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第 101 章

    十分钟后, 遂徊脱掉整套用以掩藏指纹毛发的犯罪设备,委屈巴巴地站在厨房角落,垂着脑袋沉默不语:“……”

    应帙双手环抱在胸前, 看着眼前这个差一点就成为他杀父仇人的哨兵:“事到如今, 你还装什么可怜?”

    “我没装可怜……”遂徊更委屈了,“你为什么总觉得我在装?”

    “如果十分钟之前你没有拿着把菜刀打算去把我爸砍了的话……”应帙叹口气, “我可能还会信你一点。”

    “我们为什么不合适?”遂徊问,“这话若是放在两个月前,我也觉得我们不合适;但是现在……”流浪狸猫抬起爪子, 气宇轩昂地踩进投喂人家里, “我们94.4%契合度, 我是S+级的哨兵,你是我唯一的向导, 凭什么不合适?”

    “哦?”应帙并不讨厌遂徊这般自信的口吻,但不妨碍他故意打压一下这只翘起尾巴的家伙,“现在不是你打断我肋骨的时候了?”

    遂徊嚣张的气焰顿时又灭了下去, 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但说出来的话却依旧跋扈:“这是你想要得到一名S+级哨兵所要付出的代价……你自己亲口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鬼话?”

    “你说过。”遂徊语气坚定得好似要入党,腰后的黑色箭头形状鳞尾摇得飞快,“你愿意支付吗?”

    见应帙只用目光端详着他,不做回答, 遂徊又赶紧推销自己:“全世界仅此一例的S+级哨兵, 亲生父母大概率是亿万富豪,和我结合,立刻成为豪门大少的向导, 发簪上都给你镶紫钻。”

    “关于父母的事情, 你还挺看得开?”应帙一直避免在遂徊面前提起他的父母, 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提及,还是以一种轻松调侃的口吻,这让应帙有些放下心,“已经以豪门大少自居了?”

    遂徊笑了起来,嗓音轻缓而诱惑:“应帙,我想带你私奔。”

    “私奔到哪里?”

    “到山上,到我的小木屋里。”

    “然后呢?”

    “然后把你关起来。”

    “这是私奔吗,这不是绑架吗?”

    “……给裤子穿的。”

    “那我还要谢谢你。”

    ……

    周二。

    两人依旧没有换回本体。

    事业心极强的小应主席再次开始尝试驯龙,结果应龙竟然死赖在精神图景里,怎么劝都不肯出来,让应帙一腔怒火无处宣泄。

    为什么这段时间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利?

    课间,他上楼去1班找遂徊,却在楼梯拐角处看到了一个人慢慢往下走的耿际舟,两个人明明距离非常近,但耿际舟却像是没有见到他一样,半闭着眼睛,磨磨蹭蹭地虚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走。应帙隐约察觉到不对劲,唤了声耿际舟的名字,抬步往他那边走。

    耿际舟恍若未闻地又向下踏了一步,倏然一脚踩空,整个人就往楼梯下方摔。

    应帙迅速迎过去,伸出左手,从下方稳稳当当地把他揽在胳膊中,耿际舟好似这才回过神来,惊魂未定地抬起头,“遂徊……?”

    周围的学生都往他们两人身上投注视线,有些人认出他们来,但也仅仅是止步两秒,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你是没睡醒吗?”应帙责问,“在走什么神?”

    “是没睡好……”耿际舟额前的头发还有点湿,很像是刚去厕所洗了把脸清醒,但还是精神恍惚。

    “你失眠了?”应帙想要扶着他下楼,但耿际舟摆了摆手拒绝了,应帙便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走下楼梯。

    等到安全抵达一楼,耿际舟这才回头看向‘遂徊’,他的脸色有点差,但笑容依旧熟悉,调侃的语气一如更是寻常:“我怎么感觉你比应帙还要关心我?爱屋及乌?”

    “为什么会失眠?”应帙这两天总是被人刻意转移话题,他没办法对应识笺和虞旌刨根问底,但面对耿际舟这个同龄人,他还是能够强硬起来,“你是有心事?”

    耿际舟沉默了几秒,在应帙冷绿色的眼瞳注视下,无奈地叹口气:“最近夜里频繁做噩梦,每次醒来都好累,心脏跳得像是要从气管里跃出来,特别难受。”

    “所以你就不睡觉了?”应帙猜测。

    耿际舟好像是觉得这事讲出来有些丢人,特别倾诉对象还是发小处于暧昧期的哨兵,他避开视线:“……差不多就这意思吧。”

    “易叔叔知道这事吗?”

    “我跟他讲了,”耿际舟说,“但他也没有办法解决我做噩梦的问题。”

    “所以他知道你做噩梦,但不知道你的噩梦严重到让你不愿意入睡。”应帙瞬间逮捕他这点小小的语言陷阱。这下耿际舟彻底没话说了,只能摆摆手:“别管了,赶紧去找你的应帙甜蜜吧,我……”他打了个哈欠,“去外面转两圈,晒晒太阳,补充阳气。”

    “……”

    耿际舟刚走出去两步,右手臂忽然被人握住,应帙面无表情地拽着他往前走,“去塔医院。”

    “不是,你——”

    不等耿际舟拒绝,应帙就伸手拦住一辆校车,强拉着人上了车。

    虞旌再一次看到‘遂徊’的脸时,表情一时间非常精彩,又发现和他一起来的向导并不是熟悉的银色长发,忍不住打趣道:“哟?今天换了一位向导?”

    “我和他可没关系。”耿际舟急忙连连摆手否认,“清清白白。”

    应帙懒得搭理这两个向导,声调平稳无澜:“他精神状态很差,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虞医生,你有什么办法吗?”

    “……你是不是把我想象得太全能了?”虞旌无语,“什么性别,什么病都往我办公室里带?你的精神域过度防卫症我好歹还专业对口,他的心理精神问题也来找我?”

    应帙意识到是他过于心急,面色稍稍缓和一些,软下语气:“抱歉,那我应该去找哪位医生?”

    办公室外,一名向导护士走进来,将咖啡外卖的袋子放在虞旌办公桌上。见到续命咖啡到位,虞旌的态度也缓和了,打开包装之后还挑起个笑:“找我就对了。”

    应帙:“……”

    “去里面床上躺着,把隐私帘拉上,”虞旌吸了一口冰咖啡,打开抽屉,“我准备一下。”

    话都讲到这份上了,耿际舟也找不到逃跑的理由,只能不甘不愿地小声说:“别跟我爸讲我来塔医院……他要知道了,会很伤心的。”

    应帙嘴上说的是好,我一定不告诉他,心里想的却是不,我一定会告诉他。

    耿际舟慢吞吞进了内室,拉上帘子,应帙上一秒刚被虞旌赶出办公室,说不要妨碍他诊治,下一秒虞旌又去而复返打开办公室门,招招手让应帙进来。

    应帙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走到内室,拉开隐私帘,就见这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耿际舟竟然已经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他的眼睛下方青黑,眉心微微蹙着,挤出一个川字,神色疲惫又痛苦,即使睡着了也不得安宁。

    “你们是不是想逃课,所以故意跑我这里,假装有心理问题,实则就是来睡觉的。”虞旌玩笑道。他收起准备好的监控设备,打算先让耿际舟安静地睡一会。

    为什么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应帙思索着,在那场灾难中落下的病根分明已经逐渐痊愈,为什么现在耿际舟的状态这么差?

    ……易叔叔难道没有察觉到吗?

    应帙莫名有些不安,他退出内室,目光落在手指上,又慢慢抬起,“虞医生,上次你拿走的那粒黄色的小药片,有去做药品成分检测吗?里面有没有什么容易引起人体过敏的成分?”

    “没有,我就是象征性做个备份,担心你们吃出问题赖上我们,预防医闹。”虞旌咬住咖啡吸管,把圆形咬成方形,“这药不是易承澜给你们的?要是有疑惑,直接去问他不就好了?”

    应帙想想也对,留耿际舟在办公室里继续睡觉,自己出了门,点开终端,手指先是落在易承澜的联系方式上,停顿了一会又移开,划开几个名字,将视频拨给了北极熊哨兵虞楹。

    对方接得很快,看上去心情还不错,带着抹额脸上有运动后的汗珠,她用搭在脖颈上的毛巾擦了把汗,“遂徊?”

    “嗯,虞楹,你最近状态怎么样?”应帙没有表现出异常,仿佛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常问好。

    “还不错啊。”虞楹笑着说,“精神力等级稳住了,目前没有再下降。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同的仪器参数和灵敏度问题,我昨天测,还高了一点!”

    怪不得这么高兴……

    应帙恭喜了她两句,又淡淡接了一句:“耿际舟这两天精神状态不太好,一直在失眠,你去易叔叔家复查的时候,有注意到吗?”

    “抱歉,我没留意……”虞楹想了想,“是不是触景生情啊?我每次去都会看到易教授对着房间里的什么东西发呆,一个裂口的杯子,一个破旧本子……耿际舟会不会也是这样?要不你劝他回宿舍睡?”

    好像也有这种可能……应帙挂断视频,思索着是不是他过于敏感了,想得太多。

    就在这时,终端倏然收到了生存赛考务组发来的消息,提醒他记得明天下午四点去体能馆,进行15分钟的加赛。应帙被耿际舟分走的心思顿时又绕了回来,头疼欲裂地想着他的生活和学业还一团糟糕,大家都自求多福吧。

    就这样怀揣着视死如归的念头,应帙在周三的晨六点睁开眼睛,他惊喜地发现——

    换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不嘴硬了,不是中午,但是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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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2 第 102 章

    居然不是让他靠主角光环单枪匹马在体能馆, 和一个货真价实的S级哨兵外加他的鬣狗精神体硬拼;

    也不是戏剧化的在临上场最后一秒千钧一发之际,他和遂徊才惊险刺激地交换身体;

    更不是玩欲扬先抑,加赛现场由他先上, 被反派无情碾压, 然后中途各种走马灯回忆往昔,忽然灵魂互换, 再由无敌哨兵遂徊粉墨登场,激情打脸亚岱尔。

    三种版本的剧情都已谱写完毕,结果一睁眼全被撕了, 两人就这么普普通通、平平无奇地换回各自本体内, 顺利得让这段时间一直在为倒霉运势头疼的应帙感觉不可思议。

    遂徊醒来之后也非常高兴, 一是为应帙不必替他上场挨揍而高兴,二是为应帙不必上场替他毁掉无一败绩的传说而高兴。

    即便是山区里跑出来的淳朴野猴子, 也会在星网的大肆鼓吹之下产生一些虚无缥缈的虚荣心。特别是周如翊花大价钱找专业团队制作的精彩操作视频在外网疯传,遂徊挡在应帙面前用滑雪板击飞标记弹的片段播放量达千万,遂徊不可避免地因此产生了一些偶像包袱, 不想输,更不想输给讨人厌的亚岱尔。

    “谁说我一定会输?我很强的。”应帙站在镜子前面一点一点梳着头发,忽然感觉打理长发真麻烦,还是遂徊那一头手抓一抓就能搞定的短发方便。

    “我没说你会输。”遂徊口中含着牙膏泡沫,声音有些模糊,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不好赢。”

    “那不就是觉得我会输?”应帙接了一杯温水, 转身迎面和打开卧室门从里面走出来的的应识笺对上了视线。

    “换回来了?”应识笺系上睡衣最上方的纽扣。

    应帙讶然地问:“爸,你怎么一眼就能看出来……?”

    “因为我是你爸。”应识笺给了他一个‘这不是废话’的眼神,“记得把昨天的行程表记录好发给我。”说着, 他错过应帙, 转身进了盥洗室。

    遂徊搓完脸, 抬起头就从镜面中看到了应识笺瞥来的目光,他下意识地身体紧绷,眉眼间有些许的不自然,却没有如应帙预想那般流露出逃避或者抵触的神色,而是坦然地转身打招呼:“应叔叔早上好。”

    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份平静让应识笺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随后,应主席微微一笑,“今天下午加赛?”

    “对。”遂徊垂眸说。

    “聂校长周一就邀请我去做评委,我答应了。”应识笺笑着说,“好好表现。”

    “……”

    遂徊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好像非常镇定,结果出门就原形毕露胆战心惊地问应帙:“你爸爸说让我好好表现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好好表现的意思?”

    “他是不是要故意给我打低分?”遂徊已经预感到了他下午被吹黑哨又无法反驳的悲惨遭遇。

    “怎么可能?”应帙转头看他:“他好歹也是中央特种人总工会的主席,犯得上为这么一个塔低年级月考作奸犯科?”

    “那他为什么,”遂徊斟酌了一下用词,“突然对我这么和颜悦色?”

    应帙想了想,“或许他在PUA你?”

    “……”

    ……遂徊确实被应识笺PUA到了,一整天都在想着好好表现的事情,比正式赛还要紧张,搞得耿际舟在午饭期间都忍不住安抚他:“别想太多,遂徊,到时候必赢的比赛再打输了。”

    “我倒是不担心他会输……”应帙垂着筷子戳了戳白米,“我只担心他过于想要表现,下手没轻重把亚岱尔给打死了。”

    耿际舟:“……”

    “你今天吃这么少?”应帙倏然开口问,他的目光落在耿际舟的餐盘上,“身体还是很不舒服吗?”

    昨天耿际舟在塔医院从上午一直睡到傍晚,直到虞旌临下班前把他叫醒。不过他虽然不再因为缺觉而恍惚,但精神依旧稍显萎靡,兴致也不怎么高。

    “我挺好的。”耿际舟放下筷子,“天太热了,没胃口而已。”

    遂徊埋头在米饭堆里猛猛吃,闻言鼓着腮帮子抬头,看到耿际舟餐盘里几乎没动的糖醋排骨和烤鸡,暗暗唾弃对方浪费食物,又默默低头继续啃无味的白菜和蒸鱼。

    吃完了饭,耿际舟开始了他的嗑药表演,从裤子口袋里左摸出一盒药,右摸出一板药,接着低头找了好半天,拍遍身上的没一个口袋,突然哎呀一声:“糟糕,我有瓶药忘带了。”

    “你快能孤身开一家药店了。”应帙无奈地看他,“忘了带什么?”

    “就那瓶黄色的药片。”耿际舟抓抓头发,耳后长出了几根橙色羽毛。

    “你说功效类似于维生素的那个?”说到这里,应帙转头看向遂徊,正要开口,却发现这名哨兵的目光落在了——他餐盘里的菜上。

    小应主席的口味一如他的精神体山羊,不喜欢吃肉,就喜欢啃草。好好一道茶树菇牛肉,茶树菇吃完了,牛肉全部剩下;一道青椒炒肉丝,青椒不见了,肉丝竟然都还在。

    “……”应帙无言将餐盘移了过去,遂徊兴高采烈地接过来,然后起身去接了一杯温水,把每片肉不厌其烦地往里浸一遍再吃。

    应帙从没见过这么没有追求的豪门大少,就嘴馋这么一点残羹冷炙。

    被遂徊这么一打断,应帙倏然想到什么,没有再向他要药,反而和耿际舟说:“没带要不就先别吃了?反正只是营养品……我怀疑你是不是对里面的什么成分过敏,或者是有什么副作用……虽然我这么说真的很像不听医嘱的愚昧患者。”

    “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耿际舟故意板起脸,“我以后就听应医生的,什么易承澜?哪来的赤脚兽医?”

    说罢,他大声笑了起来,又说:“放心啦,这个是易爸爸当年特意给耿岳爸爸做的,可以稳固精神力,成分是什么我都清楚,没有我的过敏源,更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应帙无语地看着他,再移过眼珠,看到还在埋头苦吃的遂徊,终于禁不住勾起唇,长叹了一口气。

    他先是叮嘱蠢鸟,“你好好养病,”又拍了下笨蛇,“你好好学习。”

    自诩绝世聪慧的山羊总结道:“别忘了我们还约好长假一起去环际集团大小姐家里涨见识。”

    耿际舟猛地收起笑,严肃问:“你为什么要说出这么像Flag的话?总感觉肯定去不成周如翊家了,要么是我去不了,要么是遂徊去不了,要么我们两个人都不去了。”

    应帙:“……”

    应帙:“滚蛋。”

    下午三点半。

    中午快把食堂大妈的电饭锅都吃穿了的遂徊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比赛场地,在此之前,他对应帙赌咒发誓,说他一定会赢,敬请等待他得胜归来的好消息。

    发完这些大言不惭的狠话,他又小声凑到应帙耳边:“最近你一直没给我标记,我待会进行过激烈的体能运动,精神域可能会非常不稳定,你能不能……”

    他声音越来越轻:“给我一个□□交换?”

    “……”应帙缓缓扬起一边眉梢,似笑非笑地看着遂徊,没有回答。

    黑发哨兵眨了眨眼,知道自己层层包装的丑陋目的被一秒识破了,于是干脆耍起无赖,软下嗓音向掌控两人关系主导权的向导央求:“……好不好?”

    “……可以考虑。”应帙松了口。

    不得不承认,他很吃遂徊的这套,直白而缠绵地表达爱意和欲求,应帙能感受到遂徊浓烈的喜欢,不为其他任何,身世、钱财、荣誉……仅仅是单纯被他这个人而吸引。

    但他还是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能高分获胜的话。”

    “就这么说定了。”遂徊没有给应帙任何反悔的余地,踩着要把亚岱尔摁进土里的步伐,极为坚定地进了准备室。

    应帙到观众席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羊耳朵在头顶时不时甩动两下,等待着评委席的考官们一一入场。

    应识笺和聂校长是最后到的,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体能馆,像极了背地里做好了阴暗违法交易,打算打黑拳吹黑哨。

    二人刚入,座主考官立刻开始介绍加赛规则,紧接着就毫不拖泥带水地宣布比赛开始。

    遂徊和亚岱尔在准备室估摸着已经打过一回合了,双方脸上都带着伤,哨音刚吹响,两人站在起点直接扭打在一块,放着裁判在旁边各种手舞足蹈地大喊请开始比赛,请遵守加赛规则,你们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请不要浪费机会。

    加赛场地内摆满各种训练道具,为了能让精神体也发挥作用,没有采用模拟训练机偷懒,看得出来考务组还是很用心地布置准备这场临时加赛。

    但谁能想到唯二的两名加赛选手不安套路出牌,硬生生站在起点处拳拳到肉地打了五六分钟,愣是一只脚都没踏出起点线。

    其他几名评委考官全都坐不住了,一个二个起身张望,互相询问这是否符合比赛规则,然而坐在评委席最中间的聂仰止却是茶都喝上了,看起来更加证实和应识笺有违法交易,就是要将胜利送给应帙的队伍。

    看到遂徊和亚岱尔出准备室脸上都有伤的时候,应帙第一反应一定是亚岱尔挑衅遂徊,而遂徊这傻子哨兵脑子一热跟人干架。但现在看来,事实完全相反,不知道背着人的野猴子到底得多精,肯定是他挑衅亚岱尔,并且还是专挑人软肋戳,才能让亚岱尔这么不顾一切放着他好不容易闹来的翻盘机会,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干架环节。

    毕竟认真比赛,遂徊无法保证分数会不会被反超,但单论打架,他肯定不会输。

    但令应帙奇怪的是,起点处的两人就这样缠斗了将近十分钟,竟然还没有分出胜负。要知道在生存赛期间,亚岱尔单对上遂徊就是被压着打,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同为资助生的亚岱尔才会对遂徊抱有如此大的敌意。

    应帙站起身,拾阶走到观众席的围栏前,双瞳在这期间化为矩形,黑色羊角生长而出,弯曲而尖锐地盘在头顶,他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比赛场地,看到遂徊后退和亚岱尔拉开身位,喘息急促到有些不正常。

    是精神狂乱的前兆?

    赛前应帙并没有给遂徊标记,也没来得及为他精神梳理,确实可能目前的精神域还不够支撑他有如此强烈的打斗,但应帙莫名又觉得遂徊的反应有些不像过往他陷入易感期的模样。

    遂徊攥住领口,一副呼吸不过来的模样,但亚岱尔可不会管他身体有什么不适,下一秒就和鬣狗一起红着眼睛扑了上来,遂徊想要躲开却不慎被他扑到,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确实有问题。应帙转身想要走下观众席找裁判暂停比赛,以遂徊正常的反应力,不可能躲不开这一击。

    但还不等他迈出一步,身后忽然传来惊讶的喊声,他快速回过头,就见一条粗壮的蛇尾缠住亚岱尔的腰,把他整个人举到半空中,随即狠狠地扔了出去。

    ——遂徊下半身化蛇,进入高度融合状态了。

    作者有话说:

    道歉的话语,想必大家已经听腻了,但我必须说我从评论区找到了灵感,我的更新时间可以用一个词语来准确形容:循环更新,谢谢大家的等待,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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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3 第 103 章

    未处于精神狂乱期的哨兵, 却出现了高度融合态?应帙单手攥住观众席围栏,目不转睛地看着正在场地内警觉爬行的红褐色蛇尾哨兵。

    不过这条蛇尾却不是应帙过往看到的那条似蟒的七八米长尾,遂徊目前腰部以下的鳞尾仅仅两米来长, 而且奇怪的是, 尾巴上的鳞片并不是平滑润泽的菱形蛇鳞,而是更加立体锋利的龙鳞, 蛇尾尖端也不再是简单的平滑弧线收束,变成了一根带着锋利的多重箭头状尾槌,上面布满了望之生寒的细密棱刺。

    虽然遂徊表现得有些异常, 但却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用蛇尾卷住亚岱尔将人扔飞出去之后, 他就停下了动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尾巴, 尾尖左右摇晃,翠色眼珠子也跟着一左一右地盯着看。

    倏尔,他很是兴奋地抬起头, 环顾整个体能馆,目光灼热,瞳孔中雀跃着藏匿不住的兴奋。很快,他就在空旷的场地里找到了想要分享快乐的那个人,身姿高挑面容俊朗, 一袭银发格外显眼。

    看到应帙的那一瞬间, 遂徊双眸亮得像是在发光,尾巴尖快速摇晃着,仿佛求偶期的巨龙在炫耀和展示他引以为傲的尾巴。哨兵并不疲惫, 但胸膛却起伏得厉害, 喘息声很重, 训练长裤和哨兵内衬被蛇尾撑裂,滑稽地挂在尾巴上,但此刻的遂徊仍旧像一颗璀璨的星星,对着心仪的向导散发着他的夺目耀眼。

    应帙心脏怦怦直跳,异样的情感在腹腔中不断燃烧翻腾。他面无表情地握住栏杆,指甲和指腹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将目光从遂徊身上移开。

    评委席上,聂仰止慢慢放下了茶杯,琥珀色的眼深沉地注视着场地内的蛇身哨兵,一对灰熊耳朵从发丝中钻出,慢慢地转变弧度,警惕判断着局势。

    被甩出去的亚岱尔从地上爬起来,指着遂徊的蛇尾朝裁判大骂这家伙开挂。虽然裁判也觉得这种高度融合态很bug,但是这场比赛里没有任何规则禁止特种人使用融合态,他看向评委席,确认无一人有意见之后,宣布比赛继续进行,但也忍不住同情地劝了亚岱尔一句:“你们还有4分钟的比赛时间,请不要继续浪费。”

    对于亚岱尔来说,打败遂徊的优先级是高于生存赛取胜的,即便加赛的机会来之不易,但如果能把遂徊摁在地上揍,一场月考输了就输了,他爽就行。反正他目前在塔里声名狼藉,论坛里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叫他‘帽子哥’,叫朱明文‘告白哥’,真的能把人活活气死。

    但现在……谁他妈要和这么个怪物打架?

    鬣狗精神体嘭的消失,亚岱尔一跃跳进比赛场,迟来地开始通过各项关卡获取分数。在他身后,遂徊双目赤红,面部因为獠牙撑开唇齿而显得狰狞,他摆动蛇尾,一下子——

    一下子就摔到了地上。

    “……”

    正面砸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遂徊又撑起身体尝试移动,但正因为还有理智,习惯了人腿的迈步走动,他游弋得非常困难,根本等于在地上蠕动。

    和亚岱尔相反,生存赛的胜负对于遂徊来讲至关重要,听着耳边的得分播报,他越发急躁,努力回忆着太攀蛇利维坦的移动方式,但蛇是完全贴在地上爬行,遂徊又有一具人的上半身,再加上刻进本能的人类行走方式,短短四分钟根本不够他掌握这条突然出现的蛇尾。

    哨兵是情绪化的生物,他们暴躁易怒,容易被情绪裹挟,从而陷入各种各样的精神域症状,只有向导素可以解决这一问题。

    精神阈正常的哨兵可以从大部分向导身上蹭到向导素,缓解情绪,就如亚岱尔,体能馆内半数的评委都是向导,裁判也是向导,他们不会故意释放向导素,但也不会刻意收敛向导素,所以亚岱尔很容易就能获取到这些白给的向导素,即便他被遂徊的言语和行为刺激得几次大脑充血,也依旧精神域正常。

    但遂徊不一样,他的精神阈狭窄,只能感知到应帙的向导素,位于观众席上的应帙又无法将向导素传递给他……

    在加赛进入最后一分钟倒计时的时候,亚岱尔飞速算了一下分,他只需要再击杀三名机器巡逻动靶就能反超一组的分数。他将标记弹一一装进弹匣里,尾巴停止摇晃,鬣狗耳朵警觉地立起,就在他跃出掩体持枪瞄准的一瞬间,一道巨大的黑影倏然从天而降。

    亚岱尔原本以为黑影是冲着他来的,却没想到黑影砸向了他瞄准的那只巡逻机器人,布满尖棱和倒刺的尾巴恶狠狠甩过去,直接把机器人给干烂了。

    手握可爱小枪枪的亚岱尔:“……”

    他再次指着三分钟不见尾巴又变得更长了的遂徊怒吼道:“我抗议!这绝对算作弊了吧?”

    没有人回应他,只有遂徊咆哮着用尾巴疯狂扫烂剩下机器人的声响在场馆内回荡。

    所有评委都站了起来,包括应识笺主席和聂仰止校长在内,他们离开台后,缓缓靠近比赛场地。遂徊看起来确实很不对劲,如果他此刻发疯攻击的人是亚岱尔,他肯定已经被驱逐出场,将胜利拱手送给对方,但诡异的是,拥有着三米长蛇尾的他从头至尾只在破坏比赛道具,甚至还刻意绕开了亚岱尔,只对那些能给他带来分数的东西感兴趣。

    所以裁判认为:“抗议无效,他这是……在比赛。”

    亚岱尔:“……”还能把黑哨吹得再明显一点吗?

    比赛分数再一次被拉开,在遂徊肆无忌惮对场地的破坏中,亚岱尔彻底失去了反超的机会,但应帙目前已经对彻底生存赛的分数和排名失去了兴趣,他只感觉遂徊的精神域状态已经完全失控,超出了任何正常哨兵常理范围内的规则。

    操控蛇身的熟练度和理智尚存程度成反比,目前遂徊已经处于半失控的状态了。

    应帙不明白遂徊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高度融合态,也不明白他明明已经对遂徊进行过多次深度精神梳理,并且理出一片精神基点,对方为什么仍旧如此轻易地陷入狂乱?

    不,这真的是精神狂乱吗?

    不对劲,一切都太不对劲了。

    一定有什么他忽略了的地方……

    短短一分钟的倒计时转瞬即逝,亚岱尔毫无悬念地在一条七米巨蛇的注视下饮恨败北。其实最开始亚岱尔就没想过会赢,这场加赛纯粹就是一个宣泄口,是身为资助生的他们想要在塔内彰显存在感,也是青春期不服管教的学生想要给老师、给校方找不痛快。

    但亚岱尔也想到了日后继续攻击遂徊的手段,就是去塔论坛给遂徊冠以黑称‘发疯哥’,相信很多人都会跟风和他一起这么称呼。

    “你给我等着。”亚岱尔给不远处五米高的人身蛇尾怪物比中指,“你,还有那个白头发的向导,都给我等着。”

    这显然就是挽回颜面用的反派惯例临别狠话,却因为不知道不知道是提及了什么关键词,遂徊竖瞳瞬间收缩,一直未对亚岱尔发起攻击的他骤然咧开满是獠牙的嘴,发出恐吓的嘶吼声,随即弹射般朝亚岱尔甩出了尾锤。

    一头高大的灰熊咆哮着冲了出来,毫无惧色地扑向遂徊,将他按倒在地。紧接着一头鳄鱼、骆驼、猞猁、孔雀等等精神体相继出现,场地内热闹得像是在开动物园。

    被一群动物围绕的遂徊……一尾巴全给它们掀飞了,起身发出愤怒的哈气声。唯一只有聂校长的灰熊精神体让遂徊产生些许刻在骨子里的怯意,但他越是害怕就越是应激,竖瞳收缩成针状,半张着嘴,尾尖不安地在地上重重敲击,砸得整个地板都在震动。

    聂仰止缓缓走近,面色阴沉地注视着遂徊,一众拿着束缚网和□□的安保员跟在他身后,训练有素地将遂徊包围。

    见到主人靠近,灰熊护主地再一次发出咆哮,某些幼年从山上一路被熊踢着滚进城的记忆充斥脑海,遂徊痛苦地嘶吼着,在逃避期间眼瞳瞬间锁定一个站在高处的白色身影,他倏然发难,摆动蛇尾一跃而起,直勾勾地冲着应帙快速游弋过来。

    应帙看到了遂徊的动作,却没有后退,无形的精神力鞭在场馆的高空中凝聚,若一柄包裹着雷霆闪电的巨剑,悬在哨兵的头顶。

    就在这时,一条硕大的蓝鲸拦在了遂徊与应帙之间,相比于这条二三十米的庞然大物,就连人身蛇尾的遂徊都显得迷你起来,随即就被蓝鲸精神体一尾鳍给拍飞了出去。

    应帙:“……”

    他撑着栏杆低下头,看见了不远处神色严肃的应识笺,对方也抬头在望着他,眼神中是藏不住的关切。应识笺很少在非海洋处放出他的精神体,没有浮力支撑,蓝鲸巨大的体重会给它的内脏和骨骼造成严重的伤害,但他仍旧短时间内在陆地上放出了两次精神体,每一次都是为了救下应帙。

    “我可以搞定的。”应帙说,“他伤不到我。”

    应识笺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又看了他一眼,无言地收回视线,望向不远处正在十几个身经百战的老教师手里奋力挣扎的遂徊。

    应帙明白他的意思,为了减轻遂徊的痛苦给哨兵一个痛快,精神力鞭骤然落下,将犹不老实的怪物劈得服服帖帖。遂徊疼得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想要蜷起尾巴尖却忽然被什么东西踩住,睁开眼一看,竟然是一头恐怖的灰熊。

    前有鞭子后有熊,他痛苦不堪地叫唤两声,示弱了。

    ……

    等到遂徊再一次恢复意识,已经是三个小时后。

    他躺在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床上,还是自己的身体,四肢酸痛,但精神域一片清明。这是身为一名哨兵难得会有的体验,虽然被子散发的味道对哨兵来说很刺鼻,但他还是忍不住舒服地往被子里面钻了钻,舒展身体。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交谈声,都是熟人,其中一道来自虞旌:

    “让你给我们带晚饭,就带这个?”

    另一个也很熟悉:“有的吃就不多了,还挑。”

    最后出声的嗓音也是最亲切的,光是听到就让遂徊十分安心:“我不喜欢吃这个,这个也不喜欢。”

    “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挑,不吃都给我,我拿给遂徊,他什么都吃。”

    说着,脚步声靠近,遂徊抬眼,看到耿际舟出现在病房外,眉飞色舞的,好像恢复得不错:“哟,醒了?饿不饿,我给你拿饭。”

    遂徊点了点头。

    耿际舟刚转身回去,虞旌和应帙立刻出现在病房门外,一人端着个饭盒正在往嘴里刨饭,病人不像病人,患者不像患者。

    不等遂徊问点什么,应帙就说:“你损毁了塔六个测验用巡逻机器人,算上折旧净价值三十万特币,想好怎么还了吗?”

    遂徊:“……”

    耿际舟的声音从隔壁办公室遥遥传来:“给主席卖沟子还?”

    作者有话说:

    爱你们,宝贝们么么么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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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4 第 104 章

    熟读星网小说的遂某自然非常了解近来盛行的卖沟子文学, 他默默地红了脸,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被这般粗俗丑陋的话语羞红脸的时候,却听他等应帙靠近以后小声问:“……我的沟子能值三十万?”

    突然发现一个小小沟子还能这么值钱是吧?应帙好笑地问:“觉得自己卖晚了?”

    遂徊‘严肃’地点点头:“卖晚了。”

    应帙真的很想把这人的脑壳拧下来, 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稻草, 他沉默了几秒,还是决定把扭曲的话题绕回正轨:“放心, 不用你还。周如翊知道之后立刻划账给你抵了。”

    “这怎么行?”遂徊猛地坐起身,也不知道到底是愧于欠周如翊这么大一个人情,还是急于好不容易到手的给应帙卖沟子的机会竟然失之交臂。

    虞旌惊讶:“三十万, 说给就给?这周如翊是有什么把柄在遂徊手上吗?”

    应帙和遂徊对视一眼, 前者遗憾地摇摇头:“我不清楚他们私下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后者无辜且茫然地连连否认:“我不是, 我没有,我会还的。”

    “就不能是周如翊暗恋遂徊吗?”耿际舟拎着饭盒走到遂徊床边放下, “你们一个也没想过这种可能?”

    “你觉得这种可能可能吗?”应帙反问他。

    耿际舟秒答:“我觉得这种可能没有一点可能……那就只能是大小姐人美心善,捐出一个月的零花钱做公益项目。”

    “关键聂校长也没要。”应帙吃饱放下筷子,取出配套的餐后水果细嚼慢咽, “他说这属于合理损耗,由学校承担了。”

    耿际舟微微眯起眼睛,有理有据地分析道:“这么纵容?……难道其实是聂校长暗恋遂徊?”

    虞旌:“……”

    新晋万人迷遂徊对这些爱恨情仇并不感兴趣,只在乎床头的饭菜。他饿得肠胃打鸣,主动把床边的小餐板立起来, 取过盒饭坐在床上大快朵颐, 大口大口的米饭撑满腮帮子,吃得贼香。

    虞旌光从这名哨兵吃饭的速度和分量上就敢断定:“什么事都没有,非常健康。”说着他还晃了晃手里喝了一整天还剩半杯的咖啡, “我昨天只睡了四个小时, 今天还要加班, 说实话我都比他更像病人。”

    “……”应帙无力反驳,但一想到遂徊诡异的高度融合态,以及这场精神狂乱来得实在莫名其妙,他还是维持己见,“总之,我拜托您的事情,还是麻烦您能够帮一下忙。”

    这都用上敬称了?虞旌倍感棘手,一副头大的模样:“知道了,知道了……你可真是谨慎。”

    “谢谢。”

    耿际舟莫名其妙地在旁边问:“你拜托他什么事了?”

    “没什么。”应帙摇摇头。

    “不告诉我?”耿际舟走上前,佯装气愤,“背着我和别人有小秘密?”

    应帙没有立刻接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复杂的眼神让耿际舟心脏在那瞬间慢了一拍,但倏然应帙又若无其事地一笑,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是啊,小秘密。”

    “怀孕了?”

    应帙抬手给了耿际舟一拳,看他被揍得直叫唤,和往常数年每一次嘴欠被他教训之后装受伤的表现一模一样。又看到遂徊获取到‘怀孕’关键词之后,猛地抬起头,腮帮子鼓得像一只松鼠,终于也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希望是他想多了。应帙由衷地祈愿。

    给遂徊做完精神梳理之后,应帙和遂徊都被送到塔医院观察。应帙先一步醒来,趁遂徊还处于熟睡之际,他独自找到虞旌,又一次提及那款黄色药片,希望虞旌帮忙去做一次成分检测。

    应帙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遂徊在内,更不会让耿际舟知晓。作为一个资深易吹,深度爹控,要是让耿际舟知道应帙在质疑易承澜的专业性,他不得把应帙的天灵盖掀开往里面添稻草。

    虞旌虽然表面上不情不愿,但答应了请求之后就不会故意拖延,办事效率还是非常高的,隔天一下班觉也没补,就拿采样的材料去专业机构送检,检测报告周五晚上就下来了。

    彼时应帙正在飞舰场送应识笺离开,应识笺铁汉柔情地抱了儿子一下,安抚性地拍拍他的后背,“很抱歉没能为你解决问题。”应识笺最终也没能在应帙的行程表记录内找到共性,他的推测被一一打破,很可能从头到尾都是错误的。

    “你妈妈已经知道消息了,在结束这次任务之后,她答应近一年内不会再接新的任务,专心陪着你。”

    “真的?”应帙不可思议,在他心目中,他妈绝对是比应识笺还要恐怖的工作狂魔,应识笺好歹还是被迫工作,成天想着偷懒,但他妈妈是主动在世界各地找活干,疯狂打工人。

    应识笺再一次欲言又止地叹口气,点了点头。

    “遂徊不在,你有什么话你不能和我直说吗?”应帙皱起眉,十分敏感地问,“到底为什么你分明对他印象不错,但总是和我说他不合适。我是当着他的面不方便明说,他和我契合度94.4%,我未来的哨兵可以说百分百是他。不然我找了别的哨兵,对方知道我曾经有个94.4%契合度的哨兵,这和有一个死掉的十年白月光有什么区别?”

    应识笺听到白月光的时候表情有点凝重,看他一眼,“小咩……”

    “……你该不会跟我说什么,‘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这类的话吧?”

    应帙尝试堵死应识笺的退路,但应主席脸皮极厚,好像之前没找好借口,结果应帙屁颠屁颠把理由送上门来了一样,恍然大悟:“对对对,你到时候就知道了,真的,爸爸的一片苦心,到时候你就全明白了。”

    应帙:“……”

    应帙很不爽地说出他的猜测:“爸,遂徊的父母……是不是就是你认识的除耿易之外的另一对灵魂伴侣?你说过得挺好的那一对。”

    应识笺:“……”

    “他们当初为什么抛弃遂徊?留下了极为珍贵的紫钻石,但至今不愿意相认……”应帙分析道,“他们两人的身份是不是比较敏感?可能牵扯到一些隐藏在冰山之下严重的违法犯罪,所以你不希望我和遂徊结合,到时候牵扯进去,你下台,我坐牢,我妈一怒之下挟持总统倒反天罡。”

    应识笺:“…………”

    应识笺痛心疾首,拍着应帙的手背,语重心长:“对,小咩,你真的长大了,什么也瞒不过你,事情真相就是你说的这个样子,我真的不想告诉你,毕竟我当上中央工会主席真的很不容易……”

    “好的,我一个字也没有猜对是吧?”见到应识笺是这副反应,应帙就知道自己分析错了,烦躁地推过父亲的肩膀就让他快滚,“走吧走吧,回去上你的班吧。”

    应识笺笑着往前走了两步,“小咩,关于交换的契机,我又有了一个想法……”

    “……你说。”

    “就好似狂犬病,被猫狗抓咬并不一定会被感染,必须是被已经患病的猫狗,咬出血,才会患上狂犬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多重条件,同时满足。”应帙认真地提取关键词。

    “另外,”应识笺回过头,“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应龙和燧石那么听我的话?”

    “……我以为是你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他们。”应帙暗叹老父亲还真的藏了好几手。

    “是因为精神力。”应识笺说。

    应帙皱眉:“你用精神力操控它们?”

    “不,我用精神力引诱它们,它们会以精神力为食。”应识笺以一种非常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所以我怀疑它们并不是精神体。”

    应帙瞬间变了脸色:“它们□□神力??”

    应识笺故弄玄虚结束又赶紧安抚他快吓坏了的儿子:“别紧张,只是吃一点点而已,类似于猫喜欢吃猫条,我拒绝提供精神力的时候,它们也没有生气,只是黏着我撒娇。”

    应帙还处在震惊之中。

    “但我还是不确定。”应识笺说,“精神体是高维生物,有实体和虚体两种状态,本来就存在许多未解之谜,更何况你们这两只……”他摇了摇头,“谁懂呢?”

    当初主席来的时候那批保卫他安全的哨兵保镖们又一次现身,各个人高马大铁面无情,在主席即将登舰之前将他四周围得水泄不通,恨不得将应帙也给当做可疑分子隔开。

    应帙目送他离开,带着一肚子的疑问默默返回塔。

    在回程路上,他点开虞旌发来的检测报告,十几张都是应帙看不懂的天书,密密麻麻的数据最后是虞旌的总结词:没有任何问题,里面的各项成分都是对精神力有益处的。

    应帙想了想,不放过一丝可能性:[虞医生,会不会存在这种情况:某两种成分单独食用都是有益的,但它们放在一起同时食用就对人体有害了?]他倒不是不肯承认自己判断出错了,只是怀疑都怀疑了,不如谨慎地排除任何可能性。

    没一会虞旌的回复就来了:[据我浅薄的医学知识,这里面没有]

    [确定吗?]

    [……你现在是不是怀疑我和易承澜是一伙的?我在包庇他。]

    [有一点。]

    [……]

    虞旌不甘于职业道德被侮辱,直接发来语音:“你要真觉得易承澜老糊涂了,不信赖他的能力,他给的药你让遂徊别吃不就得了?我是遂徊的主治医师,你要信我就听我的,他什么药都不用吃,只需要你的向导素和精神梳理。”

    应帙转念一想也对,“那你有空能不能帮忙看下耿际舟的病情?”

    “小应主席,专业不对口。”

    “我觉得你比易叔叔水平要高些。””

    虞旌:“……”

    虞旌沉默了好一会才发来语音:“你别折煞我,虞楹的等级下降症我看了这么多年,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易承澜一出手就有所缓解,虞楹现在成天嘴里念叨的都是易教授说了什么,易教授又讲了什么,非常崇拜他。”

    “易叔叔或许只是在你奠定的基础之上,稍微修正了什么。你走了99步,他恰好走了最后那1步,功劳却给了他,这肯定不公平。”应帙面无表情地说,他还会不知道虞旌到底想听的是什么?“更何况你一直临床,而易叔叔已经退休了十年,你一直在进步,而他留在了十年前,最新的医学技术和知识他都不如你。我更信赖你,虞医生。”

    虞旌被奉承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浑身上下写满了一个爽字:“下届学生会主席一定是你,应帙,我把话放在这里了。”

    作者有话说:

    应帙:谢谢,我也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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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5 第 105 章

    不过即便虞旌这边被应帙两句漂亮话奉承道, 那边想要让耿际舟配合却有点困难。主要应帙也没办法直接跟他的发小说:我怀疑你爸老了,不中用了,我们换家正经大医院再检查一下?

    关键时候遂徊还跟在旁边瞎捣乱, 提议说两人蒙面把耿际舟套麻袋里揍一顿, 就可以顺理成章把人送塔医院里去做全套检查了。

    “你好像一直对耿际舟很有敌意,”应帙问, “他什么时候招惹过你吗?”

    其实早期那点微妙的酸意早就随着这些时日的接触而消散,但遂徊还是习惯性地见不得耿际舟好:“……。”

    还没等找到合适的借口骗耿际舟去做检查,两人一觉醒来又交换了身体。

    犹记得最开始应帙和遂徊灵魂互换, 无论是换到对方身体里还是回到自己的本体, 他们都会经历惊讶、失望或喜悦等情绪起伏, 还要去镜子前确认,但现在, 应帙习以为常地从遂徊床上坐起来,熟练地控制五感,穿上哨兵制服, 再去厨房将昨夜给自己准备好的三明治挪给遂徊,又将冰箱里剩下的薄粥热一热,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至于遂徊,他起床之后也非常熟练地去灶台给自己煎了一颗鸡蛋,两片里脊肉和一根烤肠, 然后将它们塞进应帙的这份只有生菜和西红柿的干瘪三明治里, 三两口就吞掉了一半。

    他吃完早餐的时候应帙的粥碗还像没开动一样,至于应帙本人也还在吹散白粥的热气,因为太烫了, 哨兵的猫舌难以入口。

    “再来一碗?”

    “不吃了……”遂徊捂着肚子艰难道, “你的这点小胃……我还是头一回差点连一个三明治都吃不下, 撑死我了……”

    “你那还是三明治吗?”应帙抬起头,看着餐桌对面还残留些许酱汁的餐盘,“在我手里的时候它确实是一个早餐三明治,但五分钟之前已经被你改造成了超级巨无霸汉堡。”

    与遂徊迅猛的进食速度正好相反,应帙一勺一勺慢条斯理地舀着粥,一顿早饭吃了将近半个小时,整锅粥都快舔干净了,但还是没有吃饱。

    就在应帙准备起身去锅里将最后一点残渣也扫荡干净的时候,灶台上的铁锅却诡异地自己晃动了两下,锅盖跳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应帙和遂徊对视一眼,动作整齐划一地走进厨房,打开锅盖,看到了里面正在埋头舔锅底的燧石和应龙。

    两条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鳞片上都沾了煮烂的饭粒,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能不能指挥它们洗碗?”看着黑龙燧石是将粥米握在爪子里吃,应帙瞬间产生了一个想法。他已经羡慕同班同学的猴子精神体能够帮忙做家务打扫卫生很久了。

    回答他的是两条龙吃完就跑留下的空锅。

    “……”

    应识笺走之前留下来的驭龙之术根本就无解,用精神力引诱变异精神体,但应帙现在在哨兵的身体里,无法自由操控精神力,而在向导身体里的遂徊却不知道为什么操控不了精神力,连精神触梢都没有。

    所以两人就只能这般眼睁睁地看着龙跑了,最后由跑得了精神体跑不了主人的遂徊洗了碗。

    ……

    在教学楼临别之前,遂徊塞给应帙一个大白馒头,没有任何多余的调味和内馅儿,就是两只手那么大一个简简单单的白馒头,据说原本是遂徊昨晚夜宵买来留给自己加餐的,既然交换身体他也就用不着了,于是慷慨赠予应帙。

    自从减少了每月购买强效镇痛药这一巨额支出之后,遂徊的手头明显宽裕起来,再也没有出现饭卡里只剩下两毛钱的凄惨状况,大白馒头想买就买,想吃几个吃几个。

    但身为塔太子爷的应帙当然很瞧不上遂徊塞来的破馒头,平时他就算是饿了想要找零食垫饥,也会偏爱一些精致美味的饼干,撒着糖霜和干果碎,还要有酸甜的夹心,谁会喜欢这种寡淡无味的白馒头?

    不过看在是狸花猫一片好心叼来搁在门槛上的老鼠干,应帙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抱着这般嫌弃的心态,上午第二节课刚结束,应帙趁课间把大白馒头全咽进了肚子里;等到第三节课,他已经开始埋怨遂徊昨晚为什么不多买两个馒头;再等午餐时间到,应帙在食堂打完饭就把自己埋进了餐盘里,一句话也不说,猛猛干饭。

    耿际舟早就习惯了‘遂徊’天天一副饿死鬼的样子,见怪不怪地咬了一口鸡腿,但奇怪的是他一抬头,就看到今天突发奇想打算吃面的‘应帙’居然开始仰头喝汤了。

    “你怎么也饿成这样?”耿际舟目瞪口呆地看着‘应帙’放下面碗,里面就剩了两粒葱,“……你不是不喜欢吃面么?”

    遂徊默默把剩下的两粒葱也舔了。

    早就把答案拍耿际舟脸上的应帙也懒得过多解释,只思考着怎么找理由把这家伙送进医院:“……你下午打算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耿际舟瞥他一眼,“看书,复习,准备期末考试。”

    应帙想了想,问:“要不要去我家复习?图书馆太静了,不方便交流,时间晚了你直接睡我家 也可以。”不管怎么样先把人尽可能多的安排在身边,才方便找机会骗进医院。

    “你家?”耿际舟嚯了一声,“不是吧遂徊,都已经张口一个‘你家’闭口一个‘你家’了?”

    “……”平时挺机灵一鸟,怎么到关键时刻就这么笨呢?应帙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

    耿际舟没有看懂应帙的话外音,只好奇地开口问:“你们俩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

    进展到哪一步了?应帙抬眸,和遂徊对上视线……他也不知道进展到哪一步了。

    他们之间有进展吗?遂徊有在追他吗?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这一切好像都是未知数,两个人迷迷糊糊地相处着,莫名其妙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关系。

    八卦朱鹮叽叽喳喳地问:“问个私密的问题,你们亲过没有?”

    “没有。”应帙面无表情地说。

    这句不假思索的回复令耿际舟和遂徊同时抬头看他,两个人脸上都是难以置信。

    耿际舟:“亲都没亲过?”

    遂徊:“没亲过?”

    耿际舟又瞪着眼睛看向遂徊:“亲没亲过你不知道?”

    “本来是知道的,”遂徊望着应帙开合咀嚼的嘴唇,“现在突然不太清楚了。”

    “啊?”耿际舟瞪圆了眼睛,应帙却是勾起唇角,意有所指地瞥遂徊一眼,又笑着垂下眼睫继续吃饭。

    这能没亲过?耿际舟就算再傻也能看出其中蹊跷,翻个白眼:“你们突然喊我去你们家学习,该不会是想让我成为你们play的一环吧?就那种我一无所知地在旁边做卷子,你们在我眼皮子底下亲亲我我,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

    “……”

    “……”

    ……

    耿际舟嘴上说着不想成为play一环,结果吃完饭还是屁颠屁颠去宿舍去收拾东西打算到应帙公寓留宿一夜。没办法,是个人就无法拒绝的男高合宿,要不是这是应帙的公寓,他甚至都想把阿普顿和远在军校的楼星赫一起叫上。

    应帙和遂徊先回了家,走到公寓楼下,沉默了一路的遂徊倏然出声:“我们好像确实还没亲过。”

    “……?”这下换应帙不可置信地看向遂徊了,“那我之前都亲谁去了?”

    “我的意思是,真正的亲吻。”遂徊眨了下眼,“我们之前的接吻都是别有目的,不是单纯的接吻,你懂我意思吗?”

    应帙脚步微顿,但在遂徊停下脚步之前,又照常继续向前迈步。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说,“所以呢?”

    “……”遂徊以为自己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但听应帙这么问,只好红着耳尖更加直白地说:“所以我们可以接吻吗?”

    “为什么?”应帙目光平视前方,声调也没什么起伏,“我们为什么要接吻?”

    这个问题倒是出乎遂徊的意料,他哑然地停滞了两秒,“因为……”

    应帙无言地等了许久,也没见遂徊讲出理由,只是在沉默过后可怜巴巴地反问他:“不可以亲吗?”

    “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要亲?”应帙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仅仅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这种关系是没有亲吻这个选项的。”

    “……”

    应帙就知道遂徊回答不上来,余光瞥见遂徊郁闷又语塞的模样,他要是有羊尾巴,此刻一定愉悦地在身后抖动个不停。

    房门打开,应帙也不再刻意克制精神体融合态,莹白的龙角和鳞尾一股脑冒了出来,白色的尾巴一左一右地摆动着,他正准备弯腰换鞋,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力量,拽着他的胳膊就将他墙上按。

    紧接着黑影就欺了下来,压住他的肩膀,右膝也挤进他的两条腿之间抵住,于此同时,腰间还被什么东西牢牢捆住,应帙低头一看,是遂徊黑色的龙尾巴。

    “遂徊,”应帙抬臂横在两人之间,倒也不恼怒,只是一种带着让人心痒的从容,“讲不出道理就搞强迫?你先给我一个理由。”

    遂徊才不理睬他,掰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掐过应帙下巴就要吻上来。

    应帙往侧边小幅度避了避,“遂徊,没有你这样糟糕的追求者。”

    “我想不到理由,”遂徊终于开了口,蛮横又无礼,“不愿意你就推开我,现在我是向导,你是哨兵。”

    说罢,他便倾身吻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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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6 第 106 章

    遂徊确实一点也不会追人。

    应帙当初让这家伙讨好他, 取悦他,遂徊是一点没做到。一点也不听话,表现出的驯服中也不知道掺了多少虚假。唯一算得上追求的行为就是送了他一块石头, 现在还拿回去了。

    寻常那些讨好心上人的方式, 例如甜言蜜语、约会游乐场,送花写情书, 逛街买衣服等等,遂徊一概没做过,除了黏人和示爱, 他每门恋爱考试的成绩都是不及格。

    不过应帙也不是会被这些求爱小手段打动的人, 这一点无论是初高中还是塔内的追求者们, 都身体力行地证明了。甚至是‘邀约一起去体能馆对练,展现良好的体魄’这种充满了塔特色的手段, 一些人自以为别出心裁,他和别的小浪蹄子都不一样,放在霸总眼里得被这个与众不同的小白花迷死, 其实也已经是前人玩剩下的烂招。

    所以追求应帙,这件事最开始就是一条死路。

    毕竟就遂徊这么一个刚从山里跑出来的阴暗哨兵,能想到什么新颖到足以打动太子爷的追求方式呢?如果落入俗套,那应帙又凭什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和其余哨兵没有任何区别的人呢?

    但应帙提出喜欢他就追求他,讨好他, 取悦他的要求, 也不是故意为难遂徊,因为就连应帙自己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需要什么。

    不过现在, 他隐隐有了一些感悟——

    他不需要追随者应声虫, 即便他总是将听话和顺服挂在嘴边, 但若真的只是唯命是从,他又会觉得无趣。他喜欢的是发光体,能吸引视线的发光体,即使光芒或许会灼伤他的眼睛。

    哨兵慕强,向导也会慕强。

    至少应帙是这样的。

    ……

    遂徊的吻很干燥,也很柔软,倾身压下来的动作果断而强势,但等真正落到实处的时候却又变得轻柔,缓之又缓地贴上另一双唇,甚至是有些犹豫的。

    诚如遂徊所说的那样,只要应帙想要挣扎他就会被轻易掀开,甚至不需要用上哨兵压制性的力量,应帙只需要在脸上展现出真正的不情愿,遂徊就会咬着牙退开。

    但两对唇贴合了许久,也没有感受到应帙的挣扎,掌心下结实健康的身体散发着热意,遂徊悬着的心逐渐放到实处,紧绷的身体都放松下来,他的注意力终于真正放到这个吻上,不住抖动的眼睫松缓地垂下,他微微转动脑袋,想要加深这个久违的吻。

    应帙纵容地启开了唇,接受遂徊的入侵。其实还是有点奇怪的,因为舔舐他口腔的舌是他自己的,压着他双肩努力亲吻他的人也是‘他自己’,由于过分激动喉咙口发出的轻微低吟声也是属于‘他’的。

    按道理来说,他现在是和自己接吻,他能感受到的触感源自于他本人。

    但真正默默体验其中,感觉又很不一样。因为应帙不会这么努力而虔诚地亲吻一个人,也不会为了一个吻激动到发出舒服的颤音。他缓缓闭上眼,在失去视野之后,应帙就更能清楚感知到将他抵在墙上的这个人是一个和他性格和行为模式截然相反的家伙。

    ——是遂徊在亲吻他,非常认真地吻他。

    ……

    如果应帙不主动叫停,贪心的哨兵很可能将这个吻一直延续到明天,不过应帙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竟然许久也不曾结束这个吻。

    分明在亲吻之前他还刻薄地说着一些高高在上不中听的风凉话,被吻上之后却倏然乖顺了起来,安安静静地靠着墙,双手虚虚扶在遂徊腰间,对他做什么都可以,怎样都配合。

    “……际舟要来了。”应帙微微拉开身位,不等他把话说完,遂徊就黏黏糊糊地追了上来,轻哼一声埋怨应帙的分心,密不可分地堵住应帙的唇。

    谎称亲吻是为了交换身体的时候,遂徊只能故作正经地和应帙礼貌性接吻,双唇一触即分,即便后来还带上一点交换体/液安抚精神域的目的,最多也就多亲一会,哪能像现在这样,撕去伪装,肆意地索取掠夺。

    “真的唔……等下……遂徊……”

    应帙三番五次被打断话音,终于忍不住用力推开遂徊:“先别亲了,我听到奇怪的声音。”

    遂徊双肩被应帙握在掌心,大口大口急促地喘息着,充血的红唇湿润,嘴角还沾着一点没来得及吞咽的唾液,他眼尾也沾着红,断断续续地说:“向导的身体……屏息好差,换不过来气……”

    应帙看着这个差点把自己亲背过气去的傻缺,话都懒得多说,在玄关踢开鞋子转身进了厨房,异响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很快,遂徊也换了鞋跟过来,厨房的推门拉开,入目就是一黑一白两条龙,一龙拿着铲子,一龙举着锅盖,全都飞在半空中,正在好奇地盯着一口深锅……正是早上应帙热粥的那口锅。

    “你们怎么在这,没回精神图景?”应帙疑惑地走上前,低头一看,锅内装着满满的白粥,正在咕嘟咕嘟地冒泡泡,边缘还有不少白沫。

    遂徊靠过来:“这是……他们在给自己煮粥?”

    怎么会有精神体背着主人溜出来偷偷给自己煮粥喝?粥有这么好喝吗?应帙调小火源,看着逐渐平息的锅,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你们放了多少水和多少米?”

    黑龙默默飞到水池边,嗷嗷地比划一些应帙完全看不懂的手势,应龙则飞到米袋边上,抓出里面的小量杯,晃悠几下,爪子各种比划。

    “它们在说什么?”

    “不清楚,但好像操作没出错……”应帙费解,“关键是,为什么变异精神体会煮粥?”

    “……”遂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是不是应叔叔教它们的?”

    “我爸不会煮粥。”应帙说,“他唯一一次尝试,还因为放多了米把粥煮成了饭,被耿叔嘲笑了半年。”

    遂徊沉默了。

    不管怎么说,总之两名主人一回家就有现成的热饭端上了桌,即便只有一锅白米粥,也是非常可喜可贺。耿际舟背着小包开开心心地来参加男高合宿,开门就看到两条龙坐在餐桌上欢天喜地地喝白粥,也是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

    “它俩在家自己给自己炖了锅粥。”应帙解释道。

    “啊?”耿际舟走过去,试探着摸了摸黑龙的脑袋,见对方不反抗,整个掌心都落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还顺带撸了一把应龙的尾巴。两条龙都喝得很香,耿际舟看得啧啧称奇:“怎么还会有龙喜欢喝粥的,简直跟我爸的喜好一样……它们只喝粥?”

    “不,它们还吃鱼。”应帙说,“对了,我爸还说它们会吞食/精神力。”

    “吞食/精神力?”耿际舟先惊讶了一下,紧接着又惊讶了一下,“等下,你爸?你是指你亲爹,还是……应主席?”

    这句‘我爸’是应帙失言,但确实也是懒得装了,此刻也没有解释,只是无言地和耿际舟对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态度太过坦然,几秒后耿际舟诧异问:“已经改口了?这进展也太快了……你们是要结婚了吗?”

    应帙都忍不住怀疑耿际舟是不是分明知道但故意在装糊涂,不然哪至于这么笨?但看着对方眼底的愚蠢,他又无奈地抬手拍了拍耿际舟的肩膀,“我们还是聊吞食/精神力的事情吧。”

    遂徊想到什么:“耿际舟,你喂点精神力给它们试试?”

    他和应帙交换身体之后都无法动用精神力,目前已知变异精神体存在又能够操控精神力的人就只有耿际舟一个。

    作者有话说:

    有点短,明天补!

    107 第 107 章

    应帙不赞同地皱起眉, 阻止道:“不行,他不能随意动用精神力。”

    遂徊并不清楚耿际舟的精神域病症严重到什么地步,见应帙如此谨慎, 便跟着点点头, 放弃让耿际舟投喂精神力的想法。

    “小帙你不能喂它们精神力吗?”耿际舟问。

    “我不行。”遂徊摇摇头,没有给出任何不行的理由, 但脑子时灵时不灵的耿际舟立刻为他圆了谎:“是因主人本身的精神力没有用吗?”

    “……对。”遂徊从善如流地点了头,非常感谢小鸟给他找的借口。

    应帙抽了张纸巾,把几乎要钻进粥碗里游泳的应龙抓出来, 给他擦干净浸了粥的长须, 又将纸巾叠成围嘴, 系在应龙的脖颈。应龙咕一声,表示它很满意应帙的服务。

    燧石注意到应龙脖子上这个别致的小挂件, 非常嫉妒,叽叽地喊着它也要一个,边叽嘴里边喷火光。于是应帙仿佛万千二胎家庭的可怜老父亲, 连忙也给它做了一个,将一碗水端平。

    耿际舟心目中叱咤风云的龙形变异精神体就这样变成了两只小鬼头,大为失望。他考虑了一下,慢吞吞地说:“如果只是操控一下精神触梢,我应该可以做到……”

    “上次你也这么说, 结果立刻犯了病。”应帙摇摇头, 让他找地方歇着去。

    事实确实如此,耿际舟无力反驳,但他向来冒险精神很足且不知悔改, 没过一会还是忍不住偷偷调动一缕精神触梢, 如同海底的软糯章鱼卷起小小的触手, 悄悄戳了戳背对他的黑龙燧石。

    黑龙从碗里抬起头,疑惑地在空气中嗅了嗅,又转过脑袋,竖瞳放大又收缩,很快,它好似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吸引去注意力,手中的勺子啪的摔在桌面上,往外爬了两步,翅膀扇动两脚离地,叽一声伸出爪子在半空中够了够,接着把空气塞进了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餐桌旁,应帙、遂徊和耿际舟目不转睛地盯着燧石嚼空气,看它吃得津津有味,仿佛真的在吃铁板鱿鱼脚一样,一只指甲锋利的爪子呈半握状,吃一会还龇牙咧嘴地撕扯一下。

    不一会,应龙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什么,凑过去,嗅了嗅燧石周边的气味,尾鳍左右甩动两下,似乎是正在思考中的动作,倏然,它转过头,眼巴巴地看向耿际舟,腹部如青蛙鸣叫时那般重复鼓胀瘪下两次,发出咕咕的声音。

    一个叽、一个咕,听声音总感觉都不是什么正经龙。

    应帙和遂徊顿时又顺着应龙的动作将视线投向耿际舟,后者寻摸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精神域状态,非常谨慎地又分出一缕精神力触梢。应龙循着气味直起长条状的身体,找到美味的精神力,吭哧一口咬了上去,它的吃相比起燧石就要斯文许多,尾巴尖卷住触梢,小口小口地咀嚼吞咽。

    很快,两条龙就吃完了爪里的那点精神力,期待地再次盯着耿际舟。

    而此刻双龙戏‘朱’的焦点位耿小鸟就有一种逛猫咖却只带了一根猫条的窘迫感,他能够安全提供的精神力就只有那么点,想要再掏出来一些就得冒风险。

    就在他扛不住龙龙眼压力想要再尝试挤出一点的时候,应帙出声阻止了他:“可以了,知道它们确实喜欢吃/精神力就够了。我们谁也不清楚变异精神体食用精神力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耿际舟如释重负地点点头,顺带还不忘挑拨离间:“听到了吗?不是耿哥不舍得,是你们主人家教太严格了。”

    闻言,应龙愤慨地扭头朝应帙脸上滋水,而应帙被偷袭多次,早有准备,轻而易举地便侧身躲开,下一秒还身手敏捷地伸手一把攥住应龙的吻,压低声音威胁道:“小泥鳅,你再敢这么随随便便挑衅我,我就把你的须须都扯下来插/你眼睛里,再把你打成蝴蝶结。”

    应龙:“……”

    同为变异精神体的燧石并没有因为它的同类遭受压迫而同仇敌忾,反而是幸灾乐祸地在旁边看笑话,翅膀扇得比谁都起劲。

    “听清楚了吗?”应帙神色严厉地给应龙立规矩,总感觉再不教训一下这只变异精神体,它迟早要站在主人头顶耀武扬威。

    在主人的威逼恐吓下,应龙小心翼翼地摆了摆尾鳍,好像是服软屈服的意思,但等应帙松开手,它立马又目露凶光,张大满是细小獠牙的嘴,喉咙口泛出湍急滚动的水流声,甚至有几滴腥咸的水珠溅到应帙脸上。

    应帙直接反手一颗圣女果卡进应龙的喉咙里,塞到底,噎得应龙咕一声,瞪大眼睛,哑水了。

    “……”备受屈辱的应龙卡着喉咙里圣女果嗖的摆尾飞到耿际舟衣领里,怎么劝都死活不肯出来。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投喂了精神力的缘故,燧石也很黏着耿际舟,一整晚始终绕着他飞来飞去,视真正的主人于无物,夜里还要和耿际舟一起睡觉,把遂徊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躺在床上咬牙切齿地说要把耿际舟宰了喂狗。

    “燧石只是馋他的精神力而已。”应帙安慰道,“他们之间只是无情的利用关系,没有一点真心的。”

    “而我连利用价值都没有……”遂徊持续委屈。

    应帙:“那你确实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遂徊沉默了一会,决定大家一起受伤,“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

    翌日,应帙和遂徊穿好制服打开卧室门的时候,耿际舟早已经洗漱完毕坐在餐桌上喝粥,两条黑白小龙各立他的一侧肩头,如同两尊迷你招财猫,‘忠心耿耿’地护卫着它们的美食。

    “你们的变异精神体是不是有魔力啊?”耿际舟神采奕奕地问,这些天他难得这么精神焕发,说话也中气十足,“昨晚我睡得特别特别好,一夜无梦。”

    应帙拉开椅子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他,诧异道:“是吗?”

    “这还能有假?”耿际舟笑起来,“我刚又喂了它们一点精神力,现在特别听话。”说着他还显摆了一下,“小石头,把苹果拿给我。”

    燧石拍拍翅膀,还真的飞去餐桌中央,用后爪抓住苹果蒂,给他把苹果拿了回来。耿际舟十分欣慰,又投喂了少许精神力,燧石开开心心地坐在桌上抱着触梢啃了起来。

    遂徊……遂徊无能狂怒,只想赶紧换回自己的身体,让听话懂事的太攀蛇利维坦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为什么耿际舟会因为和变异精神体相处从而病情得以好转?应帙困惑不解,而且如果想要这两头变异精神体听话的前提是喂食/精神力,那他和遂徊岂不是永远操控不了自己的精神体?

    应帙将这个疑问发给了应识笺,可惜这位老父亲回到工会之后又开启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忙碌状态,直到半夜还给应帙发来了回信,还是另起了一个话题:[小舟昨晚留宿了?你和遂徊今天交换身体没有?]

    [没交换。]应帙秒回,[今天际舟又来了,他说昨天在我家睡得很好,所以又来留宿一夜。]

    [嗯。]

    嗯完就没有了……

    再次变成孤寡留守儿童的应帙无能狂怒,只想早日毕业,顶替该死的应识笺成为中央工会主席,他倒是要看看这个破主席是不是真这么忙?

    ……

    一连五日,耿际舟每晚都睡在应帙的公寓里,关键是应帙和遂徊竟然也恰好一整周都没有再次进行灵魂互换,一直是燧石和应龙在外面游荡,陪耿际舟睡觉,睡得耿际舟精神一天比一天好。

    周五晚上,耿际舟一时兴起给他口中的噩梦良方应龙和燧石加了一顿精神力大餐,应帙不知道他喂了多少,只看到应龙躺在桌上整条身体绕着无形的精神力触梢缠了好几圈,抱着一通乱啃。

    “不要喂太多。”应帙提醒道。

    “只给了一点点。”耿际舟拿手比划了一下,确实是亿点点。他笑嘻嘻地说:“嫉妒我和你的宝贝精神体混得好?”

    应帙无语地瞥他一眼,抓过确实在嫉妒的遂徊,小声警告:“不要去厨房磨菜刀。”

    “……”

    周六一早,虞旌给应帙发来信息,询问到底还需不需要他为耿际舟检查,要来的话抓紧时间,他下周要再次休假了。

    虽然不明白虞旌一名医生到底哪来这么多的假期,但看着状态越来越轻松的耿际舟,又想到关于变异精神体层面带来的改变无法告知虞旌,应帙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以信息:[谢谢,暂时不需要了。]

    当晚,易承澜来到应帙的公寓。他在数日前就从耿际舟口中得知了变异精神体能够改善睡眠的神奇功效,并且同意了耿际舟想要在应帙家里多日留宿的打算。直到五天下来,确认耿际舟和变异精神体接触之后不再做噩梦这件事确实不是巧合,这才登门拜访,观察这两只来有不明的变异精神体到底为什么能帮到他的儿子。

    虽然因为结合哨兵的沉眠,易承澜精神域崩溃,等级从S级降到D级,但他仍旧能够操控精神力触梢,在燧石和应龙好奇地打量他时,他还微笑着递去一缕精神力以示友好。

    或许是因为等级缘故,易承澜的精神力美味程度远不如耿际舟,应龙和燧石对易承澜的态度也远不如对耿际舟热情,它们仅仅是凑上前嗅了嗅易承澜的精神力触梢,就又缓缓飞远,并且这一次,它们没有再缠着耿际舟撒娇讨食,而是回到了各自主人的身边。

    白龙在应帙落下之后就没了动作,好似应帙上衣肩头精心描摹的盘龙锦绣,兔子般的眼珠眨也不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黑龙前爪勾住遂徊的后颈衣领,从他披散的银色长发后面探出脑袋,竖瞳不断重复着收缩与放大,好似是在聚焦和观察。

    “……”应帙将两只变异精神体的反应尽收眼底,心脏微微紧绷,抬头看向还站在玄关处的易承澜。

    “爸,你吓到它们了。”耿际舟并未觉察到任何异样,笑着接过易承澜的医疗箱,领他在沙发上坐下,“哎,这两只没良心的,平时缠着我卖乖,一有事还是只知道找主人。”

    “你还好意思埋怨?它们要是这能治好你的精神域,你真得给小帙和小徊磕一个。”易承澜不带怒气地骂道。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内,易承澜没有直接去强行接触应龙和燧石,而是先和耿际舟、遂徊和应帙聊起了这几天耿际舟的情况,接着他又取出医疗箱里的简便检查工具,贴在耿际舟的后颈和眉心,记录得到的数据。

    “变异精神体,某种程度也属于精神力层面的突变,”易承澜思忖着说,“或许投喂精神力这个行为,让你们三人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精神力循环,阴差阳错之下,反倒对小舟的精神域有益。”

    说着他抬起头,问:“小帙,小徊,你们这些天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应帙和遂徊对视一眼,摇了摇头,“没有任何感觉。”

    易承澜笑意更深:“那就好……或许可以让小舟继续投喂精神力的行为,继续观察,但一定记得不能多喂,少量,多观察,有任何异常立刻告诉我。”

    耿际舟认真地点点头:“知道了易医生。”

    应帙犹豫了一下,说:“……可是,变异精神体比较自我,有时候会长期消失不出现。”

    “没关系,等到它们乐意出现的时候就好。”易承澜转过头,恰好此时应龙暗戳戳地凑过来,正在好奇地观察他。易承澜微笑着伸出手,让应龙嗅了嗅它的指尖。

    很快,燧石也四肢着地地靠近,蝙蝠翼收拢在后背,尝试着伸出前爪,和应龙一起嗅闻易承澜的手指,一边闻它一边抬起竖瞳,看向易承澜的脸,少倾,它后退半步,嘭的消失在空气中。

    “我有这么可怕吗?”易承澜两眼弯成月牙,食指碰了碰应龙的长须,应龙并没有离开,而是飞到了易承澜脑袋上,慢慢地盘卧下来。

    ……变异精神体并没有抵触他?应帙眸色微动,看着在易承澜头顶打哈欠的小白龙,反思难道又是他想多了?

    应帙抿抿唇,终究不愿意再一个人胡思乱想,干脆直白地问:“易叔叔,耿际舟最近吃的药是不是太多了?而且我看他服药之后精神反而越来越差了,如果燧石和应龙能够帮到他,他要不要少吃点药?”

    “小徊你也发现了?”易承澜苦恼地叹口气,“我这段时间也在愁,一直在想是不是哪里出错。我上周就已经让他停了一半的药了。”

    听到易承澜语气不似作假的关切,应帙多日来一直悬着的心陡然一松,唇角的笑意也沾染上几分真切,“抱歉,是我多言了。”

    “能看到你这么关心小舟,我真的很高兴。”易承澜笑着说,“小舟能有你们这两个朋友,真是太好了。”

    “……为什么突然煽情?”浪漫绝缘体耿际舟打断令人感动的气氛,“不要搞得好像等下我们三个就要上战场了一样好吗?”

    “如果非要说战场的话……”易承澜想了想,提出了每一位长辈都绕不开的老旧话题,“期末考试也算是你们学生的战场,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区区期末笔试,真正的应帙当然准备得万无一失,但虚假的‘应帙’却是分外心虚。

    特别是接下来的一个月两人竟然始终没有再次交换身体,正式考试的前一天,应帙看着遂徊交上来刚超及格线5分的烂成绩,恨不得去医院吸氧。

    他连夜发信息给休假中的虞旌,开门见山地问如果我的期末笔试成绩不及格,是否还能确保他连任学生会主席。

    虞旌让他洗洗睡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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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8 第 108 章

    “阿普顿都80分了!”应帙愤怒地拍桌子, “你居然才65!你还不如那只蠢猫!”

    “他只需要学哨兵通识!”遂徊这两个月快学疯了,人也暴躁起来,披头散发地握着笔趴在桌上, “而我哨兵和向导通识要一起补, 根本不知道那天会考什么!”

    65分对于遂徊来说是够用了,还多了5分容错, 但对于应帙来讲,这种成绩出来之后得像当初丢向导徽章那次一样引起全塔热议。上次说他是落难王子被灰姑娘强行抢走了皮鞋,这次估摸着得说他是葫芦娃掉进了如意洞, 被可恶的蛇精吸干净了智商。

    会像上次生存赛加赛一样奇迹再现吗?临睡前, 应帙这样虔诚地祈祷着, 可惜一觉醒来,他还是一名黑发哨兵, 白色泥鳅在他枕边盘卧,见到主人睁眼张嘴打个哈欠,在半空中打转游动伸了个技术难度极高的懒腰。

    “早安。”应帙摸了摸应龙的背鳍, 认命地起身去洗漱,寂寥的背影了无求生欲望。

    考试前一晚,耿际舟没有继续住在应帙家里,而是搬回了宿舍,说是这样能离考场近一些, 可以多十分钟的时间出来背知识点, 这种分秒必争的可敬求学意志令应帙非常敬佩,他当时就握着拳对耿际舟说:“如果我明年无法继任学生会主席,我希望你这个副主席能上位, 至少肥水不流外人田。加油。”

    耿际舟莫名其妙地看着应帙:“遂徊??你是没睡醒吗?什么叫你没办法连任学生会主席?……等下, 你们这些天是不是在跟我玩什么交换人设的大冒险?谁先被我发现就有奖励?”

    分明答案已经无限逼近真相, 但为什么他就是屡次擦身而过?

    “你是不是故意在装白痴?”遂徊忍不住问。

    回答他的是朱鹮愤怒的鸟喙。

    ……

    笔试总共有四门,持续两天,应帙用遂徊的脸硬生生考完了前三门,每看到一道遂徊估计做不出来的难题心头就滴落一滴血。

    他始终对命运抱有一线侥幸,想着不管哪考到哪一门换回去都行,他都愿意原谅这个 糟心的世界。但等到第三门考试结束的时候,应帙就只想着如果现实戏剧化到全部笔试结束的第二天他和遂徊换回本体,他绝对会丧心病狂地报复全社会。

    至于遂徊这只猴子,这两天看应帙的眼神是越来越心虚,特别是第二门向导通识结束的那个下午,他都没敢和应帙一起吃晚饭,哆哆嗦嗦地窝在书房里背课文;

    第三门考试结束,遂徊直接失联了,看样子今晚是打算卷铺盖去睡马路以示歉意。

    [你别想不开,考成什么样我都认了。]应帙不走心地劝道。他确实也没怎么生气,只是无奈命途多舛,遂徊毕竟也不是故意和他作对,常年未接受教育的山上野猴就能考这么多,就算把他打死也只能考这么多,谁也没办法……

    但紧接着应帙又是一句威胁:[下午的选修课考试是开卷考,很简单,但你要是犯什么写岔答题区或者什么睡过去没有写完题目的低级错误,我一定会杀了你。]

    五分钟之后,一个弱弱的[是]出现在应帙终端上。

    不过应帙还是太小瞧这该死的命运了,第四门课开考后十分钟,他一秒之前还在专心地写着答案,下一秒,他直接伏在课桌上失去了意识。

    如果不是考试结束前半小时响彻整幢教学楼的提示音,应帙可能要直接将整场选修课考试都睡过去。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揉了揉酸痛的额头,银色长发从指缝间穿过,留下细腻温凉的触感,应帙一愣,再抬头看向悬浮屏上姓名栏大大的应帙两个字,怒火涌上心头,气得他差点把课桌都给掀了。

    半个小时的生死极速之后,第四门考试结束,应帙随着人流走出考场,全身散发着恐怖的低气压,同考场的同学都没敢上前来和他搭话。

    与应帙无声的愤怒相反的是生存赛小组遗留下来的聊天群,此刻里面群情亢奋,周如翊掐准塔考试结束的时间点,在群里疯狂刷屏。

    早在一周前军校就放了假,周如翊和楼星赫都已经在家里躺了好几天了,热情洋溢的大小姐不停在聊天群里放着照片,展示自己家里为了欢迎即将到来的朋友聚会做了哪些准备。

    [在修剪花草树木了。]周如翊放出一段她家后花园的视频,一群工人正在操作着机械车上下作业,周如翊一边走一边拍,一分多钟的视频,都没看到花园的尽头哪里。

    [耿哥说他要吃小龙虾,我让阿姨们去池塘里捕了。]周如翊又放出家里厨房照片,十几个阿姨正在接力搬运刚捞上来的小龙虾,还有一名身穿黑西装的管家正在旁边做记录。

    [应主席,徊哥,你们有没有要点的菜?我让管家做准备。]

    没一会,遂徊毫无存在感地在群里冒了一个泡:[开水白菜。]

    应帙原本还在生气,在瞥到这条信息的那一秒,他倏然忍俊不禁地笑了声,脑海中浮现出遂徊唯唯诺诺的社恐样,心情出乎意料地愉悦起来。

    他正准备点一些刺激性的菜刺激一下味觉敏感的野猴,眼角余光却倏然瞥到正前方站了一个人,他停下脚步,抬起头,和一米开外挡住他去路的人对上了视线。

    女人浅紫色的裙摆轻柔地在风中摇曳,她手虚扶着头顶的编织帽,细碎的银色短发被帽檐挡住,等到微风拂去,她抬起眼,明亮的黑眸缓慢轻眨,对上应帙诧异的目光。

    两人在人流之中安静地对视着,谁也没有先说话,一直到若干秒之后,衣着知性典雅的女人才微笑着开口,声色温柔:“你好同学,我是来接我儿子的,但不小心迷路了,请问向导宿舍三号楼怎么走?”

    应帙:“……”

    应帙将这名可疑的迷路女子从头扫视到脚,发现裙摆下方竟然还是一双米白色的尖头高跟鞋,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还是配合地没有揭穿:“阿姨好,三号楼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等到尽头左拐就是了。”

    “好的。”女人仍旧是微笑,“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遂徊。”

    “遂徊,”女人点了下头,摆摆手,“谢谢你遂徊,再见。”

    应帙意思性地举了下手,默默站在原地,看着对方风姿绰约地转过身,右手里还拿着一只精致的小皮包,然后走出去没两步直接崴了脚。

    “……”

    应帙很无语地快步上前扶住她,看着女人做作地皱起眉,装模作样地垫起脚,一脸歉意地温言细语:“不好意思,扭到脚了,好疼……”

    ——有没有可能遂徊才是她亲生的,而我是抱养的?应帙深感他和这个家庭格格不入。

    “麻烦你把我扶到路边长椅上好不好,遂徊?”女人小声问。

    应帙沉默地扶着装瘸的女人缓缓走到路边,看她脱下高跟鞋慢慢地揉着脚踝。虽然她已经极力将自己扮成一名柔弱美丽的普通女人,但掌心的枪茧和手背上的刀割伤痕还是暴露了一些端倪。

    观察着这些细节,应帙的视线不经意间上移,陡然和正在偷窥他面容的目光撞个正着,女人下意识地避开视线,又强装镇定地对视回来:“同学真是麻烦你了……”

    “妈。”应帙实在忍不住了,“刀带露出来了。”

    “……”女人低下头,发现因为坐下揉脚踝的动作令她裙摆上移,系在小腿上的匕首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刀鞘尖端,她连忙用裙摆盖住,轻咳一声,“我一个弱女子独自在外,确实需要武器防身。”

    动作间,手持包不小心掉到地上,装在里面的一把袖珍手枪摔了出来,漆黑的枪身在阳光下散发着压迫性极强金属光泽。

    “……这是手枪型打火机。”她狡辩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应帙:“你叫我妈?”

    “不然呢?”应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燕煦沉默了两秒,试探着问:“小咩?”

    “……”

    燕煦一下子就站直了,哪还有半点淑女的样子:“你不是和遂徊灵魂互换了吗?你爸骗我?”

    “我爸没跟你讲我们时不时还会换回去?”应帙很郁闷地蹲弯腰帮他妈妈收拾好手包,“而且非常巧,我和他还是在半个小时之前刚换回去的,四门期末考试三门都是他给我考的,而遂徊成绩超级差,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及格。”

    “他是孤儿,又自小生活在贫困山区,没有接受良好教育的条件,成绩不好是正常的。”燕煦认真地说,“你别当人家面说这些,听起来优越感十足,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应帙隐约从对方口吻中觉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地方,抬头狐疑地看向他妈。但应帙并没有直接问他怀疑的地方,而是拐弯抹角地提了一个别的话题,“你……今天搞这出是想做什么?”

    “这不是许久未见我的宝贝儿子,又听你爸说你和一个哨兵走得亲近,你们身上还发生了灵魂互换的离奇事件,就想同你们开个玩笑……”燕煦笑意盈盈地靠近应帙,捏了下他的脸,“真的是你啊小咩?”

    “不是我还能是谁?”应帙正要开口骂人,身后却倏然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站在他对面的燕煦眼瞳缓缓放大,目光越过他的脸,定定地望向了他的身后。

    果不其然,下一秒应帙的手腕就被握住,他被力道带着退后半步,紧接着一道黑色身影就横在了他和燕煦之间。遂徊眉头紧皱,警惕地瞥了眼身侧这名胆敢捏应帙脸的陌生女人,又转头看向应帙。

    “……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你半天了。”遂徊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开场白,接着又问,“她是谁?”

    遂徊第一次见应识笺的时候非常社死,因为应帙的失误导致他开口就是一声爸,然后足足为此羞耻了一整周,赌咒发誓下次见应帙母亲的时候一定要留下一个好印象。

    他注定要失望了……

    “你见过她的。”应帙暗示着说,“我给你看过她的照片。”

    遂徊怀疑地看看应帙,又扭头看向定定地注视着他的脸的燕煦,几秒钟的观察之后,绯红色从他的脸颊蔓延到耳根,又一路爬到脖颈,钻进衣领里,遂徊周身捉奸的气势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羞耻难耐,他僵硬着挪动双腿躲到应帙身后,支支吾吾地轻声唤道:“应帙妈妈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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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9 第 109 章

    在周如翊提出长假的邀约, 并兴致勃勃的制定活动计划的时候,耿际舟就曾经放出豪言壮语,说通常这种提前几个月的约定大多都会被突发意外打断, 他还举了例, 譬如他突然精神域病症加重无法应约,再譬如遂徊期末不及格必须留校补考。

    当然, 现实并没有真顺着他的乌鸦嘴逐字逐句的发展,但情况又十分的微妙巧合——

    期末成绩单科不及格的人变成了耿际舟,而遂徊在考试结束的第二天躺床上发了高烧。

    这两件事无论单拎哪一件出来都能让应帙十分费解, 更何况它们还是同时发生的, 简直让人怀疑明天太阳要从西边升起。

    “16分?”应帙身为学生会长通过一些心照不宣地特权提前得知了成绩, 当然,他最初行事特权的目的是想看遂徊到底为他谋得了一个怎样惨烈的分数, 却没想到先一步知晓的大新闻是耿际舟文化课考试只得了16分。

    他站在阳台不可思议地放大缩小悬浮屏,“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宁愿相信是机器批错了考卷。”

    在应帙的左手边,一颗橙红色的虚拟电子鸟头缓缓张开尖喙, 冗长的沉默过后,耿际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如果我说我睡过了考试时间,你信吗?”

    “信。”应帙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因为他就把选修课三个小时的考试时间睡过去两个半,不过他和遂徊会睡着是不可抗命, 但耿际舟为什么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你文化课考试前夜通宵刷题了?”

    “那倒没有……”鸟喙张了张, 又默默合上。另一边,一个昏暗的房间里,一只白色的电子山羊脑袋张开嘴, 清朗温润的男声从里面传出:“那就是又做噩梦了, 晚上没有睡好。”

    “……”耿际舟似乎是默认了应帙的话, 没有反驳。

    “你投喂了应龙和燧石近一个月的精神力,夜夜好眠,结果一离开它们隔晚就做噩梦,反应这么快?”应帙思索着说,他犹豫了一下,含糊其辞地补充:“但应龙和燧石它们昨天回精神图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出现……现在是巴弗灭和利维坦在值班,你这情况……”

    “没做噩梦。”耿际舟突然打断道,“我没做噩梦……就是单纯地认床没休息好。”

    “你在你睡了大半年的宿舍认床?”应帙狐疑地反问,但还没等到耿际舟的回答,老母亲燕煦的声音就从厨房里传来:“小咩,快过来帮忙,粥都溢出来了!”

    应帙烦躁地叹口气,却听耿际舟在通讯那头笑起来:“今天是阿姨亲自下厨?你还不快去帮帮勤劳温柔的老母亲?”

    “我都不知道她发什么神经突然要亲自下厨给遂徊煮粥,而且听说真请了半年的假期坚决不接一项任务,见鬼了……我忙完了再来找你。”说着,应帙无奈地挂断通讯,一边从袖中取出羊角簪盘起长发,一边快步朝厨房走去。

    不出所料,先前干净明亮的厨房此刻一片狼藉,也不知道燕煦为什么煮个白粥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应帙走上前先把灶台的火关了,又隔着湿布打开锅盖,忍不住又一次劝道:“妈,不行去食堂买一碗粥吧,就说是你亲手做的,展现你的贤惠和温柔,遂徊绝对喝不出来。”

    燕煦拿着抹布在擦溢在台面上的粥米,闻言眉头一竖:“已经快熬好了,只是收尾工作出了一点小插曲而已。在你心目中,妈妈就这么没用吗?”

    “单论煮粥,你甚至还不如两条人话都听不懂的变异精神体。”应帙说,“燧石和应龙都会煮粥,而且煮得很好。”

    燕煦忍不住为自己声辩:“我这手艺可是耿岳亲传,你耿叔亲口承认我煮的粥香滑软糯,已经出师了。”

    “你这话要是被耿叔叔听到,他得活活被你气醒。”

    耿岳因伤病提前退休在家赋闲,因为成天无事可做,于是就爱捣鼓点吃的,把应帙和耿际舟都喂得肥嘟嘟胖墩墩。偶尔应识笺和燕煦提前下班或者不出任务也能蹭上饭,俩人一边猛猛吃,一边客气地说‘太好吃了,耿岳你怎么做的?’

    这话一听就是恭维的场面话,但耿岳却当了真,非常一本正经地想要教会应识笺和燕煦做饭。结果来来回回讲了无数次,应识笺就学会一个削苹果,燕煦也只会一个煮粥,并且后者时隔多年没有再下厨,又把本领还给了老师。

    “别在这碍事。”燕煦对应帙的质疑和嘲讽十分不满。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拿起铲子搅拌剩下的半锅粥,“去卧室里关心一下小徊,烧一天了都,可怜死了。”

    应帙欲言又止地瞥他妈一眼,没说话,默默转身去了卧室。

    房门一打开,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里,仅仅露出半张脸的哨兵就轻轻低吟一声,半睁开眼看向站在门口的人,又虚弱地缓缓闭上。

    应帙缓步靠近,侧坐在床边,伸手用手背探了下遂徊额头的温度,仍旧滚烫,“……为什么你一个哨兵还能发烧?”

    “哨兵又不是神,当然会生病受伤。”遂徊的嗓音因为高烧有些哑,他可怜巴巴地再次睁开眼,“小咩,我好难受……”

    “你怎么也叫我小咩了?”应帙无奈地替他把被子掖好,“主要你这病因有些好笑,医生说你是心理压力太大,精神紧绷,考完一松懈就病倒了……”他勾唇轻笑一声,紫眸抬起,“一年级的期末笔试而已,就把你吓成这样,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弱?”

    遂徊更委屈了:“考的是你的卷子,我压力能不大吗?”

    文化课前一天晚上他在书房里复习到凌晨两点,六点刚过又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继续晨读,确实非常辛苦。应帙居高临下地看着遂徊沁了水的翡翠眼珠子,笑意更深,半真半假地埋怨:“你好意思?考前一天知道怕我生气,疯狂临时抱佛脚;考前一周你测验得了45分,还在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有进步,问我能不能亲亲你奖励你一下……那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

    遂徊:“……”

    遂徊委屈地叫嚷:“我发烧了!”

    “好好好,你发烧了,”应帙把缠在他脖颈上试图把他勒死的太攀蛇利维坦解下来,“我妈在厨房给你熬粥,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弄。”

    “我想你亲我一下。”病人仗着病情提出无理要求,胡搅蛮缠。

    “不亲。”应帙冷漠地回绝,理由非常正经,“我怕口鼻接触,你把病毒过给我。”

    遂徊:“……”

    遂徊见示弱不成,直接一把抓住应帙的肩膀想要霸王硬上弓,应帙抵死不从,甚至派出山羊巴弗灭在旁边用脑袋捅遂徊的腰,但即便是生病的哨兵也是哨兵,没一会应帙就体力不支被摁在了床上,遂徊掀开被子罩住他,和翻腾的热气一同压下来的,还有遂徊炙热柔软的唇瓣。

    处于发热状态下的哨兵口腔也是滚烫的,灼得应帙有些呼吸不过来。当初为了和应帙接吻,遂徊连自己的身体都下得去手,更何况现在换回了各自本体,中途应帙几次叫停他都不肯结束,喘息着和向导对视几秒,又不依不饶地继续吻上去。

    好不容易等遂徊意犹未尽地拉开身位,应帙上衣都被扯到了领口,大片胸膛腰腹都露在外面,而罪魁祸首还一脸无辜地盯着猛看,好像不是他趁乱故意撩上去的一样。

    我得想办法治治他……应帙平复了一会呼吸才缓缓从床上坐起身,不然这只惯会得寸进尺的死猴子迟早要骑在他身上为所欲为。

    遂徊心愿已成,了无遗憾地躺回床上挺尸,而心心念念着训狗大业的小应主席走出卧室,迎面就撞上了燕煦若有所思的目光。

    装了不到半天明媚温婉淑女的燕煦此刻已经换回了她惯常的打扮,主打的就是一个舒适方便行动以及可以从身体的任何部位掏出武器。此刻,她正坐在餐桌上,单手托腮,不知道想些什么。她的面前搁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摆有一碗粥和两碟清淡的小菜,从粥面已经结了一层黏稠的白膜来看,燕煦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晚餐,却始终没有将它端进卧室。

    其中原因,显而易见。

    应帙脸有点泛红,一边暗骂遂徊恬不知耻,一边故作无事发生地走向前:“妈,那我先去把粥端给遂徊?”

    “小咩……”燕煦抬起眼,“我听识笺说,小徊他很喜欢你?你们有94.4%的契合度?”

    应帙停顿了一下,点点头,“嗯。”

    “那你喜欢他吗?”

    “……”应帙没有回答,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他可以想象此刻卧室内的遂徊必定是瞬间精神抖擞立起了耳朵,甚至可能人都已经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无声无息地站到门后侧耳偷听。

    燕煦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儿子的答案,斟酌着用词慢慢地说:“我没别的意思,小咩,就是希望你认真对待小徊……喜欢就好好地回应,不喜欢也不要伤害人家。小徊很可怜,我不希望他再受苦了。”

    “……”违和感实在太强,让应帙再也无法忽视,“妈,你好像对遂徊的好感度非常高?”

    “对啊,”燕煦理所当然地承认了,“S+级的哨兵,性子又乖巧,谁不喜欢?”

    应帙暂且忽略了‘性子乖巧’这个可怕的误会,继续问:“但爸爸见遂徊的第一面就说我和他不合适,为什么?”

    燕煦啊了一声,迅速给出理由:“因为你爸老古董,讲究门当户对,嫌弃小徊无父无母、家贫人穷。但妈妈不是这样的人,妈妈支持你们。”

    “肯定不是这个原因。”应帙沉下脸色,没有被燕煦的玩笑话带偏,“到底是为什么?”

    “……”

    面对儿子的逼问,首席哨兵选择最简单也是最无赖的应对方式——装傻:“真的就是这个原因,不然你说还能为什么?”

    “我不知道,但肯定有其他原因。”应帙明白从他妈妈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了,“我一定会知道的。”

    燕煦迅速把托盘往前推了推:“别多想了,你的那碗我也盛好了,你在外面吃还是和遂徊一起在里面吃?”

    一分钟之后,应帙非常不爽地端着两碗粥进了卧室,门外一个谜语人,门内一个大淫/魔,里外里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来给他添堵的。

    被冠以大淫/魔美誉的哨兵见应帙一身低气压,识相地没有再作妖让应帙喂他,而是说起了正事:“耿际舟要补考文化课,那我们去周如翊家聚会的时间是不是要往后推延一周?……明天我想先回城邦一趟。”

    “为什么?”应帙问,“你还发着烧,休息一周,去完周如翊家再回城邦不好吗?”

    “……城主生日就在下周,”遂徊说,“不回赶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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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0 第 110 章

    以己度人, 应帙设想如果他处于遂徊这个境况,别说发烧,就算是中刀也得千里迢迢赶回城邦给城主贺寿, 不过时间还早, 他慢条斯理地拿汤匙搅动犹还烫舌的白粥,“下周生日, 时间还早,休息两天再去。”

    “不早了。”遂徊摇摇头,“没有直达的交通方式, 得先坐12个小时的铁路, 转隔日一早6小时的水路, 接着再转公路,接着还有入山的盘山路, 这条路线的车次一天只有一班,很难等,又得隔一天, 最后……”

    应帙微微眯起眼睛,这都什么年代了,在他心目中应该不管去全球任何地方都是小时达,他还是头一回听说回个家还得在路上折腾三天:“不乘飞舰吗?”

    “飞舰太贵了……”

    “把紫钻原石卖了换舰票。”

    “……而且也没多便利,还是得转乘。”遂徊默默把话说完, 又加上一句, “不卖,我要留着当聘礼的。”

    “为什么不是当嫁妆?”

    “……也可以。”

    这么复杂的求学之路,应帙听着就头疼, “回城邦三天, 出城邦三天, 等聚会结束你又得再折腾三天回去,你这还发着烧……”

    聊天群里,周如翊听说耿际舟要补考,游玩计划得推迟,百无聊赖地疯狂嚷嚷说没意思,又撺掇其他不需要补考的人先和她出去旅游,然后等耿际舟坐完牢之后再来加入他们。

    周如翊执行效率很高,很快就举出七八个听上去就非常有吸引力的旅游景点,可惜虞楹说她需要定期复检不能加入;阿普顿和楼星赫貌似是约着去打星网游戏了,一直没有回音;而应帙也替遂徊委婉拒绝了周如翊的提议,说遂徊要先回一趟城邦。

    环际集团大小姐对遂徊当年在山上当猴那段经历也非常感兴趣,问了好多关于城邦的问题,在听到回城邦还需要那么复杂的交通方式之后,直接给出一个非常简单粗暴的有钱人解决方式:“我派私人飞舰送你们回去吧。”

    应帙斜靠在床头敲打回复的手指一顿,侧脸看向吃完了粥躺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蜷缩在他身侧的遂徊,一条细长的红褐色蛇尾从被子卷里面伸了出来,温顺地垂在地面,每一片蛇鳞都散发着舒适的气息。

    “周如翊说派飞舰送你回去,直接降落在你家门口的那种,而且她也想一起来,问城邦里面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遂徊闭着眼,‘虚弱’地将脸紧靠着应帙的腰腹,闻言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好玩的地方?”

    他思考了很长的时间:“山里有鹿,我可以带她去狩猎,或者她更喜欢捕鱼?”

    应帙快速在终端上回复:[遂徊说可以带你一起去山里当猴。]

    周如翊:[……]

    遂徊实在想不出来一个破城邦到底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耍赖地伸出手环住应帙的腰侧,用发烫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嗅闻香甜馥郁的向导素:“……小咩,你要不要也一起去?”

    他找了一个十分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不是一直好奇城主和校长的关系吗?我比你笨,肯定分辨不了。”

    应帙腰间软肉被遂徊磨蹭得发痒,不得不伸手按住他毛绒绒的脑袋,“不是说别叫我小咩么?”

    “那你把你觉醒前的小名告诉我,”遂徊说,“我就不叫小咩了。”

    “……”

    应帙无情地将滚烫黏人的树袋蛇从他身上剥离,收拾碗碟出了卧室。

    ……

    翌日上午,周如翊的私人舰直接落在了塔教学楼顶端的停机坪上,主打的就是一个包接到户,至尊享受。飞舰内部各项陈设无需过多赘述,总之就是怎么豪华怎么先进怎么来,周如翊穿着一袭鲜嫩精致的吊带长裙,和燕煦第一天的打扮有点像,明媚温婉,戴着能遮住她大半张脸的夸张墨镜,一见到他们就欣喜地挥起了手,招呼他们快过来。

    还有些低烧的蔫巴蛇亦步亦趋地跟在应帙身后,一到座椅上蛇尾就盘起,闭目小憩。

    应帙和周如翊打了个招呼,立刻收到了大小姐的热情招待,周如翊甚至给山羊巴弗灭都准备了礼物——空运锁鲜高原嫩草。巴弗灭受宠若惊地绕着周如翊走了一圈,拿脑袋温柔地顶顶她,惹得周如翊一阵洋溢着母爱的笑声。

    透过窗户,应帙看到不远处塔校长聂仰止正在和他的母亲首席哨兵燕煦聊天,两个人的面色都稍显凝重,似乎并不是简单的寒暄,而是在讨论什么难题。

    应帙皱起眉,尝试着通过口型分辨两人都聊了什么,就在这时,他的手背上倏然传来温凉的触感,应帙低下头,看到了太攀蛇利维坦……还是肚子里塞了三枚鸡蛋,呈现一串一串状态的利维坦。

    他捏着太攀蛇的七寸把它举起来,左右晃了晃,利维坦眨了眨黑豆似的眼,蛇尾一如他主人一般黏糊糊地圈住应帙的手腕,缠了好几圈,然后就不动弹了,专心消化食物。

    应帙再抬头看向座位正对面和他无辜对视的周如翊,对方手里还捧着一盒包装精致的无菌蛋,脚边还垒着好些储放在小冰箱里的食盒,剥了皮的鼠、蛙、小鹌鹑,显然都是给利维坦的礼物。

    “……”应帙严重怀疑周如翊真正想交好的其实是巴弗灭和利维坦,而他和遂徊只是无法割下的赘余附带品。

    仿佛是读懂了应帙的心思,周如翊立刻解释:“我家也养蛇,我妈很喜欢蛇,蚺、蟒也有养,我只是从家里冰库里随便拿了点而已,没想到拿多了。”

    谈起周如翊的母亲,遂徊迷迷糊糊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装紫钻原石的小盒,递给周如翊。虽然他态度坚决地表示不卖,但周母还是承诺愿意给这块石头进行免费的检测,确认品质,再原样奉还。

    周如翊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递交给候在一旁的管家,她小声说:“遂徊,你这么信任我呀?就不怕我悄悄给你掉包了,给你假的检测报告,再还你个假石头?”

    “……”遂徊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似乎才想到这个问题,“你会吗?”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有钱人最精明了,”周如翊一本正经地教训道,“你,日后多长个心眼知道吗?”

    应帙勾起唇角,看遂徊被教育得一愣一愣的,一双碧绿色的眼茫然地睁着。倏然,他想起什么,问周如翊:“这块石头来历,你那边有查到什么吗?”

    提起这件事,周如翊仿佛有一肚子的话要吐槽,深吸一口气,“没有,一点线索也没有,太奇怪了,我是一年一年逐条查过去的,不可能有遗漏,这么一大块的紫钻出土竟然没有一点记录……我觉得遂徊父母的身份肯定和这块原石的来历有莫大的关系。”

    或许就是因为这块价值连城的石头引来了杀身之祸。当然,周如翊没有将她的这个猜测说出口。

    “我回去认真地问问城主,”遂徊说,“钻石到底哪里来的,为什么要说它本就是属于我的。”

    三人正聚在一起各抒己见讨论如何严刑逼供一城之主,燕煦终于姗姗来迟地登上飞舰,还没等靠近就听见周如翊问有没有可能他们蒙面绑架城主,引诱他说出真相,而遂徊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理由也很简单:“我打不过城主。”

    “你不是S+哨兵吗?怎么会打不过一个城主?”在周如翊心目中,遂徊就是宇宙最强哨兵,她动作迅速地从终端上调出生存赛精彩画面集锦佐证自己的说法。

    视频开头就是遂徊横过一步挡在应帙身前,用滑雪板拍飞子弹的画面,视频放慢了5倍速,应帙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遂徊冷峻满是杀气的眉眼,但很快他又察觉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挡完子弹以后为什么要刻意暧昧地慢镜头放大他的眼神和表情,还配以浪漫唯美的背景音乐,搞得他特别像是被骑士拯救的公主,一脸的怦然心动,芳心暗许。

    周如翊再一次读懂了应帙的眼神,解释道:“当时要卖cp打人气嘛……”

    “就是打不过。”遂徊回答周如翊之前的问题,“城主很厉害。”

    周如翊回头见到燕煦,知道这位就是应帙的妈妈,全国首席哨兵,她站起身礼貌而大方地打招呼:“燕煦首席你好,我是周如翊。”

    “周 如翊。”燕煦慢慢念过这个名字,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随即笑容满面地靠过去,“我是你的粉丝哦,你的歌我都听过。”

    说着,她竟然还真的说出了好几首周如翊的个人曲,还哼了一段,搞得周如翊受宠若惊地瞪圆眼睛,被燕煦握着手来回摇晃,随后还被要求给她签名。

    周如翊双颊瞬间红成了番茄,紧张地支支吾吾,仿佛她才是那个见到了偶像的激动粉丝。

    “……阿姨原来还会追星?”遂徊缓缓朝应帙侧过脑袋,“周如翊名气竟然这么大?”

    也有可能这些曲目是她昨晚睡前临时恶补的,应帙单手撑住下巴,不过不管他妈妈是真粉还是假粉,应帙更关心另一个问题:“遂徊,你说我妈妈和城主谁更厉害一点?让我妈绑架城主逼问真相怎么样?”

    遂徊:“……”

    四个小时后,浑然不知自己半只脚处在被绑架边缘的城主景行,在一片荒地上等到了画风和整座落后贫困城邦格格不入的私人飞舰。

    一如遂徊形容的那样,这位城主肤色黑得简直快和土地融为一体,穿着老头衫和大裤衩,哨兵内衬洗得发皱,蹬着拖鞋,一笑起来牙齿格外白皙明显,一眼看过去根本无法和远在首都的塔校长聂仰止联系到一起,但细看五官和脸型,又能辩出亲兄弟的影子。

    “燕学姐。”景行吐掉齿间衔着的草根,面上不显,但从头顶钻出的两只棕褐色熊耳朵还是彰显了他内心的激动,快步上前握住燕煦的手,笑着说,“好久不见。”

    “你就不能收拾一下自己吗?”燕煦无语地从上到下扫视他一遍,“早上刚见完西装革履的仰止,下午再见你……真是天差地别。”

    “他从小就惯会装腔作势,我可学不来。”城主满不在乎地笑着,目光越过燕煦肩头,看到依次从飞舰上走下来的遂徊、应帙和周如翊。

    遂徊和他对上视线,连忙上前两步,精神抖擞地唤道:“小景哥!”

    下飞舰前,周如翊特意配备的家庭医生刚为遂徊量过体温,只比正常人体温度高半度,但他还是哼哼唧唧地和应帙说不舒服,头晕、腰酸,喘不上气,反正哪里都不舒服,只有和小咩贴贴才舒服一点。

    但现在,遂徊哪里还能看得出半点发烧的影子,走到城主身前站定被对方揉了揉脑袋,又被扳过肩膀认真观察。

    “小景哥,你和燕首席认识?”遂徊分外直接地问,“你是塔校长的弟弟吗?原来你有这么多身份?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当城主?”

    “遂徊……”城主对他的这些疑问充耳不闻,只兀自感慨道,“你被养得真好。”

    遂徊眨了眨眼,回头望了应帙一眼,又看向城主。

    “天知道你在我手上都快被我养死了,就眼睁睁地看着你状态越来越差,无计可施,我每天愁得觉都睡不着。”城主抓了抓他头顶的熊耳朵,“最后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把你塞进偏远交换生计划,送进了中央塔。”

    遂徊被说得也有些感动:“你是寄希望于塔里有能和我契合的向导吗?”

    “那倒不是,我是希望你临死前见见世面,别成天就惦记着偷我田里的西瓜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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