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第 111 章
城主仅仅通过只言片语, 就清晰勾勒出一个问题儿童的前世今生。
大致就是他刚来城邦就职,就听镇民说山上有个脾性奇怪的蛇妖,喜食肉类, 有时性格乖巧听话, 有时又暴虐难以相处,十分古怪。
一般听到这种动物成精的灵异传闻, 百分之九十都是不清楚自己种族的野生特种人,其中又大部分都是向导,因为理论上即使向导一辈子都将自己当作普通人来生活也是没问题的, 而放养的哨兵, 基本觉醒个三两年没有得到向导素以及精神梳理, 精神域一定哪哪都是问题。
一听说这只‘蛇妖’已经占山为王长达十年之久,城主就知道完了, 一定是个全身上下哪哪都是问题的难搞哨兵。
现实也不出所料,难搞,真的难搞, S级哨兵、警惕性极强、精神阈狭窄、精神域过度防卫症,各种高难度debuff不要钱似的累加,折腾得他头疼欲裂。
……
前来旅游的周如翊带了大包小包一堆的行李,打扮得春光明媚,挥手作别私人飞舰上的管家、保姆、保镖、司机和医生, 让他们放心, 一周后再来接她,结果转头就看到一辆上世纪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大红色载货敞篷卡车,四个轮胎需要人手动驾驶的那种古董品。
即便城主来之前有特意将卡车清洗过一遍, 但应帙还是能够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判断出这辆车载他们之前载的应该是一群鸡和鸭。
卡车上统共只有主副驾驶座两个座位, 其他人都得坐在后排的敞篷载货区, 城主笑盈盈地帮周如翊把行李拎上车拿绳子绑好,又取出塑料折叠板凳一一放到乘板上,“多担待多担待,城邦就这条件。”
燕煦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让周如翊坐上去,然后非常无所谓地轻盈一跃,跳到驾驶室的车顶,随地坐下,再戴上周如翊送她的系花飘带编织草帽遮阳,主打的就是一个狂野与淑女混搭。
应帙绕车走了半圈,见城主也没给他递个梯子的意思,正在思考怎么爬上去,腰间却倏然搭上了一只手,紧接着便身子一轻,被遂徊半抱着带到了后车平板上,安置在塑料小凳上,随后遂徊又撑开周如翊友情递来的遮阳伞,罩在两人头顶。
发动机轰鸣,烈日下,找屠宰场临时暂借的卡车就这样晃晃悠悠地上了路。
对于城里人来说十分艰苦朴素的生活条件,对于周如翊来说却是十分新奇有趣的体验,她坐在卡车座位上晃着腿,望向窗外浩渺的田野和远处连绵的群山,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脸兴奋。
应帙也微微抬起伞沿,在颠簸中回望经过的景色。
……这里就是遂徊从小生长的地方,承载了遂徊的回忆与过去。
回程的路上,燕煦张口就是一句聂景行,问他为什么好好的少爷不做,来城邦种田。她的问题无疑彻底暴露城主的真实身份,不过聂景行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手肘撑在大开的车窗外,笑着说:“因为我有远大的人生追求和理想抱负,愿望是全球共同致富。”
全球能不能共同致富应帙不知道,总之聂景行这个小城主是一点也不富,破旧的二层小楼听说前几天屋顶还漏雨,是听到遂徊说要带同学来玩才临时喊工人来补的。
聂景行刚在家门口将卡车停稳,就有几个一早蹲守在附近的男女老少围了上来,嘴里嚷嚷着各自家里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个老太说她的猫丢了,蓝眼睛的黑色公猫,一个壮汉说邻居家里的枇杷树枝桠太繁茂,长到他家里挡住他媳妇晒衣服了。
还有两名年轻男女是聂景行的下属,一个秘书、一个财务,手里都拿着一叠厚厚的报告,一人嘴里念叨着请示批复,一人不停重复着确认签字。
总之是应帙光远远看到都觉得心惊胆战的热闹程度。
“一个个来,”聂景行习以为常地推开自家外侧歪斜锈蚀的大门,场院正中央就是一只棕灰色皮毛的大狗熊坐在地上剥玉米,看上去是剥一上午了,目光非常之幽怨。
见到来了客人,灰熊利落地起身换了个角落点的位置,继续掰玉米棒子。
遂徊等四人陆陆续续拿着行李从车上下来,燕煦和应帙显眼的银发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周如翊姣好的面容更是让两个走在她身边的青年人面红耳赤。
正在等签字的小会计眼睛一亮:“城主,来客人了?都是特种人吗?”
“小姑娘不是,其他都是,”聂景行低头看着报表,“你们进来坐,小徊,给他们倒水。”
听到‘小徊’两个字,喧闹嘈杂的人群陡然安静下来,就像是聒噪的鸭子被掐住了喉咙,陡然没了声音。会计嘴角的笑容也微微僵硬,下意识地放轻嗓音:“遂徊回来了?”
门外,太攀蛇利维坦主动从精神图景里冒出来,兴致勃勃地冲着灰熊游了过去,顺着它厚实粗壮的后爪往上爬,随即消失在灰熊浓密的毛发中。
山羊巴弗灭也跳了出来,凑到灰熊边上嗅嗅,羊尾巴快速地左右摇晃,不一会便闲适地原地侧躺,观察灰熊剥玉米。
而遂徊面无表情地跨过台阶,从人群中借道走出来。也不知道他在城邦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总之大家都不敢招惹他似的,见他走过来立即纷纷后退避开,无声地看着他放下香芋紫色的小行李箱,去厨房端出一壶冰茶和几个杯子,坐在一边给应帙等人倒水。
“房间都给你们收拾出来了。”聂景行头也不抬地说,“本来想带你们逛逛的,但等下我还有会要开,小徊,你的朋友就由你招待了。”
遂徊点了点头,又回首看向大堂内的其他人:“……你们可以说话,我精神状态现在好很多了,可以控制自己的五感。”
他的话音落下,所有人仍旧是沉默,遂徊也不再多言,返身帮周如翊拎起行李,缓缓踩着楼梯上了二层。
二楼总共三个房间,虽然非常简陋,但胜在干净整洁,最重要的是隔音一流,看得出来城主把钱都花在了安装静音设备和白噪音上了。
燕煦和周如翊先选定了房间放行李,而应帙的房间在最后。遂徊开门的时候,应帙站在他背后问:“那些人怎么那么怕你,你做什么了?”
“……也没什么。”遂徊小声说,“之前有一次我精神域痛躲在房间里,有一对兄弟为分家产的事情来城主家吵架……我忍无可忍冲出去让他们安静,命令他们不允许在城主家发出一点声音。”
“就这样?”
“那对兄弟肯定不听我的,还骂我,打我。”遂徊沉默了几秒,“然后我就陷入精神狂乱了,再醒过来已经是隔天傍晚,那对兄弟全部在医院抢救,如果不是城主及时返回,应该一个都活不了。”他又停顿了一下,“城主家的屋顶开裂老是漏雨,据说也是我那次精神狂乱的时候砸穿的。”
“……真是辛苦城主了。”
“你不用可怜他。”遂徊说,“城主很坏的。”
应帙挑了一下眉,没有把这句忠告放在心上,只笑着问:“再坏能坏得过你?不发烧了?”
遂徊愣了一下,似乎是刚想起自己还处于低烧的状态,后知后觉地露出一个虚弱的表情,但已经无法引起应帙的任何怜悯。
然而十分钟之后,聂景行的‘坏’一下子就展现了出来,他非常物尽其用地跟应帙、遂徊还有周如翊说:“反正你们三个下午也没事做,吃完饭去帮李叔剪一下邻居家的枇杷树枝,然后再帮刘大娘找一下猫,可以吗?”
没想到城主竟然这么不见外的应帙:“……”
对这些事情都充满兴趣的好骗大小姐周如翊:“好啊,那城主晚上回来可以奖励我和你的精神体玩吗?”
“当然没问题。”聂景行摆摆手,“送给你都行。”
不太高兴的遂徊:“我想带朋友去山里。”
“明天再带他们去你的领地当猴也是一样的。”聂景行竟然调侃遂徊的方式和应帙是一样的,“你的小山洞我定时派人去打扫了,放心。”
应帙其实也对遂徊小时候在山上居住的地方非常好奇,但既然城主都开口了,他也乖乖答应下来,接着又转头看向燕煦:“妈,那你下午做什么?”
“城邦有个特种人工会支部,”燕煦说,“来之前他们就邀请我过去检视一下工作。”
挺好,大家都被安排了活去做,井井有条,一个也不准休息,旅游一秒变出差。
在城邦政府食堂吃过非常朴素的一餐,遂徊抱着长梯,应帙拿着枝锯,周如翊举着剪刀,三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李叔家。
很难想象周如翊家的园艺师都是开着作业车,照着精美的设计图,悠闲地在花园里工作,而大小姐本人却要亲自举着笨重的长剪刀爬到树上去剪树枝。
李叔邻居是个挺好说话的年轻姐姐,说是刚嫁来不久,丈夫在外打工。她让他们三个修剪树枝的同时把顶上成熟的枇杷都摘下来,还打来清水洗干净给他们吃。周如翊累得脸颊泛红,一吃到枇杷又高兴起来,大声朝还在树顶的遂徊喊:“徊哥,这枇杷好甜,你也下来吃点。”
太攀蛇从高处繁茂的树叶间冒出脑袋,吐吐蛇信,紧接着钻出来的是遂徊沾了灰的脸,翠绿的眼瞳比阳光底下的叶片还要明亮。
很快他就从树上跳下来,侧过脸在肩头的衣服上擦了一把汗,放下电锯喘着热气往他们身边走。
这位邻居姐姐貌似也有点害怕遂徊,和应帙和周如翊讲话的时候姿态非常轻松,但等遂徊一靠近,她顿时紧张起来,手里拿着一块干净毛巾几番欲言又止,直到遂徊站到应帙身边都没有递出去。
应帙剥开果皮,露出内里新鲜嫩黄色的枇杷果肉,转头看一眼正眼巴巴望着他的遂徊,无奈又纵容地笑起来,抬手喂给他。
遂徊顿时也笑了,眼尾延展出红褐色的蛇鳞纹路,蛇尾也从腰后钻了出来,愉悦地左右晃动。他探过脑袋,咬下一半应帙手中的枇杷,吐掉核,又一口气将剩下的都吃进嘴里。
应帙嫌弃地擦干净手指上沾到的果汁,没什么表情地垂头继续剥枇杷,但黑色的犄角却从长发中钻出,雪白的羊耳朵也甩了甩,绒毛在空气中舒展。
周如翊故意笑着恶心他们:“手断了啊,还要人喂?”
“让楼星赫来喂你?”遂徊随口拉了个郎。
“就那双马尾控死宅?”周如翊摆摆手,“还不如小舟合我心意呢。”
邻居姐姐好奇地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等到应帙意有所指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非常不好意思地垂下目光。
休息结束再次开工的时候,遂徊小声在应帙耳边说:“我在这边名声不太好,他们都挺怕我的。”
“就因为你打了那对兄弟?”
“……”
见遂徊没有回答,应帙思索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那名因遂徊而重伤致残的向导支教老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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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2 第 112 章
应帙随风飘扬的银发和一张出尘的面容实在是太过惹人注目, 再加上十分特别的犄角、羊耳和羊尾巴精神体融合态,即便是他只穿着最简单的短袖和长裤,戴着帽子在树下干着拾捡树枝的脏活累活, 也有好些镇民们特意驻足围观他。
周如翊迎接的也是同样的待遇, 好些个年轻小伙子呼朋唤友地过来凑热闹,纷纷被她的长相惊艳到话都说不出来, 在远处看呆了。
倏然,一道黑影重重地从高处落到地上,恰好位于这两个过分漂亮的男女之间, 是遂徊抱着一捆树枝从树上直直跳了下来, 脚下溅起一地的尘土。
他微微屈膝做缓冲, 大腿肌肉紧绷,随后没什么表情地站直身体, 环顾一圈,碧绿色的竖瞳和腰后粗长的红褐色蛇尾彰显着他的身份。
“是城主家那个……”
“……他怎么回来了?”
无数窃窃私语在周遭响起,不少人一见到遂徊就脸色一变, 赶紧嘀咕着离开,嘈杂的声音令遂徊不适地皱起眉,蛇尾在地上盘成一个圈,眼底流露出忍耐的神色。
但就在下一秒,一缕清甜的向导素递了过来, 瞬间驱散了他的烦躁, 遂徊就像是猛地从梦魇中挣脱那般,茫然地睁圆眼,又飞快反应过来, 回头看向应帙。
“怎么了, 为什么这个表情?”应帙莫名其妙地抬手用羊角簪在脑后盘着发, “没闻过向导素?”
银发束起,露出一截沾着少许汗珠的后颈,弧线流畅,应帙扯了扯闷热的颈带,“热死了……”
遂徊对着他的侧脸缓慢地眨了眨眼,突然很高兴地笑起来,又黏腻又缱绻地唤他名字:“小咩……”
应帙尾巴一僵,先是瞥了眼假装是聋子的周如翊,又黑着脸回头怒瞪遂徊,羊耳朵都竖了起来:“说了一万次了——”
“应主席,请视查工作。”遂徊从善如流地改口,抬手指向被修剪得差不多的枇杷树:“我感觉可以交工了。”
“……”
说着,遂徊又将单手环抱的树枝递到巴弗灭面前,这些都是遂徊在树上精挑细选最鲜嫩的叶片,用以讨好某位难搞主人的精神体。
山羊巴弗灭低头闻了闻,像是撸烤串一样撸下了一条树枝上的嫩叶,慢条斯理地嚼了起来。
见他们准备收工,隔壁的李叔立即端出一大盆冰镇好的西瓜,朝应帙三人招呼道:“来吃点西瓜。”
喊到一半,李叔的媳妇急忙拍了他一下,李叔也猛地意识到什么,神情僵硬地压低声音,改为用口型和疯狂招手比划着:西瓜,这里,来吃!
应帙摘下脏污的木工手套,转身朝李叔笑了下:“没事,只要我在他身边,他就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正常人,你们讲话再大声也可以。”
李叔尴尬地笑笑,声音仍旧放得很轻:“好,好的。”
“我说真的。”应帙走到一个单独支棱在地上的水龙头边洗手,管道里流出来的都是清冽冰凉的地下泉水,“不用怕他。”
他这话不但是讲给李叔听,也是说给附近还在围观他们的镇民听,这些人看起来对遂徊的态度称不上是厌恶或抵触,更多是忌惮和可怜。
不过大概是应帙的长相和年纪没什么说服力,大部分镇民对他的话都保持着不信任的态度,还有好事的在人群中喊了声:“上次那支教的向导就这么说的,纵容他,最后还不是——”
还不是被这个疯子哨兵‘恩将仇报’,揍了个重伤残废。
对方的话只说了一半,遂徊半蹲着低头投喂巴弗灭的身影也没什么动静,但应帙还是久违地感受到了烦闷,他不能说这些镇民们的反应有什么错,但他还是为遂徊曾经恶劣的处境感到了难过。
“不一样。”周如翊倏然开口道,她上前两步,挡在应帙和遂徊之前,“应帙是遂徊的向导,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她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又是普通人,她的态度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在意。李叔不太懂特种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他只知道:“城主都管不住这家伙,你怎么放心和他待在一起的?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会害怕?”周如翊很不理解,但周围人似乎没有几个愿意听她解释的样子,大家更相信过去的眼见为实。
遂徊也不欲多言,沉默地背起梯子和枝锯,背影如同落寞的高山,反身回城政府去还器械。
“遂徊。”应帙倏然开口唤住了他。
遂徊停下脚步,转身看他。
“过来。”
“……”一秒的停顿过后,遂徊走向应帙,扛着大包小包在他面前站定。
应帙手里是一片西瓜,最中心最甜的部分,他递到遂徊嘴边,轻轻地呐了一声。
遂徊低头看向大红的西瓜芯,又抬眸看向应帙,抿着唇,没有动弹。
虽然他都没说话,但应帙莫名其妙就是读懂了他的意思,想了下,收回西瓜自己在瓜芯上咬了一口,又重新把缺了尖尖的西瓜递回去,遂徊嗷嗷三口就把这片西瓜啃得只剩下了皮。
一旁默默自己独占西瓜芯和西瓜瓤的周如翊闭上了眼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不通和这俩逼一起来城邦旅游。
应帙将西瓜皮喂给巴弗灭,物尽其用,又用眼神向遂徊示意了一下,接着便动身去树下收拾长剪刀。遂徊用勉强还算干净的手背擦了下嘴角,接着面朝李叔向他点头:“谢谢叔,西瓜很甜。”
李叔上一秒还在提防遂徊暴起伤人,下一秒就被对方乖巧的道谢弄得极为不好意思。他尴尬地诶了一声,问:“要不要再来点,西瓜家里多呢。”
“不用了,谢谢。”遂徊说,“我待会去偷城主地里的吃。”
他的玩笑李叔看上去并没有听懂,不过遂徊也并不在意这一点,他道完谢便扛着梯子转身快步追上应帙和周如翊,眉目舒展,还没说话就先笑了起来。
不一样?……确实很不一样。
不远处,遂徊笑着说:“我知道带你们去哪里玩了。”
应帙神色淡淡:“你该不会让我们一起去城主地里偷瓜吧?”
被戳中心思的遂徊整个人都兴奋了:“去不去?”
“……”周如翊紧张地和遂徊对视一眼,又将目光投向应帙。
应帙沉默了两秒,做下决定:“去。”
三只野猴臭味相投,皆是一脸的坏水,高高兴兴地结伴走远了。
……
一个小时后,周如翊坐在湖水中央的凉亭下,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吃西瓜,转头问遂徊:“你有没有想过再去见他?”
她在五分钟之前听闻了支教向导事情的始末,颇感唏嘘,“老师现在在哪?我可以出资带他去中央最好的特种人医院做肺移植手术。”
“周如翊,你人真好。”遂徊认真地说。
“……为什么莫名其妙给我发好人卡?”周如翊陡然不爽。
巴弗灭和利维坦被偷懒的主人们派出去寻找老奶奶丢失的黑猫,没有了解决西瓜皮的精神体,应帙非常有素质地左右寻找存放垃圾的地方,结果就见没素质的遂徊随手把这些西瓜皮往地里一扔,动作非常熟练,显然是个偷瓜惯犯。
“我没有想过再去见他。”遂徊摇了摇头。
“为什么?”周如翊问,“我觉得你应该去见他,至少你该当面给他一个道歉。”
遂徊仍旧是摇头:“他的哨兵严厉警告我不要再出现,而且我也觉得我不该再去打扰他的生活,无论是道歉还是什么别的,都是多余无用的心理安慰而已。”
“……可是老师精神池康复之后,就又来城邦继续支教了,我感觉他是个非常非常良善的人,他肯定不会怪你的。”
遂徊沉默了一会,“不,他现在应该……”
“他现在应该对你有恶感?”应帙背靠在凉亭的支撑柱上,眺望着平静的湖水和远处连绵的山峦,“他可能心地善良不会责怪你,也可能会人之常情地厌恶你、害怕你,但无论他是哪一种表现,你都会很难受。你宁愿心底永远戳着这根刺,也不愿意再去面对他。”
遂徊挣扎了一会,终究迫不得已地承认,“没错,我是不敢见他,我怕他害怕我、厌恶我,但我内心深处又无耻地明白,按老师的性格,他一定不会怪我,他会原谅我,还会安慰我,所以我更不敢见他……你们别劝了,我真心觉得还是别见面了比较好。”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也是他心头戳着的一根刺呢?”应帙平静地问。
遂徊迟缓地眨了下眼,愣愣地看着应帙,不说话了。
“现在的问题不是你想不想见他,而是他想不想见你,遂徊,你得从你老师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应帙也抬眸和他对视,“你确实应该给他一个道歉,不是通过言语说对不起,而是让他知道你的精神域得到了梳理,不会再因为过度防卫症失手伤人,你现在过得很好。如果你的老师确实如同你所形容的那样,那这就是你对他最好的道歉。”
“……”
这一大碗香醇鸡汤对着喉咙口灌下去,迷得遂徊眼花缭乱,道都走不动了,当即决定趁着还没放学要去城邦的特种人学校故地重游,和老师冰释前嫌。
周如翊疯狂给应帙比大拇指,说论口才还是小应主席牛逼,一通小逻辑、小道理把遂徊这么拗的人劝得服服帖帖,结果就听应帙轻笑一声:“这个老师是遂徊遇到的第一个契合的向导。”
“嗯?”
“遂徊第一次闻到向导素,也是因为他。”
“啊?”
“存在感有点太强了。”应帙淡淡地说,“没有必要。”
周如翊:“……”
作者有话说:
这章补昨天的更新,晚上还有一更,是今天的,我这就去写!!!!
113 第 113 章
这场被遂徊畏惧了两三年的重逢其实发生得非常普通且随意——
三人组联系聂景行城主, 让他给城邦塔打个招呼,门卫放行,遂徊报出老师的名字, 得知对方正在上课, 应帙还多余问了一句几年级几班,结果得知整座塔就一个班, 不分年级、不分性别,全部统一/教学。
“小景哥来之前城邦是没有塔的。”遂徊说。
城邦的居民对特种人知之甚少,一些D级E级的哨兵向导处境就格外艰难, 为了这点低等级特意去外面求学不值当, 但待在城邦又因为习性不合而痛苦。哨兵的情绪化和喜静被当做矫情, 向导的情感共鸣和精神力被误解成异类。
高等级的特种人就更惨了,因为长辈的无知,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觉醒,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往往精神域已经出了问题。
……
小小的城邦塔就是一个三层小楼,还很古风古韵具有城邦特色, 从前门走到后门只需要两步,一眼望到头。他们刚上楼就恰逢下课,稀稀拉拉几名同学从教室里走出来,见到应帙、遂徊和周如翊都好奇地盯着他们看。
“你们找谁?”一对头顶着兔耳朵的双胞胎小女孩异口同声地问,声音清脆。
周如翊主动上前半弯下腰, 问:“你们好呀, 齐老师在吗?”
“在的。”一道温雅的声音从教室内传来,随即便是脚步声,一名棕色头发的男人从前门走出, 眼瞳也是阳光一样柔和的暖黄色, 微微笑道, “你们是?”
应帙和周如翊同时疑惑地眨了下眼,回头看向遂徊,结果就见到原本应该站着一名高大威武哨兵的位置上此刻只剩下空气,哨兵本人不见了。
周如翊尴尬地哈哈笑了声,而应帙愤怒地闭了闭眼,头顶的犄角从竹笋一样的形态变成了恶魔一般弯曲而锋利的成年公羊角,从牙缝里磨出两个字:“该死……”
齐老师不明所以地望着这两名陌生男女,听到银发向导让他稍等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耐心地站在原地,目送应帙转过身,目标明确地抬脚迈向唯一能够躲藏的楼梯拐角处。
应帙走到楼梯口站定,神色不耐地挑了下眉梢,还不等他出声,一只手忽然从阴影里伸了出来,拽住他的领口,一下子把他也扯进了墙壁后方。
“帙哥!”周如翊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她并没有立刻得到回答,直到几秒的停顿过后,楼梯拐角处才传来应帙带着压抑与隐忍的声音:“……没事,麻烦让齐老师……稍等一下。”
墙壁后方,应帙被哨兵单手按住双腕高举,死死压制在墙壁上,他的脸颊被迫抵着冰冷粗糙的水泥面,长发被胡乱撩起,颈带也解开缠在对方的指缝间,灼热滚烫的呼吸打在应帙后颈,这处脆弱细嫩的皮肉被遂徊埋头咬住,牙齿衔起轻微地摩擦。
应帙听到遂徊急促而破碎的呼吸声,似乎是想要狠狠地咬下去,但又顾忌着什么没有真的下口。
走廊拐角的阴影里一片寂静,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而压抑地等待着。
长达十几秒的僵持过后,遂徊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标记,他松开嘴,看到应帙腺体上方的皮肤被他吮得泛红,有非常浅淡的白色牙印落在上方,他心脏鼓动,伸手用指腹拭去他在应帙后颈留下的唾液,随即牙印也随着擦拭的动作消散了。
感受到压制他的力量撤去,应帙挣脱束缚,站直了身体,看着揉皱的衣服和沾在上面的泥灰眉心瞬间能夹死蚯蚓。
“我……”
“闭嘴 。”银发向导懒得听这个煞笔多解释,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命令道,“衣领解开,颈带摘了,去墙上趴着。”
遂徊啪的将自己摊上了墙,像一坨可恶的猫饼。
应帙动作粗鲁地撩上哨兵颈后细碎的黑发,随即欺身覆上,不容置喙地侧过脑袋咬上遂徊的腺体,他齿间用力,一下子就见了血,浓郁的向导素顺着唾液混合伤口,在遂徊的血管中流淌,他难耐地半张开唇,喉结滚动,从咽喉处泄出一丝无法自控的低吟。
标记结束之后,遂徊忍不住全身一个激灵,眼角浮现情/色的绯红,半眯着眼回头看向应帙,眸底满是眷恋和依赖。
“……喜欢你。”他喃喃道,“我好喜欢你。”
应帙微微勾起唇,看着遂徊因为临时标记的构建流露出情难自已的痴态。
“知道了。”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大腿微微发软靠抵着墙才没有摔到地上去的哨兵,槿紫色的眼眸中是充满了掌控欲的餍足。他伸手替遂徊抚平衣领,又为他系上颈带。
颈带摩擦外翻的伤口时产生了些微酥麻的疼痛,顺着神经电流一路传达至大脑,遂徊指尖发颤,喘息声更重,好一会才咬着牙平复下呼吸。
应帙面无表情地观察着他的反应,见缓和得差不多了,反身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遂徊:“……”
遂徊踉跄两步,很想从二楼跳下去。
但从身后按上他肩膀的手阻止了他的冲动,再加上不远处一道欣喜而温柔的嗓音:“遂徊?”
遂徊肢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从肩头掌心传来的热意又缓缓驱散了他的不适,他抬起头,看到了那张一如既往的熟悉面孔。
应帙按在遂徊肩膀的手移到他的后颈,轻轻拂过颈带,接着做出虚空抓握的手势,往后方拉伸。这是一个代表着操控的无形枷锁,但当看到应帙紧握的右手时,遂徊却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他的向导有绝对的自信能够控制住任何状态下的他,他不需要再胆战心惊地回避常人,害怕失去理智,害怕利爪伤人,他也不会再被噪音和不受控的暴戾情绪困扰,因为他的向导能够很好地掌控他、帮助他。
背后传来非常轻的推搡力度,还有一道平静的嗓音:“去吧。”
遂徊躁动的心脏出乎意料地随着这句话平稳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阔别多年的恩师,随即肩膀舒展,挺直了脊背,粗长蛇尾顺从地垂在地面,声音清晰而沉稳:“齐老师,抱歉,一直没来见你。”
“遂徊,真的是你。”齐老师笑容中混杂着惊讶与喜悦,看着遂徊一步步从阴影中踏入阳光底下。就在哨兵的身后,那名英俊的向导始终站在原地,如同崖壁被积雪覆盖而岿然不动的青松,强大而美丽。
“……太好了。”他的笑意更深,眼眸弯成月牙,柔软的灰色羽毛从耳后冒出来,“他是你的向导吗?”
“对。”遂徊用力地点点头,给齐老师看他后颈用颈带也无法完全遮挡的新鲜牙印,“他是我的向导。”
齐老师就仿佛从未出过任何事情那般自然地靠近遂徊,低声埋怨道:“怎么还只是临时标记?这么好的向导,要抓紧啊……”
“他很难追。”遂徊垂下头颅,“不过我会努力的。”
……
十分钟后,齐老师的哨兵闻讯匆匆赶来,着急地推开教师办公室的门,看到的就是他的向导和当初那个小兔崽子哨兵,以及两名陌生人一起其乐融融吃西瓜的画面。
——当然还是从城主地里偷的西瓜。
房间内的向导素气味非常浓郁,即使哨兵已经和他的向导永久结合多年,其他向导对他的影响力已经大打折扣,他还是被满屋的向导素熏得倒退一步。
他在终端中得知小兔崽子哨兵竟然带了个向导回城邦,本来还想看看到底哪家的向导这么倒霉,一闻向导素这么浓郁就知道必定是一名等级非常高的向导。
……该死的小兔崽子怎么命这么好?哨兵铁青着脸走到齐老师身后,阴沉沉地和遂徊对视,却没有多说什么,不一会还在齐老师的呵斥下缓和了脸色,不情不愿地接过遂徊递来的西瓜。
他并非不知道那件事怪不得遂徊,但关心则乱,让他脑子发热将怒意都施加这个孩子身上。
能够放弃首都优越的生活条件,毅然决然陪着爱人再次回到偏远山区的城邦,支持爱人实现人生理想和追求,帮助穷困的特种人,不管是齐老师还是他的哨兵,都是平凡而伟大的人。
“遂徊,你的命好好哦,”周如翊感慨万千地作别齐老师走出校门。
遂徊很不理解地看向她:“好在哪?”父母不明,野生长大,精神域混乱差点死在山里,还有精神域过度防卫症,命途多舛,岂止一个惨字了得。
“你看你身边都是好人,”周如翊掰着手指数,“城主、老师、帙哥,还有我,我也是大好人,你别看我们认识时间短,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们一见如故,当时在招聘会上见你们第一眼我就觉得一定要和你们做好朋友。”
应帙和遂徊对视一眼,都把周如翊的话当作空气。
周如翊哎呀哎呀地追上来:“你们慢点,多长的腿啊走这么快。”
应帙无奈地放慢了步速,但就当他走出城邦塔校门的时刻,他倏然感知到什么,顺着第六感抬起了头,在塔对面的高楼处,一扇透明的玻璃窗后方,他看到了他的母亲燕煦,正用着一种无法用言语准确形容的眼神俯视着他们。
在视线接触的瞬间,燕煦便收回了复杂的眼神,改为微笑招手,还比了个口型:等等我。
随着应帙停下的脚步和抬头的动作,遂徊和周如翊也看到了燕煦,两人都挥手回应了她,然后站在原地等待燕首席下楼。
非常巧,塔对面就是城邦特种人工会,没一会燕煦就走了下来,亲热地左手搂过周如翊手臂,右手搭在遂徊肩头,“走,刚从本地人口中得知了一家特别好吃的饭店,燕姨请客带你们大吃一顿。”
“好耶!”“谢谢阿姨。”
被老母亲无情忽视的亲生儿子应帙:“……”
他默默地走在三人的后方,耐心十足地一直等到酒足饭饱燕煦起身结账才借着上厕所为由将她拉了出去,一直走到一个确认遂徊听不到的距离,才压低声音问:“妈,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遂徊的出身?”
燕煦无奈地叹口气:“我还当你要跟我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但你未来要是和他永久结合了,那我就是他妈,你爸就是他爸,我们一定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
“但我爸不支持我和他在一起。”
燕煦哦哟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你爸的话了?”
眼见着他妈故技重施又要转移话题,应帙沉默了两秒,骤然冷着嗓音问,“妈,遂徊是不是我带血缘关系的亲弟弟?”
“……”燕煦陡然也沉默了,眼瞳微瞪,上衣忽然绷紧,勒得她赶紧反手解开后背的纽扣,放出黑色的三角弧线背鳍。
应帙才不相信这女人故作夸张的演技,继续阐述自己产生这个猜测的理由:“我爸明明对他的能力非常欣赏,但莫名其妙一直说不赞成我和他结合,态度模糊而暧昧,而你就更奇怪了,对遂徊的态度好得过分,甚至是一种奇怪的补偿心态,你很心疼他的经历,你想弥补他。”
“我……”燕煦欲言又止,又无言地合上了嘴。
“遂徊的父母给他留下了一颗紫钻,我爸和我说明钻石价值的时候反复提及妈你当年也曾送他一颗紫钻,非常奇怪……所以,妈,遂徊到底是不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弟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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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第 114 章
燕煦指天发毒誓她要是在外有人, 她的精神体立刻被海水淹死。
“虎鲸到底怎么被海水淹死?”应帙拧眉,声音压得越发低沉,“你就是心虚了。”
“你就这么揣测你妈, 你的亲妈?”燕煦一脚踏上道德的高地, 以母亲身份为要挟压迫应帙。
作为儿子的应帙不由得气势矮下去一截,顶着岌岌可危的母子关系硬起头皮说:“那你用事实和逻辑说服我。”
“……”
沉默了好一会, 燕煦终是面色凝重地长叹一口气,握住应帙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小咩, 你真的长大了, 什么也瞒不过你, 事情真相确实就是如你所言,遂徊是你同母异父的亲弟弟, 我不想告诉你,因为当上首席哨兵真的很不容易,生活作风也在国家考察标准范围内, 你爸他……”
“行了行了,”应帙懒得再听燕煦瞎扯,“你确定遂徊不是我亲弟?”
“绝对不是。”燕煦斩钉截铁地说,“是的话我精神体淹死,虎鲸有什么死法能比在海里淹死更屈辱?”
“那你说特种人不骗特种人。”
“……宝宝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自己也感觉自己幼稚的应帙脸颊微红, 羊耳朵立直又垂下, 思考几秒,又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问:“妈你是不是在钻我语言的漏子?遂徊确实不是我弟弟,而是我的哥哥?”
燕煦嫌弃地瞥他一眼:“哥什么哥, 他比你小。”
应帙脚步一顿, 狐疑地转头看向她:“你怎么知道他年纪比我小?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几岁。”
“……”燕煦原本全银的头发陡然变黑, 只在两侧耳朵上方分别留下一个眼睛形状的白,这是她的精神体融合态之一,非常特别。
感谢特种人精神体的存在,即使燕煦仍旧面不改色,一副还能再找出三百个借口的模样,应帙也确定了她心里就是有鬼:“妈,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燕煦辩无可辩,良久,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虎鲸威慑敌人的白斑挠得像白内障:“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告诉你,能不能告诉你……宝宝,算妈妈求你,别问了。”
应帙抿了下唇,抬手帮他的老母亲理顺头发,“我就一个问题。”
“……”
“遂徊的父母,他们还活着吗?”
燕煦抿直嘴唇,犹豫着是否要回答,但是许久过去,她还是一言不发。
应帙不指望从这对谜语人父母嘴里套出什么了,一个和他绕弯子,一个直接让他别问,总之没一句老实话,都不是好东西。
等重新回到餐厅,饭桌上却只见周如翊一个人,正端着商家免费赠送的椰子冻大快朵颐。问遂徊去了哪里,周如翊随手指了指后门:“他也去上厕所了,你没看到他?”
当然没看到,因为我根本没去厕所。
应帙转过身,恰好看见遂徊从餐厅拐角处走了出来,分明对方脸上没什么特殊的神情,但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原因,应帙总觉得遂徊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包庇家属的罪人,搞得他有些抬不起头来。
可一直到遂徊重新坐回位置上,也端起他那份的椰子冻,他也没有多说什么,甚至在感受到应帙的视线始终在他脸上停留的时候,还疑惑地抬头看看他,耳尖泛红,“……怎么了?”
应帙心尖一悸,金属勺在椰子碗里勾划了半圈,餐桌下,规矩摆放在座椅旁边的蛇尾倏然被人暧昧地蹭了蹭,粗糙的鞋面刮过坚硬光滑的蛇鳞,鞋底又故意轻踩了一下。
遂徊瞳仁微颤,惊讶地抬眸去看坐在他身侧的应帙,却见向导云淡风轻地舀起一勺椰子冻,单手托腮,另一只手将这点椰子冻送进嘴里,吃得慢条斯理。
他呼吸发紧,尾巴嗖的卷住那只胆敢撩拨他的坏东西,尾巴尖顺着脚踝向上,钻进了对方的裤腿中,一路向上,一直到应帙隔着裤子按住他的尾巴,隐晦地比口型道:[裤子要被你撑坏了,你这个不守哨德的小色坯。]
遂徊也朝他比口型:[是你先不守向德的。]
[我做什么了?我只是不小心踩了你一脚而已。]
[这话你敢不敢看着我眼睛说?]
两人无声地辩论,互不相让,就谁先勾引谁这个问题争执了一晚上,直到城主聂景行下班到家还没分出个所以然。
周如翊非常震惊于城主家的浴池居然是一口大黑锅,底下烧的还是柴火,然后人就躺进锅里泡澡,总感觉再加点葱姜蒜料酒,铁锅炖大人就端上桌了。
遂徊非常熟练地劈柴生火,让其他人先去洗澡。周如翊再三确认不会把她煮熟,小心翼翼地捧着睡衣先去洗澡了。
聂景行毫不在意地打开燕煦为他单独打包的晚餐,热也懒得热,端起就吃。
应帙本来还在思考怎么从这个看上去就不好对付的黑皮城主嘴里套话,却见燕煦非常自然地搬过一把小凳子,坐在聂景行对面,开门见山地问:“景行,小徊手上那枚紫钻是怎么回事?”
闻言,应帙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目光在燕煦和聂景行之间来回。妈妈也不知道紫钻的来由?他思索着,或许他的父母也并不知道事情原貌,只是稍有了解。
“紫钻?”聂景行咽下一大口米饭,“那块破石头真是钻石?”
“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聂景行喝一口汤,继续夹菜,“我要知道我能给他?我肯定贪了。”
“所以石头是哪来的?”
“从一个盗窃惯犯家里搜到的。”聂景行说,“关键这块石头还不是他偷的,是他爸偷的。”
燕煦惊了:“好家伙,盗窃世家?”
聂景行笑了一声:“算不上吧,他爸说是在山上挖野菜的时候,从一具尸体身上捡的,还说尸体身边散落着小孩的衣服。”
山上、尸体……应帙捕捉到了关键词,于此同时,燕煦也重复了同样的词汇,并且延伸出一个不好的猜测:“是遂徊的父亲?”
“是个普通人。”聂景行半边腮帮子都塞了米饭,抬起头,“能生出S+级哨兵的父母,大概率都是高等级特种人,除非遂徊真是突变中的突变。”
“S+等级你都知道?”
“……我又不是真的和聂仰止闹崩了在争家产,他一直有给我传递中央的消息。”
聂景行又喝了一口汤,继续说,“而且诡异的是,那老头搜刮了尸体上的财物之后就报案了,但巡逻队上山之后,却没有看到那具尸体,遍寻不见,最后是以证据不足收队了。虽然如此,可能是时间太紧张,现场清扫得并不是很干净,留下几处疑点,当时受理的治安官都有一一记录下来,我也正是依据那些线索,将石头取回来,交给了遂徊。”
“事先声明,”聂景行举起筷子,“我真的以为只是一块破石头,不然不敢这么徇私枉法。”
“所以你也不确定紫钻百分之百是遂徊的东西?”燕煦问。
“百分之九十吧,缺的百分之十就是我没有亲眼见到那老头从尸体身上取出紫钻,所有线索都对得上,很难有错。”聂景行说,“讲实话,我刚来就任的时候还挺奇怪,一个从小生活在山上的孤儿,字都认不全,居然还有这么个正经复杂的名字,遂徊,顺遂称怀。他的父母究竟是什么人?”
燕煦的谜语人并不双标,对应帙谜语,对聂景行照样谜语,即使她刚从城主嘴里获得了这么大的信息量。
不过聂景行的好奇心要比应帙弱得多,燕煦不肯讲他就继续吃饭,反正不管遂徊有多大的来头,待会还不是得任劳任怨给他一个小小的城主烧洗澡水?
想到这里,聂景行爽了,又干了一大碗米饭。
不一会,头顶大大的五个字‘落难贵公子’的遂徊出现在大堂,手里还拿着个破旧脏污的烧火钳:“周如翊洗完了,你们谁去?”
在他身后,同样头顶大大的五个字‘贫民窟公主’的周如翊踩着鞋跟开裂的破凉拖走了出来,白天忘了买新的,晚上只能将就穿城主的旧拖鞋。
“你们三个。”聂景行放下筷子,笑着朝他们招手,包括一直坐在角落尝试将存在感降到最低的应帙。
“听说下午的活干得不错,都有人夸到我办公室里去了,说遂徊一年不见大变样。”城主放出灰熊,周如翊顿时欣喜地扑了过去,“还说遂徊身边有一对不认识的俊男靓女,城里的少男少女见到了都走不动道。”
“嘿嘿。”周如翊从熊毛里支起脑袋,看起来早就习惯了对她容貌上的夸奖。
不须多过问的应帙的长相,他完全结合了父母双方的优点,父亲的眼睛,母亲的发色,共同组成了眼前这个英俊而聪慧的向导。
至于周如翊,她说她长相完全随母亲,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至于她爸爸,“我妈年轻时候随便找的帅哥,好像是胸大无脑心眼还坏的渣男,怀孕之后我妈就去父留女了。我外公跟我讲的。”
跨国大集团掌权人的秘辛都来得这么理智且刺激,聂景行听得津津有味,突然又问:“对了,是不是还有个老太太要找猫的?你们后来帮她找到了吗?”
应帙、遂徊、周如翊:“……”
他们脑子一热去找齐老师了,把老太太和她的猫忘光了。
但就在应帙准备汗颜地带头承认错误时,大堂外倏然传来敲门声,声音还有点奇怪,不像是人手指节的叩击,更像是粗蛮的冲撞。
聂景行疑惑地起身开门,昏暗拉长的灯光下,是一头通身雪白的山羊,以及缠在它羊角上的红褐色太攀蛇。
见到城主,山羊得意地昂起脖子,展示它嘴里叼着的蓝眼睛黑色小公猫。
作者有话说:
应帙:谁是我最爱的精神体!!!!
巴弗灭(摇尾巴
应帙:是应龙!!!
巴弗灭:……
巴弗灭(开启死亡冲撞模式
115 第 115 章
城主寻了个纸箱把黑猫揣里面, 锁在储物间里,说今天太晚了,让遂徊他们明日再去把小猫还给老婆婆。说着他粗略口述了一下黑猫老太的住址, 只说大概是那一片, 让应帙他们到时候一路问过去。
“……”
面对这么不负责任的长辈,应帙铺开终端里下午刚从齐老师那边获得的城邦地图, 结合城主的模糊形容,发现老太的家恰好处在进山的必经之路上,于是计划着明天进山之前顺路把猫还给老太, 然后直接上山, 参观遂徊当年做猴处。
不过头疼的是, 应帙的计划向来赶不上变化,隔天一早小猫竟然趁他们开门的时机顺着门缝跑了出去, 一溜烟爬上了场院里的柿子树,怎么也不肯下来。
一群人围在树下看着扒在细枝顶端炸毛的小黑猫,经商议后, 派出得力干将利维坦爬上去把猫叼下来。细长恐怖又阴暗的太攀蛇龇着蛇信就上了,结果就把小黑猫吓得先是在树上四处逃窜,然后哈气使出一套王八拳狂揍蛇脑袋。
利维坦:“……”
要不是遂徊及时收回了利维坦,太攀蛇一早愤怒地张开血盆大口把这只不知好歹的聒噪玩意活吞了。
燕煦的精神体是虎鲸,聂景行的是灰熊, 都是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叱咤风云的猛兽, 但硬是拿一只猫咪没有办法。应帙的精神体是羊,更没办法,围着树干哒哒哒绕一圈, 低头啃草去了。
周如翊双手叉着腰在树下望了一会, 回头朝应帙和遂徊说:“要不你俩先上山去吧, 这里交给我。”
应帙和遂徊同时回过头和她对视,周如翊继续说:“不是说路很远吗?再不出发来不及了吧。”
“那你……”
“爬山太累了,我本来也不是很想去。”周如翊摆摆手,“我准备还完猫之后去镇上转悠一圈,买新的拖鞋、牙刷,再买点零食。”
听到他们的对话,正准备出门的聂景行倏然回过头来,十分自来熟地说道:“如翊,你做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那破山真的不是人爬的,不去是对的。不过我听你的这些计划,一上午肯定能干完,所以下午有空对吧?乐不乐意来一趟城邦广场,晚上我们有个夜集活动,需要人手准备。”
“小景哥,人家是来旅游的,不是被卖进山里给你当工人的。”遂徊忍不住说。
“你这什么话?帮完工能拿到政府的临时工作证,市集上的东西都免费吃。”聂景行说,“这条件还不诱人?”
“诱人诱人诱人!”好哄骗的大小姐乐呵呵地答应了。分明家里塞满山珍海味,但人就非要来这穷乡僻壤干苦力换取食物。
应帙总觉得这俩人是故意想给他和遂徊让一个二人世界出来,虽然去荒郊野岭的山洞里约会这件事听起来非常离谱。
“学姐,你要不要也来给我们帮点小忙?”聂景行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苦力。
燕煦正在低头调整大腿上的匕首绑带,闻言头也不抬地说:“看吧,我有点事,来得及就来。”
分明她是突发奇想陪儿子来一个陌生地方‘旅游’,应该和周如翊一样无所事事才对,但不知为什么燕煦来到城邦之后却是异常繁忙,昨天去城邦塔不知道了解了些什么,今天又一大早就要出门。
应帙很想知道她做什么去,但也清楚从他妈蚌壳般的嘴里问不出什么来,想想干脆不问了,特意多吃了些早饭才跟着遂徊进山,去看猴王当年的做猴地。
上山确实还挺不容易的,光是从城主家走到山脚下就花了整整两个小时,穿过人来人往的城邦中心,直到应帙都开始微微出汗了才算是正式开始爬山。
高大密集的植被很好地挡住了头顶炙热的阳光,带来舒爽和阴凉。四周人迹罕至,应帙站在树荫底下喝了口水,看着不远处他们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羊肠小路,突然有了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不乘车过来?两个轮子的那种靠人力的原始自行车也行啊。”
完全没有任何倦态的S+级哨兵遂徊:“?”
遂徊恍然:“啊……!”
“因为你十几年一直是这样走过来的,所以完全没有想到弄辆车来载我?”A级向导应帙头疼地合上水壶,还没上山就已经累了,“就你这脑子还想追我?还当着你老师的面告状说我难追?”
遂徊眨了眨眼,没说话,应帙原本还在心里默哀怎么就对这么个愚钝的哨兵有了好感,但一见遂徊用这副表情缓慢地眨眼睛,突然有了异样的预感,总感觉这人憋着坏,别有用心。
果不其然,又过了两个小时,就在应帙单手撑着树干累得话也不想说的时候,遂徊从一个陡峭的山坡上滑下来,仿佛终于等到了一般,气定神闲地说:“我背你。”
“……”应帙无言地抬眸望向他,而遂徊却不肯和他长时间对视,目光一触及分,接着背对他,微微曲起膝盖。等到应帙的胸膛覆上他的后背,一双温度滚烫的手立刻贴上向导的大腿,紧紧地把住,再用力往上提了提。
应帙明显看到遂徊唇角勾了勾,喉结上下滚动,轻轻一跃就跳上了他手脚并用也爬不上的陡坡。
聂景行居然没说一点假话,这破山根本不是人爬的,大部分人接触到的爬山都是在景区走台阶,累但简单,也没有生命危险。但眼下这座山却是完完全全未开发的原始森林,真的是得靠爬,时不时还得面临一个没踩稳直接滚下山脚的风险。
刚开始爬山的时候应帙还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四周,看遂徊在树林间熟门熟路地穿梭,时不时回头跟他说些什么,提醒注意脚下。
那时的应帙还犹有余力幻想,在脑海里构思出一个可能只有他腰高的黑发小孩,衣衫凌乱、蓬头垢面,身上永远带着伤,舌尖分叉,在山中艰苦求生。
但后来,他就只顾得上思考他该怎样在这座大山里求生。
“遂徊,如果你想背我,可以直说。”应帙双臂在遂徊的颈前交叉,“没必要等我体力耗尽之后再提出来。”
小心思被戳穿的遂徊沉默了几秒,堂而皇之地捏了捏应帙的大腿,见向导没什么反应,又越来越不规矩地从大腿一直摸到腿根。
“你等一下,”应帙不适地动了动腿,“……遂徊,你还有小时候的记忆吗?记不记得是谁带你来到这里,又为什么会把你留在山里。”
“……”遂徊很不爽地回应,“能不能不要在我对你耍流氓的时候和我讨论正事?”
作者有话说:
有点短,我知道,明天补一千字么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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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第 116 章
其实对于童年与过去的真相, 遂徊的探究心甚至还不如应帙强烈。不管他的父母究竟是主动还是被迫将他丢弃在危机四伏的荒郊野岭,那些幼时所经历的痛苦、寂寞与伤害都真实地存在着,给他留下了灵魂上的烙印。
他不由得对此产生了些许的逃避心理, 害怕父母早已双亡, 也害怕他们还活着,遂徊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两位缺席了他二十年生命却又带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更何况流氓耍到一半很难停止, 所以遂徊毅然决定先把流氓耍完再谈小时候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身处自家地盘带给了他肆意妄为的勇气,应帙以为遂徊只会是口头强硬随便蹭他点便宜,有贼心没贼胆, 见好就收的那种, 但出乎意料, 那只不规矩的手竟然逐渐往中心地段莫,并且很快就一下子切实碰到了他的关键部位。
应帙的思绪骤然被打断, 下意识地大褪肌肉紧绷,羊尾巴嘭的从腰后冒出来,他不可置信唤哨兵名字:“遂徊——?你在做什么?”
话音未落, 雪白蓬松的羊尾巴也被恶劣地抓揉了一下。
应帙:“……”
“你英了。”遂徊捏完羊尾巴之后羞赧地说。
“……被你这么莫谁会不英?我又不是阳痿。”应帙咬牙切齿地反问。
“但是你英了。”遂徊耳尖通红,腰后蛇尾生长出来,隔着衣服也能清晰感受到蛇鳞的纹路,冰凉坚硬,蛇尾故意向上托举, 还要艾美地膜层两下, 主打的就是一个纯情的流氓。
应帙难耐地握紧了双拳。
不一会,在这双重骚扰的夹击之下,银发向导竟然一反常态地勾唇, 眼眸半眯起, 意有所指地笑着问:“对, 我英了,然后呢?”
罪魁祸首十分关切他的身心健康:“不疏解对身体不好,我来帮你吧。”
“你想怎么帮我?”应帙的声音凉飕飕的,但哨兵的内心火热,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应帙侧过脑袋,在哨兵的耳畔压低声音,放慢语速:“怎么都可以?”
停顿半秒后,遂徊叹了口气,虽然他很想回答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但他又清楚地知道,以应帙的性格,越是表现得贴合他的期待,那么他期待的事情就越是不会发生。
这坏心眼的向导一定是在逗他玩,等到撩拨得他域火坟身之后,当即就要冷酷地命令他边上凉快去。想到这里,遂徊不由得放软了嗓音,如同毒蛇伪装成山间的神灵,在人类耳边央求诱惑,“……小咩,你都硬了,就非要忍着吗?”
“谁说我要忍着了?”应帙笑着问,“不疏解不是对身体不好么?”
遂徊自认领会了对方的意思,哦一声,找了片草木旺盛的空地把他放下来。动作间,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觑向应帙挎下,又强行收回,脑海中涌现出许多曾在浴室里看到的画面,遂徊一时间心猿意马,依依不舍地往外走,“……那你好了叫我。”
应帙一把抓住了遂徊的手腕:“你做什么去?”
“我回避……”遂徊愣怔地说,“总不能我在旁边看着?”
“你不是说要帮我?”应帙笑意更深,指腹在他手腕内侧暗示性地轻轻摩挲,“临阵脱逃?”
遂徊这次着实地愣了有一会,很快他反应过来,眼角浮现亢奋的鲜红色蛇鳞纹路,牙齿也变得尖锐,瞳孔锁定在应帙因炎热而颜色变得艳丽的嘴唇上:“你认真的?”
应帙一言不发,只是意味深长地朝着他笑,紫色瞳孔也转为羊科的矩形。这才是 真正意义上属于恶魔的眼瞳,邪恶而魅惑,分明一句话也没有说,却把遂徊勾得焦可难耐,红褐色的长尾不停左右甩动:“你倒是给个准话。”
分明状态不适的是应帙,但他却坦然地站在原地,目光直勾勾地望着遂徊,也不去遮掩他异常的布位。他的眼神带着挑衅和戏谑,摆明了不怀好意,但就是被这样的眼神注视几秒后,遂徊全身血液一半向脑袋涌,一半往某个布位冲,瞬间起了帆应。
“你别后悔。”遂徊敛了笑,嘴角下沉,他的眼型本就凶狠,此刻更是像一头猎食的巨蟒,猛地反手握住应帙手腕,将他扯到身前,“后悔也晚了。”
“威胁谁呢?”应帙毫不在意抬手挣脱对方束缚,低头瞥一眼和他将要撞在一起的东系,“你会吗?”
“……”遂徊顿时又虚了,没脾气地小声说:“会一点。”
“一点是多少?”
“就是一点。”
应帙又不说话了,在遂徊大着胆子摸到他摇带的时刻,采取默许放任的态度,任凭哨兵继续动作。遂徊心脏兴奋得狂跳,竖瞳收缩到极限,倏然探过脑袋,吻上了应帙微微抿直的嘴唇。
他逐渐往上吻,从嘴角到脸颊,吻过鼻尖再流连在向导的眉心和眼尾。
“你是不是也不太会?”遂徊轻咬应帙的眼皮,“你在紧张。”
“闭嘴。”应帙闭上了眼,浅色睫毛不受控制地轻颤。
“舒服或者不舒服你要说,我真不太会。”
“……”
“感觉怎么样?”
“……”
“你要到了吗?”
“……”应帙鬓角出了层薄汗,呼吸凌乱,周身的向导素浓郁到刺鼻,他被吵得睁眼瞪向遂徊:“能不能闭嘴干你的活?”
遂徊安静了两秒,又不管不顾地去亲应帙。向导被他不得章法地乱舀好几下,终于忍不住反客为主把人掀到地上,银发从肩头倾泻而下,遮住了再次相贴的双唇。
……
周如翊逮到黑猫是在两个小时后,找隔壁好心的大叔借了根长杆,在前面套上绳索,套到了小猫的脖子,然后采取上吊式套取法,尝试了不知道多少次才把这只该死的猫咪吊了下来。
灰熊在旁边举着纸箱恭候多时,等黑猫从树上下来,立刻用胶带封箱,只留下两个出气孔。
“累死我了。”周如翊扭了扭因长久保持仰起动作而僵硬的脖颈,她抱起纸箱,顺着终端里拷贝来的地图缓缓走在石子路上,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应帙和遂徊在做什么……”
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灰熊发出低沉的吼声,以示回应。
“嘿嘿。”周如翊忍不住摸摸灰熊粗硬的毛发,“精神体真好啊,可恶,我怎么就不是特种人呢?”
灰熊精神体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镇民们明白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是城主的贵客,都对周如翊非常热情,中途还有好心的大娘开车栽了她一程,很快就把她送到了指定地点。
老奶奶大概耳朵不好使了,周如翊抱着纸箱耐心地在一间小屋外敲了五分钟的门,老人才动作迟缓地推开了门,“谁啊……”
“老奶奶。”周如翊放大了声音,笑容满面地将手里五花大绑的纸箱递过去,“你的猫,我找来了。”
老人上了年纪,理解能力差,反应迟钝地看着送到她面前的东西,慢慢皱起眉,拒绝道:“什么东西,不是我的,我不要。”
“你的猫。”周如翊着急地解释道。
一旁,灰熊默默抬起厚实的熊爪,用尖指甲划开纸箱上的胶带,周如翊小心翼翼地打开,将缩在纸箱一角瑟瑟发抖的黑猫举给奶奶看,“小黑猫。”
说着,她抬起眼看向老奶奶,却发现对方此刻竟然也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奶奶?”
老人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哦一声,“是你啊。”
“什么?”周如翊莫名其妙地问。
“……他来了吗?”老奶奶慢吞吞地问,“你等的那个人。”
“你在说什么,奶奶,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周如翊笑着问。但很快,在老人端详的目光下,她的心脏重重一跳,嘴角的笑容逐渐收起,“奶奶……?”
“他是不是没回来?”老奶奶叹口气,嘴里嘟囔着一些听不懂的方言,目光却忽然被纸箱里的小黑猫吸引,脸上的遗憾也陡然转为惊喜,“小黑!”
小黑猫喵的一声,被老奶奶抓在掌心里,老老实实地缩着不动弹。
“奶奶……”周如翊想问点什么,却见老人恍若未闻地转过身,晃晃悠悠地抱着猫朝门里去了。她正要往里追,却听见隔壁邻居在旁边唤她,“你要问什么?这老太年纪大了脑子不太好,老年痴呆了。”
“老年痴呆?”周如翊心神不宁地站在门外,余光却瞥见在她犹豫的这几秒内老太太已经进屋,反手关上了门。
……
晌午时分,应帙终于抵达遂徊的老巢,历经7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当然,其中还包括二人不务正业胡闹耗废的半个小时。
蛇巢位置很隐秘,洞穴外生长着防蚊虫的植株,应帙还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却听遂徊解释说这些植物是他自己后来种的,在这之前,他防蚊虫的主要方式是靠利维坦吃。
山洞外遂徊还拿木头和塑料搭了小棚子,他说是洗澡的地方,旁边还有简易的晾衣架,以及据说是厨房,但应帙看来就是废墟的一个矮棚。
山洞内光线相对昏暗,有一张破破烂烂的石床,其实就是石头上堆点布,不过这堆布铺得非常平整,看得出来城主确实在遂徊求学期间有派人来打扫。
石床顶上竟然还有个天然凹陷的书架,里面乱七八糟地堆着一堆儿童书。四周墙壁上面用石头刻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图案,看得出来是遂徊无聊时为考古者留下的伟大画作。
“书是哪来的?”应帙取下一本,内里已经被翻得散架,仅仅是翻开扉页就掉下来许多碎纸张。
遂徊看起来也好久没回这里,非常怀念地环视一圈,回头解释道:“是治安队的人免费送我的,他们会上山巡逻,有一次我不小心漏了行踪,被他们追了好几天,没找到我,后来就定期派人搜山,硬生生排查到我家。不过发现我是特种人小孩之后,他们也没做什么,还会给我带吃的,玩的,还教我认字。”
“他们之中就没有人想过收养你?”应帙问。
“有,当时的治安队长就想收养我。”遂徊说:“但我不愿意,我觉得人类都好吵,我不喜欢聒噪的生物。”
“那后来你是怎么愿意跟城主下山的?”
“是他强行把我扭送下山的。”遂徊提起这事就来气,“我想回山上,他就把我锁起来,还打我。”
“打得好。”应帙冷漠地拍了下手,“要我说城主还打得少了。”
遂徊不久之前刚和应帙亲密接触过,现在整个人都洋溢着一种痴傻的喜悦,满身情欲未消的费洛蒙,不管小应主席如何的冷言冷语,他都能自动转化成羞怯娇嗔,还时不时回味一下应帙高潮那刻隐忍的闷哼和喘息。
早该这样了,他心想,若是能早些和应帙做这些舒服的事,他的精神域哪还会混乱?一早梳理得油光水滑。
至于应帙……没什么好不承认的,他也爽到了,不是什么被遂徊缠得没办法了,被迫无奈满足了一下哨兵的愿望,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面对心有好感的哨兵求欢,他很乐意去和对方一起探索身体的奥秘。
两人对视一眼,即使没有建立精神链接,也能瞬间从对方的这道眼神和解下来有些不自然的表情中,体领会到这人脑子里正在产出什么黄色废料。
遂徊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地问:“要不要继续?”
方才之所以半个小时解决战斗,并不是遂徊知道适可而止见好就收,也不是应帙态度坚决地提出拒绝,而是……在他们互相帮助的时候,有一只碍事的毛毛虫忽然从树上掉了下来,还恰好掉到了两人赤裸的大腿中间,两根手指粗细,那瞬间的冲击力,即便利维坦眨眼间就张开血盆大口把这只虫子吃进肚子里,应帙还是……萎了。
“我起个大早千辛万苦地上山,不是为了找个僻静的地方和你搞黄色的。”应主席终究还是事业心占据了上峰,“昨晚城主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遂徊说,“另外,傍晚你和你妈妈的谈话我也听到了。”
他抬起碧绿的眼:“就是说我们可能是亲兄弟什么的……”
“……”应帙头疼地闭上眼,“那是我瞎猜的。”
“真的也没关系。”遂徊说。
应帙猜他未尽的言语应该是:那搞起来岂不是更刺激了?
“所以你都还记得什么?”应帙问,“那个死在山里的人,你还有印象吗?”
遂怀摇了摇头:“我没有印象。应帙,我怀疑我的记忆可能被影响过,不是说高等级的向导有这个能力吗?”
应帙抬眸看向他:“记忆被影响……?”
“嗯。最简单直观的例子就是我的名字。它是凭空出现的,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知道我的名字是遂徊。我不知道它的由来,更不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因为我那时候连一二三四都不会写,但我会写自己的名字。”
“所以,你究竟是被保护影响了记忆,还是因为你知晓了什么秘密,才被恶意封锁了记忆?”应帙分析道,“抑或是你小时候受到了什么刺激,产生了记忆障碍?”
遂徊安安静静地坐在应帙身边,看着向导认真思索的侧脸。
“能够影响哨兵记忆的高等级向导,屈指可数。”应帙又换了个角度解题,“……我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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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第 117 章
应帙是个办事效率极高的人, 特别是面对他爸这个极端谜语人,如果还委婉地讲究什么旁敲侧击,应识笺绝对能一直把答案憋到他入土的那一天。
所以产生疑问, 当即质问, 应帙立刻爬出山洞,用终端给远在首都的老父亲拨去语音通话——不出所料没人接。
不过虽然应识笺是个不称职且谜语的父亲, 但应帙对他的人品还是信任的,如果真那么巧,是由应主席为年幼的遂徊做了记忆影响, 那一定是出于保护的目的, 而非隐瞒阴谋故意伤害。
沿着这条线继续发散思绪, 应帙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他小时候曾经见过遂徊, 也被父亲干预了记忆,所以忘却了那段过去。
好像过于戏剧化了,像星网小说里的剧情。
……但也不是不行?毕竟灵魂互换这么离谱的事情都在他们身上发生了, 青梅竹马变天降听起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故事。
想到这里,应帙忽然察觉他和遂徊好像从期末考至今都没有再次交换身体,也没有再见过应龙和燧石。谈及变异精神体,又令他迅速联想到耿际舟,应帙指尖一转, 又拨通了耿际舟的视频邀请。
没过一会, 真正的青梅竹马就接听了通话,耿际舟的脸出现在悬浮屏里,他的眼底有些青黑, 但见到应帙和遂徊的瞬间就笑了:“你俩这是在哪啊, 真去当猴了?”
“对啊。”应帙将悬浮屏转了一圈, 全方位无死角地让耿际舟也感受一下传说中猴王的居所,“怎么样?”
“有点意思。”
应帙原本唇角也噙着笑,但等屏幕重新转回来的时候,他便缓缓收敛了笑意:“你这几天没睡好?又开始频繁做噩梦了?”
“没有。”耿际舟打了个哈欠,“通宵背书背的。”
“……文化课补考而已,”应帙皱眉,“你为什么需要通宵背书?”
“我想考个满分,超越你,下学期顶替你成为主席,行不行?”耿际舟嬉皮笑脸地说道。
但应帙不吃他这套,他最近已经被转移话题够多了:“你把精神体放出来。”
“它在楼下吃鱼呢。”耿际舟又打了个呵欠,“你打视频过来到底是什么事,不会就是为了炫耀遂徊的老巢吧?”
遂徊一言不发地坐在应帙身侧,看着他撑在石床上的手慢慢捏紧,紫色眼瞳深得像渊壑,“际舟,从小到大,你有什么秘密,瞒着爸爸都不会瞒着我,你分明状态很差,为什么不跟我讲实话,该不会是想说什么怕我担心吧?”
“哎哟我服了,真的没什么,反倒是你,你在疑神疑鬼什么?做没做噩梦我自己不知道吗?”耿际舟无奈地看着应帙,“到底有没有正事?没事我挂了,还要继续背书呢……你不会是故意来耽误我学习的吧?”
“……”
“行了行了,考完再聊。”耿际舟挥挥手,先行挂断了通讯。
怎么耿际舟也变成谜语人了?!应帙很不爽地摁熄终端,回过头,就发现唯一未被谜语荼毒的哨兵正用简单而直白的目光死盯着他看,眼瞳里没有任何多余或复杂的念头,就是单纯的——我要搞你,怎么搞都可以,快让我搞你。
至于其他的,全都以后再说。
太好懂了,好懂到应帙感觉对方比谜语人还难对付。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吞咽,移开视线故作镇定地问:“那具尸体发现的地点在哪里,你知道吗?带我去附近看一下。”
“时隔十多年,就算过去也很难再发现什么。”遂徊再次靠了过去,把下巴搁在应帙的肩膀上,掌心覆盖向导的手背,蛇尾也不规矩地缠住应帙的腰和大腿,感受向导素随着体温渗透他的每一颗细胞,“而且当时治安队就认真搜查取过证,小景哥后来也去过一次,都是无功而返。”
“听起来你好像很不在乎……”话说一半,应帙感觉颈侧的皮肉被牙齿轻轻地咬住,尖锐的犬牙扣在皮肤上,哨兵口腔内湿热的温度隔着颈带传递给他。感受到应帙下意识地避让,遂徊从咽喉处发出细小的呜咽声,似乎是讨好,似乎是勾引,更是明目张胆地递出互相帮助的邀请。
“我就是不在乎,我只在乎你。”遂徊无师自通地说起情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应帙不得不头疼地专心应付起眼前人:“夏季难道是蛇类的发情期吗?”
“是的。”遂徊没有犹豫地承认了,“蛇的发情期在3到10月。”
“剩下的时间在冬眠,”应帙说,“除了冬眠就在发情。”
听出他话语中揶揄的意味,遂徊不服气:“那山羊的发情期呢?”
应帙可疑地沉默了:“……”
遂徊意识到什么,立刻上星网搜索:“山羊每隔21天发一次情,你一年四季都在发情,还好意思嘲笑我?”
“……”
……
应帙最初的打算是和遂徊一起在山里待三天左右,充分体验这里的风土猴情,感受当年的遂徊是怎样独自生活的。但实在是耐不住刚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哨兵的热情,遂徊是认真努力地在实现他的愿望——绑架应帙,关在他的山洞里,不让他穿裤子。
并且这人还是直接跳过了前面两个步骤,一跃进行到了第三步。
隔天上午,应帙就很受不了地强烈要求下山。
很难想象仅仅是几个月前,遂徊还是一个只能远远躲在角落里偷窥心上人的阴沉哨兵,拥有混乱的精神域和无法解决的过度防卫症,但现在,他背着应帙一步步地下山,还时不时很委屈地问:“难道我对你一点性方面的吸引力都没有吗?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一起做那些事?”
“说话能不能讲良心,我哪里不愿意了?”应帙伏在他后背,“我是向导,你是哨兵,体能之间鸿沟似的差距,你不懂吗?”
“那为什么我看星网上,都是哨兵被向导玩得受不了?”
“那是五感操控。”应帙耐心解释,“但我们玩不了,因为你的精神域没法碰,所以也就没办法和你建立精神链接。”
“你懂的还挺多。”
“……”
等回到城主家里,因为时间还早,聂景行还没有下班,应帙母亲燕煦也不知道人在哪里,只有周如翊一人待在场院里,呆呆地单手托着下巴坐在小木凳上发呆,灰熊安静地坐在她身边剥玉米,见到应帙和遂徊回来,它起身去井边端了一盆切好冰镇的西瓜出来,贤惠得应帙恨不得叫它妈。
一直到应帙和遂徊都也在场院内坐下啃西瓜了,周如翊才陡然发现他们,错愕地啊了一声:“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们都快敲锣打鼓地进门了,怎么就没声音了?”应帙疑惑地给她也递去一片西瓜。
遂徊接在应帙的话后面问:“昨晚的市集好玩吗?”
“啊……”周如翊接过西瓜,欲言又止地摇摇头,又快速点了点头,“好玩,市集好热闹。”
应帙狐疑地眯起眼睛:“……你刚才在想什么,那么入迷,连我们回来都没发现。”
“没想什么,”周如翊快速摇头,“我就是晒太阳犯困,走神了。”
“……”又一个谜语人出现了,全世界都被谜语人占领了,地球属于谜语人!
应帙气愤地闭上眼睛。应识笺和燕煦是他的父母长辈,耿际舟离他太远无法逼问,但周如翊你这个就在面前的同龄人,他还能被这家伙唬骗了去?
想到这里,应帙嘴角勾起一个笑,眼底是势在必得的自信:“如翊,你知道我们A级以上向导是会读心的吗?”
周如翊愣了一下,随即眼眶瞪圆,下意识地向后避让。
“是在我和遂徊走之后,你独自出门,”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周如翊脸上的表情,“是为了将小猫还给那个老婆婆。”
提及老婆婆这三个字的时候,周如翊眼神有明显的躲闪,应帙其实也是在猜,不明就里地继续顺着这个词延伸:“这个老婆婆,很古怪,和你说了些什么,让你心神不宁到现在。”
周如翊果然还是太年轻,应帙三言两语就把她骗得团团转,脸上瞬间写满了:高等级向导竟然这么厉害,还会读心?
遂徊在旁边全程面无表情地旁观应帙骗可怜女生,一年级的向导常识刚背过,向导只能读取和他结合的哨兵的心里想法,并且受等级和契合度的影响。
“我总觉得是我想多了。”周如翊见瞒不住,干脆和应帙还有遂徊商量起来,“但越是细思越觉得奇怪……难道我妈妈以前来过这里?她来这等一个人?”
等下,这和你妈妈,环际集团掌权人有什么关系?
应帙和遂徊对视一眼,又听周如翊继续:“不然没办法解释黑猫婆婆为什么说她见过我。”
她反手指向自己,“我百分之一千之前没来过这里,我也就是个小糊歌手,没有自信出名到连一个城邦老婆婆都眼熟我。”
“你问问你妈妈不就好了。”应帙大概理解了事情始末,理所当然地建议。周如翊母亲是珠宝和服装设计师,去各地采风是非常正常的事,指不定就曾经来过这所城邦。
周如翊无奈地叹口气,“问不了,我妈之前出过车祸,失忆了,我出生以前的记忆都没有了。”
“你妈妈失忆了?”应帙诧异地问。无怪他反应大,毕竟昨天刚听到遂徊说他幼年的记忆受过影响,今天突然又来了一个失忆,出现次数好像过于集中了。
但也可能是视网膜效应,毕竟周如翊的妈妈和遂徊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很难有什么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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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第 118 章
“那就更应该问她了, 如果她曾经真的来过这里。”遂徊倏然打断道,“或许故地重游可以帮助她找回过去的记忆。”
“对哦……!”周如翊恍然,又小声嘟囔道, “我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层?”
说着她点开终端, 在一排联系方式中划拉两下,又犹犹豫豫地收回了手, 抬眸道:“我还是再去找黑猫婆婆确认下,不然闹乌龙就不好了。失忆这件事在我家还挺敏感的,长辈都不许我随意提……我听婆婆邻居说, 她有点老年痴呆, 万一只是胡言乱语呢?”
周如翊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下午2点,黑猫婆婆会不会在睡午觉?你说我几点再去比较合适?她有没有可能下午有事不在家?……”
应帙默默听着她紧张局促地疯狂自言自语, 叹口气,转头看向遂徊,后者当即起身进了后院, 没一会开出来一辆破破烂烂的三轮车,还是脚踏版本的,原始得不能再原始,都能摆进首都的历史博物馆。
小应主席,你的车来了。
周大小姐看惯了豪华自动驾驶的悬浮车, 头回见到这种小破三轮, 简直两眼都在发光,“好厉害!”她小心翼翼地抚过车辆身上的铁锈,跨步踩上去, 坐姿端正地挤占了后座的一边。
在应帙上车之后, 灰熊蠢蠢欲动地也想爬上来, 结果半吨的体重差点把轮胎给压爆,遂徊立刻严厉喝止,让它继续回场院里剥玉米。
灰熊愤怒地拿玉米棒子砸遂徊脑袋。
三轮人力车歪歪扭扭地在小路上行驶,遂徊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驾驶员,简单便利的三轮车都能被他骑得像喝了假酒,一路带着应帙和周如翊往沟渠里冲。
不过好在技巧不行力气来凑,哨兵在体能方面的硬实力还是让他蹬得脚踏快要起飞,风驰电掣地在马路上狂飙。甚至中途遂徊还有空跳下车在街边买了三碗镇民挑扁担卖的清凉冻,三人顶着烈日坐在路肩缘石上吃完了才继续上路,跟随周如翊指挥找到了黑猫婆婆的家。
还未等抵达门前,熟悉的猫叫声再次传来,抬头就看见那只蓝眼睛小公猫又又又爬到了外墙上,正调皮地顺着屋外的树往外攀爬。
“它怎么又跑出来了!”周如翊头疼地抻直了脖子向上张望,“我上次折腾了整整两个小时才把它抓到!!怎么又放出来了。”
应帙正要安慰她不用着急,他来想办法,结果上一秒还在卖力蹬三轮的哨兵嗖的就在眼前消失,眨眼间就出现在树上。
城主家门口的那颗树枝干只有小腿那般粗细,成人没有办法爬上去,但老婆婆家外的这棵树干非常结识粗壮,遂徊噌噌两下直接到了树顶,在黑猫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捏住它命运的后脖颈,接着径直从高处一跃而下。
极端天气生存赛上,周如翊还没来得及和应帙他们汇合人就没了,后期只能通过屏幕关注队友们的一举一动,没有近距离见识过遂徊的身手。今日一见……就发现肉眼根本看不清遂徊的动作,只知道一眨眼人没了,再一眨眼人又出现了,手里还捏着个炸毛的黑猫。
周如翊又想夸好厉害了,但转头一看应帙似乎早已司空见惯,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她连忙收起自己‘没见识’的模样,一言不发。
“我也看不清他的动作。”临下车前,应帙倏然回头说道。毕竟周如翊的心思真的很好懂,全都写在了脸上。
周如翊眨巴了一下眼睛,对高等级向导能读心这件事彻底深信不疑。她突然想到什么,惴惴不安地跟上去追问:“我是不是想什么你都知道?那我上次……”
“我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读心。”应帙抬手敲响老婆婆家门,“不过偶尔也会无意识地读到。”
“所以这是个主动技能……”周如翊若有所思地分析道,“……那你待会直接读黑猫婆婆的心不就行了?”
“读不了。”应帙继续胡扯,“上了年纪的人思想浑浊复杂,很难理清,只有心思清澈单纯的年轻人比较容易读。”
“哦……”周如翊继续若有所思地点头。
遂徊怜爱地看着周如翊,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也能占据智商的高地,看别人被应帙哄骗,感觉非常微妙。
不知道是不是小应主席敲门有buff加成,这回竟然仅仅等待了不到半分钟门就开了,老婆婆疑惑地看着眼前三人,直到目光落在周如翊身上,“……你怎么又来了?”
周如翊连忙上前一步,从遂徊手里接过小猫,搬出一个目的性没那么明显的理由:“婆婆,小黑又跑出去了。”
交接时,调皮顽劣的小公猫一口咬在了周如翊的手指上,好在遂徊掐回它后脖颈的动作更快,小猫的尖牙仅仅在周如翊手上留下了一条白色的划痕,整只猫就被拉到了八百里开外。
“小黑!”老婆婆惊讶地叫道。
周如翊正要说没事没事没出血,余光突然瞥到应帙意有所指的眼神,她瞬间变得柔弱,紧紧握住被咬伤的左手,一副马上就要大出血暴毙的样子:“哎呀好痛,婆婆,你家里有没有碘酒给我消消毒……”
老婆婆皱眉看着周如翊矫揉造作地呼痛,皱纹下凹陷的黑眼珠看得周如翊有点心虚,怀疑是不是老太太也会读心。事实证明她想多了,没一会黑猫老太就收回视线,慢吞吞地转过身,嘴里嘟囔着什么,慢慢地朝里屋走。
没有关大门就是默许他们进入,门外三人秉持着同样的强盗观念,瞬间溜了进去。
等到老太完全进了屋,遂徊将黑猫放在地上,直起身就听应帙侧过头小声问他:“方才婆婆在嘟囔什么,你听清了吗?”
“她说奇怪。”遂徊如实复述,“怎么会,真奇怪,家里没鸡蛋了,天黑了。”
……确实听着像是老年痴呆了,应帙总觉得他们这趟可能问不出来什么。
但不出三分钟,老婆婆又出乎意料,准确无误地从屋里拿出一瓶碘伏和棉签,还搬出了两把椅子,对着周如翊招手,看起来头脑挺清晰的。
就是周如翊非常心虚地朝黑猫婆婆伸出左手,手指上的伤口微弱到短短几分钟内已经愈合了,苦了婆婆的老花眼,扒拉半天硬是没看出来伤口在哪。
精力旺盛的小黑猫又开始四处乱跑,一转眼就再次溜上墙准备越狱,遂徊不得不再次出手,这次他还叫上了利维坦,等逮到小猫之后直接丢给太攀蛇,细长冰凉的蛇身紧紧卷住小猫,把猫吓得眼看着就要归西。
画面实在是太过残忍,应帙唤出巴弗灭,让它侧卧在地上,又从缠绕的蛇身中解救出小黑猫,把它放在山羊的肚子上,巴弗灭温情地侧过脑袋舔了舔黑猫的脑袋,也不知道这头公山羊身上散发出什么迷人的气味,难搞的小黑猫竟然瞬间老实下来,规规矩矩地在山羊肚皮上踩奶。
老婆婆举着无处施放的棉签,全程旁观这出一蛇一羊驯猫记,周如翊怕她以为这突然出现的两只动物是闹鬼了,连忙解释:“它们不是普通的动物,是这两个人的……”
“精神体。”老奶奶开口道。她的声音沙哑,却还算有力量,“我知道,哨兵、向导,精神体。”
周如翊还想说点什么,却听老奶奶收起棉签问,“那你的呢?你的精神体呢?”
“我?”周如翊反手指向自己,“我没有精神体,我是普通人。”
老奶奶立刻笑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胡说,你有的,我还见到过。”
听到这句话,其余三人全来了精神,周如翊更是紧张地挺直后背:“您确定吗?您再仔细看看我,确定是我?”
老婆婆不明就里地望着周如翊,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她的精神体是什么?”应帙没有用他惯常平淡的声调说话,而是将嗓音放大语速放缓,配合老年人的听力。
“是那个,”老婆婆伸手比划着,做了一个很长的样子,“就是那个……”
“蛇?”这是遂徊的第一反应。
老婆婆摇头,“很漂亮的……”
她努力地思考,就在遂徊又产生了一个离谱的猜测,想着该不会和应帙的变异精神体一样,也是一条东方龙的时候,老婆婆终于想到了答案:“丝带。”
“……”
婆婆还一本正经地总结:“你的精神体是一条丝带。”她拍拍肩膀,“就系在你这。”
遂徊暗想看来他猜得还不够离谱,更离谱的答案在这等着。周如翊更是起身低声对他们说:“完了,精神体是丝带都来了, 看来婆婆真的是老年痴呆。”
但应帙却没有立刻附和她,而是沉默地思忖了几秒,倏然抬头问:“婆婆,是一条怎样的丝带,你能回忆一下吗?”
“栗红色。”婆婆回答得很快,又再次重复道,“很漂亮的。”
栗红,一个非常细节的形容词,似乎并非来自一名偏远山区老人的凭空瞎想,而是却有其物,应帙沉默地分析着,当然也不排除老人记忆错乱,将许多事物的特征混淆。
他想了想,转头问周如翊:“你妈妈喜欢佩戴栗红色丝带吗?”
后者果断地摇摇头:“不喜欢,她是设计师,有很多服饰配件,但都是搭配着穿,没见过她有什么格外钟情的栗红色丝带……不可能是我妈,我妈是普通人。”
“你确定?”
“确定,”周如翊万分笃定地说,“那可是我妈,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的亲妈,她是普通人还是特种人,我能不知道?”
“如果是中低等级的向导,即使一辈子都将自己当做普通人看待,也是没有问题的。再加上精神体融合态不明显的情况,只要本人不挑明,旁人或许永远无法察觉。”应帙淡淡的说,“你真的百分之一百确定,你的妈妈一定是一名普通人?”
在应帙又一次态度严肃的重复询问下,和自己亲妈朝夕相处二十年的周如翊瞬间就不确定了:“……”
她支吾了两秒,陡然抱住脑袋,抓狂道:“应帙你是不是除了读心之外还会言灵啊,怎么什么离谱的话到了你的嘴里,都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我妈难道是一名向导?我居然活了二十多年都不知道?”
遂徊再一次对周如翊露出怜爱的眼神,赞同道:“应帙身上,确实有一种诡异的魔力在,让人欲罢不能……”
周如翊更抓狂了:“遂徊!我妈的人种都要变了,而你在聊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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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第 119 章
遂徊在聊什么?在难得一本正经地夸赞应帙。就是因为山区野猴没什么文化, 用词不当,才引起了歧义。
不过真要提及搞黄色,他也有费解的地方:应帙分明和他一样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也都初尝人事, 为什么这家伙在那天之后能够迅速脱离角色,现在整一个老僧入定、心如止水, 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他现在对着应帙飘扬的一缕头发都能想入非非,无时不刻不在回味山间胡作非为的那个夜晚。
到底是我太急色还是应帙太冷淡?遂徊思考着,这样满脑子黄色废料会不会引起应帙的反感?
……
一旁, 周如翊愁眉苦脸地怀疑人生, 短短十分钟之内换了七八种姿势, 坐立难安。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在回到城主家之后, 当着应帙和遂徊的面拨通了和妈妈的视频通话。
不同于应帙三天两头闹失踪的无良父亲,周如翊的妈妈很快就接听了来自女儿的通讯,成熟温和的女声从终端中响起:“小翊, 怎么突然给我打视频?”
这个回应速度,气得隔壁座位上的应帙给老父亲应识笺发了三条内容极具攻击性的短讯。
“妈~”周如翊的嗓音忽然嗲了三个度,“我想你了嘛~”
终端内随即传来了女人的笑声:“怎么突然这么粘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哪有~”
女人又笑了起来,问:“在城邦玩得开心吗?”
“开心~”周如翊还是嗲嗲的语气, 充满了波浪号, “就是一个人有点无聊,妈,你要不要来陪我?”
“怎么会是一个人, 你的朋友们呢?”
“我的朋友们……”周如翊瞥了眼坐在她对面小木椅的应帙, 脑筋转得飞快, “他们都生病了。”
“病了?”
“对,”周如翊胡编乱造道,“他们昨天去爬山,然后,呃……摔断腿了。”
应帙、遂徊:“……”
女人也很诧异:“两个人都摔断腿了?”
“是那个哨兵摔断了腿,”周如翊也感觉到她的谎言非常离谱,但是既然话都说出口了,剩下的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那个向导……淋雨之后重感冒了。”
应帙、遂徊:“…………”
“那你呢?你没事儿吧。”
“我什么事也没有。”
“你要不要干脆提前回来?让你的朋友安心养伤。”
“……不,向导烧已经退了,哨兵,哨兵的腿也快好了,我们约好了等城主过完生日之后一起来我家玩,我一个人先走不太好……”
“哨兵昨天刚摔断了腿,你说他快好了?”
“哨兵他,恢复能力强悍……”眼见着谎言圆不过去,周如翊心一横,开启了耍赖模式:“妈~~~你就过来陪陪我嘛~~~这儿风景可好了~~~你就当是来度假了嘛~~~”
这十二个波浪号一出,周如翊就知道她以后在应帙和遂徊面前是再也没有一丝尊严也言了,她永远会以一个妈宝女嗲精的形象立足。
但好在她的努力还是得到了回报,屏幕后方的女人又一次笑出声来,如她所愿地摇了摇头:“真受不了你,行,我整理一下工作,明天来陪你。”
周如翊大喜过望地又撒了会娇,这才心满意足地关闭通讯。
悬浮屏熄灭的刹那,她立刻感受到两道凝重的视线落在她的头顶。周如翊也不敢抬眼去看应帙和遂徊此刻的表情,只默默降低存在感往楼梯口挪,等到踏住上楼的台阶时又弱弱地提醒:“那个,遂徊,我妈来之后,你能不能假装腿断了?”
说罢,她一溜烟到二楼冲进自己房间锁上门,当场上演自闭。
遂徊:“……”
等到周如翊彻底没了声音,遂徊收回视线,回头看向应帙。银发向导仍旧坐在矮小的木椅上,垂眸摆弄终端,一双腿交叠伸直,长得仿佛要伸到隔壁房间去。
“你和父母撒过娇吗?”遂徊忽然问。
方才应帙刚收到来自父亲的回信,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你怎么不干脆猜遂徊是我生的?]
应帙想也不想便回复:[我猜遂徊是我妈和别的向导生的,被我妈骂了一顿。]
这次应识笺回得很快:[该骂。]
听到遂徊的问题,应帙关闭终端抬起头来:“你指的是像周如翊那样?”
“也不用那么感情充沛。”遂徊说,“就是……”他也形容不上来,“撒娇。”
“当然有过。”应帙回答得很干脆,他拍了拍身旁的另一只木椅,示意遂徊坐过来,“小时候会央求他们放下工作早些回来陪我,然后给我带礼物什么的。”
“他们会满足你吗?”遂徊问。
“……”应帙头顶的白色羊耳轻微动了动,抬眸对上哨兵碧色的眼瞳。他是向导,即便是攻击型向导,共情能力相对偏低,也不会在此刻听不出遂徊语气中的落寞。
他停顿几秒,勾起一个还算轻松的笑容,很随意地说:“当然没有,都说了我小时候是留守儿童,父母常年不在身边,全是靠乞讨为生,过得很凄惨的。”
遂徊没有错过应帙的神情变化:“你是不是在安慰我?”
“差不多吧。”应帙竟然很直接地承认了,“一半是真的,一般是安慰你。”
“我没有难过。”遂徊把小木椅搬到离应帙更近一些的地方,小蛇依人地靠在向导肩头,“只是有些好奇……向父母撒娇的感觉。”
“你这还不叫难过?”
“不叫。”遂徊抬起眼眸,“真的。”
就是难过,应帙心想,并且是难过而不自知。他的心脏不由得泛出轻微的酸涩,轻缓地说:“那你试着跟我撒娇好了。”
“……”遂徊正要感动,倏然又意识到哪里不对,蹭的坐直上身,“你是不是在占我便宜?我问跟父母撒娇的感觉,你让我和你撒娇?”
“我在安慰你。”
“哪有你这么安慰的?”
“那我亲你一下,”应帙语调平淡地问,“算是安慰你了吗?”
闻言,遂徊露出一个错愕的表情,惊讶了好几秒才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突然这么主动了?”
“到底要不要?”
面对应帙的接吻邀请,遂徊竟然还罕见地陷入迟疑,没有立刻答应,直到应帙头一回不耐烦地掐过他的下巴,微微倾斜过脸将嘴唇贴了过去。遂徊倒也没有反抗,只是闭上眼顺从地承受着。
浓郁的向导素很好地抚平了他内心的那点缺憾,这个吻大致持续了一分钟左右,温柔而平淡,确实是一个安抚意味的吻,不带任何的情/色与欲望,却令遂徊不由自主摒住了呼吸,小心翼翼,一动也不敢动。
在应帙妈妈燕煦回来之前,两人已经分开,衣衫整齐,各自做起了各自的事情:遂徊在角落里帮灰熊剥玉米,应帙在星网上搜索栗红色丝带。
“回来了?”燕煦摘下帽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大麦茶,仰头就喝。
应帙抬头看向他的妈妈,一身飒爽的运动装,鞋底沾着一点泥,他想问她这几天早出晚归都做什么去了,又料到对方不像是会老实作答的模样,紧接着脑子里又冒出遂徊问他有没有和父母撒过娇,也不知道是不是上网上傻了,还是周如翊的十二连波浪号的记忆过于深刻,他突然脑子一抽筋,等到察觉到用什么样的语气说了什么话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妈~~你口口声声说是来陪我们,怎么到了地方一天到晚不见人影?”
燕煦一口水噎在喉咙里,遂徊也猛地回头看他,两个人的眼神都仿佛见了鬼。
应帙闭上眼睛,死撑着面子努力装作不动声色:“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宝宝,”燕煦咳嗽两声,急促地说,“我,咳咳,我今天去监狱探监,调了那名判刑的盗贼——就城主说的那个父亲捡了小徊紫钻的家伙。我问了他一些问题,但他对于他爸那些事知之甚少,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算是一整天无功而返。”
“真的?”应帙非常怀疑。
“你都‘妈~~’了,我哪还舍得跟你说假话。”燕煦凑过去揉搓起应帙的脸,“宝宝~~”
应帙耳尖通红,不耐烦地推开燕煦,“你和我爸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什么都不知道,”燕煦堂堂一个首席哨兵竟然也撒起了娇,“宝宝~~”
应帙按住她的手,“够了。”
“行了,我去洗澡了。”燕煦爽快地松开了手,正当应帙准备叫住她的时候,又回头朝应帙眨了下眼睛,“你俩继续亲吧。”
“……”这句话让应帙瞬间陷入了沉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燕煦大摇大摆地离开。
更恐怖的是,燕煦一走,遂徊瞬间凑了过来,张口就是一句:“宝宝?”
“闭嘴。”
“小咩宝宝。”
应帙恼羞成怒:“不难过了?不想你父母了,不想跟他们撒娇了?”
“不想了。”遂徊果断道,一脸正直,“我现在只想和我的小咩宝宝撒娇。”
“……”应帙痛苦地捂住了脸。
……
隔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鸡还没打鸣周如翊就疯狂敲响了应帙和遂徊的房门。
“我妈马上到了,快——”周如翊递给应帙一只口罩,又动作狂野地撕下一枚降温贴贴在他的额头上,紧接着又问遂徊:“城主家有拐杖吗?”
“没有。”遂徊打了个哈欠,“但是有轮椅,在一楼杂物间。”
周如翊拽着遂徊蹦跶到一楼,督促他赶紧把轮椅找出来,又拿出抹布将它擦拭干净。
城主穿戴整齐从卧室里走出来,抬眼就看到应帙睡眼惺忪地戴着口罩,头顶退烧贴,而遂徊坐在轮椅上,周如翊正拿着不知道哪来的纱布和夹板往他左腿上绑。
“人都骗来了,不需要再做戏了吧?”应帙说。
“先瞒一瞒,我妈这人很敏锐的,而且车祸过后大脑有点后遗症,每每努力回忆过去的时候脑子都会特别疼,疼到冒汗晕厥的那种。”周如翊不放心地疯狂浪费纱布,“万一真的是故地重游,给我妈一点缓冲情绪的余地,自然而然地想起点什么。”
“可以了,”遂徊艰难地说,他缓缓抬起他捆成粽子的左腿,“我血液不流通了。”
城主疑惑地问:“你们在说什么?周如翊的妈妈要来?”
“对,”周如翊站起身,“不好意思啊城主,我临时起意喊我妈过来,飞舰会暂时停在我之前停的地方,会有问题吗?”
城主正要张口,一声突兀的动静倏然从楼梯上响起,应帙疑惑地从一楼楼梯口向上看去,就见燕煦正在捡掉落在地上的东西,动作意外的慌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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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第 120 章
虽然燕煦不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设, 但是能让首席哨兵显现出慌乱的场景还是少见。应帙皱起眉,拉开口罩问:“妈?”
“嗯?”燕煦直起身来,拍了拍终端上的灰, 戴到腕上, 非常自然地问:“怎么了?……”
她抬头看向应帙,倏然一愣, “你为什么这副打扮?”
“……我发烧了。”
“什么?”
看到燕煦狐疑的眼神,应帙头回感受到了胡说八道的快乐,“就是发烧了。妈你今天还要出门吗?你儿子都发高烧了, 你不留下来照顾我?”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燕煦走下楼梯, 又看到遂徊坐在轮椅上, 左腿高高翘起,绑得有腰粗, “小徊,你又是怎么了?”
遂徊回答不上来,于是果断保持沉默, 装傻子。
城主一眼就看穿面前这三个学生绝对心里有鬼,揶揄地笑着:“大概是比较特殊的整蛊欢迎仪式?学姐,是不是跟你学的?当年你最爱玩这套,每个新加入学生会的成员都被整蛊过,我就是因为胆子小才没敢申请学生会。”
“你是懒, 不想干活。”燕煦说, “你看聂仰止就很配合的,就算差点被吓哭了也一定要加入学生会,还乖乖地当我的秘书长。”
聂景行笑意更深, 转头看向周如翊:“那我要去迎接你妈妈的话, 是不是也得断个胳膊瞎个眼睛加入你们?”
“不用不用, 城主,”周如翊连忙摆手,“不是不用断胳膊,而是不用特意去接,我妈就是单纯来陪我旅游的,您去忙您的就好了。”
“那可不行。”聂景行笑嘻嘻地说,“堂堂环际集团的大小姐,这我不得殷勤接待,争取留个好印象,给城邦吸引一点经费投资?”
周如翊:“……”
不等周如翊再狡辩,她就鹌鹑似的被聂景行拎上摩托车,给她套上黑沉沉的头盔,伴随着刺耳的马达突突声,两人风驰电掣地消失在道路尽头,也不知道城主这出用破烂摩托车迎接贵宾,还要超载让贵宾当夹心坐摩托车后座的行为,到底能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
遂徊翘着左腿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连声呼唤应帙过来:“腿麻了,真的血液不流通快坏死了,来帮我解一下……”
应帙按了按头顶的降温贴,拖过小木凳坐在遂徊身前,扯开周如翊竟然绑得还挺专业的绷带。也就通过这种细节才能看出周如翊有几分军校出身受过专业训练的模样,其他时候感觉这就是个天真烂漫的大小姐。
当然,应帙也没资格置喙她,毕竟他现在和遂徊以及周如翊混久了,感觉自己做事也越来越不靠谱了,就比如他为什么在这里慢条斯理地卷绷带……
这么一想,应帙顿时觉得不行,这事实在太荒唐了,干脆把遂徊腿上的夹板和绷带一股脑全取了下来,又把哨兵从轮椅上拽起来,“……待会你就说S+级哨兵恢复能力强悍,一夜过去骨头就长好了。”
“……”
这时,应帙眼角余光倏然瞥见站在不远处的燕煦,发现对方背抵着墙,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他和遂徊身上,似乎在看他们,又似乎焦点透过他们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她的一头银发再次变成黑色,虎鲸的白斑犹如两只眼睛,空气中隐隐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味。
“妈?”应帙停下动作,“怎么了?”
燕煦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动作莫名迟钝,慢吞吞地抬眼看他,空气中的湿度更重了,视线对上,她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沉默了一会才回答:“没什么。”
肯定是有什么。但应帙被谜语了太久,现在的好奇心大大减弱,所以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就继续低下头收拾绷带了,反倒是燕煦一句‘你别问’憋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的,异常难受。
不一会,应帙忽然感觉身侧压下一片阴影,他抬起头,看到燕煦站在他旁边,伸手为遂徊将上衣领口翻正。遂徊受宠若惊地绷直肩膀,紧张地说:“燕阿姨……”
燕煦又帮他把额前的碎发理了理,看着他眼角渐渐浮现红色的鳞片纹路,倏然感慨地轻叹了一口气。
“???”遂徊快用问号将自己淹没了,“阿姨,我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没问题。”
燕煦后退了两步,突然出手抢过应帙脸上的口罩,戴在自己脸上。
应帙无奈透顶:“妈,你到底想做什么?”
“妈有点社恐。”燕煦扒拉两下头发,将塞在口袋里的帽子也戴上,说,“待会要见陌生人了,紧张,戴个口罩缓一缓。”
“……妈,”应帙紫色眼眸转换为矩形的羊瞳,压迫力极强,嗓音也随之压得低沉,“你都快把不对劲写脸上了,如果不想让我发现什么,能不能认真点演?”
遂徊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他也有社恐属性,连忙问应帙:“还有口罩吗?也给我一个。”
应帙无语地瞥他一眼,“别来添乱。”
遂徊委屈巴巴:“你好凶。”
“……”
应帙看着左右这一大一小,感觉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正常人,非常孤苦,无人理解他的寂寞。
……
半个小时后,一辆摩托潇洒地在场院内停下。聂景行侧过车单脚踩地,摘下头盔,甩了甩压乱的头发和两个棕色的熊耳朵。诡异的是,他去接周如翊妈妈的时候骑得是一辆上世纪的破铜烂铁摩托,而回来的时候骑得却是一辆通身漆黑油光水亮的重型机车。
聂景行心情颇佳地把头盔放在把手上,踩下刹车,正要炫耀身下这个由周如翊母亲慷慨赠予的见面礼,抬起头就看到六个戴着口罩的神奇生物整齐划一地排在门口。其中有男有女,有哨兵有向导,还有三头精神体。
蛇的脑袋全被口罩蒙住,非常莫名的支着身体立在那里;羊用头顶的角撑住口罩,把口罩当眼罩用;而巨大的熊脸几乎要将它那枚口罩撑裂,也不知道来凑什么热闹。
“……”望着这六个煞笔,聂景行总感觉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正常人,非常孤苦,寂寞无人诉说。
挤在摩托车中央的周如翊艰难地蹦跶下来,如释重负地摘下头盔,紧接着就也看到了这六个家伙,一瞬间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瞠目结舌地站了一会,关注点落在一个刁钻的角度:“遂徊,你怎么站起来了?”
遂徊原封不动地将应帙教他的话照搬:“哨兵的恢复能力强,过了一夜我的腿就好得差不多了,所以就站起来了。”
“???”
周如翊正要说这个借口真的可以吗,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应帙的目光错过周如翊和聂景行,落在了站在最后方的女人身上。
这是一个长相非常年轻漂亮的女性,如果不是确认她的身份是周如翊的母亲,单纯说她是二十出头的青年人都有人信。她打扮得十分时尚靓丽,却丝毫不高冷,望着这六个口罩弯起了双眸,抬手微掩唇,笑个不停,“原来哨兵这么厉害,但为什么精神体也要戴口罩呀?特别是这条蛇,都快被口罩闷死了。”
闻言,遂徊低头看向立在他肩头的太攀蛇,利维坦身躯都快被口罩闷僵硬了,直勾勾的一根蛇棍挺在那里,他连忙出手解救差点窒息而亡的精神体。
她似乎觉得眼前这幅画面太过有趣,笑了许久,但笑着笑着又忽然皱眉抬手撑住了太阳穴,脸上出现一个忍痛的表情,“抱歉……”她低声喃喃了什么,声音实在太小,应帙只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听清她讲了什么,但他相信一左一右的两名高等级哨兵一定听到了。
不出所料,应帙刚把耳朵倾向遂徊,后者就迅速会意:“她说‘抱歉,有点似曾相识’。”
“似曾相识?”虽然特意把周如翊妈妈叫来,就是怀疑对方是否曾经来过这里,但故人又不是他们几个,这有什么似曾相识的?应帙疑惑地思索着,不经意间抬眼看向燕煦,却发现对方遮在帽檐下的双眸正眨也不眨地盯着周如翊妈妈看,专注到甚至都没有留意到应帙的目光已经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
这不是什么正常的眼神,应帙确信。他顺着燕煦的视线看向周如翊的妈妈,又转过头继续注视他妈。
周如翊在扶妈妈进屋经过应帙和遂徊身侧的时候,朝他们两个人露出一个肯定的眼神,意指果然喊她妈妈来喊对了,这一来就有效果。
但应帙现在有了别的更重要的事,已经顾不上周如翊的情况。
他转过头,果不其然看到燕煦的眼睛就像黏在周如翊妈妈身上一样,紧紧跟随着她们投向屋内,但燕煦却没有跟着进门,而是一直站在屋外,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不想让周如翊妈妈注意到她的躲闪意图。
应帙轻轻推搡了遂徊一下,示意让他先进屋,而自己则是无声无息地站到了燕煦的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收了周如翊母亲的生日礼,聂景行给她的待遇也高了不止一截,端来的茶水都是聂仰止寄来的高级茶叶,闻着就喷香扑鼻。
周如翊妈妈坐着缓了一会,喝了两口热茶,稍微恢复一些就聊起了正事,她从拎包里取出一枚精致的盒子以及一个信封,往外推出些许,微笑着问站在城主身旁的年轻男生:“是遂徊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遂徊抬起双眸,翠绿明亮的眼瞳对上一双温柔的琥珀。
燕煦感觉掌心在冒汗,她不自禁地握紧了贴在腿边的双手,专注地看着不远处周如翊妈妈和遂徊交谈。绝大多数都是女人在讲,先夸赞了遂徊的名字很好听,又说紫钻是真的,价值连城,鉴定证书就在信封里,又再次询问遂徊是否愿意出售。
相对而言遂徊就拘束沉默多了,大多数都是用点头摇头来回复,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面对陌生的长辈比较紧张,很没礼貌地直到此刻都没有把口罩摘下来。
忽然,燕煦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咳,她猛地反应过来,回过头,就看到应帙正站在她的身后,双手环胸,“妈,你这是装都不打算装了?”
“什么?”
“你认识周如翊的妈妈?”应帙说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很惊讶,毕竟这两位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但现实情况似乎就是如此,一切线索都指向这一点,没有别的解释。
“……怎么可能?”燕煦言语苍白地否认道。
“她该不会是……”应帙再一次开始了他的不负责任猜测。
但是这次燕煦明显比上回紧张许多,瞳孔微微放大,一直到应帙得出答案:“……你的初恋吧?”
燕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6-14 23:57:19~2024-06-16 01:2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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