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域梳理和精神壁垒加筑,可谓是向导两门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课程,从一年级的入门课到四年级的高级精修课,课本厚度加起来可以随机砸死一名a级哨兵。
向导天生对哨兵具有共情心理,遇到精神契合的哨兵时,会本能地与他共情,怜悯他,帮助他,救治他,所以应帙提出让遂徊为他精神梳理并不是什么无礼的要求。
更何况在他看来,遂徊现在在他体内,动用的是他的向导素和精神力。应帙是让遂徊用属于他的东西梳理遂徊糟糕的精神域,真论起来还是遂徊赚了。
但应帙万万没想到的是,遂徊沉吟了一会,竟然抬头问:“怎么梳理?”
“……”
应帙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他回忆了一下精神域梳理入门课第一章的内容,“就是,拿你的精神触梢与我的精神域进行链接……”
“精神触梢?”遂徊感知了一下,从茫然无知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什么也没有感知到。
“……”应帙很难苛责这个刚刚成为向导不超过两个小时的哨兵,但他仍旧感到非常糟心。
感知精神触梢的存在对每一名向导来说就像饿了要吃饭困了想睡觉一样,是本能,无法用言语教学:“或许,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怎么把身体换回去来得更快些。”
“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吗?”遂徊问,“问问医生怎么办。”
“你认真的?”应帙,“我们只会被当做精神病。”
“或许早有类似的案例,只是被工会隐瞒,我们不知道而已。”
“……”典型的阴谋论,但应帙无法反驳。毕竟特种人自两百年前基因突变诞生至今,身上还有无数未解之谜,比如哨兵的精神黑洞,比如精神体的忽然变异,再比如精神图景的高维度……灵魂互换好像的确有可能只是精神力变异的一种。
思考了一会,他提供出一个可能的解题思路:“昨天你都做了些什么事?有没有碰到什么异常的情况?”
“异常情况?……”遂徊陷入思索。
应帙也同样回忆起昨天从早上开始他都遇到了什么事情,一如往常的上课,在食堂吃午饭,上课,去学生会办公室处理工作……
二人正思考着,遂徊腕上的终端忽然响了,一颗小小的红脑袋尖嘴鸟头虚影在上面缓缓旋转,他抬起手,将手腕和终端一起递到应帙面前。
“是耿际舟。”应帙说,学生会副主席,他认识的向导里只有这人的精神体是朱鹮。
“接吗?”遂徊问。
应帙犹豫了一下,考虑耿际舟现在找他可能有什么事。十几秒过去,铃声仍旧持之以恒,就是小鸟脑袋转得越来越快,头顶的红羽也越来越鲜艳。
“接吧……长话短说。”他说,紧接着又严厉地提醒,“……不要故意夹嗓子!”
“……”遂徊点下接听键,一个焦急的男声立刻从终端内传来:“应帙!你人呢?!睡过头了?”
“我——”遂徊看向应帙,后者皱眉捂住耳朵,用口型道:问他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
“你问我什么事?”耿际舟的声音更大了,吵得应帙耳朵嗡嗡疼,他从没察觉到自己的副主席嗓门原来这么大,“考试!期中文化课考试!还有十五分钟就开考了,你人呢?”
应帙:“……”
应帙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
“知道了。”遂徊快速挂断电话,唤住应帙,“我们现在这种情况还要去考试?”
应帙转身和他对视,面无表情又万分笃定地说:“必须去考试,缺考是无法遮掩的污点,会导致我下学期无法继续竞选学生会主席,从来没有人能连任两届学生会主席,我一定要开创这个先河。”
“……”遂徊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
应帙低下头,视线落在遂徊掌心的止疼药上。想要去考试,某些摆在眼前的困难就必须克服,短暂的停顿过后,他说:“给我点向导素,考完我们再联系……先交换一下通讯号。”
说着他抬起手腕,这才发现衣服袖口都是污血和灰尘,皱皱巴巴,“有干净衣服吗?让我换一件。”
遂徊点点头,走去阳台,不一会又反身回来:“那件还没干,穿不了。”
应帙从没想过他会收到这个答案,“什么叫‘那件还没干’?你难道就只有两件衣服,一件洗一件穿?”
“哨兵贴身的里衬都是特制的,价格不菲,我确实只有两件。”遂徊慢吞吞地说。
“……”据应帙所知,塔会给每位新入学的哨兵免费发放一件特制里衬,所以遂徊本人实际上就只有一件。
他欲言又止,忍了:“那先给我点向导素,衣服的事情等上午考完再说。”
遂徊问:“怎么给?你的向导徽章不是丢了吗?”
“还能怎么给?现在就只剩下最原始的办法,体/液安抚。”应帙抬手摸向后颈,“把我的颈带摘给我,还有延缓向导素挥发的纤维纸,这是塔免费向所有哨兵学生提供的,而且还是我刚上任的时候亲自领着学生会的人,一个宿舍一个宿舍挨家挨户发放的,这你总该有了?”
“……有。”遂徊默默摘下颈带交给应帙,然后从柜子深处把从未拆封过的纤维纸翻了出来。
他垂下眼眸,视线落在纤维纸纤尘不染的包装盒上,指腹无意识地在表面摩挲,他的目光逐渐变得幽深、阴沉,掺杂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晦暗。
等他好不容易从回忆中挣脱,回头就看见应帙把黑色颈带捂在脸上深深地嗅闻,呼吸颤栗,山青色的眼沉醉地微朦着,额前碎发和颈带融入一色。
关键应帙此刻用的是遂徊的脸,对于哨兵来说,当众闻向导颈带的行为基本和闻别人内裤差不多。
不行就报警吧。
“……”遂徊喉结动了动,忍不住出言打断应帙变态的行径,“纤维纸。”
应帙嗅了满腔自己的向导素,大脑中一片清明,听到声音他神情缓和地抬起脸,说话语气也跟着柔和了,好脾气地教导:“你把它含在嘴里,用唾液浸湿。”
遂徊乖乖地低头照做,五秒过后将湿润的纤维纸取出,重新交给应帙。后者接过,妥帖地放到颈带夹层里,对准后颈腺体的地方扣上。
“这样短时间内应该没问题了。”他起身说,“走吧,我的考号是012,1号考场,你呢?”
遂徊回忆了一下:“549号,71号考场。”
“五百……四十九?”应帙怀疑地重复了一遍。
考试座位号和考生成绩并不是直接对应的,但也有着一定的联系,成绩领先的学生基本上也都会在数字靠前的考场里,向导也会尽量安排在低楼层,哨兵在高楼层,就像应帙,考号从来没出过两位数,一直在一楼考试,他还是头一回遇到五百开外的考号。
他想问遂徊什么情况,抬眼就见这人出门之后熟练地一手撑着宿舍外过道的矮围墙,一手揽过他的背,翻身就要往外跳。
这里可是三楼?!应帙反手搂住他的腰,把人从半空中拖回来,“你疯了!”
应帙当然知道哨兵这群变态经常为了中午更快抵达食堂,一个二个从二楼三楼直接往下跳赶路,但遂徊现在是向导不是哨兵,已经不能这样做了。
遂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我想这样会快一点。”
这样确实会快一点,死快一点。
不过……应帙眯起眼睛,从围栏后探出头往下看。三楼的高度,对于s级哨兵的身体机能来说,就跟跳小水洼一样轻松……他五指压在围栏上,指尖因为用力轻微发白,跃跃欲试。
然后应帙就决定老老实实带人走楼梯,只有粗鲁莽撞的哨兵才会做跳楼这种毁形象的蠢事,绝对不是因为他看着十米多的高度心生怯意。
两人一前一后抵达哨兵宿舍楼下,正好一辆校园代步车从不远处驶来,应帙立刻习惯性伸手拦下,在窗口对驾驶员说:“麻烦载我们去教学区三号楼,考试快迟到了。”
驾驶员托了下头顶的帽檐,目光小幅度地在应帙身上打量,然后很快就收回眼神,拒绝道:“这位同学,校车可不是给你这样上课迟到的学生乘坐的。自己跑过去吧,长点教训,下次记得早点起床。”
“……”应帙赶在驾驶员踩油门之前五指捏住窗户,阻止他起步,“你在说什么?”
他之前乘坐校园代步车从未被拒绝,甚至是拿快递这点私人小事驾驶员也都是笑眯眯地迎他上来。有些时候面熟的驾驶员还会主动停下来跟他打招呼,热情地捎他一程。
“校车的存在本就是为了给学生方便,不管我是迟到还是什么原因需要用车,规定只要车上未满载,你就没有任何理由拒载学生。”应帙据理力争道。
驾驶员惊讶地瞪着眼前这名衣着朴素的哨兵,没想到会遇见这么一个较真的硬茬。他的判断不会出错,这位哨兵就是教育改革之后新招来的那群贫困资助生。资助生从来不会乘坐校车,他们根本不清楚塔内有什么针对学生的福利设施,也不知道它们的用途,更不可能这么硬气地和他说话。
不过驾驶员并没有被应帙随随便便两句道理震住,反而更加不屑:“校车又不是你家开的,你说往哪开就往哪开?赶紧放手,不然我就联系你们班主任给你记过。”
“……”应帙还是第一次见到嘴这么硬的驾驶员,他怒极反笑,视线一转看向立在挡风玻璃前的工作证,“车牌号t0021,工作证编号81920,好,我记下了,车内有录像,凭你这级别的工作人员无法删除,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我记过,还是你接处分。”
“处分?你还想要投诉我?”驾驶员有点心慌,这事确实他没理,但又不甘心被一个资助生唬住,叫嚣道,“有本事你去啊。”
这时,遂徊从应帙身后出现,疑惑地看着他和驾驶员对峙。
“你在做什么?”遂徊问,“校车是不给学生乘坐的。”
应帙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他:“你在开什么玩笑?校车就是给学生坐的,不然叫什么校车。”
“小,小应主席。”看到站在应帙身后的男人,驾驶员倏然脸一僵,支支吾吾道,“上,上车吧,考试快迟到了,影响不好。”
应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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