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第 91 章
应识笺就这样用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证明了他为什么能做应帙的爹。
“……要聊什么?”应帙狐疑地盯着重新坐回陪护椅上的长发男人,看他交叠双腿,裤管因这个动作收起一截, 露出光洁崭新的皮鞋。
应识笺依旧是眉眼噙笑, 慢条斯理地说:“聊聊我喊的明明是应帙,为什么对‘小咩’这个昵称有反应的人却是你。”
即便应帙再觉得面子上过不去, 也不得不承认他被父亲随口一句话轻易炸爆了身份……而且还是当着遂徊的面!应帙腰后长出一条白色鳞尾,因为一些复杂的受挫情绪止不住地拍打床沿,“……你觉得是为什么?”
应识笺瞥了一眼这条晃来晃去引人注意的尾巴, 又抬眸:“我觉得, 你是要让我猜?”
“……”遂徊的一对眼珠在这两名应家人身上左右来回, 他看到应帙也逐渐缓和情绪坐了下来,慢悠悠地将右腿搭在左腿上。他本人或许还没有发现, 但遂徊这个旁观者却看得分明,他的坐姿简直和应识笺一模一样,肩膀舒展, 脊背高傲地挺直,思考的时候会不经意间有些细微的小动作,比如手指交握,又松开。
等到应帙和应识笺同步抬手去撩头发,结果应识笺将垂落肩头的黑发撩到耳后, 而应帙撩了个空的时候, 遂徊没忍住笑,肩膀颤动着低下了头。
“很好笑吗?”应帙黑着脸质问遂徊。
遂徊无辜地抬眼看他,嘴角崩得笔直:“不好笑。”
“……”
一条细长带着箭头角的黑色尾巴悄摸摸缠上应帙的手腕, 尾巴尖讨好地轻轻戳弄手背, 安抚小应主席屡屡受损的自尊心。
应帙……还真的有点吃这招, 反手一握,滑滑腻腻的尾巴尖却从他掌心中溜走了。
应识笺将他们旁若无人的小互动看在眼底,揣摩了一会,倏然清咳一声打断道:“你们是——”他伸出两边食指,比了一个左右交换的手势。
“……”应帙和遂徊对视了一眼,不再隐瞒,如实将这几个月的经历事无巨细地告诉他的父亲。
当然,‘成为遂徊之后糟糕混乱的精神域疼得他天昏地暗’、‘两人误以为接吻是灵魂交换的契机不知道亲了多少次,你儿子已经不干净了’、‘变态遂徊偷藏他的贴身物品,被揭穿后还试图化身狂犬威胁强制爱,结果不到一秒就发癫失败,目前采取的战术是没事就装作嘤嘤弃犬卖可怜’等等一系列不重要的小事,应帙还是很要脸地没有跟应识笺讲。
明明最开始是应识笺先怀疑这两人交换了身体,但当应帙真的把这一切坦诚地摆在台面上讲的时候,他又有些怀疑:“你说你们灵魂互换了,你是应帙,而你才是遂徊……”
他想了想,面向应帙问:“在你觉醒为向导之前,我和你妈妈给你取的小名是什么?”
遂徊头顶噌的冒出两只黑色尖角,坐姿端正,整一个认真听老师讲知识重点的好学生。
然而他越认真应帙就越是头疼,他移开视线,咬牙切齿地说:“这是什么社死问题?你爱信不信,我拒绝回答。”
一时间遂徊更好奇了,特别希望应识笺能刨根问底,逼迫应帙给出一个答案。
但应识笺却没有如遂徊的愿继续调侃下去,他脸部表情逐渐变得一本正经,敛去那点漫不经心,站起身走到应帙身边,观察这名神色不耐烦的黑发哨兵,又转头看向床上坐着的白发向导。
一个人的眼神、气质和小动作是最难以模仿的,结合莫名其妙改变的精神体,再加上方才三人交谈间的种种细节……
“这可难办了。”他喃喃道,“等你妈回来,发现儿子换了一个……我可怎么跟她交代。”
“放心,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应帙说。
“是啊,成天就知道在外面吃喝玩乐,留我们孤儿鳏父在家里望眼欲穿。”应识笺叹了口气,“这日子没法过了。”
应帙靠在床沿冷漠地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话音未落,一颗眉开眼笑的鸟头突然大大咧咧地出现在门口,耿际舟仗着和病人关系好,未敲门就推开病房门进来,结果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应帙的这一句,想捂耳朵都来不及。他嘴角原本洋溢的笑容瞬间凝固,僵硬地望着就站在他身前的应识笺,以及不远处狗胆包天胡言乱语的‘遂徊’。
“哈哈,”耿际舟瞬间给自己做了一个记忆清除手术,“应叔叔,你们在聊什么啊?”
在他身后,刚下飞舰一派风尘仆仆的易承澜也跟着走进来,朝应识笺点头示意:“学长,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应识笺笑着迎过去同他寒暄。
耿际舟也连忙凑到应帙身边,瞪着他用气音咆哮道:“你疯啦?对应主席说什么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当你是谁啊?应帙还没和你永久标记呢……就算他和你永久标记了,你也不能对他爸爸说这种话啊!”
遂徊觉得自己的形象已经快被应帙败坏完了,当初是应帙叫嚣着一定要扮演好彼此的角色,特别是他身为学生会主席的英武形象,必须用心维护。结果现在,他在应帙壳子里的时候各种胆小甚微、谨言慎行,而应帙在他壳子里的时候,胡言乱语、胡作非为。
“就是。”遂徊忍不住借着耿际舟的嘴骂应帙,“你怎么敢这么说话的?”
应帙:“???”
应帙先没搭理遂徊,认真地询问耿际舟:“副主席,这两三个月,你有没有察觉到我和他身上,有什么和以前不同的地方?”
耿际舟狐疑地看着他:“不同的地方?多了去了,特别是应帙,感觉跟变了个人似的。”
“那你就没想过……”应帙暗示着问,还摸了摸头顶莹玉般的龙角,“真的变了个人?”
“啊哈?”耿际舟挑起一边眉梢。
遂徊直接明示:“其实我才是遂徊,他是应帙。”
“……”耿际舟无语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疯了?”
应帙和遂徊对视一眼,一齐收起精神体融合态,又步调一致地拍了拍耿际舟:“抱歉,难为你了。”
没过一会,病房门再次被敲响,身穿白大褂的虞旌医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顶了两只雪白北极熊耳朵的虞楹。
“主席。”虞旌先和应识笺打了个招呼,再看向易承澜,“学长。”紧接着他又将虞楹往前推了推,“我的堂妹。”
虞楹还算精神地恭恭敬敬和长辈们问好。
几句客气话之后,三名高阶向导立刻就精神域和等级层面聊起了应帙听不懂的话题。他向来自诩是知识渊博的尖子生,但也只是和同龄人相比较为优秀,在真正有阅历有学识的长者面前,他也仅仅是一名年轻稚嫩的在校学生。
“不好意思,生存赛上没起到一点作用,给你们拖后腿了。”虞楹靠过来,小声道歉。
“没事,”应帙挥了下手,“不过我们最终排名是多少?是第一吗?”
“这个我没算,我等级降到D-了,脑子有点乱,没顾得上算分……”虞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听说因为提前一小时终止了比赛,所以最终成绩还要经过考务组讨论计算,具体情况周如翊应该最清楚,要不要把她叫过来?”
应帙想说不用,病房里面已经够挤了,结果没过两分钟周如翊直接不请自来,见到房间里一堆人也不露怯,大大方方地问过好,随后小跑着凑到应帙他们跟前,“兄弟姐妹们,你们都还好吗?我们这支队伍也太悲壮了,比赛打完除了我以外全进医院了。”
耿际舟摇了摇头:“不不不,你们是虚假的队友,而我才是你们真正的队友,从比赛第一天一直跟到最后一天,还以命相搏助力你们夺冠。”
“哈哈哈,知道啦,剪夺冠庆贺宣传片的时候,我会叫人把你和阿普顿也剪进去的。”周如翊笑意盈盈地说。
应帙默默听着周如翊和耿际舟两大话痨互相猛猛抢话题,眼角余光倏然瞥见他的父亲目光无声无息地落在他们这边,和他同样色泽的眼瞳幽深而复杂,如同一望无际的深海,易承澜和虞旌站在他两侧就着专业领域的知识侃侃而谈,而应识笺却好似在走神,思维不知道发散去了什么地方。
“今天晚上我们就要回去了,好舍不得你们啊……”周如翊长叹一口气,“而且明天就正常上课了,太变态了。更变态的是我问楼星赫要不要帮他请假,他居然说明天他会正常去上课,要知道刚才我问他的时候,他还躺在病床上挂水呢……”
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位喜爱白发双马尾魔法少女的六边形战士,又听周如翊迅速换了个话题:“话说你们放长假要不要到我家里来玩?过往长假我都一个人待家里,我妈又不肯放我出去旅游,很无聊的。”
虞楹刚想答应,又想起什么,遗憾地摇摇头:“我等级下降的病症一直得不到有效控制,这次我哥带来我求助易教授,如果他也没办法的话,长假我大概要飞别的国家问诊……”
“小如意,你的这个‘你们’里面,也包括我吗?”耿际舟很不要脸地问。
“当然。”周如翊热情道,“我家以后永远为耿哥留一间房。”
“去不去?”耿际舟推了推遂徊的胳膊,“咱们环际集团大小姐都这么盛情邀请了。”
“我长假要……”回城。遂徊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应帙替他说了:“我长假要回山上去,当猴子。”
遂徊:“……”
周如翊竟然听懂了应帙的猴言猴语,“你长假要回城是吗?也不耽误吧,你先去我家玩一周再回城呗,反正长假有两个多月呢。”
不等应帙作出回答,不远处的应识笺反而先开了口:“可以啊,去周同学家里玩玩,省得你一个人长假在家里做留守儿童,大半夜偷偷打通讯找我哭。”
应帙:“……”
应帙现在只恨自己不是孤儿,很不明白这种扭曲的父爱到底有什么值得他渴求的。
虞旌笑着朝虞楹招了招手,跟她说易承澜已经答应暂时留在首都给她看病,在虞楹道出感谢之前,耿际舟先惊喜地跑过去,“真的?爸你决定留在首都了?”
“还不是你的病一直不见好?”易承澜无奈地叹气,“真搞不清楚到底哪里出问题了,我快为你头疼死了。”
耿际舟耳后冒出橘黄色的翅羽,笑得越发痴呆。
遂徊目光徐徐扫过整间病房,易承澜在皱眉质问耿际舟到底有没有按时吃药;虞旌在叮嘱虞楹要好好听易承澜的话;周如翊在和她妈妈远程发信息,说长假的时候家里会来客人;向来高傲冷淡的应帙却会在父亲面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还有个小咩的可爱昵称……
那他呢?
他的父母究竟是什么人?他有小名吗?
遂徊,遂怀,他并不知道自己姓名的由来,这到底是他亲生父母留下来的名字,还是在他襁褓时期曾经短暂抚养过他的好心人给予的姓名?
“想什么呢?”应帙倏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遂徊惆怅地摇摇头,“什么也没想。”
“你最好想点什么。”应帙小声说,“如果你想要放假和我们一起去周如翊家里玩,然后再回城一直待到下学期开学前,那你就得确保期末考试及格。但就我所知,你的书面考试成绩离及格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这样你不仅要留校补考,还要提前一周到校补课。”
遂徊:“……”
应帙:“当然,如果非常不巧,期末考试期间你在我的身体里,那就更糟糕了,及格都不可以,我最低需要你拿到八十以上的分数。”
遂徊:“能不能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悲伤一会我凄惨的身世?”
应帙目光柔和下来,带着一点笑:“别难过了,我帮你补习,你现在精神域状态比起以前已经好很多了,时间完全来得及。”
“我很难过。”遂徊转念又想到应识笺单独对他说的那些话,应帙的父亲斩钉截铁地表示他遂徊和应帙不合适,他的难过简直要溢出来,“……城主就不会这样说,他说我值得世界上的任何向导。”
应帙:“……”
“……我好想带你回山里,把你关起来,不让你穿裤子,天天捏你的羊尾巴。”
完了,这人已经开始胡言乱语性骚扰了。
作者有话说:
太阳还挂得高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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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第 92 章
“你什么时候才能放弃把我关起来的想法?”应帙说, “这很危险。”
“不会伤害你的。”遂徊竟然还就这个话题认真地延伸开来,“我会尽量给你提供最好的生活条件……山里空气很好,风景也好, 我可以采蘑菇养你。”
“……谢谢你小红帽?”
……
日理万机的应主席虽然公务繁忙, 但还不至于心大到得 知儿子身上发生了灵魂互换这般离奇的事情,还只顾着工会里的那点破事。
他同应帙一起回了塔旁的公寓, 吩咐助理去为他购置一些生活用品,随后便理所当然地在次卧里住了下来,再远程给工会的副主席请了半个月的假。
副主席今年已经一百多岁, 是退休返聘回来的老人, 他的精神体是一头黑色豹子, 胡子都花白了,但骂人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
应识笺也半点不客气地和他对骂, 说自己兢兢业业当这破主席为公会干了这么多年活,早加班晚加班,左出差右开会, 有一年回家看到孩子差点被耿岳骗着叫他爸爸,还要改名叫耿帙或者易帙,其中酸苦谁人能知,他就休两周的假怎么了?
黑豹副主席:“……”
黑豹副主席:“您这些年工作能力没什么长进,但是嘴皮子确实越发利索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这些天你们多担待。”应识笺微笑着挂断了通讯。
请好假, 他起身慢悠悠走出侧卧,沿途巡视完书房和突然冒出来的健身房,又打开应帙的卧室, 看到了两张并排而放的床, 两边都有睡过的痕迹, 衣柜里整齐叠放着三套哨兵内衬,一切生活痕迹都显得非常可疑。
就在老父亲突击查房的时候,应帙正一无所知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查看生存赛的相关信息,有关他们这支观众支持率第一的队伍的讨论霸占了整个塔内论坛,他本意是找到严谨的数据分析贴,推测最终队伍得分,但一点开就是各种表情包铺天盖地乱飞,其中数量最多运用最广泛的就是阿普顿倒栽葱扎进雪堆里的动图。
遂徊坐在他的旁边,细长的黑色箭头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拂过应帙的肩膀和小臂,倏然又大胆缠住对方手腕,紧接着尾巴的主人也依了过来,轻声在向导耳畔问:“这段时间我是不是最好住到塔宿舍里?”
“为什么?”应帙头也不抬地问,他点开星网上一张他被抓拍的丑照,满头银色长发跟用了十年的拖把一样长牙五爪地散开,面目狰狞怪异,正在嘶吼着什么,底下还不知道被谁搞事地配上一排字:爱我,你怕了吗?
“你爸爸不是要住下么,”遂徊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些若隐若现的诡异茶香味“我再留下会不会不方便?”
“不方便什么?”应帙疑惑地看向他,“他之所以住下,是为了近距离地观察我们,寻找一些我们可能在无意识间忽略掉的蛛丝马迹,你走算怎么回事?他这些天就观察我一个人?然后某天一觉醒来,你在公寓,我到宿舍去了?”
“……可是,你爸爸好像不太喜欢我。”遂徊垂下眸苦恼地说,话语间的那股茶味越来越浓。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不喜欢你?”应帙的大直向气息也呼之欲出,一本正经地反问,“我爸这是第一次见你吧?而且你也没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跟我说……”遂徊欲言又止地说一半留一半,“……算了,没什么。”
应帙眉梢一挑:“遂徊,故技重施是吧?上次你来这招是野外赛你当灰姑娘拿我徽章还死不肯说,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遂徊无辜地朝他眨眨眼。
“别耍心眼,”应帙一手攥住他作乱的尾巴,指甲抵住箭头尾端,警告道,“要是你和我爸同时掉进水里,我——”
“你?”遂徊问,“你救谁?”
“我谁也不救,让你俩同归于尽。”
遂徊嫌弃地看着他:“不要以为我忘了,你根本就不会游泳。”
应帙:“……”
半个小时后,趁着遂徊去浴室洗澡,嘴上说着让他别耍心眼的小应主席进书房里逮到了远程处理公务的大应主席,皱着眉问:“你到底跟遂徊说什么了,他怎么那么怕你?”
应识笺托了下架在鼻梁上的玫瑰金色眼镜框,咧嘴笑起来:“他胆子挺大啊,居然敢找你告我的状?”
“你还真骂他了?”应帙诧异。
“……”应识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思忖着摘下眼镜搁在一边,抬手挥开大大小小的悬浮框,转过椅子面向应帙,“你还挺在乎他的,是喜欢他吗?”
应帙愣了下,他确实对遂徊有过几次清晰的心动,但具体喜欢与否却不曾认真地去确认,“……不知道,但这不重要,我和他还有很长的时间接触了解,我有大把的时间去确认是不是喜欢他,会不会喜欢他。”
“我建议你换一个接触对象,他不是合适你的哨兵。”应识笺又一次笃定地重复这句话,“至于原因,非常复杂,很难在一时片刻内跟你讲清楚。”
应帙眉头皱得更紧,目光和父亲认真的眼神交汇,不过仅仅是三秒的沉默过后,他就用同样斩钉截铁的口吻回复道:“我管你是什么原因,我爱接触谁就接触谁,不需要你的建议。而且,什么叫合适不合适?我喜欢谁,谁就是合适我的哨兵。”
没想到的是,听见应帙言辞尖锐的反驳,应识笺非但没有任何父亲权威被挑战的怒气,反而愉悦地笑出声来,大有这才是我儿子会说的话的意味。他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几下,倏然打开了抽屉,从里面摸出一个盒子,当着应帙的面打开,指着里面一块指节大小的紫色石头问:“这是哪来的?”
“……”应帙方才还硬气的脊梁顿时有些软,轻咳一声,努力正经地解释,“遂徊送我的,他……父母双亡,是很贫困,户口都是十几岁才上的,靠城主接济才勉强吃得上饭……所以,送块在山上捡到的石头给我当礼物也可以理解。”
为什么越解释越有贵族大少爷被个花言巧语穷比迷惑了心智的既视感?应帙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遂徊下了降头。
“石·头…?”应识笺抬起这块形状不规则的紫罗兰色石头,微微眯起眼,对着顶灯观察这块磨砂外表的透明石头,“你认为这是一块他路边随手捡到的石头?”
“……不是吗?”应帙疑惑问,“难道是玻璃?”
“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直接塞我手里就走了,一句话也没说。”
应识笺笑意更深,将石头放回盒子里,合上,递还给应帙,“这是紫色钻石原石,这么一颗的价值……抵我身为工会主席一辈子的工资吧。”
应帙一瞬间失了表情,抬起去接盒子的手也停滞在半空中,他震惊道:“……你没在和我开玩笑吧?”
“还要包括年终奖金在内……当然,不贪污腐败的那种死工资。”
“……”应帙现在哪顾得上他爸到底有没有腐败,“你确定?”
“你妈妈当年送给过我一颗,当然比这个小很多,也比这个成色差,但也花了她一年挣的佣金。”应识笺说,“我们一起去找人切割打磨,做成戒指,现在放在卧室我那侧的床头柜里。”
“……”应帙重新打开盒子,看向这枚‘其貌不扬’的紫色丑石头,当然,当他抱着‘这其实是一块紫钻石’的心理暗示的时候,就越看越漂亮,甚至鼻子里都已经隐约嗅到铜臭味,“……怎么可能呢?他哪来的钻石原石?”
“这你就要问他了。”应识笺重新戴回眼镜,“我要给手头的几项紧急事务收一下尾,等你们的变异精神体出现以及再次交换身体的时候再来找我。”
“……”
应帙难以置信地捧着‘一辈子的工资’出了书房,抬眼看到遂徊举着吹风机从浴室内探出头来,他目光落在应帙手中的盒子上,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你送我的石头。”应帙说,“被我爸看到了。”
遂徊真心实意地羞愧起来:“抱歉,我是看它很像你的眼睛,又是为数不多属于我的东西,所以送给你……我以后会送你更好的,毕业后我会去当国际雇佣兵……”
“遂徊,”应帙打断他,“这块石头是哪来的,你在山里捡的?”
遂徊摇摇头,如实回答:“城主给我的。”
“城主送你的?”应帙再一次震惊,龙角和龙尾一次性冒了出来,带着透明鳍的鳞尾高高立起。
“对,但是他说这个本来就是我的东西。”遂徊思忖着摇了摇尾巴尖,“其实细想起来,这句话还挺奇怪的,不过利维坦有吃石头帮助消化再吐出来的习惯,可能是它收集的石头,被城主捡到了,那确实算是我的东西。”
“……”应帙一言不发地望着他,脸上面无表情,内心风起云涌。
遂徊明显是误会了应帙的沉默,脸颊的红迅速蔓延至耳尖,“抱歉,你要是觉得这块石头可能是被利维坦吃下又吐出来的很恶心,那就扔了,我再送你别的……”
“遂徊……”应帙抬手按上遂徊的肩膀,“你有没有怀疑过那么一丝可能性,这块石头是你父母留给你的……?”他咽下了‘遗物’两个字。
“怀疑过。”遂徊秒答,“但城主说他不知道,而且我父母专门给我留一块石头做什么呢?给我留一万特币不好吗?”
作者有话说:
南半球的太阳还没落!!!!!
(抱歉,单位太忙了QAQ
93 第 93 章
应帙:“……”
“实在不行一筐馒头也好啊。”遂徊叹息, “我有个冬天受了伤,没办法砍柴下山换钱,馒头都吃不起, 差点饿死在山里, 要不是利维坦每天出去捕兔子和田鼠给我吃,我真得死在那个严冬……”
手里托着老父亲一辈子死工资的应帙咬牙切齿:“别卖可怜。”
“我不是卖可怜。”遂徊继续叹息,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
“你是真可怜对吧?”应帙合上盒子,“我是不是对你宽容度太高了,导致你现在话这么多?”
回想两人互换身体之前, 遂徊给他留下的印象是阴暗潮湿的毒蛇, 一个总在远处偷窥他的变态;发生灵魂交换之后, 遂徊待他的态度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应帙又错以为这是个小可怜;
再对比如今……简直恍如隔世。
遂徊很识相地不说话了, 却见应帙将盒子递给他,“还给你。”
“……什么意思?”遂徊皱起眉,“为什么要还给我?”
“好好收起来。”向来最讨厌谜语人的应帙这回反倒说起了谜语, 并且在看到遂徊因此露出二傻子似的迷茫表情时,心底莫名暗爽。
“我不……”
应帙强行拽过遂徊的右手,将盒子放到他掌心,又裹住他的五指,意有所指地叮嘱:“千·万·别弄丢了。”
“……”见应帙坚持, 遂徊只得不情不愿地接过盒子, 他垂眸盯着这只掌心大小、看上去价格不菲的精致包装盒,心头倏然漫上一抹委屈,五指用力握紧盒身, 几乎要将它捏得变形。
应帙明明收下它了, 还专门用盒子装起来, 却因为和应识笺的几句交谈就不给理由地退还给他……
应主席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遂徊倏然没了侥幸心理,蔫巴巴地抱着盒子转身进了卧室,就连黑色的箭头尾巴都没了生气。
应帙看着他颓丧的背影,总感觉这个脑回路与常人迥异的哨兵好像误会了什么,但他分明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就差拧着遂徊的耳朵说这玩意很可能是你亲生父母留给你的,价值连城,我不好意思昧下来,你拿着去换一万个馒头啃吧!
他正打算叫住遂徊说得再明显一点,却倏然听到书房内传来一阵噪音,紧接着就见应识笺打开门冲了出来,身前冒出一缕袅袅灰烟,散发出焦糊味,应帙定睛一看,发现老父亲的头发烧焦一截,雪白的衬衫衣领也落上了灰,而他的右手中,正牢牢攥着一只黑色小龙命运的后脖颈。
应帙、遂徊:“……”
这只玩偶大小的黑龙有着一对山羊似的犄角,蝙蝠翅,身体像是长了鳞片的小狮子,细长的尾巴末端是箭头样的倒刺,它被攥住后颈也不规矩,正气鼓鼓地尝试拿尾巴去扎应识笺手臂,但还没得逞就被无情地没收作案武器。
“谁家的?”应识笺非常不尊重地拎着它摇晃两下。
黑龙气得张开满是尖牙的吻,嗷的吐出来一株不比巴掌大多少的火苗,它又努力尝试了两次,无果。在三双专注而凝重的视线中,这只喷火龙非常尴尬地哑火了。
“……”
因为恼羞成怒,小黑龙挥舞两只尖爪子疯狂攻击空气。
应帙好奇地凑近,近距离观察这条看起来智商不怎么高的黑龙。虽然小龙对应识笺的攻击性很高,但面对应帙,它就倏然乖顺起来,细长锋利的尾巴轻之又轻地圈住银发向导的手腕,一对金色竖瞳眼巴巴地望着他,打了个带着烧灼灰烬味道的嗝。
绝对是遂徊亲生的,没跑了。
“这么一看,又像是精神体了……”应识笺思忖着说。
他松开手,撤走捆缚住黑龙的精神力,黑龙立刻扇着翅膀飞到遂徊肩头,告状那般嗷嗷乱喊一气,又委屈地瞪应识笺一眼,嘭的消失在原地。
“脾气还挺大,”应识笺说着低头检查终端上给黑龙拍下的照片,“取名了吗?”
遂徊摇了摇头,又十分心机地说:“应帙的变异精神体是我取的名,我的这只,就让应帙取吧。”
应识笺就跟没听懂遂徊的弦外音一样,面朝应帙问:“他给你变异精神体,那条白色东方水龙取的什么名?”
“……”应帙诡异地犹豫了一秒,“应龙。”
“噗,出乎意料的合适。”老父亲不留情面地笑出了声,“那你取个什么,遂龙?”
“燧石,我想叫它燧石。”应帙转头看向遂徊说,“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遂徊自然是不会有意见,特别是联想到黑龙破壳以后第一次出现,就是为了给火柴被牛奶泡湿的他们点了火,燧石这个名字就更加有意义。
应帙又额外补充了一句:“小名就叫打火机。”
遂徊:“……”
应识笺又笑了起来,没多问什么,只让两位学子晚上早点休息,明早还要上课,随后便径自回了书房,继续加班。
……
遂徊实在拿不准应帙父亲对他的态度,说是喜欢那绝无可能,但说是讨厌,又好像也不对……因为应识笺居然允许应帙和他睡同一个房间,而不是将他赶到次卧。
这孤向寡哨的,难道就不怕他半夜和应帙做点什么吗?
“……”好像也确实做不了什么,应帙不会同意的。
遂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悄悄唤醒终端,给加上联系方式之后就没私聊过的耿际舟发了个消息——
[应帙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耿际舟回得很快,也不知道大半夜不睡觉在做什么:[怎么了?他甩给你三百万特币让你离开他儿子?]
[……]
[为什么发省略号,真被我说中了?]
不,比这个还惨,没有三百万,只有离开他儿子。
遂徊:[应帙晚上和他父亲单独聊了一会,出来就把我之前送给他的礼物退还给我了,这是什么意思?]
对面秒回:[是你没戏了让你赶紧收拾东西滚的意思。]
[……]
耿际舟幸灾乐祸的语气简直溢于言表:[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送了他什么啊?你饭都吃不起了还有钱给他买礼物?该不会是什么亲手叠的99只千纸鹤之类的东西吧?]
“……”遂徊犹豫再三,如实告知:[一块石头。]
耿际舟:[……]
耿际舟破口大骂:[你活该啊,死泥鳅,送我们太子爷破石头,我看你是疯了,还不如99只千纸鹤。]
遂徊郁闷得三分钟没回复,就见耿际舟那边噼里啪啦又打来了字:[他还给你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让我好好收起来,千万别弄丢了。]
[哈?你确定是石头?拍来我看看?]
遂徊反手从枕头底下摸出盒子,对着紫石头随手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另一边耿际舟点开图片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要不问问周如翊?环际集团大小姐,应该经常接触玉石吧?]
等到遂徊犹犹豫豫点了头,耿际舟立刻就动作麻利地建了一个三人群聊,周如翊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没睡觉,兴奋地在群里问找她什么事?还说她找的剪辑团队剪出来的生存赛精彩画面集锦帅炸了,已经让他们连夜修了,明天出最终成品之后就传到星网上去。
耿际舟比遂徊还迫切地阐明了事情始末,又将紫石头照片发进群里,周如翊那边沉默了半天,慢吞吞发来一句:[我去问问我妈,她是珠宝界的行家。]
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遂徊在群里连发了三句不要,周如翊那边却久久没有传来回音,显然是效率极高的大小姐刚发完信息就兴冲冲地去找她母亲了。
五分钟后,一条长达一分钟的语音消息出现在群里,遂徊微微撑起上身瞧了眼隔壁床上躺着的黑色人影,点开转文字,扑面而来的问号和感叹号强烈刺激着他的视网膜——
[遂徊你哪来的???我妈说这是紫钻原石!!而且品质超高!!近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大的原石,价值连城!!!……我妈让你录个视频过来!……她还问你愿不愿意卖,她很喜欢这块紫钻,愿意出钱购买……全额现金。]
“……”遂徊觉得眼前的字有些陌生,他的心速逐渐攀升,为的不是这块石头高额的售价,而是如果它真的有价值,那么它就极有可能……真的是他的亲生父母留给他的。
遂徊强行压抑着错乱的呼吸,托起石头,全方位多角度录了一个视频发到群里。仅仅是十分钟之后,周如翊就回了消息:[遂徊,如果你愿意出手,明天我妈会派人来给这枚原石做一个专业检查,如果确认无误的话,她愿意出——]
周如翊报出了一个恐怖的天文数字。
耿际舟:[……]
耿际舟:[卧槽。]
[不卖。]遂徊迅速回复,没有因为这些数不清的零产生一丝一毫的犹豫,[抱歉,我不卖。]
没一会,周如翊的账号又发来了语音,[我妈愿意再加一百万,她说这已经是非常划算的价格了,市面上不会有比她更高的出价。]
[我不是嫌钱少,而是这块石头……很可能是我父母留给我的。]
遂徊打字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短短的一句话分了好几次才成功发出去,他的这双手向来很稳,无论是拔出卡在掌心里的木刺,还是生了严重冻疮时挑开水泡撕掉死皮,亦或者精神域痛到死去活来的时候,抓狂地撕碎眼前的一切……
他的父母。
这两个抽象的称呼第一次因为一块石头产生了具象化,模模糊糊地映在遂徊的脑海。
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抛下他?
遂徊激动地瞪大眼睛,心脏一直在胸口砰砰直跳。耿际舟和周如翊一直在聊天群里刷着屏,他们同样也在好奇遂徊父母的身份,一个来自偏远地区的孤儿,摇身一变,变成了落难贵公子。
[我再也不认为你配不上应帙了,是应帙配不上你啊!阿徊!发达了可千万别忘了父老乡亲们!]耿际舟撕心裂肺。
[或许可以从这块原石入手,查你父母的身份!]周如翊正经提议,[我来试一试,遂徊你别急啊,不一定能行,但好歹有个方向。]
要找吗?要找他们吗?他们还活着吗,当年是迫不得已丢下了他,还是故意弃他而去……遂徊大脑乱成一团,忍不住猛地坐起身,小声地唤应帙名字:“……你睡了吗?”
“没有。”应帙收起终端屏幕上关于紫钻的各种科普网页,精神抖擞地转过身,“怎么了?”
“你在做什么?”
“浏览塔论坛,看生存赛的相关信息,”应帙面不改色地说,“怎么了?”
遂徊掀开被子,缓缓摸到应帙的床边,右膝抬起压到柔软的被面上,哑着嗓子道:“……我睡不着。”
“……”应帙沉默了许久,委婉地开口问,“你对你自己的身体,也能……吗?”
作者有话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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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第 94 章
遂徊:“……”
遂徊:“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又想了想:“我也可以是这个意思。”
“……”
应帙看着遂徊, 遂徊看着应帙,两人面面相觑,不一会又一齐笑出了声。
“应帙, ”遂徊心情松快了不少, 倾身跪上床,散发着干果香气的银发从肩侧垂下, 散在柔软的被褥上,他好奇地问,“你妈妈是个怎样的人?首席哨兵, 应该是那种强势但又不失温柔的人?”
“她……?”应帙斜依在靠枕上, 思索了一下, “很难形容,但肯定和强势温柔没什么关系。”
遂徊心目中英姿飒爽的银发女将军形象破灭, 变成了——白发双马尾魔法少女。
“……”他赶紧把这个污染性极强的幻想摒除脑海,以防日后见到了应帙母亲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应帙点开终端,熟练地翻找, 在相册中寻出了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画面中,应识笺穿着白色向导礼服,站在座椅后方,而一名银色短发的女性微笑着坐在椅子上, 一袭修身的黑色哨兵礼服。
随着应帙的操作, 照片动了起来,变成一段短暂的录像。应识笺低下头,和恰巧在同一时间抬头的女性对视, 两人相视一笑, 女人伸出手, 将快站出画面的男孩笑着揽回来。
遂徊的目光先是落在照片中央的哨兵身上,随后又随着她的动作,看向这名穿着小西服的男孩。
此时的应帙还没有如他父亲一样留长头发,银色短发两侧,冒出两根比笋尖还要嫩的羊角,看上去只有十岁出头的他被母亲拉回怀里,虽然本人努力板着脸装作面无表情,但腰下叶片形状的白色绒毛羊尾却像小狗似的疯狂左右摇摆。
画面定格在应帙站到应识笺身前,左手被母亲牵住,右肩被父亲搂过的那一刻。
遂徊安静地看着这张全家福,左手指尖无意识地小幅抽动两下,又被他紧紧攥住。
一切都在逐渐变好,他的精神域有了解决的途径,他得到了父母为他留下的东西,他只敢远远窥视的向导躺在他身边,给他看羊羔时期的自己。
他不该继续贪心了,但或许,他也可以再贪心一点……
……
周一中午,一周一度的学生会干部例会照常开启。宣传破冰促融的虚拟横幅撤下,会议主题改成了‘冲刺期末、喜迎长假’。遂徊坐在主席台首位,打着哈欠听台下一个又一个部长说废话。
这些好事的部长说完废话还要假惺惺地恭贺一句,说主席在生存赛上表现优异,在星网上大红大紫;还说主席慧眼识珠,和您共队那名插班生哨兵可真是厉害,打我们就跟打儿子似的。
话题的中心人物应帙泰然坐在会议室最后方的角落,垂眸慢条斯理地翻阅着哨兵电子课本。如果期末考试当天,他在遂徊的身体里,那这些记忆这些课件就是为他自己打算,如果那天他和遂徊都在本人身体里,那理解这些课件就是为了鞭笞教导遂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会议进程过半,他按揉因保持同一动作僵硬的后颈,抬起头,就看到耿际舟在主席台上朝他各种挤眉弄眼。
“?”应帙皱眉。
见‘遂徊’满脸莫名,耿际舟揶揄地朝他比划出大钻石的手势,又对口型:落难贵公子。
应帙眉头皱得更紧:“……”萝卜给工资?
见两人鸡同鸭讲,会议一结束,耿际舟立刻抢在遂徊前面杀到应帙面前,用手肘戳了他一下:“你小子还跟我装?”又贼眉鼠眼地凑到应帙耳边窃窃私语:“这事你告诉应帙没?”
“……”应帙没有傻不愣登地问什么事,短暂的停顿思考之后,他面色不变地摇了摇头,“没有说。”
“真沉得住气。”耿际舟褒扬道,“拿钱砸出来的爱都是虚假的,我们就是要凭个人魅力征服向导,患难见真情,我支持你。”
应帙隐约意识到什么,回过身,就见遂徊抱着一沓文稿快步走了过来,等人站到跟前,他试探着起了个头:“那块石头……你知道了?”
遂徊动作微顿,和他对上视线:“……你果然知道。”
耿际舟瞪了下眼睛:“你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应帙说,“反倒是你们,怎么知道的?”
去食堂的路上,三个人就‘知道’一词可以如何组句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辩论,还没等他们讨论个所以然来,三人竟然迎面碰上了应帙的父亲,应识笺。
应主席并不是一个人无聊在塔里遛弯,他的身后跟着一名黑衣哨兵,应帙在身存赛决赛圈里见到过他,是应识笺的保镖,而应识笺的身侧还有一名哨兵——
一名身材、样貌俱年轻的哨兵,但面部表情却老成又严肃,黑发棕眸,穿着一丝不苟的黑色哨兵制服,走路姿势相较应识笺也坚毅稳重许多,如果应识笺行走如流水如清风,那他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
应帙先反应过来,上前半步微微弯腰:“校长好。”
耿际舟跟在后面打招呼:“聂校长。”
聂仰止抬起眼,目光扫过耿际舟,落在了‘遂徊’的身上。他认认真真将这名黑发哨兵从头到尾扫视一遍,颔首回应:“……你们好,二位在生存赛上的表现都非常亮眼。”
应帙替遂徊接受了这道可谓是盛赞的高度评价,耿际舟作为那个明显是附带随口夸一句的,也不要脸地嘿嘿说没有没有。
不过奇怪的是,在聂校长和应帙、耿际舟互动期间,遂徊竟然一直没什么反应,既不打招呼也不动作,只注视着塔校长的脸,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他身上,这才后知后觉地收回视线,“……校长。”
“应帙。”聂仰止朝他点点头,“你一直很优秀,各个方面都是。”
“谢谢。”遂徊也替应帙接受了来自塔校长的夸奖。
“去吃饭吧,下午要是没课就去图书馆写卷子,别一天到晚看终端,眼睛都要看瞎了。”应识笺像是每一名寻常父亲那般唠叨着,他朝三人摆了摆手,和塔校长一起渐行渐远。
应帙目送他们离去,直到确认人已经走远,这才拽住遂徊手腕,小声问:“怎么了?你一直盯着校长看做什么?”
“……我看他有点眼熟。”遂徊刻意凑到应帙耳畔,不顾耿际舟嚷嚷着有什么不能说给我听的,压低了声音,“但一时之间说不上来像谁。”
“你今天是第一次见校长吗?”应帙疑惑,“他确实不爱露面,但开学第一天在台上讲过话,你那时候不是在吗?”
“有吗?”遂徊毫无印象。
眼见着耿际舟因为被见色忘友的发小孤立,正赌咒发誓要和‘应帙’断绝关系,应帙只得将遂徊的话语转变一个主语告诉耿际舟。
“就这事儿?”耿际舟又嘻嘻笑起来,变脸变得比天还快,“你当时光顾着看小应主席了,哪记得看校长那老头啊。”
“校长老吗?”应帙皱眉,“他好像和虞旌医生同届的。”
“……完全看不出来,”耿际舟说,“就他那老派的样子,像是和应帙他爸同届的。”
遂徊的关注点比较歪:“和虞医生同届?那他都当塔校长了,虞医生连个科室主任都没混上……?”
应帙、耿际舟:“……”
三人默默去食堂排队,应帙看着寡淡的哨兵餐毫无胃口,特别是看到遂徊和耿际舟点了一堆重口味的菜品,搁他面前胡吃海塞的时候,就更是郁闷。
等到吃完出来,遂徊还是没想出来校长到底像谁,应帙在售卖机前买了三瓶饮料,递给他一瓶,又将另一瓶抛给正在旁边买零食的耿际舟,“想不起来算了,聂校长他长得像不像谁,也不重要。”
遂徊开盖一口气喝完大半瓶汽水,还是有点放不下聂校长到底像谁这一点,一直到耿际舟坐在图书馆隔间里转了十分钟笔,倏然灵光一现,侧过椅子对‘应帙’小声道:“诶,你说遂徊一直觉得聂仰止眼熟,但又说不清原因,有没有可能……聂仰止是他爸?”
遂徊:“……”
“是不是逻辑一下子就通顺了!”耿际舟觉得自己是天才,“都是黑头发,这点也对上了,有钱、有权,高等级哨兵。”
“我觉得以他的年龄生不出我这么一个好大儿。”应帙凭借S级哨兵出众的听觉将耿际舟的胡言乱语尽收耳底。说着,他抬手敲了下遂徊的脑袋,“卷子做完没,没做完走什么神?”
“ 他影响我。”遂徊委屈地控诉。
“别找借口。”
“……”
应帙和遂徊在耿际舟面前基本已经没有在演了,只维持着一些表面的窗户纸,还是一捅就破的那种,但即便耿际舟觉得这两人之间的互动简直不可思议,‘遂徊’敲‘应帙’的额头让他好好写作业?他竟然依旧没有往灵魂互换那方面想,而是给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我是不是忘了吃药,出现幻觉了。
这样一想,耿际舟发现中午他好像确实忘了吃药。
应帙移过视线,看到耿际舟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药盒,里面除了他一直在吃的药片以外,还多了两种不同颜色的胶囊。
“易叔叔给你新开的?”应帙问。
“嗯。”耿际舟一口气含进嘴里,拿饮料冲了下去,“对了,我爸还让我问你,你的精神域问题要不要也让他帮你看看?”
应帙和遂徊对视一眼,同时开口:“好啊。”“不用了。”
两人因为彼此截然相反的回答沉默了一瞬,再次同时出声:“那算了。”“行吧。”
应帙、遂徊:“……”
作者有话说:
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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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第 95 章
下午1点。三人在图书馆排排坐, 计划着下午要大干一场。
下午1点30。耿际舟先趴在桌子上睡起了午觉,理由还很冠冕堂皇,说磨刀不误砍柴工, 不午休他没精神, 让‘应帙’两点叫醒他。
下午1点32。本该提供叫醒服务的遂徊眼睛也睁不开了,应帙抬头喝口水的功夫, 他也额头抵在桌上没了声息。
“……”
学习真的有那么催眠吗?应帙单手托着下巴,触控笔在指尖转了一圈,目光落在这张属于自己的脸上, 银发随意用黑色皮筋束在脑后, 嘴唇微微启开, 遂徊总是佝背的习惯好像在这段时日内改变不少,体态看起来顺眼多了。
应帙勾了勾唇角, 还是好心地没有将他唤醒。他的视线重新放回悬浮屏上,打算两点钟的时候再将遂徊和耿际舟一起喊醒。
下午2点40。阿普顿背着书包溜溜达达地来到图书馆,顺着耿际舟之前给他的座位号找到对应的隔间, 结果一眼望过去就看到三个睡姿各异的哨兵向导,一个侧趴着一个正埋一个单手托腮,无一例外都睡得不省人事。
“……”
特别是遂徊,阿普顿都走到了他们身边,居然还没有醒过来。
阿普顿非常不满意地挨个推搡他们的肩膀, “怎么回事, 来图书馆睡觉?”
应帙陡然从睡梦中惊醒,想要坐起身,手臂却压到了散落在桌上的一缕头发, 拉扯头皮痛得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遂徊也猛地睁开眼睛, 一转头就和应帙对上了视线。
……他们回到自己身体里了?
又是突如其来失去了意识, 应帙确认他之前根本毫无睡意,但当遂徊睡着之后他很快就也跟着失去了意识,他甚至都回忆不起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不过可以收集到的情报是,转换契机基本排除亲吻,毕竟这两次他们都没有接吻,但仍旧交换了身体。
搞不懂……搞不懂就不搞了。有了靠山的应帙也不爱动脑了,直接点开终端给爸爸发信息,告诉应识笺他和遂徊身体换了回来,然后细致地一一汇报今日行程,具体到两人午饭都吃了哪些菜,让伟大的应主席为他分析交换可能的原因。
“你动作就不能轻点么……”耿际舟突然被阿普顿吵醒,艰难地撑起上身,从怀里摸出又一个药瓶,晃出一枚黄色的小药片,丢进嘴里。
应帙眼角余光瞥见他的动作,皱起眉:“你要吃的药是不是太多了?”
“这个不是每天都要吃的。”耿际舟摇摇瓶子,“我爸说只要我每次做噩梦之后吃一粒就好,稳定情绪用的。”
“又做噩梦了?”应帙眉头皱得更紧,虽然耿际舟很不在意地说这类似于维生素C,不会有任何副作用,但他后续给应识笺的报告之中还是顺势带上一句对发小的关心,说耿际舟做噩梦频率过高,生存赛的五天内他几乎每晚都会半夜惊醒,因为担心耿际舟逞强故意瞒报病情严重程度,所以请爸爸务必将这个情况如实转告易承澜叔叔。
应识笺或许还在和聂校长畅谈塔今后规划,没有立刻回复,反倒是阿普顿大大咧咧抽出一把椅子强行插入应帙和耿际舟中间,掏出他刚做完的常识试卷,请二位主席为他品鉴。
“哨兵常识?”耿际舟天真地说,“给遂徊看吧,他可是学霸。”
阿普顿哦?了一声,又屁颠屁颠地把卷子递给遂徊,夸赞道:“你好厉害,体能那么厉害,没想到文化也强。”
遂徊:“……”
遂徊求助地看向应帙,得到了一道幸灾乐祸的眼神,他不敢相信这样的目光竟然能出自他光风霁月的小应主席,只得硬着头皮看向阿普顿的卷子……
第一道题他就不会。但即便他不会做,他也能一眼看出阿普顿写的答案更是胡说八道。
“……”两大学渣面面相觑,相顾无言,都从彼此的眼底看到了绝望。
最终还是全能的应帙叹口气,扛下了辅导这两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S级哨兵重任。耿际舟莫名其妙地在旁边围观,看到在应帙的细致辅导下,遂徊写下了一手糟糕的狗爬字,并且答案狗屁不通,他十分费解:“所以遂徊你刚才在吹牛?不是,你这个超级差生是怎么敢敲着应帙的脑袋瓜,指挥他好好学习的?”
应帙抬眸瞥他一眼,叹口气:“你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耿际舟:“???”
……
夜7点,一行人受邀抵达易承澜家楼下。
这幢小楼承载了应帙小半的童年,又在耿岳陷入永久沉睡的那一天戛然而止。
看着房间的灯光又一次亮起,看见易承澜从门后出现,笑着迎接他们进屋,应帙某一瞬间恍如隔世,他没资格要求失去永久结合哨兵的易承澜忘记过去,但又无比希望这名曾经的首席向导能够走出阴霾。
经过一天的清理打扫,这间久未有人居住的房屋沾染上些许生活的气息,一切还是熟悉的模样,只是物是人非。
耿际舟、阿普顿、应识笺、应帙和遂徊逐一进门,而虞楹已经坐在了客厅内,见到他们立刻起身打了个招呼,面前的桌子上是几个空的分装袋,她正在将自己每日要吃的药按天打包好。
易承澜领着遂徊去了地下室,那里是他的工作间,有着无数先进的精密检查仪器,当年甚至不逊于塔医院,即使时隔多年机器不曾更新迭代,比起部分偏远地区特种人医院也要强上许多倍。
耿际舟自来熟地和虞楹大聊特聊了起来,阿普顿一开始还在旁边内向地看着,被耿际舟刻意带了几句话题之后,没一会就也加入了他们热火朝天的闲聊队伍。
应识笺低头浏览应帙发给他的文档,里面记录了应帙今日的所作所为,看到其中一条记录写着‘16:20检查遂徊作业,10道题错了6道,气得我肝疼;结果同时耿际舟也在检查阿普顿作业,发现同样的题目阿普顿错了7道,我又好受了一点’,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但很快,他就敛了笑意,微微移过视线,看向坐在他身边的应帙。
应帙原本就在留意应识笺的反应,见他看向自己,立刻也回了视线:“怎么样,爸爸,有发现什么吗?”
“暂时没有,你爸也不是神仙,你几个月解决不了的事情,我看一眼就全知道了……”应识笺摇了摇头,又说,“下午我去问聂仰止要你和遂徊在生存赛内全程的录像和身体监控数据了,等他发给我之后,我会好好研究你们交换身体的那几次前后细节。”
“谢谢爸爸。”
“不过,”应识笺稍作停顿,“我和聂仰止交流期间,他多次提到遂徊,我细问他又说并不认识,总感觉……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另外,我找人查了一下,首都塔与各城最初拟定的资助生名单里并没有遂徊的名字,他是二审的时候突然加进来的。当然,多加的插班生并不止他一个,但……有没有可能是为了加上他,才会多加那另外几个?”
应帙:“……”
耿际舟关于聂仰止其实是遂徊爸爸的无稽之谈忽然涌上脑海,应帙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努力构思一些更加正常的设想:“……会有可能是他亲生父母在背后操作吗?”
“不知道。”应识笺说,“我只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你才没有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应帙沉下脸说,“不然你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见到遂徊的第一时间就跟我说他不适合我?那时候你还没有发现紫钻石,更不知道他扑朔迷离的身世。”
应识笺诧异地一挑眉:“还挺敏锐小咩?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你就继续猜,猜我为什么会这么说?”
“……是考验?”应帙先猜一个最离谱的,“考验我们之间的感情是否坚定?”
应识笺先是愣了下,随后放声大笑,根本停不下来,“你不是说还不喜欢他么,怎么这就到考验感情的阶段了?”
应帙无语地坐远了两米,不想和他爸继续交流。
十分钟之后,易承澜将应帙也喊到了地下室,遂徊坐在一边正在擦额头上做检查用到的试剂,见到应帙到来,他明显放松了不少。
“小帙,你进入过遂徊的精神图景吗?”易承澜边问边在遂徊的病例上记录着。
“还没有。”应帙说。
“再跟我讲一下你们的变异精神体。”
“好。”应帙条理清晰地和易承澜一一讲述他所知的应龙和燧石,又展示照片和视频,“我父亲提出它们可能并不是精神体,这一点易叔叔你觉得呢?”
“不好说,我还没有亲眼见过它们。但据你形容,它们确实和精神体不大一样。”说着,易承澜倏然笑了一下,“小舟这段时间总是和我说,你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性格和以往大不一样,但我今天看你……没有什么变化?”
“是吗?”应帙也跟着笑了笑,没说什么,只在内心唾弃耿际舟这只笨鸟反应迟钝。
易承澜终端接收到检查数据,一一看过:“没什么大问题。我和他不契合,没办法去他精神域内查看,这点小帙多帮助他,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
说着,他走到一间柜子旁边,输入密码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小药瓶,“这个,每次变异精神体出现之后吃一片,对保护精神域有益。”
遂徊乖顺地接过,点了点头,“谢谢。”
应帙瞥一眼他手里的药瓶,也跟着道了声谢。
易承澜笑起来,倏然问:“对了,你们两人测过契合度吗?正好我这里有仪器,要不要测一下?”
这一回,不等应帙开口,遂徊直接一个激动的‘要’字脱口而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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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第 96 章
关于契合度的问题, 其实遂徊已经明里暗里向应帙暗示过很多回,两人的契合度非常高。这一点应帙也深有体会,特别是生存赛里有另一名和遂徊契合的向导安迪出来做对比的时候, 这种区别就更加清晰。
应帙考虑得要多一些, 两人拥有变异精神体这件事本就惹眼,时不时就不小心露出龙的精神体融合态, 要是再测出来一个99%或者100%契合度,他们接下来的生活绝不可能平静。
诚然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会守口如瓶,但心态总归有所差别, 所以与其知道具体数值还不如不知。
但这些理智的考量对上遂徊期待的眼神, 应帙又没办法将拒绝说出口。
“测吧。”他内心自我斗争了将近五秒, 还是决定满足遂徊一直以来的希望。哨兵想要将两人之间的羁绊可视化,让周围的人都直观地知晓……这能让他更有安全感, 也能满足哨兵们本能的独占欲。
易承澜笑着站起身启动仪器,“希望你们能达到理想中的契合度。”
二十分钟后,应帙得到了一个百分比数字——
94.4%
二人的契合度为94.4%。
这实在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但相较于应帙先前设想的99和100,又显得没那么夸张,所以他得知结果的时候非常平静,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易承澜垂眸认认真真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检测数据,抬起头, 看着两人一个比一个无感的表情, 忍不住好笑地问:“怎么你们还有点失望的样子?94还不够高吗,两位灵·魂·伴·侣?”
遂徊被这特意读重音的四个字搞得有些耳热,小声嘀咕:“我以为至少有95%以上……”
“95%……”易承澜倏然笑了下, 双眸弯成月牙的形装, “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曾经有一对契合度恰好为95%的哨兵向导, 向导在哨兵陷入永久沉睡之后,一路沿着坠入深渊即将断裂的精神链接,将他从精神黑洞中拉了出来……”
“听说过。”应帙点点头,“但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就像每所学校都建在坟墓上,每所学校的湖里都死过人的传说一样。”
“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谁知道呢?”易承澜转过身收拾桌面,“你们先上去吧,我等机器冷却之后再走。”
“谢谢易教授。”遂徊乖巧地弯腰后退,然后一出门就握住了应帙的手腕。
“94.4%”他激动地说,“看到了吗?94.4%!”
“看到了。”应帙装作毫无波澜地说,“又没到95%,兴奋什么?”
“为什么不兴奋,90%以上就是灵魂伴侣了,”遂徊十分心机地在走出地下室之后故意放大了声音,“而我们的契合度有94.4%。”
应帙很无奈:“你要不声音再放大点,城主都能听见了。”
“……”遂徊眨了下眼,似乎是被提醒到了什么,当即停下脚步唤醒终端,“你说得对,我要把这件事告诉城主。”
应帙礼貌地退开半步,不打扰他人谈话,但他又着实好奇遂徊口中这个神秘而强势的城主,所以没有走远,非常想知道这名和大哥争家产失败被扫地出门,被退婚,被陷害血统不纯,只能到偏远城邦成为一名城主的哨兵究竟是何方神圣。
很快,遂徊拨出的通讯被接听,一个吊儿郎当的喑哑嗓音从终端内响起。
“哟,稀客啊。”
悬浮屏中是一个头发乱得像鸟窝,下巴满是胡渣的男人,嘴里还叼了根杂草,似乎是躺在草地里晒太阳,应帙这边已经入夜,而他那边还是傍晚。
男人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揶揄道:“想不到您还记得远在城邦里吃糠的老父亲?”
“小景哥,”遂徊唤了一个比城主要亲近许多的称呼,“抱歉,最近事情有点多,而且之前付不起网费,所以一直没有给你通讯。”
“网费还能付不起?没钱跟我讲啊……”城主抽走衔在齿间被咬得扁平的草根,“你哥虽然穷,但还不至于养不起你。”
手里握着城主十辈子工资的遂徊连忙道出这则通讯的目的:“小景哥,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那名向导吗?”
“记得,那颗精贵又高傲的玉白菜。”城主没个正形地抓了抓头发,挠出两粒草籽,“你又对他做什么坏事了?”
“……我什么也没做,”遂徊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忍不住偷瞥了应帙一眼,“我刚才和他测契合度了——”
城主没有关心契合度的问题,他只在几句流畅的交谈之中抬起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认真地看向屏幕中的遂徊:“……遂徊,你的精神好了很多,前段时间你根本没办法像这样和我对话,一直在走神,我语速稍微快一点你就理解不了。”
“我那时候精神域痛,没办法思考。”遂徊快速说,“不,小景哥,重点是我和他测契合度……”
“哟,现在承认精神域痛了?”城主再次打断他,愉悦地笑出声,“当初我问的时候一直说不疼,死都不疼。”
“……”遂徊决定不说前情提要了,直接开门见山,“我和他的契合度是94.4%。”
城主嘴角的笑容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再次笑得一口白牙,还是之前的口吻:“哦?还挺高的,恭喜。”
“……你为什么这么见怪不怪?”遂徊问,“不难道不应该表现得更惊讶一点吗?”
“不就是灵魂伴侣么?我见得多了。”城主随意地摆摆手,“跟地里韭菜似的,割完一茬还有一茬。”
“灵魂伴侣很多吗?”遂徊忍不住侧过头问应帙,后者面无表情地摇头:“不多,除我们之外,我至今就见过一例。”
城主突然来了兴致,猛地从草地上坐起来:“他在你旁边?来来来,把屏幕转过去让我看看他,我倒是想知道长得到底有多仙——”
遂徊瞬间将终端静了音,缩小悬浮屏走到角落里,背着应帙和城主窃窃私语,一看就是心底有鬼。等挂断通讯之后,他又佯装无事发生地走回应帙身边,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见过的另外一例灵魂伴侣是谁?他们的契合度是多少?”
“……是易承澜和耿岳。”应帙没有细问遂徊到底和城主说了什么,毕竟野猴子和动物园管理员也有他们之间的小秘密,“他们的契合度是90.5%。”
虽然是罕见的灵魂伴侣,却没有好的结局,阴阳相隔,天作之合的有情人,却没能走到最后。
回到一楼客厅,应帙没有立刻告诉应识笺他和遂徊的契合度,而是问:“爸,你和妈妈的契合度是多少?”
“83.1%。”应识笺不假思索地说,“怎么问这个?”
“你见过几对灵魂伴侣?”应帙又问。
应识笺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沉默了几秒,还是回答了他:“……两对。”
“两对?”应帙有些意外,“除了易叔叔和耿叔叔之外,还有谁?”
“……你不认识。”应识笺随口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小咩?”
“我想说,”应帙站起身,“你现在见过三对了。”
应识笺:“……”
应识笺:“??”
……
接下来一周时间,应帙几乎每天从床上醒来都会看到一张和昨日不一样的脸,周六是他自己,周日还没等睁眼,应帙就隐约有预感他变成了遂徊,等迷迷糊糊爬起来去洗漱,抬眼看镜子,里面果然映着遂徊的脸。
“交换频率又变快了。”他坐到餐桌前,取过筷子搅拌滚烫的白粥,“之前有最长时间一个月没有交换,现在天天都换……”
“生存赛期间你们也几乎是天天交换,和目前的情况很像。”应识笺说,“现在、生存赛以及那一个月之间的共性与区别,应该就是我们寻找的答案。”
“生存赛另说,单单比较那一个月和现在,我想不出其中有任何区别。”应帙难得如此的无力,面对一个完全超出他理解范畴的离奇事件,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其中关节,“塔和公寓之间两点一线枯燥的学习生活,唯一的区别就是家里多了爸爸你。”
应识笺看出了应帙的烦躁,笑着递给他一碟直淋了少许酱油的炒鸡蛋,“那我走?”
“……说的好像一周以后你不走一样。”应帙从口袋里摸出易承澜给的黄色药片,摇出一粒含在唇间,他左右看看,端起空杯子打算去接一杯温水。
可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手中的玻璃杯忽然一重,还有星星点点水滴溅到手背的奇怪触感,应帙疑惑地转过头,就见一条小而细长的白龙用两只前爪攀着杯沿,正张开嘴朝玻璃杯里喷水。
应帙:“……”
应帙诧异地抬眸和应识笺对视,又回头看向刚从卧室里走出来的遂徊。
小白龙吐了一整杯的水,很是满意地甩着尾巴飞到了半空中,出乎意料,它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现半秒又飞快消失,而是欢快地绕着应帙游了一圈,又栖在他的手背上,用龙爪点点杯子,示意应帙快喝。
“……”虽然非常感谢应龙的好意,但是这杯水喝起来着实有点心理负担,应帙犹豫两秒,默默把杯子放到餐桌上,拿粥水咽下了药。
应龙一片真心被无情辜负,气得滋了应帙一脸水,甩甩尾巴飞到了遂徊肩膀上。
作者有话说:
应龙:竟敢嫌弃本龙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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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第 97 章
遂徊常与这种长条类动物相处, 虽然他那只是地上爬的,而这只是天上游的。右手抬起,应龙顺势落在遂徊的小臂上, 前爪扒住他的手指, 两条龙须落在指间,尾巴又自然而然地卷住了他的手肘。
“它是怎么飞起来的?”应识笺发出灵魂质问, “又没有翅膀。”
应帙正在用毛巾擦脸,闻言从洗漱间探出头来,看着应龙一颗马头、虾须, 四只鹰爪子、一条蛇尾加背上有鱼鳍, 确实外表上没有任何能够助力它起飞的器官。
燧石好歹背后还有两只蝙蝠翅膀意思一下, 它什么真的是也没有,应帙都要怀疑应龙的两条须须里是不是藏着发动机。
和遂徊贴贴了一会, 应龙甩甩尾巴,又去找应识笺贴贴。老父亲捏着它爪子来回观察,感慨道:“要是它会说话就好了。”
这话一出, 应帙和遂徊顿时齐刷刷地看向应龙,仿佛应识笺是言灵,真会一语成谶的模样。
应龙:“……”
在万众期待之下,应龙张开嘴:“……咕。”
它的叫声非常奇妙,就好像笛音卡壳, 又像母鸡生蛋, 非常稚嫩,总之叫完应龙自己都尬住了,再也不好意思和其他人贴贴, 嗖得飞回应帙身上, 钻进他的衣领不动弹了。
“好一声龙吟。”应帙赞道, 随后就感觉锁骨被咬了一口,还有点疼,接着衣领间的异物感消失,应龙的一次外向换回终身内向,恼羞成怒,头也不回地回到精神图景再也不出来。
这之后不管应帙怎么好言相劝,它都没有出现,看得出来自尊心受了非常严重的伤。
……
周日,三人一个也没有出门,全都待在家里,最远的路程就是从卧室走到厕所,主打一个懒字。秉承着劳逸结合的观点,应帙没有像周六那样拽着遂徊去图书馆摁着他脑袋写卷子,而是给他放了一天假,让他放松身心。
但应识笺却不这么认为,这位忙碌惯了的工会主席非常不习惯现在这么闲淡的生活,没事也要给自己找事干,转身一看遂徊套着他儿子的躯壳,两腿踩在沙发上看星网上的灵魂互换小说,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想法,他施施然坐过去,交叠起双腿,“遂徊……”
遂徊面部表情瞬间僵硬,放下腿正襟危坐,将剧情进行到‘误会解除身体换回两名主角正在大do特do’的小说页面关闭,摆出当年把应帙骗得团团转的小可怜模样,小心翼翼道:“……应叔叔。”
应识笺满脸‘慈祥’地问:“功课学得差不多了?自我感觉期末能考几分啊?”
遂徊:“……”
应识笺:“这样,我出一道题考考你怎么样?”
我做对了你把你儿子嫁给我可以吗?遂徊很想这样问,但到底没敢问出口。小黑龙燧石暗戳戳地从他背后伸出爪子,拍打着翅膀飞到半空中。
与应龙一样,燧石出现在现实的时间也突然变长了,并且因为没人伤它的自尊心,它从中午跑出来之后就一直没回精神图景,强势又霸道地将整间公寓都划拨至它的势力范围,没事就巡视一圈自己的领地,发现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就占为己有,至今已经拥有了一支牙刷、一枚挂件和一个指甲刀等丰厚战利品。
不等遂徊回答,应识笺就径自点开终端快速打字,眨眼功夫就把题干编了出来,拖过悬浮屏笑眯眯地放到遂徊眼前,“做做看,不难。”
遂徊瞥一眼屏幕上的天书:“……”
原本坐在书房里的应帙捧着水杯溜达出来,他目前在遂徊的身体里,自然是将屋外的交谈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于是故意接着倒水的机会出来,顺带看一眼应识笺到底给遂徊出了什么题。
看了好几秒,应帙默默打开空白屏幕开始打草稿。
概因文化基础太差,遂徊当场放弃这道题,没有一丝挣扎,但应帙向来自诩优等生,塔智商高地,他不能接受做不出应识笺随手布置的文化题,兢兢业业埋头苦算了一晚上,结果还因为看错了数字得到了一个错误答案,被应识笺疯狂嘲笑。
应帙气得半个晚上没睡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翌日周一,他和遂徊竟然没有交换身体,还处在对方的躯壳里。应帙原本因为这连日的每天必交换一次,以为已经形成了规律,都提前和阿普顿约好周一放学一起去塔医院帮遂徊做精神梳理,现在就只能另改时间,还惹得剑齿喵的抱怨。
祸不单行,一大清早,应帙又得知了一个坏消息。
前两日,生存赛的最终得分排名不胫而走,应帙队为第一,亚岱尔队为第二。这一点应帙毫不意外,甚至踏出永略塔湖考场的那天他就有了预感,毕竟本场月考挂着破冰促融的正能量标语,怎么可能最后让一支纯插班生明显来挑事的队伍夺了冠,聂仰止校长就算是连夜潜入考委会亲自修改得分,也得把第一名焊死在应帙头上。
但亚岱尔那队却是对最终成绩非常不服,听说周五还没放学就纠集了一帮人大闹校长室,说要给他们一个说法,影响非常恶劣。
当然,聂仰止校长也不是吃素的,当即给了一人一个三千字检讨。
但罚归罚,检讨写归写,月考成绩确实也有不严谨的地方,因为变异鼹鼠的出现,应识笺插手提前结束了比赛,亚岱尔他们抗议的点也在这里,意思是如果能补全比赛的最后半小时,谁胜谁负还犹未可知。
所以他要求还原比赛场景的人物,打完整场生存赛再定评分。
“这显然不现实,任何事都没有绝对的公平,”聂仰止坐在办公桌后面,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所以我驳回了他们的要求。”
应帙点点头:“您做的对。”
“但与此同时,我给了他们另一个提议。”聂仰止抬起双眸,琥珀色的眼瞳落在面前的两名年轻人身上,黑发哨兵坐姿笔直端正,银发向导后倚在沙发背上,“我认为,这场比赛的决胜关键点在于亚岱尔和遂徊的单人对战输赢,所以我想在周五的表彰会之前,让两人再次进行一场15分钟的单独加赛,再将两人在加赛中的得分加入生存赛的队伍分中,以此得出最终分数。”
应帙:“……”
应帙神色严肃认真,非常正直地表示:“校长,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只是一场月考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全国性荣誉大赛……”
“遂徊,你要知道,这已经是非常偏向你们队伍的提议。”聂仰止打断道,“你是S+级哨兵,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会输给亚岱尔吗?”
遂徊当然不会,但是我会……应帙有口难言,求助地看向坐在他身边真正的遂徊,希望对方能够 灵光乍现,讲出一些震撼人心的大道理,但遂徊在让他失望这方面从不令他失望,跟只鹌鹑一样挤在沙发角落里,一声不吭。
“如果没有别的意见,就这么定下了,周三下午,准备好。”聂仰止沉声说,“遂徊,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应帙:“……”
就这样,两人莫名其妙强行‘被同意’了这场多出来的加赛,还被赶出了校长室。
应帙将这则坏消息告诉同队的虞楹、周如翊和楼星赫,周如翊立刻在聊天群里骂了五十来条,但紧接着她又激动地表示遂徊绝对没问题的,相信你!
楼星赫艰难看完了周如翊的五十条脏话,也温和地给遂徊加油,又说就算输了也没什么,生存赛他玩得很开心,胜负不重要。
“不,绝对不能输。”周如翊说,“不然星星肯定要委屈得直哭。”
楼星赫:“……”
没一会,虞楹也回了消息,说她没关系,什么结果都可以,然后又对生存赛上她提前退赛,拖了大家后腿表达歉意。
眼见队友们接受能力都很强大,逆来顺受,应帙无奈只能放弃也纠集一众无赖大闹校长室的PlanA,只恨自家队里都是不会撒泼的文明人。
“所以现在的问题又变成了怎么确保在周三的时候,我们在各自的身体里……”他头疼欲裂,“到底是什么交换规律?……这场生存赛是这辈子都比不完了吗,怎么还有后续?”
遂徊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只小声安抚道:“……我们要不要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就是如果周三是由你来参与加赛怎么办?”
应帙侧眸看他,“你好像有什么高见?”
“我觉得,你需要利用好变异精神体,或许是制胜的关键。”遂徊建议道,“它们不像寻常精神体那般听话,但很会察言观色,而且听得懂人话,我们可以将它们当作聪明些的宠物,训练它们。”
“……”应帙沉默了一会,摇摇头,“我不想暴露变异精神体。”
“这其实挺难瞒下去的。”遂徊说,“我这几天融合态时常不受控制地露出来,你似乎也是。现在还可以戴帽子遮掩龙角,但等精神体成年,龙角长成,一定会暴露的。与其现在遮遮掩掩,还不如早些学会如何与变异精神体协同作战,它们可是龙,若是能彻底为我们所用,受我们驱使,一定会是这世界上最强大的精神体。”
应帙难得听到遂徊说出这么一长段还挺有道理的话,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我好像有点被你说动了。”
今早出门上学之前,应龙和燧石就都在公寓里活蹦乱跳,还试图跟着他们一起去上学,被应帙无情锁在了房间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又一气之下回精神图景了。
正考虑着,午饭前应帙倏然收到了一条来自老父亲应识笺的信息,上面一个定位,还有简简单单三个字:[来吃饭。]
应帙点开定位,还以为是什么豪华大饭店的地址,结果却是一条地处偏远的小湖边,偏僻到车都开不进去,应帙和遂徊打车下来又徒步走了一里地。
远远的,应帙看到了应识笺的背影,无所事事的主席居然真的不知道从哪借了根钓竿在湖边钓鱼,一张野餐垫在不远处,身后还像模像样搭了一个篝火炉。
应识笺戴着一顶宽檐帽,听到声音回过头来,随即笑道:“来了?”
随着他的动作,原本坐在他腿上的应龙和燧石一股脑都飞了起来,绕着应帙和遂徊两人转一圈以示欢迎,然后一齐飞到野营炉旁,一龙朝架在上面的铁锅里喷水,一龙嗷的喷火点燃了底下的干柴。
做完这一切,两龙又开开心心地飞回应识笺身边,蹭蹭他,一龙得到一条刚钓上来的新鲜小鱼。
应帙:“……”
可以,不用训了,爸爸已经帮他训好了。
作者有话说:
应龙:我叫应龙,我听应·识笺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燧石:我叫燧石,我听应识·笺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是白天,真的是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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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第 98 章
这么多水应龙究竟是从哪里喷出来的?
……煮沸的龙口水还算是口水吗?
怀揣这样的思考, 应帙走到野营炉旁,锅中水面已经咕嘟咕嘟冒起了小气泡,搁在炉边的纸盒里装着几块明显是手撕开的蘑菇, 几片不知道哪里偷来的小白菜, 以及一堆切得歪七扭八的火腿肠滚刀块。
不过应帙是以为他能来吃满汉全席的,结果看着这农家乐的低级配置:“……爸, 你让我们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吃这个?”
“对,有意见吗?”应识笺提着钓桶走过来。应帙本以为里面最多装这几条贫瘠还未发育的未成年小鱼, 没想到竟然是满载, 条条都是孔武有力一鳍能给他抡飞出去的大鱼。
遂徊似乎终于有了点要去积极表现自己的意识, 抢在应识笺之前拿起搁在野餐垫上的刀和砧板,“我来, 我有经验。”
说着,他单手从桶里捏出一尾鱼,摁到砧板上, 手起刀落,下一秒鱼头就飞了出去。
应帙沉默,应识笺挑眉,两名应家人以为会看到遂徊就这样剁叭剁叭,把鱼乱七八糟地扔进锅里, 却没想到他竟然动作熟练地刮掉鱼鳃、鱼鳞, 剖开鱼肚,剔除内脏,再剁成块, 还转身问有没有料酒和葱姜去腥。
“……没有。”厨艺只有削苹果皮的应识笺完全没有想到鱼腥味的问题。
厨艺只剩下吃削好的苹果的应帙更不可能想到这种问题。
“没关系, 刚从湖里捞出来的鱼, 一般不会太腥。”遂徊很有经验地说,他低下头寻找有没有清水洗干净鱼块,结果应龙忽然从背后冒了出来,还不等应帙阻止就哗的喷一股水流,把血水和脏污外加部分鱼块冲得干干净净。
看来今天不吃点应龙的口水是不可能了……
应帙坐在野餐垫上,看着应龙跟条白色小狗似的磨蹭他,要在他身上留下气味,标记领地。应帙想了想,手指点点身前的地面:“来,应龙,到这里来。”
应龙充耳未闻地跑去蹭遂徊了。
“应龙,”应帙又重复了一遍,“到我这里来。”
应龙又飞到了燧石的身边,看燧石精挑细选的漂亮鹅卵石。
身为封建大家长的应帙无法忍受主人权威被挑衅,起身一把攥过这只可恶的白蚯蚓,“应龙,我知道你听得懂人话,别装傻。”
应龙的两根胡须无风自动,两只爪子扒着应帙的虎口,兔子似的眼抬起盯着应帙,一人一龙对视三秒,一股细小的水流噗的喷向应帙的脸。
应帙:“……”
这绝对不是我的精神体,它配不上做我的精神体。应帙闭着眼,水流沿着他的脸颊滑落,被水沾成一簇一簇状的睫毛不住颤抖。对比巴弗灭和应龙的表现,两者高下立判。
“它还小,给点容忍度。”应识笺劝道,“你小时候比他还调皮。”
遂徊瞬间警觉地竖起了尾巴,十分好奇应帙小时候到底能有多调皮,紧接着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应叔叔,那个……应帙觉醒之前的小名是什么?”
应识笺唇角一勾,朝遂徊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听。
另一边,应帙眉头紧皱地抹了把脸,听从父亲的规劝强行忍下不耐,理智地问:“应龙,这是我给你取的名字,如果你是因为不喜欢这个名字才不搭理我,你可以告诉我,我会改。”
被应帙抓在手心里的小白龙甩了甩尾巴,“……咕。”
“行,那你就是喜欢这个名字。”应帙问,“那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小白龙又甩了甩尾巴,倏然噗的一股水龙滋到应帙晾得半干的脸上。
应帙:“……”
应帙抬手就把应龙抛了出去。
驯龙?驯个毛线的龙。驯龙,从入门到放弃。
“还是研究怎么和你换回去比较容易。”应帙脸色漆黑地站到遂徊身边,转过头,却发现对方正以一种非常奇妙的目光注视着他,对上视线的同时还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应帙皱眉:“怎么了?”
“……”遂徊欲言又止,反倒是应识笺在旁边笑道:“我怎么觉得换回去比驯龙难多了?”
“爸你观察一周了,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吗?”应帙问。
“你们亲历了几个月还一头雾水,我这还只是观察了一周而已,要是这样就有头绪了,岂不是显得你们很弱智?”应识笺叹口气,突然又话音一转,“……不过我确实有了一点头绪。”
应帙和遂徊瞬间齐齐转过头来看着他。
“交换的条件大概率不出在你们身上,我认为受外在影响的可能性比较大。”应识笺努力将措辞阻止得更加严谨一些,“你们可以将注意力放在每次交换的时候,你们都遇到了什么相同的东西,这个东西可以是物品,可以是地点……也可以是人。”
“地点排除。”应帙笃定地说,“塔和永略塔湖,这两个地点没有任何相似性。”
“应帙,”遂徊小声说,“我最近看的小说里面,往往每次主角上来就排除的条件都是正确答案。”
“……”应帙面无表情地看下遂徊,后者瞬间收声。
“物品……”应帙接上方才的思考,“不好说,每次交换我固定会接触的物品,那肯定是我常用的东西……我这周每天都碰,而生存赛前的一个月我一次都没有碰过的东西……能是什么?”
应帙仔细思考之后得出了一个滑稽的答案:“……我的睡衣?”
“要把遂徊也加上。”应识笺说,“你们两人的交集。”
“我的睡衣。”应帙没有改变答案,甚至增添了两份肯定。
应识笺嘴角的笑容一顿,冰冷的目光如尖刀一般刺向遂徊,后者连忙摆手为自己的清白辩解:“不可能,从第一次灵魂互换以后,我就再没有偷拿过应帙的衣服了。”
应识笺:“……什么叫再没有?你以前还偷拿小咩的衣服?”
遂徊:“……”
遂徊无法辩驳,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不行您还是杀了我吧。”
应帙打断这两人的逗哏和捧哏,严肃地分析道:“如果说影响我们是人的话……难道是艾勒?不对,生存赛前一个月我见过他。还能有谁,总不能是耿际舟?不可能,我几乎天天见他,绝不会是他……光这样猜没有意义,我去查一下生存赛前请假没有来塔的人。”
说着,行动力极强的小应主席立刻打开学生会的工作群,将任务指派了下去。
还没出半个小时,相应的事务负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饭也没吃,迅速将请假名单交了上来,非常巧合的是,名单中还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完全符合应帙提出的各项条件,还是他们的老熟人——
虞旌。
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应帙尾巴一凉,各种阴谋论瞬间充斥脑海。
作者有话说:
让大家久等了,还短,我不是人,明天多写一千字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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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第 99 章
狂医, 疯徒,恐怖医学怪人,人体改造狂魔, 种种稀奇古怪的标签就这样凭空贴在了虞旌脑门上。不用细思就知道, 这位遂徊的主治医师想要对病人下手,有的是机会。距离遂徊首次接受虞旌诊治已经大半年过去了, 现在哨兵的肾都不一定还剩两个,又或者多出一个,现在是三肾战士。
“现在想来, 虞旌好像对你格外关注, 他还叫你小遂, 哪个正常医生会叫病人小遂?”
“……好像也还好?”没有确凿的证据,遂徊还是不希望用恶意揣测虞旌。
“你没受到虞旌什么奇怪的心理暗示吧?”应帙联想得有点多, “趁你精神域痛大脑停止思考的时候,给你下指令,再佐以药物辅助, 日后只要他一个手势,你立刻被他控制。灵魂互换会不会就是类似的原理?”
“药物辅助?”
“你的那些止疼药,都是经的他的手。”应帙说,“而且人家可能是想慢慢不动声色地控制你,循序渐进, 所以一次只让你吃一粒, 但你自己怕死得不够快,一次吃五粒……”
讲到这里,他又想到一个问题:“所以虞旌还不一定知道对你的实验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
遂徊:“!”
应识笺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安静地看着他们说出一些逻辑诡异闭环的夸张猜测。虽然他觉得应帙的推理非常离谱, 但离谱不代表就不是真相。
现实再离谱还能离谱得过灵魂交换吗?
吃完鲜美而味淡的鱼汤, 应帙当即决定取消下午的图书馆之旅,去塔医院会会头号可疑罪魁祸首虞旌。
但在这之前,应帙面向遂徊,认真而严肃地说:“这一次我们必须互相扮演好彼此,知道了吗?不能让虞旌发现端倪,我记得你之前在易承澜面前就做得很好。”
“我那回是模仿的城主,他与人交际的时候就那样。”遂徊说,“再加上一些你的小习惯和细微动作。”
“模仿得很好。”应帙拍拍他的肩膀,“这次就照着上回的来,我对你有信心。”
遂徊点了下头,随后又问:“那你知道如何模仿我么?我的习惯……”
“相信我。”应帙笃定地说。
他闭上眼睛,仿佛在仔细回忆真正的遂徊是什么模样。等到再睁眼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猥琐起来,高挺的个子驼下,稍稍含胸,眼神贪婪而凶狠,仿佛对全世界都抱有不满情绪,随时都会堕下深渊,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遂徊:“……”
遂徊按住他的肩膀,用力掰正:“把背挺起来,眼神也别故意搞这么悍,我已经有改正了,你这是刻板印象。”
“哦。”应帙小心翼翼地瞥他一眼,挺胸收腹,碧绿的眼睛目光变得清澈,紧接着又讨赏似的朝遂徊眨了下眼睛,脸上写满了我很听话,求夸夸。
遂徊:“……”
遂徊捂脸:“我平时真是这个样子的吗?好像小狗。”还是那种特别喜欢找主人邀宠的黏人醋精小狗,屁大点事都要找主人摇尾巴。
“别妄自菲薄,你是疯狗。”应帙说,“你想要把我关起来还不让我穿裤子的豪言壮语,我至今记忆犹新。”
“……为什么我那么色情且危险的人身威胁,被你重复一遍,就像是搞笑片段?”遂徊困惑,“能不能尊重我一点?我是认真谋划过这件事情的。”
应帙敷衍地点了点头,而远处继续钓鱼的应识笺却是幽幽转过头来,目光分毫不差的落在遂徊身上,如有实质一般扎得他脊背冰凉。
遂徊:“……”
……
塔医院内。
年轻而俊美的向导医生虞旌依旧是老样子,端着杯咖啡坐在办公室里写病例,不过这次比以往还要悠闲,他的桌子上还摊着一袋子花生,花生就咖啡,越喝越起飞。
看到应帙和遂徊出现,他勾起个笑,把桌上的花生壳扫垃圾桶里,理所当然地问:“小遂,小应主席,来借禁闭室做精神梳理?”
遂徊摇摇头:“不是。”
“那来做什么?”虞旌喝了一口咖啡,“总不能是来看望我的?”
被一语道破真相的遂徊微微停顿,又继续面不改色地说,“我们来开药,遂徊的止疼药吃完了。”
“嗯?”虞旌目光从遂徊移到应帙身上,“为什么还要吃止疼药?你已经给他做过三次以上精神梳理,按照我对他的病情了解程度,他目前只需要你的向导素就不会有严重的精神域痛。”
“之前我一直有给他临时标记,”遂徊搬出之前就设定好的说辞,“但频繁临时标记有耐受性,所以我现在只提供向导素,但遂徊说他晚上疼到睡不着,所以还是开点止疼药备着比较好。”
“那你再给他做一次精神梳理。”虞旌说,“精神梳理没有耐受性。”
“……”遂徊侧眸看向应帙,用眼神询问他现在该怎么回答,没想到此时此刻的应帙沉默而戒备地站在靠门的地方,皱着眉,目光落在办公室的另一扇内门上,好似沉浸在自我良好的演技之中。
“……下次吧,等我们一个黑暗哨兵朋友一起来,他可以和狂乱期的遂徊勉强打个来回。”遂徊硬着头皮找借口,“有他在,我会更安全一点。”
“阿普顿?”虞旌自然而然地说出了黑暗哨兵的名字,“他的精神域病能恢复到那种程度是我没想到的……在精神域的研究领域层面,我远不如易承澜教授。”
遂徊没从虞旌的言语和态度中发现任何端倪,又试探着问:“虞医生,生存赛前你请了快一个月的假,是去做什么了?”
虞旌倏然抬起眼,嘴角笑意又深了点,却不达眸底:“问这个做什么?”
“来找你没找到,所以好奇问问。”
“你们来找我?”虞旌又端起咖啡,杯沿抵在唇边,却没有喝,两秒后又若有所思地移开,“那怎么护士交给我的访客记录里面没有你们的名字?”
这一回,遂徊的眼神甚至都没有躲闪,也没有任何犹豫,姿态轻松地说:“塔医院还有访客记录这种东西?”
虞旌和他对视一秒,旋即无奈地笑起来,放下已经空空如也的咖啡杯:“我一个医生还得跟你个病患汇报行踪?我请假出去旅游了,顺带见了下以前的老同学,怎么,这也要问?要不要再给你看往返飞舰票?”
“没什么,真的就是随便问问。”遂徊垂下了眸,“遂徊的止疼药……”
“我给你们开一盒普通的,一个月最多吃一粒。”虞旌无奈地唤醒终端,“最近还有在吃什么别的药吗?”
应帙收回视线看向虞旌,先是摇了摇头,忽然又想起什么:“有在吃易承澜叔叔给我的精神域稳定药。”
“精神域稳定药?”虞旌皱眉问,“在身上吗,拿给我看看呢?”
因为易承澜说变异精神体出现的时候服用,这段时间应龙和燧石出现的时间又忽然变长,所以应帙在再次和易承澜确认过后,变成了一日三次,此刻确实随身带着药瓶。
他从口袋里拿出来递给虞旌,后者先是看了一圈药瓶瓶身,又从倒出一片,用镊子夹起,观察了一会,又嗅了嗅,取过一个分装袋装进去。
“我从没见过这种药,如果是从别人手里拿到的,我肯定会说就这种三无伪劣私制药物,谁吃谁傻。但既然是易承澜学长开的……他肯定有他的道理,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不过安全起见,止疼药和这个稳定药不要一起吃。”说着,虞旌结束在终端上的操作,摆摆手,“行了,既然不做精神梳理,那就去药房取药然后赶紧走吧。”
直接从医院药房取的药,虞旌应该很难在这上面做手脚,所以止疼药是没问题的?
遂徊还是更偏向于相信虞医生,所以干脆利落地弯腰,“谢谢医生。”
但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一直保持沉默的应帙开口问:“虞医生,你至今见过几对契合度达90%以上的灵魂伴侣?”
“……”虞旌后仰,靠到座椅背上,“你们俩到底来干什么的,一个二个都问我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好奇。”应帙下意识地沉着嗓音,面上保持不动声色,但紧接着他又倏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遂徊’,表情停顿了一下,改为扭扭捏捏地攥住衣服下摆,小声解释说,“就是突然在星网小说里看到这个,还挺羡慕的,但我还从没亲眼见过灵魂伴侣。虞医生接触过的人肯定比我们要多要广吧?所以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接触过现实里的灵魂伴侣?”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讲到最后还摆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怯怯地往遂徊身后躲。明明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哨兵,姿势却非常娇俏,好似要和唐僧成精的玉兔精。
做完这一切,应帙抬起头,对上了遂徊震惊至极的眼神,这人的表情莫名有些熟悉,很像当年遂徊用他的身体夹着嗓子叫艾勒哥哥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
“……”
虞旌也同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紧接着这抹诧异又变为大笑,“小遂你在搞什么鬼啊?”
演疵了。应帙面无表情地收起扭捏作态,从没想过纰漏竟然会先出在他这边:“虞医生?”
“灵魂伴侣啊……其实也没必要去羡慕,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说起来好听而已,精神力的高适配性又不代表两个人在一起就一定能过得幸福平安。”虞旌右手食指尖轻轻有节奏地敲打在桌面上,“……易承澜和耿岳,不就是你身边一对现成的灵魂伴侣么?”
“……你还认识别的吗?”应帙问,“耿叔叔陷入永久沉睡了,我没办法去接触他。”
“你还要去接触,是打算收集材料写研究报告么?”虞旌说,他交叠双腿,“是还有一对,但听说结局比耿岳和易承澜还要惨,好像是一个死了、一个疯了,再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你要真关心这些,不如问问应帙的爸爸,应主席见多识广,肯定懂得比我多。”
“……”应帙问虞旌这个问题的目的,是想要从他和遂徊94.4%的契合度下手,探寻虞旌对此的态度。他想如果灵魂交换并不是阴差阳错的结果,而是确有幕后主使,那么选中他和遂徊作为实验品,二人与众不同的点或许就在于这超高的契合度。
但没想到两对灵魂伴侣前辈的结局都这么凄惨,反倒把应帙给问震住了。
“我知道了。”他说,“谢谢虞医生。”
二人规规矩矩地走出办公室,在走廊上对视一眼,互相都从对方眼底看出来有信息要分享的意思。他们迅速来到医院外,应帙先开口道:“办公室里面有扇内门,那是个小隔间,应该是医生的休息室,我听到里面有人。”
他既然专门说里面有人,那肯定就不会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遂徊问:“是谁?”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应帙舔舔唇角,“好像是聂校长?”
“聂校长?”遂徊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
应帙自顾自地分析着:“不过聂校长是哨兵,又没有结合的向导,有个把精神域病也很正常……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刻意躲起来,难道是自尊心太强,不想被学生发现他患病?还是……他俩是一伙的?”
他思考了一会虞旌和聂仰止狼狈为奸的可能性,这两人一人出钱,一人出力,丧心病狂地将全塔学生都当作他们的实验品。
“应帙……”遂徊忍不住打断他说,“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他语气的郑重其事搞得应帙心跳也不由得开始加速,疑惑地问:“你发现什么了?”
“虞医生是不是说他出去旅游,还拜访了一位老朋友?”
“嗯。”应帙点点头。
“他桌上那袋花生,和普通花生不同,皮是浅粉色的,非常特别……”遂徊抬起双眸,和应帙对视,“那是我们那边的特产,只有我所在的城邦附近才有产。”
“所以……?”
“所以虞医生有没有可能是去见城主了?”遂徊一本正经地问。
“……这前因和后果有什么必然联系吗?”应帙嫌弃道,“花生可能是谁送给他的,而且就算他去你家附近旅游,城邦里那么多人,哪可能恰好就是去找城主了?”
遂徊隐约被他说通了,茫然地点点头:“……也对。”
“话说城主叫什么名字?”应帙随口一问,“上次听你叫他小景哥。”
“他叫景行。”遂徊回答道,“景色的景,行走的行。”
“……”应帙猛地转过脑袋,“景行?”
“……对,景行。”遂徊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怎么了?”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聂仰止,聂景行。”应帙惊讶地分析着,“还有,你说看聂校长有点眼熟,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像城主?”
遂徊愣了下,倏然也瞪圆了双眼:“……对!这么说起来,是的,他们俩五官很像!但是城主很黑,校长很白,气质又天差地别……”
说到这里,他倏然沉默了下来,并且从应帙同样沉默不语的行为来看,两人大概率是同时想到了城主给自己立的人设——
‘和大哥争夺家产失败,未婚向导被抢走,惨被扫地出门,只能隐姓埋名,成为一名小小的城主。’
如果说大哥是聂仰止校长,那么未婚向导会是谁?
……虞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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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第 100 章
按道理, 他们目前的行事重点应该落在紧张而严肃的灵魂互换谜团上,再不成也应该去图书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总之不应该被旁的什么细枝末节分去注意。
但谁又能逃过豪门恩怨兄弟阋墙的诱惑呢?
两人在医院外满对了半天信息, 又犹犹豫豫好一会, 最后还是禁受不住内心深处的考验,遵循人类本质对未知的诉求, 一前一后返回虞旌办公室,一探究竟。
小门内已经没了声响,想必聂校长已经在这段时间内通过医院的其他出入口离开, 而需要值班的虞医生却无处可逃, 见到应帙和遂怀去而复返, 他的表情明显有些崩不住:“你们怎么又来了?”
“虞医生……”应帙目光移到他的办公桌上,袋装的浅粉皮花生已经压好封口放到了桌面角落里, “我有个小问题,想咨询一下你。”
虞旌顺着应帙的视线看过去,瞬间明白了纰漏出在哪里, “……一袋花生而已,这都能看出来?”
“别的地方都没有这种花生。”应帙原样照搬遂徊的话,“是城邦特产。”
“……怪不得死活要我背回来,”虞旌不爽地说,“死沉死沉的。”说着, 他又打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两包未开封的花生, 放在桌上,“拿回去吃。”
真被他猜对了?应帙诧异地问:“虞医生,你和城主——”
虞旌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 沉重地上下点头。
“——有过婚约?”
虞旌点了一半的脑袋倏然顿住, 极为震惊地睁圆眼睛, 随后激烈摇头否认,仿佛和城主有过婚约这件事是什么奇耻大辱,“你说什么??”
“城主说他……”
应帙又重复了一遍所谓‘和大哥争夺家产失败,未婚向导被抢走,惨被扫地出门,只能隐姓埋名成为一名小小的城主。’的传奇经历。
虞旌:“……”
虞旌表情非常精彩:“这些是你们的猜测,还是景行他亲口跟你们说的?”
“城主亲口说的。”遂徊严正声明。
“……”虞旌无奈地撑住额头,“你们猜他的话里有几成是真的,几成是假的?”
通过虞旌的神色和语气,应帙保守地猜了一个数字:“三成?”
“一个字也没有。”虞旌说,“甚至他才是哥哥,仰止是弟弟。登记姓名的时候不小心给两人填反了,也没有特意去改,将错就错了。”
“你也不是他的未婚向导?”遂徊非常失望,“我以为你们是恋人,被聂校长从中作梗,用彼此的性命威胁分开,只能被迫天各一方,一年偷偷相会一次。”
“你当我们牛郎织女是么?”虞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现在的学生脑子里到底都装着什么?”
装着他在星网上看的那些狗血小说。当然,应帙吐槽遂徊的同时,也知道自己并不比遂徊好到哪里去:“我以为你们是灵魂伴侣……因为你好像对这个有很多感悟,说没什么好羡慕的,只是说起来好听。”
“有没有 可能是我求而不得,所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虞旌笑起来,“别瞎猜了,我和他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而且很可惜,我和他们都不契合。”
遂徊和应帙都用狐疑的眼神望着虞旌,后者哭笑不得:“真的,不然说不定还真成了你俩口中的三角恋。”
应帙点点头,表示接受虞旌的狡辩。
“……那城主有,”遂徊突然十分不好意思地问,“有特意关照你要多关心遂徊吗?”
“他让我别管。”虞旌说。
遂徊:“……”
“不过你把钱都拿来买强效镇痛药的事,我跟他讲了,”虞旌转头朝应帙不怀好意地笑了下,“他说人各有命,实在忍不了痛就算了,吃就吃,至少让你走得好过一些。”
应帙又点了点头,表示能理解城主的行为。精神阈狭窄的遂徊患上精神域过度防卫症,基本可以说是无解,如果不是他恰好是与他高适配的攻击性向导,遂徊真就只能在精神域剧痛中痛苦地等死。
并且高适配、攻击性向导,这两者缺一不可,无攻击性就无法让狂乱期的遂徊的听话,无高适配就无法让狂乱期的遂徊那么听话。
在不知道应帙存在的情况下,城主会说出那般类似于放弃的话,也可以理解。
虞旌没有等到应帙脸上委屈和难过的神情,有些失望,但还是把转折说了出来:“然后,他大半夜又视频过来找我哭,说让我想想办法,不能放任眼睁睁地看你去死。”
听到这句话,遂徊倏然向应帙靠近一步,眼瞳因雀跃和喜悦而泛着光。身边围着一群不会直白表达感情的‘傲娇’,他大概是鲜少接受这么平铺直叙的好意,不由得因此紧张起来。
“但我也确实没办法,除了给你的镇痛药打一点折之外,什么也做不了。”虞旌无奈地叹口气,“我明明精神阈并不狭窄,但偏偏和对我来说重要的哨兵都不契合,奇了怪了。”
都解释通了,应帙心想,为什么虞旌对遂徊的态度过分亲切,为什么在两人初次一起来塔医院的时候,会特意要求他给遂徊向导素,并且愿意答应他那么多条件,加上承担风险,也要支持他去紧闭室安抚遂徊。
另外,当时虞旌承诺为他写见义勇为表彰信,还说可以支持他下学期连任学生会主席,这一听就是能在塔校长面前说得上话,但分明他的父亲是前任塔校长,原来新上任的塔校长是他的故交挚友……
好一个关系户。
应帙没有办法再猜忌虞医生了,甚至连怀疑都不想再往他身上怀疑。如果现在还要说灵魂互换的罪魁祸首可能是虞旌,就得追根溯源到城主也难逃干系,毕竟两人关系密切,于情于理,应帙都不想思考这个可能性,这对遂徊来说太残忍了。
浪费了半个下午的时间,二人带着两包粉皮花生无功而返,回到公寓里发现沉迷钓鱼的老父亲竟然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星网新闻,两条龙一左一右地挨靠着他,扮演忠诚的龙骑士。
“它们为什么还在外面?”应帙很不理解地从药瓶里摇出一粒药片,放进嘴里,取过应识笺面前的半杯温水送服,等到喝完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杯不会又是应龙的口水吧?”
“你连它的口水都不敢吃,也配当它的主人?”应识笺笑着看向他,应帙无语地晃了晃杯底最后一点水,放回茶几上,忽然问应识笺:“爸,你知道一对一死一疯的灵魂伴侣吗?”
应识笺脸上神情没有任何不自然,那抹不耐烦也表现得恰到好处:“又是灵魂伴侣,你的话题就离不开它了是吗?我知道你和遂徊是灵魂伴侣了,94%,我知道了。”
遂徊暗戳戳从厨房间往外露出个脑袋,手里举着半瓶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碳酸饮料,严谨补充道:“是94.4%。”
“……”
奈何应帙是个刨根问底的性子:“是虞旌跟我讲的,他说他知道两对灵魂伴侣,其中一对是易叔叔和耿叔叔,另一对下场很惨,一死一疯……是爸爸你知道的那对吗?”
“……不是,”应识笺垂下眸,摇了摇头,“我认识的那对……”他停顿了一下,模糊地形容道,“过得还不错。”
“还不错?”应帙想了一下,“可以告诉我他们是谁吗?”
应识笺不耐地抬眸和他对视:“你突然怎么这么多好奇心?”
“因为我也有灵魂伴侣,所以对同类产生好奇,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高适配性只是精神力的契合,和其他没有关系。”应识笺皱眉,语气倏然强硬起来,“别说得好像你就已经非他不可了一样,还灵魂伴侣?我还是那句话,你们不适合,我不同意。”
说罢,他直接起身去了书房,用力摔上门。应龙和燧石在沙发上对视一眼,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山雨欲来风满楼,嘭的消失在空气中。
应帙原地站着,视线定定地注视着闭合的房门,巨大的摔门声响让他听觉敏锐的耳朵有些不适,但他目前无暇顾及。一些人类的劣根性在心中蠢蠢欲动,特别是在应识笺大声说出那番不留情面的话语时,厨房间悄然关闭的推拉门。
你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那我就要和遂徊在一起,我现在就答应他,我现在就标记他。
应帙闭上眼,努力平复着这些不理智的念头。
太莫名其妙了,虽然应识笺确实一上来就明确表达过不支持他和遂徊结合,但这些天以来,应识笺对遂徊的态度分明很亲切很温和。
应帙假设他的儿子突然某一天带回来一个全身病的穷比黄毛,而且还说非他不可,应帙绝对直接打断黄毛的腿扔出去,哪可能对他那么和颜悦色,还请他喝鱼汤?
“……”所以应识笺到底在想什么?应帙十分费解。
他叹口气,最后再看了眼书房门,转身走到厨房间前。
他正抬手正准备开门,却听到里面传来了什么奇怪的声音,应帙动作一顿,倏然意识到遂徊该不会是里面哭吧?
他犹豫半秒,还是咬着牙推开了门,“遂……”
应帙抬眼,看到遂徊将长发完全盘起,戴上了围裙和塑胶手套,手里死死握着一把菜刀,一双紫眸中满是暴戾和凶光,明显不是打算做菜而是要去把人做掉。
“等等,那是我亲爸!”
作者有话说:
o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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