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恒骂完,又想起正事,拉容冽到一旁,低声问:“你当真未瞧见他和那邪修有过接触?”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慕朝雪,容冽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掌门问这个问题。


    掌门躲开众人,将容冽拉到无人处悄声问这句话,只怕自己就是最不希望慕朝雪与擅闯禁地之事有牵连的。


    容冽望见掌门师尊脸上略显忐忑的神情,平静地摇头否认。


    掌门左右看了看,又道:“上回在禹城,你们不是也遇上了一名试图抢夺妖丹的邪修?”


    容冽朝华宜书深深望了一眼,对方清瘦的脸上显露出茫然神色。


    关于当日在树妖巢穴中发生的具体细节,容冽只告知了大师兄,受大师兄所托,两人一致决定不会将慕朝雪可能与邪修有染的事情说出去。


    当时那艘飞舟上有能耐听到他们对话还不被发现的,只有华宜书。


    慕恒紧接着说道:“你们的大师兄说到底当时并没有亲眼所见,不比你知道的多,我怕他有所遗漏。”


    容冽这才知晓自己误会华宜书,而看掌门的反应,大师兄虞问春也仅仅只是说了邪修抢夺妖丹,并未说出慕朝雪当时对待那邪修的态度的怪异之处。


    涉及到自己的孩子,慕掌门表现得有些杞人忧天,忧愁道:“他自小体弱,很少出门,见识少,我怕他当真在什么时候不小心受了那群邪修的蛊惑,做了傻事。”


    容冽顿了几秒,不紧不慢道:“师尊多虑了,三师兄并非那种不明事理的人。”


    收到容冽的保证,掌门皱紧的眉宇舒展开,神情总算放松下来。


    又沉声说:“我心中虽信任他,不想将他当做嫌犯看守审问,但我与他关系非常,恐怕门中有人说我这个掌门徇私偏袒。”


    容冽回头朝榻上望了一眼,主动道:“师尊与长老们都有要事处理,三师兄又中了幽兰幻术,不如由弟子以监守的名义将师兄带回寒月峰照看。”


    慕恒满意点头:“我有正有此意,如此也能对旁人有所交代。”


    寒月峰是承澜宗地势最高的一处山峰,几乎是拔地而起,四处可见峭壁悬崖,孤高寂寥,常年与寒月积雪相伴。


    由于修炼功法的特殊,拜入承澜宗不久后,容冽便一直独居于此。


    -


    慕朝雪的梦境里忽然开始飘起了雪花,雪下得越来越大,最后开始结冰,将他正准备过去品尝的美食迅速冻成冰块。


    他打了个寒颤,被冷醒了。


    这是他被小师弟带回寒月峰的第二天。


    睁眼望去,所见的场景没有任何变化,到处是终年不化的积雪,一片冷寂。


    已经入夜,寒月峰上多出来的只有洒在雪地上的冰冷月光。


    还有一个枯死的树。


    容冽说那棵树的枝头自五年前就没有发过芽。


    慕朝雪坐在简陋的屋子里,透过窗户看向外面,越看越觉得寒月峰不像是住人的地方。


    就连这间屋子也是最简单的木屋,堪堪够容纳两人在其中进行日常活动。


    不过容冽似乎觉得这间木屋也很多余,因为他每次睡醒,都会看到容冽孤身一人在那棵枯死的树下打坐,有时候也会直接待在峰顶那块巨大的岩石上,总之很少进屋。


    慕朝雪扒着窗户百无聊赖地看着,可能今天醒来得比昨天早,容冽还没有开始修炼,正独自一人站在雪地里,背对着他,既没有坐下,也没有继续走动,而是仰脸望向天边,长久地静默着。


    他好奇地顺着对方视线往天上望去。


    阴云密布,天边那轮明月好像离远了些,月色更加寒凉几分。


    随后,细雪晃晃悠悠从厚厚的阴云中飘下来,落在雪地里那道孤独的身影上。


    只是下雪了而已。


    慕朝雪将上半身从窗口探出去,伸手接了几片雪花。


    容冽听到动静,回过头来。


    四目相对,慕朝雪的心头闪过怪异感觉。


    容冽脸上的神情是模糊的,身形挺拔如同修竹,但是好像随时会摇摇晃晃地倒下去,化成一阵风,融入这冰天雪地当中。


    但是容冽却稳稳当当地朝他走过来了,和昨日一样并未进屋,停在窗边,握住他浸在风雪中的那只手,将他推回温暖的屋子里。


    慕朝雪顺势抱住了对方的胳膊,期期艾艾地问:“我可以回去一趟吗?”


    容冽瞥了眼他缠上来的双手,道:“事情没有结束之前,师兄需要待在寒月峰,否则恐怕落人口实。”


    他故作不满:“你也觉得我认识什么邪修吗?”


    容冽定定看向他的眼睛。


    慕朝雪又心虚起来,默默低下头。


    容冽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师兄进屋吧。外面很冷。”


    这时候师弟又关心起他是不是会觉得冷了,可是现在比起这寒月峰的温度和环境,他更在意柳倾绝那边的情况。


    倒不是真的心疼柳倾绝死了或是伤了,这只是一本书中的人物而已,他怕有关柳倾绝的剧情一直完成不了,影响他的结局。


    他忧心忡忡松开容冽的手,躲进屋子里。


    木屋虽然简陋,但是整洁而温暖,比起外面确实舒服很多。


    容冽将窗户也给他关上了,之后外面传来“咯吱咯吱”的轻响,是人踩在雪地上逐渐走远的声音。


    过了不知道多久,慕朝雪又将窗户悄悄掀开一道缝,往外面偷偷地望去,容冽已经开始坐在那棵树下修炼了,天地间的灵气亲昵地环绕在那道清冷而挺拔的身影周围,风雪经过时也改换方向,将容冽的周围留出一片清净的空间。


    他悄悄摸出门去,沿着雪地中快要被掩埋的那条路往寒月峰边缘处走。


    雪下的很厚,他又怕惊动容冽,行走得艰难而缓慢。


    直到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终于摸索到了边缘处。


    一步之外,就是下山的路。


    他将掌心小心翼翼摸向眼前的空气。


    果然,视线没有受到任何阻挡的空气中出现了一层透明的墙。


    说是墙也不准确,更像一层薄薄的水膜,随着他的稍稍用力会向外凸起一些。


    但是当他使用更大的力气推上去时,便会受到反作用力,让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昨天他就试过要把这里弄开一道出口,容冽淡定观看了他好久,没有出面阻止的意思,可见对寒月峰上的结界十分有信心。


    今天他不死心,又摸过来尝试了几次,结果一次次被反弹向后方,那结界像是有思想一般,力度掌控得很准,每次都只是将他推远一些,却不会让他摔倒。


    慕朝雪索性把它当成玩具弹簧,在这里消磨时间。


    逐渐的,眼前那张透明的薄膜变成了一张柔软的大床,引诱着他将整个身体靠上去。


    他盯着这张竖起来的“大床”,恍惚了一瞬,接受了这个“事实”,半眯着眼睛美滋滋地趴向“大床”。


    再次睁眼,慕朝雪重新睡在了木屋的床上,旁边还坐着个人。


    慕朝雪揉了半天眼睛,辨认出来坐在桌边的人是容冽,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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