
李谪眸子沉沉,若不是极力憋着,他感觉他都会喷出火光来,瞧着这二人携手进来,还有说有笑的样子,更是被气的不轻。
天知道,他得知谢谭幽去了南燕时有多震惊,听着沈妤描述的样子,他快步朝谢府去,云启尸身好好的躺在那里,而旁边是摊摊血迹,还有肉身,他蹲下身查看,大约能看出是蛇之肉,而那血是蛇与人参杂。
甚至是还有黑血。
光看这景,他就知道谢谭幽是毒发与血愧之蛊发作,两种东西在体内相撞,是异常的难受又疼,黑血吐不停,她还往南燕来,当时,李谪怒气与冷意直冲天灵盖,出了谢府便也赶来了南燕。
从医一生,谢谭幽是他见过最特殊的病人,在她身上,他引以为傲的医术用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燕恒用心头血,等那冬日雪莲又等那阴阳花。
眼下,瞧着谢谭幽,他不禁想,这一路她是怎么过来的?又是什么在支撑她呢?不要命也要赶来,到底是为什么?怎么一个比一个能闹腾,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谢谭幽强撑着半条命赶来南燕的时候,竟会如此焦急,喜欢清静,又不想总是奔波的人,竟然骑上马就来了南燕。
他想,大许是答应了燕恒,又或是谢谭幽是燕恒的王妃,也有可能是看着她瘦弱的身子承受那么多,他也是心疼了,也没办法让燕恒不再管她,他都做不到了,如何再跟燕恒说呢。
“还笑得出来。”李谪看着谢谭幽嘴角还未散去的笑容,冷哼道。
谢谭幽抿唇。
“还不快坐下来。”李谪语气并不算好:“怎么就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是不是要死了才开心?
闻言,燕恒皱眉,不悦道:“师父平日骂我就算了,怎么如今连阿谭也要说,这般与她说话,太过难听。”
“你还好意思说?”李谪本就生气,见燕恒维护,眉毛一竖,怒道:“你可知,她是如何来的南燕?”
“师父。”谢谭幽坐下,听见李谪这样说,心头一跳,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
“相枝子与血傀之蛊发作,她是强撑着一口气来的,若无心头血,她便会口吐鲜血不止,稍有不慎,是会死的。
相枝子与血愧之蛊发作……她是一路流血而来?
光是这几个字就震的燕恒太阳穴突突跳,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看向谢谭幽,见到她时,她可以用武用剑,面色无任何,他便没有怀疑,只知道她是一路赶来的。
现下,听李谪这般说,心头的痛感无法言说,这一路她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见了他后,她跟个没事人一样,是装的吗?
想到此处,燕恒忙伸手去探谢谭幽腕间,谢谭幽正想着李谪的话,忽然被燕恒这么一触碰,吓了她一跳,忙缩了手。
见状,燕恒更加判定,她是装的。
“阿谭,我看看。”燕恒蹲下身,又仰头瞧着她,语气像是哄小孩:“不要怕。”
“我没事。”谢谭幽道,刚刚听李谪说,没有心头血缓解,会一路吐血,可她好像在来的路上并没有怎么吐,身子虽疼却不像以往那般,而见了燕恒之后,好像更是好了,也没有怎么在意,只是口齿间时不时有腥甜弥漫,她也是咽进去或是又快速擦去的,身子也并没有李谪说的那般严重。
“真的。”谢谭幽也看向燕恒道:“出了京城后,我身子就好很多了,不信你问黑云。”
闻言,李谪皱着眉,缓缓伸手给她把脉,脉搏依旧紊乱又虚弱,难以探出,眉头皱的更紧,迟迟没有开口。
燕恒问:“师父,怎么样?”
“……”
“现在知道问了。”李谪横了燕恒一眼,“阴阳花呢?”
“阿行刚拿过来。”燕恒道:“我听闻需要鲜血养半月才能用,南燕已经有人用鲜血滋养过,我不放心,我想用我的血液再重新养半月,然后再给阿谭食用。”
“她身子可能等?”燕恒又问:“还有那血傀之蛊……”
听着燕恒问血傀之蛊,谢谭幽心下又是一沉,肉眼可见的紧张,李谪看她一眼,淡淡道:“先回京城,边关苦寒,什么都没有,她不宜待在这里。”
“而那阴阳花不止需要血,还需要良好的环境。”
南燕皇室便是一直将它放在宫中最耀眼温和的重华宫。
李谪说完就走了出去,出去时丢下一句话:“我先走一步,去远山寻一药材,京城见。”
“好。”燕恒起身,看着李谪走远,才又看向谢谭幽,眉眼之间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又是心疼懊悔。
谢谭幽心下莫名有些酸涩,伸手抱住燕恒,闷声道:“你不要担心我,我真的没事。”
燕恒哑声道:“抱歉,是我让你受太多苦。”
“这怎么能怪你?若是没有你,我可能早就死了。”
“不会死的。”燕恒忌讳这个死字,打断谢谭幽:“阿谭会长命百岁。”
谢谭幽重重点头,双眸却在燕恒看不到的地方泛了红,这一路的快马,又见到燕恒,身子又比以往好了些,几乎让她忘了这血愧之蛊。
心头长叹,她是活不了多久的。
燕恒将谢谭幽抱紧,脑海中是石衡的话,手臂越收越紧,若是以血换血,不知道谢谭幽会不会疼。
他轻轻皱眉,刚才谢谭幽在,他没好直接问出口,只能等回了京城,顺利解了相枝子后再问一问李谪。
原本,燕恒是打算休息一日,再回京,现下,却是一刻钟都等不了,又怕谢谭幽身子受不了,让黑风备了辆马车便回了京城。
留下半数燕家军守南燕,剩余的与他回京,而兰城那二十万,已经将秦国公父子控制住,只等着燕恒下令,燕恒原本想着回京的时候去一趟兰城,眼下看是去不了了,只淡淡道:“杀了吧,然后回京。”
“是。”黑风速速离开,去往兰城传令。
*
若是坐马车将近要一月才能到京城,谢谭幽也是想速速回京,这一路,她在马车中休息一日,第二日便骑马,本想直接快马回京,却被燕恒阻止,最多只能骑两日,无奈,她只能休息一日又骑两日。
一路上倒是不孤单,心情也是格外的好,她靠在燕恒肩膀,二人断断续续说着话,以前倒是不发现,燕恒话也是如此多。
近乎半月,她们总算到了京城外的一座城,在走一日就能入京城了。
清晨。
谢谭幽轻轻睁眼的时候就对上燕恒视线,通红的眸子满是担忧,这一路,燕恒都没怎么睡觉,总是盯着她看,她有发觉的,却不戳破,如今,刚好对上,让她心尖狠狠一颤。
“怎么了?”她问。
燕恒不说话,好看的眉头却是皱着。
“你不要担心我,我真的没事。”谢谭幽似是无奈笑出声来,轻松道:“不过是一点毒一点蛊罢了。”
燕恒还是盯着她,不说话。
回想上一世,他开始不确定谢谭幽的蛊虫是怎么解的,更不确定到底有没有解,只记得后来见她,她体内的确没有蛊虫了。
是以,先前,他才会觉得有法子的,可以找到法子的,可现实还是会打人,他的眼前除了那个以血换血,以命换命,再也找不到其他的法子。
燕恒心头长叹。
他不怕死。
只是怕死后,阿谭难过愧疚,无助时无人帮她又时常来看她或是陪她说话,亦是担忧母妃。
现在,他也是能猜透,谢谭幽知道心头血时为何会那般反应,他想,她怕是知道了,所以,她让他答应她,如果有一天,她不让做的事绝对不能做,关乎她性命也不行。
“母妃当是担心坏了。”谢谭幽抿了抿唇,从身旁拿过一封信来展开看:“昨日,她来信,字字句句都是在骂我二人,难以想像,母妃那般温婉的人,竟然会有骂人的时候。”
“你说,她还会不会做着好吃的等我们?”谢谭幽轻轻戳了戳燕恒,很努力的在转移他发愣的神情与难过担忧双眸。
“会吧。”燕恒缓缓回。
“你是讨厌我吗?”见燕恒神色还是这般,谢谭幽皱了皱眉:“我跟你说话,你怎么这种神情?”
“我没有。”燕恒道:“我只是……”
“只是什么?”谢谭幽冷哼,故作生气:“是那晋国女帝不在,你不开心?”
“……”
燕恒皱眉:“她是什么?还能影响我情绪。”
谢谭幽还是故意激他:“那我看你从离了南燕就不开心。”
“……”
燕恒叹出一口气,心头又好气又无奈,伸手掐了掐谢谭幽面颊,“阿谭知道我这一路心头盘绕着什么,还如此激我,是存了什么心思。”
被他看穿心思,谢谭幽也不急,淡淡道:“我哪有故意激你,分明就是你自己……”
燕恒真的是被气笑了,略带惩罚性的吻了吻谢谭幽唇瓣,啃噬又撕咬,谢谭幽吃痛,想要推开他,耳畔却传来燕恒的声音。
“我如此,是因阿谭。”
“而这世上,也唯有阿谭能让我一瞬绝望难过下一瞬又是开心。”
一吻结束,二人额头相抵。
燕恒道:“如果有一天,我对你食言了,你会不会同我生气。”
谢谭幽面色一白,忙道:“我会恨你。”
燕恒却是笑了:“阿谭不会的。”
“……”
“燕恒。”谢谭幽眼睫微湿,她轻声道:“我会好好活着,你也要好好活着,曾经说好了的,我们要一起长命百岁的。”
燕恒点头:“阿谭长命百岁的话我也会长命百岁。”
“你不要把我放在前面,你要先长命百岁才能与我一起长命百岁。”
“可我身体的每一处,都疯狂叫嚣着,你最是重要。”
“……”
马车缓慢行驶入城,谢谭幽透过微微被风吹起的帘子看向外面热闹的长街,笑了笑:“明日,刚好你在,我把我的酒楼开起来,你可要来帮我。”
“好。”
回到京城,燕恒又在身侧,谢谭幽心头满足极了,这一路她也没有感觉到不适,而现下已经是八月中旬,再过不久便要入冬,梅花就要开了。
她唇角扬起笑意来。
燕恒偏眸看她,也跟着笑了,心头的沉重慢慢放下,还是不能乱,不能急,还有时间,还有机会不是吗,一步一步来,阿谭定然会长命百岁的。
马车忽而停下,是燕王府到了。
燕恒先下了马车,然后又扶着谢谭幽下来,府外,倒是热闹。
燕恒挑眉。
孟南溪,李谪,空静大师,温凛沈妤,就连云霄这个当今帝王都来了,一身的帝王服饰,倒是有几分那个样子。
“阿恒。”云霄一见到燕恒,那是万分激动,走下来两步,却是去看谢谭幽的,上下打量她,皱了皱眉:“怎么瘦了那么多?”
“陛下不必担忧,臣……”
“什么陛下?”云霄不开心了:“我还是喜欢听你幼时唤我的称呼。”
“……”
孟南溪眼眸泛红,忍着声音里的颤意:“近日有些凉,先进府吧。”
听见她的声音,谢谭幽弯了弯唇:“母妃。”
她抬脚上去,沈妤已经哭成泪人,她无奈的安抚她,一旁的空静大师道:“去南燕这么远的地方,也不知提前知会一声。”
温凛也道:“可不是吗?让我担心的也快马赶去。”
几个人就围着她,你一句我一句的,看似是指责,实则眼底的担忧都快要盖不住,谢谭幽有些不好意思,一个一个的认错,可话语还是一句接一句,云霄李谪也是加入。
最后,还是燕恒推开众人,将谢谭幽护在身后,冷冷皱眉:“差不多得了。”
谢谭幽终于解放,大松一口气,看向不发一言,只是红着眼的孟南溪,有些愧疚,想要开口解释两句,面色却猛然变白发青,紧接着,喉头涌上腥甜,还是不可阻挡强撑的那种。
“噗。”
一口鲜血溅出,整个人便没了知觉。
众人惊的瞪大眼,孟南溪直接晕厥过去,幸好沈妤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才不至于摔到地上。
燕恒面上血色褪去,大脑空白一片,身体动作却是下意识的,抱起谢谭幽便往府内去,一路快走,心脏怦怦跳,是惊慌恐惧。
将人放在床上,李谪也踏进来了,第一时间为她把脉,面色大变:“阴阳花呢?”
黑风忙将一个盒子递上,李谪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株花瓣渐黑花,这便是阴阳花了,李谪瞧着,却是皱起眉头来,沉默很久,才看向燕恒,缓缓摇头。
燕恒身形一颤,脚步有些不稳,朝后踉跄两步,看看面色苍白的谢谭幽,又看向李谪,不可置信道:“师父…这是何意?”
李谪不答,只是将阴阳花递给空静大师看,空静大师脸色也是沉沉,抿了抿唇道:“这阴阳花上面有毒。”
“毒?”温凛走到空静大师面前,将那阴阳花拿过来看,问道:“怎么会有毒?
李谪道:“这阴阳花根部本来就是有毒的,此花独特之处就在,它的花瓣偏偏可以解百毒,而这南燕皇室,不知是不是没人相传,又或是太医医术问题,竟是不知道用鲜血养之时将二者分开。”
“如果养的是花瓣,这花瓣半月后会异常红艳,甚至散发出清香,可眼下,竟然是一片黑,分明是受根部之毒感染。”
“……”
燕恒身侧拳头微微收紧,喉头翻滚,开口,声音已然暗哑:“要怎么才能救,还是救不了了?”
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问出这句话。
李谪道:“要雪莲。”
“现在还不是冬日。”
“二十年了。”李谪道:“那远山之巅应当有雪莲出了,待你去到时,估计九月了,那时,那里已然下雪入冬。”
“只是……”
“我现在去。”不等李谪说完,燕恒就转身要走。
“阿恒。”云霄与温凛的声音齐齐响起,二人对视一眼,云霄道:“你曾经跟我说过那里,那般凶险,应当带些人去,若是不识路或是遇到危险……”
温凛点头:“你要不留下陪着幽幽,我带人前去吧。”
“我去。”燕恒抬眸看向远方,心头空空,他淡淡道:“那条路没有人比我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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