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五福晋91

    “皇阿玛把我三哥召过来做什么?”安清一脸诧异道。

    她三哥这会不是和她二哥一起在巴林部忙活着秋收之事嘛,康熙之前也是特地免了他们过来拜见,说是以秋收之事为重。

    所以,这会怎的突然又改变主意了啊。

    胤祺轻摇了摇头,回道:“什么事皇阿玛没说,但瞧着应该没什么大事。”

    至少从他皇阿玛当时的反应看,不是什么坏事。

    安清心想那就好,转念又问道:“那我二哥来吗?”

    胤祺回道:“只有你三哥过来,你二哥那边暂时也脱不开身。”

    巴林部去年从科左后旗那庄子上拿了些番薯藤种,安清二哥三哥亲自指导藤种越冬保存技术,还有种植事宜,所以,巴林部今年算是除了科左后旗外,蒙古各部间种植番薯数量最多的了。

    这会正好是番薯收成之际,确实是脱不开身。

    不过,安清还是很纳闷康熙这会召见她三哥到底是所谓何事,毕竟,这时候可已经到了木兰秋弥的尾声了,若不是什么紧急的事,应该也不会赶在这会将人匆忙叫过来。

    第二日,安清来见她阿爹阿娘时,便想着问问他们,谁知两人听完也是一脸懵。

    “皇上要召见伊德日?”岱布诧异道。

    安清轻点了点头,“我听胤祺说的,前两日就让人去巴林部传话了,难道皇阿玛没和阿爹提过?”

    岱布轻摇了摇头,随即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皱起眉头:“伊德日那混小子不会是惹什么事了吧,他难道也干了那些欺男霸女的了?”

    问罢,他都没等人回他,便咬牙说道:“若真是这样,不用皇上动手,老子第一个就抽死他,也算是清理门楣了。”

    安清忍不住扶额,从她阿爹这个‘也’便能看出症结所在了。

    自从三公主当种揭穿噶尔臧的罪行,被康熙下令拘禁后,蒙古各部震惊之余,也都开始反省自身,开始纷纷着手排查各自家族中是否有这般不成器的小辈,要是真有的话,也能暗自处理了,都怕万一撞到康熙的枪口上。

    所以,这些日子,草原上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也都不由收敛了许多。

    安清她阿爹自也没落下,也认真筛查了自家子弟,她大哥二哥打小就正直上进,自是挖不出什么黑料的,她阿爹便把所有的精力花在了她三哥身上。

    但事实证明,她三哥除了会闯些无伤大雅的小祸,旁的事也是不会做的。

    只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因着她大哥二哥太过省心,她三哥的那些小祸就被无限放大了,以至于,她阿爹如今把她三哥列为了他们科左后旗最不稳定的因素,重点关注了起来。

    这不,才一听康熙要召见她三哥,她阿爹下意识就觉得他闯祸了。

    “阿爹,三哥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嘛,他哪里做得出这些事来。”安清无奈道,但还是忍不住为伊德日喊起了冤来。

    “还有,您这就过分了啊,三哥从小虽不太让您省心,但人品还是没得说的,您现下拿他同那噶尔臧比,他要是知晓了,定是不依的。”

    岱布听到这话,瞬间不乐意了,“那臭小子不依又怎样,我是他老子,他还能反了天不成?”

    安清瞬间皱起了眉头,一脸不赞同地说道:“阿爹,您这专制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啊,三哥又没招您惹您,您这冤枉了他,还成了他的不是了?”

    她阿爹是典型的一言堂式大家长,从小到大,她最是见过他这般,每每都要同他掰扯,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她开始拉着她阿爹各种讲道理,中途还夹杂着各种事实案例进行佐证,可谓是有依有据,当然,她最后还不忘来个总结式结尾,“阿爹,我不是夸大其词啊,您这样可是非常不利于家庭和睦的!”

    岱布看到安清这架势就头大,没法子啊,他也是被念叨怕了,这丫头从小就喜欢同他讲道理,这么多年他真是被她念叨怕了啊。

    见安清终于说完了,岱布下意识摸了摸鼻子,连忙辩解道:“那个,阿爹这不是说话说顺嘴了嘛,其实,我平日里也没这么专制,你阿娘可以为我作证。”

    说罢,他还求救似的看向自家王妃,希望她能替自己美言几句。

    娜仁王妃见岱布这个反应,心里也暗骂了句活该,但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他们家王爷向来说一不二,也就是自家闺女能让他低头认错,这大概就是汉人常说的,一物降一物吧。

    关于康熙为什么召见她三哥,安清疑惑了好几日,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好在没多久,她三哥便来到了这木兰围场。

    然后,康熙便把她阿爹和胤祺一并召见了过去。

    安清和她阿娘等了许久,三人才从康熙的营帐回来,只是,他们进来后,岱布和伊德日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也不能说是奇怪吧,就是感觉两人都有点懵。

    娜仁王妃见他们这样子,不由有些紧张了起来:“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啊,难道伊德日真惹什么大祸了?”

    伊德日率先反应过来,很是无语地看着娜仁王妃:“阿娘,您怎么不盼我点好啊。”

    娜仁王妃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少废话,皇上召你过来到底所谓何事,再卖关子,小心老娘抽你!”

    伊德日见自家阿娘这般暴躁,下意识撇了撇嘴,但也不敢反抗,就能乖乖地解释了起来。

    “皇阿玛这么着急召你回来,就是为了让你去清河一带协助四公主带着喀尔喀的牧民进行垦荒农耕的。”安清喃喃道。

    所以,康熙这是同意了四公主讨要清河一带的事了啊。

    伊德日点了点头,说道:“对,皇上说此次木兰秋弥结束后,让我带一些咱们部落擅长此事的族人同四公主过去,除了协助他们垦荒外,还要传授些农耕之术,若是顺利的话,希望能赶上明年春耕。”

    安清心想那怪不得呢,她三哥这两年一直和她二哥一起忙着在蒙古各部间传授农耕之术,也是积累了些经验的,由他带人过去倒也合适。

    之前她也同四公主说过,若是需要人手帮忙垦荒,她阿爹可以帮忙,所以,安清这会也没太当回事,只以为四公主此举应该是想要在康熙面前过个明路,为他们都避免些猜疑。

    娜仁王妃听闻此事后,也是下意识松了口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那你们这副样子是做什么。”

    伊德日下意识看向安清,道:“小妹,除此之外,还有一事。”

    安清挑了下眉,问道:“何事?”

    伊德日挠了挠头,回:“四公主说,为了表示答谢,要把清河一带无偿借些土地给我们科左后旗进行耕种。”

    安清“啊”了一声,借地方给他们科左后旗,四公主之前也没提过这事啊。

    “借了多少?”她问。

    伊德日回道:“八千亩。”

    安清下意识看向胤祺。

    清河一带占地多少,他们心里都是有数的,这八千亩可不是小数目了啊。

    四公主显然是早有准备,且还能说服康熙,可见她没少为此费心思。

    胤祺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轻摇了摇头,道:“这事我不知晓,莫雅里没同我商量,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小妹,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四公主说会同我们科左后旗签一个借期为百年的合约。”伊德日道。

    “什么?”娜仁王妃瞪大眼,“你说多久?”

    伊德日老老实实又重复了一遍,“一百年。”

    安清也不由瞪大了眼,这哪里是借啊,说白送也不为过啊。

    伊德日和岱布父子俩对视了一眼,谁说不是啊,当时他们在皇上营帐听到这事时也是好久没反应过来。

    他们不傻,四公主这摆明了要给他们科左后旗便宜占啊,至于缘由,自是不会是什么协助垦荒的答谢,她是冲着安清的面子。

    安清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四公主之前说的惊喜,就是指这个啊。

    她和胤祺从她阿娘营帐出来后,便直奔四公主营帐而去,他们过来时,四公主正和她额驸多尔济从外面回来,两方人恰好在营帐门口遇到。

    “五哥,五嫂。”多尔济冲着两人抱拳行了一礼。

    两人随即也回了一礼,这不是安清第一次见多尔济,但还是忍不住为他这大块头惊讶,这人目测得有一米九了吧,还一身腱子肉,妥妥的草原汉子的形象。

    但看他待四公主倒也算贴心,之前在宴会上时,看他对四公主照顾的那个劲,颇有几分铁汉柔情的意思。

    四公主上前一把挽住安清的胳膊,笑呵呵地冲着胤祺和多尔济摆了摆手,“我和五嫂出去逛逛,你们进营帐去喝茶吧。”

    胤祺一听这话,立马不放心地交代道:“你们不要走太远,别累着。”

    四公主一脸‘你好啰嗦’的表情,“五哥,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五嫂的。”

    安清和四公主并未走多远,就在他们营帐后面的一个小山坡上停了下来,四公主体贴地找了块平坦的草坪,然后把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铺在地上,两人并排坐了下来。

    “五嫂,我送你的惊喜,你收到了吧。”四公主笑呵呵道。

    安清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四妹妹,你这惊喜我是真的不敢收啊,太贵重了。”

    四公主摆了摆手,道:“什么贵不贵重的啊,能帮五嫂你们家解决当前的困境就行。”

    安清顿了下,立马反应过来四公主为何会有此举了。

    之前四公主还未出嫁时,她便经常窝在她那院子里听她讲草原上的事,那时安清同她讲过科左后旗的农牧规划问题,其中最大的问题便是农牧用地紧张。

    他们科左后旗辖区占地与蒙古其他各部比,是稍逊色了一些的,毕竟,之前他们部落确实不受重视,而且,随着这些年垦荒农耕,草场面积也在缩小,这也之前他们转场冬牧场时,会特地绕到清河一带的原因。

    那边有一大块大清官方的牧场,是蒙古各部转场过去过渡一下。

    只是,安清没想到四公主竟将此事记在了心上,不得不说,她这八千亩的地确实解了他们部落当前的困境。

    要知道随着大清在蒙古实行盟旗制度后,各个部落所管辖的区域便被固定了下来,轻易还真是没法子变动。

    这也是之前她从未想过让康熙给他们部落多划些地方的原因,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四公主此举却正好解决了这一顾虑。

    安清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四妹妹,这会不会耽误你的事?”

    毕竟,她把清河一带要过来,也是有着自己的目的,这一下减去了快五分之一,还真说不好会不会影响。

    四公主却摆了摆手,“五嫂,你放心,我心中有数,不会耽误什么的。”

    还剩下四万亩呢,完全够用了。

    再者说,她本意也就是通过把清河一带从皇阿玛那里要过来,向漠北蒙古各部展现自己的能力与手腕,然后再通过带着当地牧民垦荒农耕来稳定下来,从而树立在本地的威望,所以,不管是四万亩,还是四万八,都没什么差的,自是也没什么影响。

    安清见她心中有成算,倒也放心了,“多尔济是否介意此事?”

    四公主不是很在意道:“那是皇阿玛给我的嫁妆,他介意什么啊。”

    安清无奈摇了摇头,话是这么说,但两人既已是夫妻,很多事情便要商量着来,不然一旦生了嫌隙,四公主想做的那些事也会受到影响的。

    四公主见她五嫂误会了,忙解释道:“五嫂,别担心,我不傻,这事我同多尔济说过,借给你们科左后旗的地方,我暗示他了,说这是皇阿玛觉得亏欠于你,特地以这种法子弥补你们科左后旗的。”

    至于为何觉得亏欠,多尔济又不傻,京城的事他们这些塞外的事向来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自也知晓的。

    “再说了,我这也不是骗他,皇阿玛要是没这心思,我哪里能劝说的动啊,所以,我五嫂,你就别有负担了,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安清见她竭力说服自己的样子,不由失笑,这点她自然也是知晓的,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康熙能同意这事,自也是在变着法子对她进行弥补。

    但话说回来,若是没有四公主从中谋划,这事也是万万成不了的。

    安清把这份情谊记在心中,也不再扭捏,“好吧,那我就在此替我家人谢谢四妹妹了。”

    四公主摆了摆手,“五嫂这是哪里的话,你的家人,也就是我的家人,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再说了,真要谢的话,也是她谢谢安清才是。

    当初她刚嫁到喀尔喀那会,科左后旗第一时间便让人特地上门送了礼,这无疑是在告诉漠北蒙古的众人,她这位四公主在塞外也是有人撑腰的,别想着京城离得远,便怠慢于她。

    后来她五嫂的二哥三哥办差经过他们附近时,更是亲自登门拜访,也正是因为如此,漠北蒙古的众人也都看在眼里,对她也越发恭敬了。

    这些四公主自是都懂的,也一直都记在心中,但她最想感谢的还是她五嫂当初在宫里教会的那些道理。

    在此之前,不管是额娘姨母,还是后宫的众人,都以不同的形式告诉她,身为公主,她一生的前程与际遇都是维系在她皇阿玛的疼爱之上的,很多时候,她要学会认命。

    但她五嫂却告诉她,她可以像宫里皇子一般,凭借着自身之力奋发向上,让自己过的更好。

    所以,这才有如今的她,一个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把人生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她。

    *

    在木兰围场的最后一些日子里,众人被这接二连三的消息又惊讶了一把。

    先是康熙亲自下旨把清河一带四万八千亩地补给四公主做嫁妆,随即又传出四公主拿出其中八千亩地无偿借给科左后旗百年的消息。

    无疑,科左后旗再次成了蒙古众部羡慕的对象。

    康熙给四公主补嫁妆一事,虽说众人有些惊讶,但仔细一想又都能理解,毕竟四公主嫁的可是漠北,那边可是时不时还有战乱的,多弥补份嫁妆也无可厚非。

    但科左后旗这把却是天上掉了一个大馅饼啊,突然多了八千亩的辖区占地,这换谁谁不嫉妒啊,大家也不傻,也或多或少看穿这件事背后的隐情。

    于是,蒙古各部之间又开始新一轮感慨岱布生了好女儿了。

    安清这边也开始进入了即将和家人分别的焦虑期,她又开始每天黏在她阿娘的营帐内,和她阿娘说话聊天,同多兰玩耍,陪她阿爹和三哥用膳。

    但即便她再不舍,还是到了分开的这一天,这日一大早,多兰听说安清要走后,便开始哭闹了起来,死活喊着让姑姑跟她回家的话。

    安清不知是怀孕后多愁善感,还是被多兰这小丫头感染了,竟也跟着哭哭啼啼了起来,最后哭的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吓得娜仁王妃忙让人把多兰抱了出去。

    “你这怀着身孕呢,情绪不好起伏太大,快缓缓。”

    安清自也是知晓这个道理的,她努力平复了好一会,总算是心里的那丝委屈压下去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啥,就算是难过,这个时候不也应该是因为不舍嘛,她上一世就常听人说,孕激素对人的情绪影响很大,这次她算是见识到了。

    没了多兰这个小丫头在身边干扰,她们母女两人终于可以在分开前好好说说话了。

    “阿娘,我回京后,你们要好好的啊。”安清道,“要是有什么事,就让人给我送个信。”

    娜仁王妃用湿毛巾帮她轻敷了下眼眶,“你就放心吧,我们在草原这边能有什么事,肯定好好的。”

    有她这么个争气的女儿,如今在草原上,旁的部落自是都要给他们科左后旗几分面子的。

    更别提,在木兰围场的这些日子,四位公主待她都很是和气,蒙古各部的女眷都看在眼里,这以后哪里还能不好啊。

    “因着四公主那八千亩地,你阿爹如今走到哪里,都有人夸他是个有儿女福的有福之人呢。”

    女婿是皇子,女儿得康熙看重,又同四公主交好,儿子上进也有本事,能协助旁的部落垦荒农耕,传授农耕之术,都是能干的人啊。

    安清愣了下,“那阿爹没生气吗?”

    去年她阿爹不还因为沾了她的光对提爵位之事不太高兴嘛,这次应该也会吧。

    娜仁王妃摆了摆手,“他生什么气呀,我给你说啊,你阿爹他如今在草原上可神气了,旁人每每说一些夹枪带棒的酸话时,他就老神神在在地回一句‘没法子,孩子太争气,我也不想的’,十个人得有九个人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

    安清想象着他阿爹那傲娇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别说,还确实挺气人的。

    娜仁王妃轻拍了拍她的手,交代道:“你啊,以后就别担心我们了,好好顾着自己和孩子,和姑爷把日子过好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安清笑着点了点头,“阿娘,你们就放心吧,我会的。”

    母女两人又聊了会,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走出了营帐。

    这时胤祺同岱布和伊德日父子在门口说话,见安清出来了,他忙走上前迎了过来。

    见到安清微红的眼眶,胤祺不由一愣,她这是哭了?

    因去年分开时,安清表现的太过平静,胤祺这次根本没想过她竟会哭,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大部队要开拔了,安清简单同她阿爹和三哥说了几句话后,便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慢慢行驶,她隔着车窗同家人挥手告别,直到他们的声音消失在视线中,安清才重新坐会马车内。

    谁知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胤祺上了马车。

    安清不由‘咦’了一声,“你怎么没去骑马啊?”

    按照康熙的要求,皇子是要在前面骑着马开路的。

    胤祺坐到安清身侧,回道:“不想骑马了,我同皇阿玛告了假,接下来都陪你坐马车。”

    也能方便照顾她。

    安清“哦”了一声,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是不想骑马了。

    两人在马车上说了会话,胤祺今日的话好像格外的多,安清同他说着说着,就不由有些犯困了。

    “你靠着我睡会吧。”胤祺道。

    安清也没客气,歪在他肩膀上就睡了起来,没多久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胤祺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早已熟睡的人儿,轻叹了口气,等以后有机会,他会带她回来的。

    康熙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从塞外回到紫禁城时,刚好是十月的第一天。

    安清这会已经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了,也开始显怀了,按照宜妃的意思,是让她好好休息一些日子,毕竟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

    但她这会可闲不下来,因为皇庄上那些试验田里的玉米成熟了。

    第92章 五福晋92

    若只是收玉米之事,安清倒是不必亲自跑一趟,但这还事关她那农事学堂学生的阶段性成果验收,所以,她于情于理都要过去才好。

    但不管是太后宜妃,还是胤祺和康熙,一开始都是不太放心的,毕竟事关皇家子嗣,她如今月份确实不小了,宫里的女子有孕后向来都是静养,像她这般一开始就各种折腾的还真没见过。

    安清却觉得没什么,不管是在后世,还是在草原上,女子有孕后,只要胎象稳固,还是要该做什么做什么的啊。

    再者说,她过去又不是干体力活的,一概衣食起居也全有人照顾,真累不着她。

    但众人还是有些不放心,最后还是康熙拍板,让一直以来看顾看清这胎的太医,同她一起去了皇庄,当然,胤祺自是也要同行。

    这次过去估计要多待一些日子,玉米收成后,便要开始忙春小麦播种的事情了,没法子,这个季节正是农忙的时候,也是农人们最开心的日子。

    秋风吹过,五谷飘香,辛苦了半年的时间,终于到了要收获果实的时候了。

    众人站在地头,看着自己试验田里的玉米,各个喜笑颜开,他们眼睛里都闪着激动的光芒,就等着安清一声令下,他们便立即就冲进地里去。

    其实,按照安清本来的意思,这收玉米也不是什么技术活,不用非得劳累他们亲自干,让下人们干也是成的,他们只需在旁边进行最后的称重即可。

    但众人听完这话,却难得一致地表示了强烈的反对,都坚持要亲自去田中掰玉米。

    “那可不行,我们这都忙活了这么久了,哪里有最后让旁人摘了果子的道理。”

    “就是啊,之前每一步都是我们辛苦自己来的,这临了临了,也不差这最后一步,我们自己来进行。”

    “……”

    安清见状,忍不住‘嘿’了一声,得得得,你们愿意自己找累,那可怪不得她了。

    于是,她直接摆了摆手,众人立马便行动了起来,兴致勃勃地朝着各自的试验田奔去。

    当初分试验田时,每个人也没多大的地方,约莫着每人也就一分地的样子,就算他们都亲力亲为,这么大点的地方,倒也不会真把他们给累坏了。

    罢了,随他们去吧。

    看着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们,身穿着泛旧的衣衫,穿梭在玉米秸秆中的身影,和最开始让他们翻地时,各个都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作对比,还真是让人唏嘘啊。

    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大家变化都挺大的。

    就在安清站在地头颇为感慨之时,十五阿哥突然哒哒哒地朝着她跑过来,小家伙懂事的很,知道她五嫂肚子有小宝宝,于是在离她几米开外的地方,就及时止住了步子。

    “五嫂,你要来我的地里掰玉米嘛。”他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邀请道。

    安清摆了摆手,婉拒了十五阿哥的好意,“不了,小十五自己掰吧,五嫂看着就行。”

    这玉米的秸秆可是刺挠的不行,她可不想遭这个罪。

    十五阿哥看了看安清微微隆起的肚子,突然懊恼地拍了下脑门,他好笨啊,怎么把五嫂肚子里有小宝宝的事给忘了啊。

    “成,那五嫂你好好歇着吧,等十五的玉米收好了,让我额娘给五嫂肚子里的小侄子做玉米饼子吃。”

    安清摸了摸他的小光头,故意逗他,“哦,若是五嫂肚子里是个小侄女的话,咱们小十五就不给她饼子吃了吗?”

    十五阿哥听到这话,忙使劲地摇着小脑袋,“不是,五嫂,十五不是这个意思,小侄子和小侄女都给吃。”

    安清见他因着急解释而涨红的小脸,也不再逗他了,笑着回道:“好,五嫂就替肚子里小侄子/小侄女,谢谢他十五叔了。”

    十五阿哥一听‘十五叔’这个称呼,立马笑的更开心了,“不客气,我是长辈,都是应该的。”

    安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萝卜头自称长辈,这反差感也太萌了吧。

    十五阿哥似是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了挠头,转身就跑开了。

    安清乐得不行,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进了玉米地。

    十五阿哥人太小了,个子也矮,根本够不着去掰玉米,是他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一直在帮他掰,而他自己也没闲着,太监掰下玉米后,他接过来再丢进旁边的背篓里,坚持把参与感贯彻到底。

    胤祺这会也在地里忙活,不过,他不是掰玉米,而是在监督众人,毕竟这最后可是要称重测算亩产的,也算是安清考核标准的一部分,那自是要监督好才行。

    “这里有我看着就行,你去旁的地方逛逛吧。”他说道。

    安清轻点了点头,这边确实没什么好待的,她正好也想在庄子上四处逛逛。

    胤祺又不放心地交代了紫苏她们一番,“不要带你们主子走太远,多注意附近的环境,千万照顾好你们主子。”

    紫苏几人自是忙了下来,“贝勒爷放心,奴婢一定看顾好主子。”

    自打怀孕后,安清早都被人管习惯了,这会对胤祺这些话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几人从试验田这边离开,先是绕到了庄子外那大片的农田区瞧了瞧,这皇庄很大,除了那些各类试验田外,还有不少田地吗,远远望去,一眼根本瞧不到边。

    这时候正是玉米和晚稻收获的季节,田地里满是忙碌的身影,因着庄子上人手实在不够,管事请了不少附近的农户过来帮忙,田垄间时不时地也能看到一些农户的孩子在玩耍。

    她们一行人并未走远,绕了一圈后,便来到庄子上的果园这边。

    这果园之前本就有不少品种的果树,后来安清又让人移栽过来了不少,也相应地扩大了些规模,也算是实现她水果自由的愿望。

    十月正是苹果、梨、柿子和枣子等水果成熟的季节,恰好这些水果她这园子里都有,这会可谓是满园都飘着果香啊。

    “主子,您瞧那几棵枣树,今年结的果子也太好了吧。”翠柳指着不远处,惊讶道。

    安清顺势看去,眼前也不由一亮,可不是嘛,那几棵枣树长势也太好了吧。

    只见那红通通的大枣压弯了枝头,像一串串晶莹的玛瑙般,一阵风吹来,那一个个胖胖的枣子就像在树枝上开心地荡秋干,瞧着很是喜人。

    去年刚接手这庄子那会,这几棵枣树可只结了稀疏几个果子,当时他们也都是看到了的,也难怪翠柳这么惊讶。

    旁边的管事也笑呵呵地说道:“福晋,这枣树在民间可是吉祥之树,象征着日子红红火火,幸福和美,也有早生贵子、多子多福之意,恭喜福晋和贝勒爷,这可是大吉之照。”

    管事姓吴,是这果园的一个小管事,也是这皇庄原本的人。

    安清笑了笑,她虽不信这些,但好话听着也开心。

    “是你看顾有功,回头有赏。”

    吴管事忙俯身行礼谢恩,这赏不赏的倒是其次,主要是想在福晋和贝勒爷前面留个印象。

    “福晋,奴才看这些果树不日就都可成熟采摘了,您看这些果子要如何安排,是否还要像桃子那般处理?”

    夏季的那会的桃子实在太多了,他们按照安清的意思,不少都做成了桃罐头,这些水果是否也要做成罐头,又要如何做呢?

    安清摆了摆手,“不用,这些果子我自有安排,届时要送人。”

    这果园之前不是如何安排的,大半部分种的都是桃树,所以,桃子成熟时实在是太多了,她才想着做成桃罐头储存,但如今这些水果不算太多,送送人应该就没剩多少了。

    不过,既然送人的话,那自是要包装的好看些才行,这个之后再说吧,还不着急,她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

    “吴管事,你让人拿个杆子过来,我们先打些枣子下来。”

    看到这红彤彤的胖枣,安清早都馋的不行了,恨不得下一秒就能吃到嘴里。

    当然,和她一样馋的还有翠柳,“对啊对啊,先拿来了个杆子过来,这枣瞧着就甜,我看得都快流口水了。”

    安清简直没眼看,她一孕妇馋就算了,这丫头怎的也这么馋啊,她才是货真价实的大馋丫头啊。

    翠柳可不管自家主子那嫌弃的眼神,反正她早被嫌弃惯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再说了,别以为她没发现,自家主子明明也是馋的不行。

    福晋交代的事,吴管事自是不敢耽搁,没多久就让人拿来了杆子,然后亲自上前帮着打枣子。

    “福晋,您往旁边走些,待会别砸到您。”

    安清轻点了点头,紫苏扶着她走到一边去,吴管事这才开始挥起了杆子。

    一杆子打下去,那红枣子便像冰雹似,哗啦啦地落下来,金秋打枣的乐趣果然不错啊。

    翠柳这个大馋丫头第一个冲了过去,捡起几颗胖枣子,在帕子上擦了擦,随即直接吃了一颗。

    那清脆的声音,馋的安清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主子,您尝尝,特别甜。”翠柳又擦了一颗,屁颠屁颠地递给了安清。

    麦冬见状忙上前拦住,一脸严肃地瞪着她,“翠柳,这枣子没洗,你怎么能直接拿给主子吃,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安清默默地缩回了刚想伸出的手,还很没义气地补了一刀,“就是,没洗就直接吃,翠柳,你埋不埋汰啊。”

    翠柳瞪大眼看着自家主子,曾几何时,是谁在科尔沁摘野果子时告诉她,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的。

    安清轻‘咳’了一声,直接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是她说的又怎样,谁让如今今非昔比啊,她现在可不敢说这话了。

    至于为何还这么没义气地不到,嘤嘤嘤,她嫉妒啊,她都还没吃上那胖枣子呢。

    李管事又敲了几杆子,这才让人开始把地上落下的枣子捡起来,最后安清心满意足地端着一小筐枣子回了院子。

    当安清终于吃上心心念念的胖枣子时,胤祺恰好在这时回来了。

    “吃枣子吗,可甜可甜了。”安清举着手中咬了一半的枣子,极力推荐了起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哦,不甜不要钱!”

    瞧她这架势,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卖枣子的呢。

    胤祺眼底闪过丝笑意,自打怀孕后,她这性子越发孩子气了,每每都突然惹得他啼笑皆非。

    他看着她手上剩下的那半颗枣子,稍稍停顿了下,俯身咬住了那半颗枣子,吃了起来。

    安清本来演的正起劲呢,突然感觉指尖传来一抹温热,痒痒的,再然后她手上的枣子就没有了。

    她震惊地看着胤祺,控诉道:“你、你偷吃我的枣子?!”

    胤祺耸了耸肩,理所当然地回道:“不是你让我吃的吗?”

    安清‘哼’了一声,说道:“我是让你从这果盘中拿,可没让你吃我的。”

    胤祺“哦”了一声,悠悠道:“那你下次要说清楚些。”

    安清噎了下,所以,这还成她的不是了?

    可一时之间又没有反驳之词,只能愤愤地又从果盘拿了一个更胖更红的枣子,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口舌之争上输给胤祺,就好气哦。

    呜呜呜,她一定是受孕激素影响,脑子才反应慢的,果然是一孕傻三年啊。

    “等回宫我就要找额娘和皇玛嬷告状,你竟然连孕妇的吃食都抢。”安清不甘心地嘟囔道。

    胤祺见她这样,越发忍不住想笑,他净了手后走过来,从果盘拿了一个枣子递了过去,“给,还你一颗,别告状行不行啊。”

    安清小脑袋一扭,“不行,这颗和我之前的不一样。”

    哼`每个枣子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这世上根本就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两颗枣子。

    胤祺挑了下眉,回道:“成吧,那我还你个一样的便是。”

    安清刚想说怎么可能,借着就看到他把那颗枣子塞到嘴里咬了一半,然后把剩下的半颗递给了她。

    “这会一样了吧,都是半颗。”胤祺看着她,笑着说道,“不过,你说的没错,还是你刚刚那半颗枣子更甜。”

    安清一脸无语看着他,“你幼不幼稚啊。”

    胤祺“哦”了一声,一脸‘不是你先幼稚的吗’的表情。

    安清:“……”

    又输了一局,更气了。

    安清默默把果盘拉到了自己面前,然后一本正经地转移了话题,“你怎的这会回来了,他们的玉米都掰完了?”

    胤祺真是难得见安清吃瘪,但也知见好就收,别到时候真把人给惹恼了,那才得不偿失呢。

    “都掰完了,玉米都按照你说的,放在太阳下晒着了。”

    安清轻点了点头。

    这把玉米从地里掰出来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进行晾晒脱粒等工作,除此之外,地里的玉米秸秆还要清理出来。

    当然,这些秸秆也不能丢掉,还要用来沤肥制肥,他们那地进行的是冬小麦夏玉米的连作,土地的肥力这会定是不足的,不仅要多施肥,还要施对肥,还有冬小麦种植前要整地,秋耕必须要深翻地才行,等等。

    上面所说的这些种种,按照安清的要求,这一整套活计都是要他们亲力亲为的,她从旁进行指导教学。

    这算是他们农事学堂的第二个集训学习,他们该请的假康熙也都允了,但这次和上次还是有些区别的,这次除了皇子们,全员都住在了安清这庄子上。

    好在这庄子也够大。

    但这倒也不是安清觉得他们来回奔波辛苦,实在是任务重且时间紧急,秋收加秋种叠加在了一起,农事又不等人,只能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了。

    于是,这一忙就忙活了二十多日,直到冬小麦播种后,众人才总算缓了口气,感觉像是脱了层皮了一样。

    主要是这些日子,除了忙活地里的秋收秋种的事外,安清还时不时地延伸出一堆农学知识让他们学习,就比如深翻地这一点,她除了让人手把手教他们深翻地的技巧外,还会告诉他们,每种庄稼在翻多深这点上,要分别对待等等。

    总而言之,这二十来天,他们又经历一次从头脑到身体的深度疲惫。

    但忙完之后,众人也不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为了让大家放松放松,安清特地在众人离开之前,组织了一场烧烤聚餐。

    虽然他们这农事学堂,和别的学堂不同,但怎么说大家也算是同窗一场,特别是最近这些日子,大家基本吃住都在一起,情分也越发升温了不少。

    不过,这次之后,有些人也就要从这农事学堂离开了,但并不是毕业,安清虽戏称她这是农事培训班,但这第一批培训班要想毕业,至少也要一年以上的时间。

    毕竟,不管是春种秋收,还是夏耘冬藏,每一步都要等农时去见证,并不是书本上简单几页纸便能讲明白的,要知道,有时候知道和做到之间相差着十万八千里。

    至于有些人为什么要离开呢,因为明年春天的会试。

    古代的会试和殿试都是三年一次,而明年康熙三十九年,正是该会试的时候了,官二代那一波人中,可是有好些个要走科举路子的,他们来安清这农事班本也就是为了以后做官做积累。

    众人边吃边聊天,胤祺和张廷玉并排坐在一起。

    “恒臣,你明年春闱之事准备的如何了?”胤祺随口问。

    张廷玉回道:“还可以,有我爹在那盯着,我这几年也都没敢闲着。”

    想到张英,胤祺笑着点了点头,张大人是挺严格的,以前他在南书房任职时,还去充任过一段时间的上书房师傅,向来以严格出名。

    他对他们这些皇子都尚且如此,对自己的亲儿子就更不用说了。

    安清瞥了两人一眼,不知为何,她虽然直到胤祺和张廷玉私下里基本没什么交集,但却总莫名有种两人私交甚深的错觉。

    反正挺奇怪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这种错觉是从哪里来的。

    就在安清纳闷之时,张廷玉突然拱手对着她请求道:“接下来,希望五福晋能给学生留一块试验田。”

    安清有些懵,他不是要忙明天春闱的事了吗,还要试验田做什么啊:“你还想过来?”

    张廷玉点了点头,“是的。”

    安清皱了下眉:“你忙的过来吗?”

    他这要是因为学种地,而失了科举,那大清岂不是要少一位能臣了,这可不行啊,她承担不起。

    张廷玉笑了笑,回道:“我爹从小就教我们,忙不过来向来都是推脱之词,只要想做的事,总能抽出时间兼顾的。”

    安清:“!!!”

    好家伙,没想到这张英大人,也是个鸡娃高手啊,瞧这话说的,妥妥的励志鸡汤语录啊。

    当然,这话他也就是对着张廷玉这种学霸说可以,但凡对着她这种又懒又不喝鸡汤的人,十有八九是起不了作用的啊。

    不过,既然张廷玉自称一句学生,安清觉得也应该提醒他两句,尽一下为人师的职责。

    “留试验田这事好说,但我还是想说一句,明年春闱的事迫在眉睫,你应当分好主次,若是时间实在分布过来,你也要及时做好取舍。”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安清也能看出来,张廷玉来这农事学堂学种地,并不是想走农事官员的路子,他只是把这当成仕途之上的辅助,但这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能用在此所学知识帮助到百姓便好。

    张廷玉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下,随即立马明白安清的意思,“多谢五福晋告诫,学生记下了。”

    安清摆了摆手,告诫什么的谈不上,她这很大可能也就是多此一举,毕竟以张廷玉这人的才智,又怎么可能不懂这个道理呢。

    但多此一举也罢,她把该说的话说了就行,毕竟,大家总归相识一场,张廷玉又总是自称为学生,他们也勉强算是顶着半个师徒关系吧。

    大家吃饱喝足后,安清看时间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随即对着众人丢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三日后,他们将进行一场阶段性考核。

    也算是对他们这段时间学习成果的检验。

    第93章 五福晋93

    阶段性考核是什么意思?

    众人一脸懵地看着安清,要怎么考核,他们那玉米不是都已经收了,等晒干脱粒直接看重量不就得了,还要怎么考核啊。

    再说了,他们前两天才刚交过一篇玉米种植总结心得的文章,难道还不够吗?

    安清老神神在在地看了众人一眼,当然不够了,她这几个月又不是只教了他们怎么种植玉米,还有水稻各个阶段稻田管理的知识,育种、土壤、肥料、病虫害等方面的管理,也都是穿插在平日的教学中的。

    虽说到目前为止,她只进行过两次集训,但平日里她也没闲着,隔些日子变便会发一些她总结的农学资料给到众人学习。

    更别提夏天那会,她在畅春园住着,但凡京郊周边或者她庄子上试验田里但凡出现什么病虫害,她都会第一时间带着众人赶过去,然后手把手教他们分辨病虫害,以及制作不同的土农药。

    闹呢,他们以为自己都是带他们玩啊,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硬货,教了自然是要验收成果的。

    安清解释道:“我说的这个阶段性考核,就是一次小结考试,至于考什么,就是我平日里教的都有可能会考。”

    给你们这三日的时间准备,就是让他们回去复习复习,至少没来个突击性抽查考试,她这也算是相当仁义了。

    众人虽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考试这个词却是实打实听懂了的。

    “啊,怎么种地还要考试呀。”

    人群中传来一声哀怨,立马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都纷纷小声抱怨了起来。

    就是啊,这种地有什么好考试的,之前也没听说过这种考试啊。

    安清冷‘哼’了一声,种地凭啥就不能考试了,看不起谁呢!

    之前还没人系统地教他们怎么种地呢,这不也有了。

    再说了,她这农事班课打着科学种田的名号呢,那自是和普通种地一样,这里面的学问他们不也是亲眼见证过了嘛。

    “试卷我会出好,三日后,你们过来考试便是,先说好了哦,等考完待批阅试卷后,你们还要把试卷拿回家让你们家长签字的。”安清一锤定音道。

    所以,都拿出十二分精神好好对待这场考试啊,毕竟,考不好可是要把试卷拿回家丢脸。

    还要拿回家让家长签字?!

    官二代组和皇子组瞬间哀嚎声响遍小院,万一考不好,这不是要了他们的命嘛。

    张廷玉在旁默默叹了口气,得嘞,这次得好好考了,不然回去定要遭自家老头子奚落嘲笑。

    “五福晋,学生的母亲已年过七十,她也不识字,这要如何是好?”一农政司的官员出声问道。

    这位官员瞧着也有五十了,旁边还有几个同他年岁差不多的官员,也都眼巴巴地看了过来,他们其中有人的父母早已不在了。

    安清想了下,回道:“那就让你家孩子签吧。”

    那几位官员面面相觑,让孩子签,万一考不好,那岂不是在家里将威严尽失。

    不成,不成,这可不成啊,他们这几日定要好好复习。

    安清见到众人各种痛苦的表情,突然恶趣味上头,好像让他们家长都来开家长会啊。

    但她转念一想,这最后累的可能是她自己,那还是算了吧,她可不想自讨苦吃。

    不过,这也不妨碍她吓唬一下众人,“若是你们考的实在是太差了,我还会叫家长哦。”

    众人:“……”

    安清这次阶段考试,除了小十五因文化水平有限,识字不多,其他人全都悉数参加了,试卷是她亲自出的,题型方面则是参考后世的,共四种,分别是选择题、填空题、判断题和解答题,是百分制试卷。

    至于难度,则属于偏上水平。

    考场上,众人拿到试卷后,不由一脸懵,他们或多或少也参加不少考试,但这种出题形式他们可从来没见过啊,但好在也并不难理解,很快便上手做了起来。

    整个考试时间是一个半小时,众人交卷后,安清当即便批阅了起来。

    她批卷速度很快,当天便出了成绩,然后众人各自拿着试卷回家找人签字后,然后再重新交到了安清手里。

    关于此次农事班集训也算正式告一段落了,接下来春小麦种植就很好操作了,有了她之前的那种植手册,去年朝廷又划定了试验区,这一块也算是有了一定的经验,甚至都不用安清亲自出马,那些农政司的官员就能带着人种好。

    不过,因着他们这次试验田情况比较特殊,是紧接着夏玉米后直接种植,倒是也会出现些特殊情况,那届时出现问题解决问题便是。

    安清这个农事学堂向来最讲究的就是学生学习的自主性,给他们一块试验田任由他们折腾,她不会每日看着他们学,一般有事联系,平日里没事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也是正常。

    这模式倒是有些像后世的导员带研究生吧。

    集训既然结束了,安清和胤祺也该离开这皇庄,回到宫里去了。

    其实,她还挺想住在这庄子上,自由自在的,每日还都能去那试验田瞅瞅,简直不要太自在,但主要是每日胤祺上朝太麻烦了,他甚至比住在外城的大臣起的还要早。

    离开庄子的前一晚,安清在忙着整理些农事学堂资料,最先看的便是考试的试卷,但她看的却不是成绩,这试卷是她批阅的,每个人的成绩如何她自是清楚的很。

    所以,她看的是试卷上家长签字,及家长寄语。

    这个家长寄语是安清临时添加的,当时出好卷子,她见后面纸上还有一片空白的地方,便随手在上面添加了这一行。

    但这会一看她懵圈了,这古人也能拽文了吧,瞧瞧这洋洋洒洒写了这么多,甚至有的还觉得她留的半页纸不够,竟还自己附上了一张。

    啧~这浓浓表达欲,安清是隔着纸张都感受到了啊,不管是出于尊重,还是为人师表的责任,她都一一给看完了。

    整个看完她就一个感受,这古人可真是太啰嗦了,他们写这么多,总的来说基本都是从三点切入的,一是对她这个老师的感激,二是对自家孩子/家长表现的评价,三则是对未来的期许几个方面。

    但却不得不承认,人家这文采还真是不错,至少行文用词上很是讲究。

    等看完农政司官员和官二代的试卷,一翻开皇子组这边,安清顿时乐了。

    小九他们几个,不知道谁出的鬼主意,他们竟没去找康熙或各自的额娘,而去找大阿哥他们几个兄长了。

    大阿哥给小九签的,太子给小十,三阿哥给十二阿哥,四阿哥给十三阿哥,八阿哥给十四阿哥,安清看着试卷上家长签字处的名字,顿时乐了。

    她扭头看向胤祺,“这事你知晓吗?”

    胤祺摇了摇头,他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他们没人找我。”

    安清挑了下眉,立马明白了几人的小心思。

    这几个小滑头,应该怕胤祺给她通风报信,再被她给否决了,竟直接将他给跳了过去,然后直接来了个先斩后奏。

    不过,他们的心思安清也大概能猜出来,应该是怕被康熙看到他们分数吧。

    这次考试的成绩基本和安清所料的差不多,除了农政司和户部的那些官员,考的最好的就是张廷玉,以及大公主的五弟卓泰了。

    至于剩下的那些官二代和皇子组众人,他们虽然在试验田里劲头挺高的,但顶多算是有些好奇心,说对种田有多少兴趣,也是没多少的。

    但即便是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安清还是没想到,小九、小十和小十四竟然能没考及格,分数出来时,她和胤祺都气笑了。

    也怪不得他们不敢拿去让老康签字,这高低不得挨一顿骂啊。

    可他们的算盘显然是打错了,不好意思,她的大老板可是老康啊,这些试卷最后还是要到他手中,所以,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们一个也都别想逃过。

    只是,安清这会看着手里的试卷,不由有些好奇,康熙看到这些家长寄语会不会觉得啰嗦啊。

    胤祺却直接给出了她答案:“不会,那些大臣给皇阿玛写的奏折,可比这冗长繁琐多了。”

    安清挑了下眉,心想那就好,毕竟这些人里不少都是当朝大臣,若是因为此事让他们给康熙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可就是她的罪过了啊。

    但她转念一想,应该也不会,她觉得啰嗦,是因为她是理科生思维,但从文人的角度去看的话,他们这些寄语其实还都挺有水平的。

    看完这些家长寄语后,安清也忙了起来,身为老师,自是也要对学生们做出评价的。

    她根据不同学生的情况,对其该阶段的学习进行评价,她主要从几个方面进行切入,一是平常的表现,这个能看出学生对种地的兴趣及态度,二是试验田的收成,第三则是最后的考试分,这两是实打实数据摆在那里,无需多言。

    这算是给康熙后续如何用这些人做一个参考,至于其他主观的意见,安清也没再多说,也有避嫌之意。

    第二日回宫后,胤祺身为安清的助教,第一时间便把她昨晚整理好的这些资料送去了乾清宫。

    但不巧的是,胤祺来到乾清宫时,康熙正在与大臣议事。

    “五贝勒,皇上正在与张英、明珠和索额图大人在议事,要老奴帮您进去通传一声?“梁九功问。

    明珠和索尔图竟都在里面了?

    胤祺下意识皱了下眉,这两人一个是大阿哥一派,一个是太子一派,但因着前些在朝堂上党派纷争太厉害,近些年来,两人已不再得他皇阿玛重用了,所以像这种同时召见的情况更是少见。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总归和他大哥和太子二哥脱不了关系,毕竟,不管是大哥和明珠,还是太子与索额图,他们如今走的都很近。

    所以,他还是别进去蹚这趟浑水了。

    “不用,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胤祺看了看手中的资料,随即递到了梁九功手里,“这是农事学堂前些日子考试的试卷,麻烦你待会转交给皇阿玛就行。”

    说罢,他把那些资料等交给梁九功后,便直接离开了。

    正好他还要去衙门看看,虽说他在工部就是个闲差,但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庄子上,回来了自也应该去点个卯。

    安清回到阿哥所也没闲着,她先是让人把从庄子上带回来的水果搬了下来,那果园里应季的水果基本都成熟了,前些日子,她专门让人编了精致的果篮,每种水果放一些,瞧着又好看又新奇,送人倒是很合适。

    她让人把果篮分批送去了阿哥所其他福晋那里,大家现下都一起住着,别管关系亲不亲近,但该有的面子活还是要做的。

    这水果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份心意罢了。

    而安清自己则亲自带着果篮去了宁寿宫和翊坤宫,这出宫大半个多月了,回来了自是要去请安的。

    她先去宁寿宫坐了坐,陪太后聊了会天。

    太后看到她这果篮,瞧着很是新鲜,笑着夸赞道:“还是你这丫头心思巧,花样多。”

    安清乐呵呵地回道:“皇玛嬷喜欢就好。”

    从宁寿宫出来后,她又直接去了宜妃那里,安清刚迈进翊坤宫的大门,便看到喜珠在院子里忙活。

    “五福晋,您回来了啊,娘娘今个早上还念叨您呢。”喜珠说着就要进去禀报。

    安清忙拦住她,“不用了,我自己进去便好,给额娘一个惊喜。”

    她本就是这翊坤宫的常客,和宜妃婆媳关系向来又好,她的话旁人自是要听的,于是喜珠笑着应了下来。

    安清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见宜妃没在正堂,便转身朝着旁边的隔间走去,见她果然在隔间的软榻上坐着,手里不知在翻着什么。

    “额娘,看看谁回来了。”

    宜妃一抬头,看到安清后不由一愣,“你们回宫了?”

    昨个小九他们才回宫,以她对安清的了解,还以为她得再在庄子上住一些日子呢,没想到今个就回来了。

    安清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坐在软榻另一侧,“对啊,我这不是想额娘您了嘛,想的我茶不思饭不想的,没法子,只能赶紧地回来了呢。”

    宜妃白了她一眼,这丫头什么德行,她这两年也算是吃的透透的,那张嘴啊,向来是哄死人不偿命的。

    不过,能被她这么哄着,也是高兴的。

    安清看宜妃面前册子,好奇地凑了过来:“额娘,您这是在看什么啊?”

    方才她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就见她在那翻这个册子,连她进来了都没发现。

    宜妃摆了摆手,随口回道:“今年不是要大选了吗,这是内务府刚送来的秀女画册,皇上让我先瞧瞧,到时候选两个瞧着顺眼的。”

    安清挑了下眉,康熙让宜妃选两个顺眼的,那定不是给他选妃子,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要给胤祺选人。

    不过,想想也正常,她如今有孕在身,后院又没什么能得胤祺心意的人,康熙想着再给这个儿子挑两个人也是情有可原。

    “额娘选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合心意的?”安清问。

    若是挑出来了,她也能先了解了解,毕竟,也是要进他们那后院的,她身为直属领导也好先做个背调。

    宜妃一脸‘别提了’的表情,她看这些画册都看一上午,早都看的头疼了,听到安清的话,立马递给了她,“要不你帮我看看吧。”

    说着,她便把画册递到了安清面前。

    安清不由一愣,让她选?

    也行吧,她身为胤祺的福晋,给他选两个妾室,倒是也说的过去。

    安清也没多想,屁颠颠翻起了那画册,看了好一圈后,指了两个自己瞧着最顺眼的:“我喜欢这个,还有这个。”

    宜妃本来在喝茶,听到她这话,忙伸头看了过去,只是待看清画册上的女子后,忙摆了摆手,“小九说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安清第一反应就是这小九什么眼光啊,这多好看啊,为啥不喜欢。

    但她随即才意识到一点,抬头看向宜妃,“不是给我们爷选的吗?”

    关小九喜不喜欢什么事啊。

    宜妃“啊”了一声,这下换她懵了,什么给老五选的,这明明就是给小九选的格格。

    按照大清惯例,皇子在大婚前,是要选两个伺候的人,小九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康熙也已给他选好福晋的人员,今年大选后应该就会赐婚。

    所以,这才让她这个做额娘的先帮他挑两个人放在院子里。

    婆媳俩面面相觑,宜妃顿时有些苦笑不得。

    再说了,要真是给老五选的,她能这么堂而皇之和安清聊这些啊。

    安清也很懵啊,不是,在她心里一直就把小九当个小屁孩看,没想到他这都要成亲了?

    “也不小了,今年八月那会他不是刚过十六岁生辰,也到了要成亲的时候了。”宜妃道。

    安清一想也是,古人十六岁就成年了,成婚也早,“小九的福晋,有人选了吗?”

    小九的妾室她倒是不太在意,但他的福晋日后少不了要打交道,她还是比较关心的。

    宜妃轻点了点头,“皇上早都有了人选,前些日子给我透了些风声,说是都督齐世家的女儿,董鄂氏。”

    安清一脸茫然地“哦”了一声。

    说来惭愧,她虽然来到这紫禁城两年多的时间了,但对这京城勋贵人家的情况确实不太了解。

    宜妃见她这样子,便知道她没什么印象,于是便给她解释了起来。

    这董鄂氏出身满洲正红旗,父亲是从一品武职京官,与三阿哥的福晋董鄂氏同出一个家族,算是堂姐妹关系吧。

    安清眨了眨眼,和三福晋是堂姐妹?

    那不完了啊,她和三福晋关系向来不好,她在背后肯定没少蛐蛐她,她们这妯娌关系岌岌可危啊。

    宜妃看出了她的担心,出声安慰道:“放心吧,我找人查了,她们虽是堂姐妹,但关系还是隔得也有些远,平日里也没听说两人关系多亲厚。”

    安清心想那就好。

    宜妃见她松了口气的样子,忍不住乐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安清耸了耸肩,倒是实诚,“我这不是怕和未来九弟妹处不好,您夹在中间难做啊,毕竟,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是。”

    宜妃自是也知晓这个的,要不然以安清那向来都是处不来就不处的惫懒性子,哪里会担心这些。

    “额娘,那九弟妹你见过吗?”安清好奇道。

    宜妃轻点了点头,“之前宫宴时远远瞧过一回。”

    安清“哦”了一声,又问道:“那她是个什么性子啊?”

    宜妃想了下,回了两个字,“端庄稳重。”

    安清眨了眨眼,端庄稳重啊,那不错,岂不是和四福晋差不多。

    她打趣地看向宜妃,“额娘,您不是一直都喜欢这种的儿媳妇嘛,这会总算是心想事成了啊。”

    宜妃瞥了她一眼,立马看出了她想干什么。

    果然,下一秒就见安清演了起来,“嘤嘤嘤,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额娘唯一的宝贝儿媳妇了,您虽然更喜欢九弟妹那样的,但也不能偏心呀,万万不能有新人就忘了我这旧人啊。”

    说罢,她还假装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宜妃无语望天,“都是要当额娘的人了,也不怕肚子的孩子笑话你。”

    婆媳两人闹了一会后,终于再次回到了正题上。

    不过,既然给小九选格格,那安清可就不掺和,若是给胤祺选,她这个做福晋的还能提提意见,但给小九选,还是别了吧,她实在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宜妃这会也回过神来了,想到安清误会她要给胤祺塞女人,瞬间觉得被冤枉了。

    “哼~本宫可不是那种整日里想着给儿子院子里塞人的婆婆。”

    安清默默地往矮桌上那画册的方向看了一眼,所以,她这是在做什么呢。

    宜妃:“……”

    这是她愿意嘛,还不是皇上让她选的人!

    再说了,这是规矩,懂不懂啊,她又有什么法子!!

    安清本就是想故意逗逗大美人婆婆,眼瞧着要把人惹毛了,连忙上前顺毛,但显然为时已晚,好话哄人的话说了一箩筐,最后她还是被‘轰’出了翊坤宫。

    嘤~委屈。

    翠柳却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家主子,“您就别委屈了,还是想想怎么哄人吧。”

    安清默默叹了口气,好吧,她以后再也不欠了。

    至于怎么哄大美人婆婆啊,这个还真得回去好好想想才成。

    主仆几人从翊坤宫离开后,就一路回了阿哥所,只是,当轿辇经过一处小花园时,安清突然听到一阵吵闹声。

    她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假山旁,有两个人死死地扭打在了一起。

    待看清脸后,安清不由一惊,竟然是三阿哥和十三阿哥!

    第94章 五福晋94

    乾清宫,康熙在议事中途休息时,梁九功拿着胤祺交给他的东西走了进来。

    “万岁爷,方才五贝勒来了,给了奴才些农事学堂的试卷,说是让奴才转交给您。“他如实禀报道。

    康熙顿时来了兴致,放下手中的茶盏,顺手接了过来。

    农事学堂还考试了啊。

    这事之前倒是没听安清和胤祺提过,不过,他也挺好奇这种地是如何考试的,难道还能让他们做篇辩论文章不成?

    下首的明珠和索额图下意识对视了一眼,无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显然他们都并不知晓此事。

    那就好,他们心里同时闪过这一念头。

    两人各自隶属于大阿哥和太子的派别,虽针锋相对多年,但有些时候却又默契十足,就比如在拉拢五贝勒和五福晋之事上。

    随着这两年安清在农事上越发得到康熙的重用后,不管是太子,还是大阿哥,他们曾极力想把胤祺拉和安清拉到自己阵营中,但奈何他们无意,始终极力避嫌。

    但他们拉拢不到没关系,只要不被对方阵营就笼络过去就好,方才明珠和索尔图对视那一眼,也正是为了确认这一点。

    张英默默站在一侧,将两人方才的那番动作全看在了眼里,心里不由感慨了起来,不得不说,五贝勒在朝堂上的中立之举,是再明智不过的事了。

    既然他自己没有夺嫡之意,那不牵扯到任何党派之争去,只踏实地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是最好的选择。

    至少目前看来,不管是大阿哥一派,还是太子一派,他们都未曾有任何记恨他的意思,日后不管是谁坐上那个位置,于他而言都没什么大的威胁,也不会妨碍他做一个逍遥王爷。

    其实,在这一方面,张英何尝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身为汉臣,在大清当官本就要各种小心,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只效忠于皇上,不牵扯党派之争,也不想要什么从龙之功,方能在这波诡云谲的朝堂上独善其身。

    而不想夺嫡的五贝勒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至于农事学堂考试这事张英自然是知道的,毕竟,张廷玉那试卷最后家长签字就是他签的名,还有那家长寄语也是出自他之手。

    张英抬头看了上首的康熙一眼,待看到对方脸上不易察觉那抹惊讶之色时,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之色。

    他自然知道康熙为何惊讶,当初他看到那试卷时又何尝不是这个反应呢,不可否认,五福晋那试卷出的实在是妙啊。

    那些题型瞧着奇怪,但细细琢磨之下,便能发现其另有深意。

    就拿那什么选择题来说吧,张英也是在张廷玉的解释之下才知晓,那答应中的四个选项,一个正确的选项,藏在三个错误的选项之中,但那三个错误的选项却并不是随意凑的,每个都是该问题最容易犯错的地方。

    这妙就妙在,不仅可以准确地检测简单的学习结果,而且还可以检查出理解、应用、分析等综合方面更为复杂的学习成果。

    看完那张试卷后,张英才真正意识到种地之事上的学问究竟有多深。

    之前关于五福晋办这农事学堂之事,朝堂上不少人不看好,觉得五福晋只是擅长种地,但并不代表她能擅长教学,后来看她只是让众人去地里折腾,不少人甚至表示了嗤之以鼻,心里越发认定她折腾不出花来。

    孰知就这么一张试卷,便能狠狠打他们的脸。

    更别提那学生试验田中这季玉米的收成了,即便是最差的收成都在全国粮食作物亩产之上,那些农政司官员的亩产甚至比普通玉米产量高出了百分之三十。

    而他们都是按照五福晋的法子种植的这玉米。

    最值得一提的是,他们这季玉米可是在上一季冬小麦收成之后,直接进行连作的,但收成却没减反增。

    若是下一季冬小麦并未受到影响,皇上估计就要采纳了这冬小麦夏玉米连作一年两熟的法子了,这意味着什么,想想就忍不住让人激动。

    百姓们一年的收成能翻倍,届时国库充盈,百姓手中有余粮,国力自然也能大大提高。

    张英能想到的,康熙自也能想到,而且此时他比张英看到的东西则更多。

    胤祺递来的这些东西中,除了试卷外,还有试验田具体的收成数据对比,以及玉米种植各阶段的注意事项分析,最后她竟还把所有的东西汇集成册,出了一本类似于之前小麦种植手册的玉米种植册子。

    康熙心中对安清也越发满意了起来,她做事真是向来有条理,若是她是男子能入朝为官,那定是会有所作为。

    他真是越看越满意,但当翻到最后皇子组的试卷时,脸上的表情直接僵住了。

    这试卷考的最差的竟是他的几个阿哥,特别是小九、小十和小十四,竟然都没及格,真是给他丢脸!

    就在康熙越往后翻越恼火时,最后却被安清那段教学总结的话安抚了几分,只见她在最后写着:人各有所长,不必强求,因人因天赋教学,才是正解。

    行吧,有几分道理。

    他们不擅长种地,那日后便好好在朝堂上磨炼就是,特别是小九和小十,两人如今已然成年,接下来也是该给他们派些简单的差事历练历练了。

    还有,那家长签字那栏,那几个小滑头竟然去找了兄长,看着大阿哥和太子他们写的那家长寄语,康熙的眼底闪过丝笑意,不错,这么一瞧还挺兄友弟恭的。

    但令康熙比较意外的是,张英的那次子张廷玉和常宁家的那小子卓泰,竟都学的还不错,尤其是那张廷玉,以后他可以多留意些。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那张廷玉要参加明年的春闱,等看看他的科举成绩再说吧。

    康熙看完试卷后,本有意让下首三人也瞧瞧,今日叫他们过来,本也是为了明年春闱之事,看看这试卷倒也应景。

    但他想了想,还是算了,这种地和科举还是不同,主要也是实在没脸,还是不行,待找个机会还是得好好教训那几个臭小子一番才好。

    待康熙用了一盏茶后,议事继续。

    今日康熙把明珠和索尔图喊过来,可不是仅仅为了商议明年秋闱之事这么简单,主要也是有着敲打两人之意。

    因着之前朝堂上的结党营私,两人这几年虽然不再被他看重,但在朝堂上仍是党羽众多,特别是索尔图,在太子一派中仍起着重要的作用。

    明珠也不遑多让,他虽比索尔图行事要隐蔽些,但据手下粘杆处递来的消息,他和大阿哥可一直都没有断了来往,甚至不少重要的决定,大阿哥可都是听寻他的意见。

    而近来朝堂之上大阿哥和太子相争的越发厉害了,不用想都知道有两人的手笔若不是他们在大阿哥和太子身后撺掇,教坏了他们,兄弟两人又怎么可能走到如今这一步。

    康熙身为功绩卓越的帝王,骨子里自是有着旁人傲气,他如今虽意识到太子和大阿哥间的问题,但他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错误导致的,只会觉得都是别人的问题。

    比如他觉得是索尔图教坏了太子,是明珠领着大阿哥走了歪路,毕竟,他的保清和保成小时候都是多好的孩子,若无旁人挑唆,定是不会这般。

    康熙想到这里,看着下首两人的目光越发不善了起来,甚至隐隐闪过了丝杀意。

    但他随即不知想到什么,眼底的那丝杀意敛了回去,罢了,念在两人早年辅助他有功的份上,那便再给他们一个机会吧,若是他们不再收敛,那也就别怪他不念旧情了。

    明珠向来以多智闻名,伴君多年,更是常年揣摩这位帝王的心思,无疑,方才康熙那一眼已然让他背后冷汗直冒,心底也不由发寒。

    但旁观一侧的索额图,却像是毫无察觉般,不知他是真没发现,还只是在假装不知。

    而在场唯一的观众张英,自是将君臣三人的这场博弈尽收眼底,心里也忍不住发寒,越发坚定了不参与到储君之争的决定。

    送走三人后,偌大的一个乾清宫东暖阁内,只剩下康熙一个,他闭着眼在那准备稍稍休息了片刻,再去批阅旁边那一堆奏折。

    约摸着一刻钟后,康熙终于睁开了眼,但就在他正准备办公之时,只见一小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启禀皇上,诚郡王和十三阿哥两人打起来了。”

    康熙眉头紧皱,老三和十三打起来了!

    这是为何?

    “两人现下在何处?”他厉声问道。

    小太监回:“回禀皇上,两位阿哥就在殿外。”

    康熙抬手道:“让他们立马滚进来!”

    见皇上发怒,小太监哪里敢耽搁,慌忙跑出去通传,没多会,十三阿哥和三阿哥一起走了大殿。

    两人脸上都有淤青,皆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三阿哥似是有些心虚,而十三阿哥则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谁先动的手?”康熙冷声问。

    问罢,他瞪了三阿哥一眼,好啊,竟然同小他十来岁的弟弟动起来手,可真有出息!

    三阿哥感受他皇阿玛不善的目光,一脸懊恼地低下了头。

    十三阿哥听到康熙的话后,立马上前一步道:“回禀皇阿玛,是儿子。”

    康熙眉头又紧皱了几分,自打敏妃去世后,他对这个儿子的关注也越发多了些,自也知道这个儿子向来懂事,脾气也好,这背后定是有什么隐情。

    但不管什么隐情,身为弟弟,对兄长动手,都是不可取的。

    “是何缘由?”他压着性子,问道。

    十三阿哥听到这话,眼底泛起了一丝泪花,但仍倔强地仰着脖子,出声控诉道:“皇阿玛,我额娘丧礼还未超百日,但三哥他却剃了发,他对我额娘这般不敬,儿子身为人子,实在是忍不了!”

    康熙听到剃发,猛地朝三阿哥看了过去,他头顶果然很干净。

    他随手抄起旁边的砚台,朝着下首扔了过去,“老三,你这个不孝不敬的混账东西,竟然做出丧期剃发这般忤逆之事,你……”

    乾清宫内传来康熙暴怒的骂声,三阿哥缩在下首,连头都不敢抬。

    他知道这次是惹大祸了,心里也是懊悔不已,早知道他就再忍几日了,但他哪里能想到这刚剃完发,出门就和小十三碰上了,还一眼就被他给发现了,然后招呼都不打一声,上来就对他动起来手。

    但同时,三阿哥心里也不免记恨起了十三阿哥,觉得他太不依不饶了,这方才打了打了,为何又非得把这事闹到皇阿玛这里,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

    从十三阿哥说出缘由后,这打架之事就已经不是重点了。

    对于三阿哥此举,康熙显然是十分震怒,当即便向宗人府发了一道谕旨,谴责三阿哥在敏妃丧期未满百日之期便擅自剃发,认为此举“殊属无礼”,并命令宗人府将三阿哥拘禁起来,要对他严加议罪。

    没过多久,三阿哥被革除郡王爵位,降为贝勒的旨意传遍了前朝后宫。

    众人一片哗然。

    纳兰府。

    明珠自打白日里从皇宫回来,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之内,严令旁人不得打扰。

    一直到傍晚时分,书房的门才从里面打开,而他身边的近侍早已门口等待多时,见他出来,忙迎上前去。

    “大人,直郡王那里传消息过来了。”

    明珠脸上无波无澜,大概迟疑了片刻,才问道:“何事?”

    侍从回道:“回大人,是好事,直郡王说,诚郡王因在敏妃百日丧期剃发,被皇上革去郡王爵,降为贝勒了。”

    明珠闻言,脸上不由一喜,但随即想起什么,那双黑沉的眸子又重新晦暗了下来。

    他沉思了片刻,低声交代道:“明日我便会递个因病请辞的折子上去,届时,你让人去直郡王那里回他,说我突染恶疾,卧床不起。”

    那侍从不由一愣,似是想起什么,很是不可思议道:“大人,您这是……”

    明珠也没否认,轻‘嗯’了声,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般。”

    侍从显然很不理解,“大人,如今直郡王局面一片大好,您这是为何?”

    明珠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道呢,三阿哥被降为贝勒,大阿哥便成了唯一享有爵位的皇子,这地位也是独一份了。

    再加上,他是皇长子,之前在准噶尔战场上又立下了赫赫军功,就他现在这些成就,确实越来越有和太子抗衡的资本了。

    可不是局面一片大好啊。

    但他不得不退出来了,今日在乾清宫,明珠第一次这般明显感觉到康熙的杀意,无疑,他和索尔图现下已然成了康熙的眼中钉,今日他那番几乎就差摆明了的敲打之意,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了。

    接下来若是再不收敛,康熙定是要狠手收拾他们了。

    明珠当初算是陪着这个少年帝王一路走来,他知晓他的手段和决绝,不管是当初擒鳌拜、平定三番,还是之后的三次准噶尔亲征,都能看出他们这位皇上的杀伐果断。

    不得不说,这么多年来,但凡他决定了的事,还真没人能阻挡得了。

    所以啊,就算局面再大好又如何,他得有命博才行。

    康熙如今正当盛年,他如今既已警告了他,若是他再不识好歹,下一次怕是就没有这般运气了。

    既然决定装病,那做戏自是要做全套,当晚纳兰府便找了大夫上门。

    胤祺从衙门回宫后,便听说了三阿哥和十三阿哥之事,但听到马祥下半句话,整个人都愣了。

    “什么!你说福晋撞到了三哥和十三弟打架?”

    马祥点头,“福晋从宜妃娘娘宫中回来,恰好路过,就碰到了。”

    胤祺神色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福晋可还好,可有伤到?太医来过了吗?怎么说?”

    马祥被自家主子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接砸懵了,好在很快就缓过了神来,见到自家主子的脸色,忙回道:“那个,主子,您别着急,福晋她没事,也没伤着。”

    胤祺一听安清没事,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转身朝着正院走去。

    他过来时,安清正被紫苏扶着在院子里散步呢,她如今这身孕已有六个月了,肚子也大了些,紫苏不放心,便每每都要来扶着自己。

    虽说她觉得没关系,但是在拗不过紫苏,便也只能由着她了。

    “你回来了啊,晚膳咱们吃羊肉锅子行吗?”安清笑着问道。

    胤祺几个健步走了过来,拉着她上下好一番打量,确定她没事后,才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安清也不傻,见他这阵仗,便知他这是知晓了她撞见三阿哥和十三阿哥打架之事了。

    “放心吧,我又不傻,就我现在这情况,见人打架怎么可能凑上去啊,肯定是躲得远远的。”

    而且,小十三那孩子也懂事,当时看到她时便立即就停了手,似是就怕误伤到她,虽说当时她离他们还挺远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怕吓到了她,毕竟孕妇也都受不得惊吓。

    安清好些日子没吃锅子了,晚膳一不小心就用的多了些,但外面黑灯瞎火的,即便是提着宫灯,胤祺也不放心她去外面,于是两人便在屋子里,围着桌子消起了食来。

    “三哥被革去爵位,降为贝勒的事,你可知道?”胤祺问。

    安清点了点头,当时两人停手后,小十三便直接拉扯着三阿哥去了乾清宫。

    也不知他哪里来的这么大劲,明明比三阿哥还矮了半头,但三阿哥却硬是挣脱不开,最后竟被他给扯着离开了。

    也就是那时候,她才知道两人是为何打架。

    安清当时就愣了,她是真没想到竟这么巧,撞到了这事,要知道在历史上三阿哥在敏妃百日丧期之内剃头被削爵的事,可并不是件寂寂无名的小事。

    当时很多史学家分析,说这是大阿哥夺嫡大好局面的一个转折点,还有人说,这是十三阿哥被康熙重视的一个转折事件。

    总而言之,算是九子夺嫡中很重要的一个事件吧。

    “三哥也太不像话了,章母妃丧期未过,他竟敢擅自剃头,这乃是大不敬,也怪不得十三弟这般生气。”胤祺说道。

    死者为大,这换成任何人,怕是都忍不了,他三哥落得这个下场也着实不冤枉。

    “这离章母妃百日丧期也没几日了,他怎么就不能忍忍,就算是他一时忘记了,底下的奴才是做什么吃的,怎的也没人提个醒。”

    胤祺自是知晓让他们百日不剃头,头顶很不舒服,他自己也忍着呢,但按规矩,皇族成员要在百日之后才能剃发,这也是对章母妃的尊重。

    安清嘴角溢出丝冷笑,什么一时忘了啊,这都是三阿哥在面对康熙盛怒之下的推脱之言罢了,毕竟,宫里想剃头可不是简单的事,怎么可能无人提醒。

    他只是存着轻视之意罢了,觉得反正也没几日了,就算被发现,只要不闹到康熙面前,总归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谁知偏偏这么不巧被小十三撞到了,还偏偏这向来脾气好的孩子竟一反常态,寸步不让就罢了,还被他闹到了御前。

    安清想,以三阿哥的德行,怕是这会心里还在埋怨十三阿哥呢吧,还有三福晋和荣妃,她们也不知会不会迁怒。

    小十三那里还好,他总归是皇子,平日里又和四阿哥走的近,多少能护着些。

    不行,她明日得让人多顾着些八公主和十公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安清看着胤祺眉头微皱的样子,她知道,他这并不是为三阿哥烦忧什么,估计是在为着今后朝堂的趋势担心吧。

    三阿哥这也成了贝勒,那大阿哥算是独树一帜了,成了皇子中唯一的王,从今之后怕是只会和太子争的更厉害了。

    安清因知晓历史走向,也早料到了这一点,反倒没太大反应。

    今日她在宜妃那里得知,不止小九的婚事定了下来,十阿哥的婚事也定了。

    古人讲究先成家后立业,随着他们接连大婚之后,康熙也会慢慢将他们安排进朝堂,参与到政事中,随着越来越多的阿哥长大,他们手握权柄,开始分帮结派,朝堂局势只会更加严峻。

    好在如今瞧着,她和胤祺倒是能置身事外,当然,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身处局中,情势也随时可能发生变化,马虎大意不得分毫。

    至于小九,目前来看这孩子的品性算是被他掰过来了,没走歪,至于之后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95章 五福晋95

    关于明珠病重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前朝后宫,惠妃和大阿哥连着好几日派人去纳兰府上探望,但明珠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了起来。

    据说大阿哥在府里都急的上火了,可见其是真的着急啊。

    不过,想来也能理解,明珠向来是大阿哥一派的核心人物,更是他的智囊团,这些年大阿哥不少事都是找他去拿的主意,如今他突然病倒,届时若是有了个万一,那大阿哥也就相当于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左膀右臂。

    安清对明珠倒是没多少印象,明珠和索尔图虽是康熙朝很有名的重臣,但她嫁过来时,两人因之前的党派之争,已然不再被康熙重用,两人的身影在朝堂之上也不再活跃,所以,关于他们的消息也不太多。

    但对于历史上这两人,安清倒也是知晓些的,毕竟,他们在九子夺嫡中,也算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历史上的明珠身为大阿哥一派的人物,在夺嫡中后期,便不再常见其身影,如今看这意思,原来是重病了啊。

    安清对此事倒也没多想,只以为明珠是真的生病了,但谁知转头却从胤祺那里得知,明珠应该是在装病。

    “装病?”她诧异道,“为什么啊?”

    如今大阿哥一派可谓是风光无限,怎么想都没道理在这种时候急流勇退啊,难道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还是说他能知晓历史的发展?

    这不关是哪种,想想都不可能啊,所以究竟是为何呢,安清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胤祺也没瞒着她,“就在我们回宫那日,皇阿玛在乾清宫召见了他和索尔图,敲打了两人一番。”

    安清心想那怪不得呢,两人如今在朝中已经都不再身居高位,康熙敲打他们所谓何事便一目了然了。

    “那索尔图可有称病?”她问。

    胤祺自是知晓她问这话是何意,摇头道:“并未,近日索尔图仍旧与太子二哥来往神秘。”

    安清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心里也不由有些感慨,这明珠果然是个聪明的啊,他知道这是康熙给他们最后的机会,若是抓住了,便还有一线生机。

    从历史解决来看,索尔图却未能抓住康熙给的机会,仍旧执迷不悟,最后才落得不得善终的下场,就连他的子孙都未能幸免于难。

    但明珠显然是抓住了,所以,他至少保住一条性命,以至于他去世后,他的儿子们仍然得到了重用,并没有影响子孙的仕途,这也已经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只是,安清突然想到另一件事,胤祺是如何得知康熙在乾清宫敲打两人的,毕竟,这事康熙怎么也不可能做到人尽皆知吧。

    “你不会在皇阿玛身边安插眼线了吧?!”她唯一想到的便是这个可能了。

    但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在老康身边安插人,一旦事发,那就算是彻底完蛋了,就算他们确实没有不臣之心,也是有嘴说不清的。

    胤祺一脸无奈地看着安清,她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他怎么可能在他皇阿玛身边安插眼线,他还没蠢到这个地步。

    再说了,他皇阿玛身边被围的像是铁桶一般,哪里可能轻易就被人钻了空子。

    “那日张英大人也在场。”他解释道。

    安清眨了眨眼,还是有些懵:“所以呢?”

    总不会是张英大人告诉他的吧,也没说两人有什么往回啊。

    胤祺还真挺少见她反应这般慢的时候,他和张英是不熟,但和他儿子张廷玉还算熟络啊。

    “今个我见到衡臣了,他隐晦提了一句。”

    张廷玉自是不可能明目张胆说的,只隐晦说了句‘明珠大人果然名不虚传,向来聪明’,剩下的都是胤祺自己推测的。

    “就这些?”安清一脸诧异。

    张廷玉就随口讲了这么一句闲话,他是如何推出来康熙敲打明珠和索尔图,以及明珠装病的结论的。

    胤祺笑着点了点头,这些就够了。

    那日他去乾清宫恰好赶上了他皇阿玛召见三人议事,第二日便传出明珠病重之事,他当时便觉得太过巧合了,今日听到张廷玉那话,事情便明了了起来。

    再说了,张廷玉从来不是妄言之人,更不可能随便讲这种闲话,所以两相结合起来,便不难推测了。

    安清看他这般云淡风轻地讲出自己的推论,还是忍不住啧啧称奇,他们这些玩政治的,脑子就是转的灵光,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厉害啊。

    她这个向来都是直线思维的理科生表示,她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

    不过,对于有胤祺这么个朝堂之事这般敏锐的队友,安清还是十分放心的。

    虽说他们并不打算掺和进去,但毕竟身处其中,局势走向如何还是要做到心知肚明,这样才能更好的独善其身。

    从庄子回宫后,安清总算是彻底闲了下来,开始安心养胎了。

    但她向来是个闲不住的人,这天收拾她那些种子时,突然看到了包之前农政司官员给她的草莓种子,说是先前传教士带过来的,康熙听说是水果后觉得没什么用,便随手丢在他们农政司。

    安清之前随口问了他们有没有什么特别些的种子,谁知第二日便被塞了这包草莓种子,当时她可是大为惊喜,草莓多好吃啊,哪里没有用了。

    但转念一想是康熙说的,就突然觉得正常的多了,她可都听胤祺说了,每年闽浙总督和福建巡抚都会上奏折,要给康熙进贡些当地的水果,比如台湾那边的芒果,但十次有八次都是被拒绝的。

    对于这些草莓种子,安清本来是想留着明年开春在她那庄子上种的,但谁知这会瞧见了,突然想吃草莓的心达到了巅峰,怎么都控制不住。

    她大手一挥,不就是想吃草莓嘛,种就是了,没有后世的反季节大棚种植草莓的条件,但现下暖房技术还是很成熟的,正好西暖阁那边有几间空房子可以用。

    于是,安清当即便让小喜子拿上银子,去内务府找人来打造几间暖房出来,一想到寒冬飘雪的季节能吃上新鲜香甜的草莓,她就很是没出息咽了咽口水。

    “主子,刘佳氏她们过来给您请安了。”紫苏从外面走进来,禀告道。

    安清愣了下,她们怎么来了?

    紫苏看自家主子这样子,便知道她定是忘了今个是什么日子了,“主子,今个是十五,按照您定下的规矩,她们是要给您请安的。”

    安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十五啊,那怪不得呢。

    按照她当初定下的规矩,初一十五她们是应该过来给她请安的。

    只是,这自打去年接下皇庄后,安清这时不时就要出宫,今年更是没闲着,先是南巡,后来搬到畅春园没多久,又办了那农事学堂,之后又因敏妃去世回了宫,所以,经常初一十五都错过了。

    之前又去塞外两个多月,回来又直接去了庄子,如今算起来,她这一年多确实没见过几人几次。

    啧~瞧她这福晋当的,确实是有些不称职了。

    成吧,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那便去见见吧。

    安清来到正殿时,刘佳氏三人正在用茶,见她进来后,忙起身行礼。

    “都起来吧,说起来咱们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大家不用拘束。”

    几人忙应了声是,随即谢了恩后,才各自坐了下来。

    安清坐在上首,默默地打量着下面的几人,不由觉得有些陌生。

    说实话,她虽嫁过来两年多了,但和胤祺这些妾室打的交道确实很少,因着刘佳氏之前被禁足了一年,后来她又忙着庄子上的事,像这种四人齐聚一堂的情况,一双手都能数的过来。

    平日即便是见面了,也基本都是像现在这般,讲些没滋没味的场面话,所以,陌生些也实属正常。

    但安清自认应该还算是个不错的领导,至少吃穿用度及月银上,从未亏待过她们,甚至比旁的阿哥后院都要厚上几分,要是放在后世,能遇到像她这种待遇大方又事少的领导,何止是不错啊。

    当然,安清也清楚,这些都是她的一厢情愿,毕竟人各有志,大家的追求不同。

    她的视线从几个大人身上掠过,最后落在刘佳氏身侧的弘昇身上,下意识便皱了皱眉。

    这孩子怎的这么瘦,虽说他是生下来便体弱,但去年放在胤祺前院养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啊,那时候明显壮实了不少。

    还有,弘昇这孩子何时变得这般胆小怕人了,他虽是个腼腆的孩子,但却不怕生,行事也是大大方方的,去年在畅春园那会,还经常来她那院子找雪团玩呢。

    可这会他瞧见自己,却是胆怯地躲在了刘佳氏的身侧,话都不敢同她说,甚至都不敢和她的目光对视,行事这般畏畏缩缩,这刘佳氏到底会不会养孩子啊。

    怪不得前两日闲聊时,胤祺突然提出要把弘昇接到前院读书,她那时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年纪到了,胤祺要给他找先生了。

    如今看来,他应该也是对刘佳氏不满了吧。

    这好好的一孩子给养成这样,换谁谁不恼火啊,安清虽说对刘佳氏无感,但对弘昇这个孩子却还挺喜欢,如今瞧着他怯怯的样子,也是怪心疼的。

    刘佳氏注意到安清的目光,下意识把弘昇往身后挡了挡,“福晋见谅,孩子还小怕生。”

    安清听到这话瞬间更火了,本想借机训斥刘佳氏一番,但转念一想孩子还在呢,别再吓着他了,便硬生生憋了回去。

    不行,回头得好好和胤祺说说才成。

    她虽一贯不想掺和旁人的事,但念着这孩子好歹也喊了自己许久的嫡额娘了,她总归是做不到坐视不理的。

    打定主意后,安清收回视线,端起旁边的茶水,悠悠地喝了起来。

    但她在打量下首几人的同时,她们也在打量着她。

    刘佳氏看到安清面向这般红润,便猜到胎象定是稳固的,盯着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心里也不由恨了起来。

    她自怀孕后,又是办农事学堂,又是塞外,来来回回这般折腾,怎么就没出点意外呢,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她之前怀弘昇那会,这也不敢做,那也不敢做,但如今瞧瞧安清,真是越想越不甘心。

    之前日盼夜盼,就是希望她这般折腾,能把肚子的孩子折腾没了才好,如今都落了空,刘佳氏现下衣袖里的手绢都快被她扯烂了。

    白佳氏看着安清的肚子,眼底闪过一丝嫉妒的神色,随即又看向自己平平的腹部,那抹嫉妒不由化成了不甘。

    她也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可如今爷被福晋把持着,别说是要个孩子了,她想同爷说句话都难。

    想起之前福晋大婚时,她那会还庆幸终于有人能制衡住刘佳氏了,如今想想是多蠢的念头啊,至少那会刘佳氏虽会仗着孩子从她们屋子里抢人,但至少那会爷偶尔还会来她那里一次。

    可现下呢,白佳氏一口牙都快要咬碎了。

    至于瓜尔佳氏,她倒没什么异常,就默默地坐在那里,时不时地还会顺着安清的话聊上几句。

    安清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几人又聊了会,借机身子乏了,便让她们告退了。

    “主子,那刘侧福晋老盯着您的肚子做什么,不会没安什么好心吧。”几人刚离开,翠柳便忍不住嘟囔道。

    安清自是也察觉了,她又不傻,刘佳氏的心思她虽猜不明白,但总归不会是喜欢她这肚子的孩子就是了。

    紫苏不放心地问道:“主子,刘侧福晋那里要不要派人盯着些?”

    安清沉思了片刻,她虽向来不愿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别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若说最初怀孕那会,她对这孩子还没有多少感情,但随着这孩子在她肚子里一日日长大,慢慢有了胎动反应后,她才终于有些理解了‘孩子是母亲的羁绊’这句话的含义了。

    母子一场,她定要竭力护好他才行。

    “留意些吧。”安清轻声交代道,“但最主要的还是咱们自己的院子,得看牢了。”

    虽说这两年她这院子里的人表现都不错,也还算忠心,但总归还是注意些的,毕竟财帛动人心,人心最难测。

    紫苏立马明白了安清的意思,应了下来。

    刘佳氏几人从正院离开后,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如今后院的布局还和之前一样,刘佳氏带着弘昇住东配殿,白佳氏和瓜尔佳氏住在西配殿。

    西配殿内。

    白佳氏一进院子,便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哼!这宫里人都说八福晋善妒,依我看,她同咱福晋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瓜尔佳氏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抱怨了一通后,白佳氏似是仍觉不够,在那里仍自顾自地说着:“何止是八福晋比不上,满京城打听打听,谁家福晋怀孕后,还整日里霸着自家爷的,咱们这府里可是独一份了。”

    瓜尔佳氏低垂着眼睫,似是漫不经心道:“福晋没不许贝勒爷来后院。”

    是贝勒爷自己不愿来罢了。

    这点旁人看不出来,她们身为爷后院的格格,自是比外人看的更清楚,其实,这和他们福晋还真没什么关系。

    白佳氏一噎,看向瓜尔佳氏的目光瞬间不善了起来,“你到底是哪一头的,爷不来后院,你不也是什么都捞不着!”

    “还有,什么福晋没有不许爷来后院,那都是她装得好,我也是最近才悟出来的,别看她整日里满不在乎的样子,若是她真没这心思,又何苦整日里拉着爷东跑西跑的,你瞧瞧这一年,爷在宫里才待过几日,就算他想来后院,又何曾有机会!”

    从年初的南巡开始,她们就一直被丢在了宫里,这也就罢了,后来回来福晋被诊出了有孕,她倒是装的大度,把她们都带去了畅春园,但她自己却转头拉着爷去了庄子,更别提这次去塞外的事了。

    谁家怀孕的妇人不老老实实在家养胎,就她和旁人不一样!

    “福晋情愿拿着肚子里孩子这么折腾,都要把爷拢在身边,其心思可见有多深沉,我算是发现了,她才是那个最有手段的。”白佳氏愤恨地说道。

    之前训斥奚落她的时候,说的倒是好听,还讽刺她不招爷喜欢,若是真觉得她们无用,不招爷喜欢,又何苦耍这样子的阴招,分明就是怕她们招了爷喜欢才是。

    白佳氏越想越气,说罢,也不给瓜尔佳氏反驳的机会,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只是临走前,狠狠地瞪了瓜尔佳氏一眼,显然因着她方才的话,记恨上了她。

    瓜尔佳氏站在院子里沉默了片刻,也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到屋子后,那身边的宫女青儿忍不住说道:“主子,您这又是何苦呢,之前您和白佳格格闹僵了好长一段时间,最近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如今又何必因着为福晋说话,同她交恶呢。”

    两人毕竟同一个院子住着,那白佳格格向来是个能折腾的人,今日之后怕是又要看她一段时间白眼了。

    瓜尔佳氏笑着回道:“我没有替福晋说话,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青儿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家格格了,说她亲近福晋吧,也没见她多上赶着讨好,也不知道图什么。

    “有什么看不懂的啊,我就是想踏踏实实地过好现下的日子罢了。”瓜尔佳氏笑道。

    自打前年在畅春园她着急给家里筹银子那次,福晋似是知晓她往家里送银子的事了,之后不管是赏赐,还是过年过节的节礼,送到她这里都不再是宫里那些不能变卖的花样式物件,基本都是切切实实好好兑换银钱之物。

    福晋虽什么都没说,但这份恩情她却要记着,平日里她也没什么回报的机会,若是再在她被人误解或污蔑时出言辩解一二都做不到,她会于心不安的。

    青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家主子的难处,也知道她向来都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在这宫里过活,可是……

    “格格,您难道真不觉得白佳格格说的那话其实挺有道理,也许福晋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得宠吧,若是她真不拦着爷来后院,又何必这么折腾呢。”

    瓜尔佳氏却摇了摇头,“青儿,福晋不是拘泥于后宅之人,她有更大的胸襟,也有着常人没有的本事,这样的女子又怎么不吸引人呢。”

    所以,爷喜欢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至于白佳氏说的那些话,听听也就罢了,她自小便知道,若是家里的爷们想去哪里,又岂是她们女子能阻拦住的。

    瓜尔佳氏这两年旁眼瞧着,一开始只是觉得他们福晋不简单,不管是说话做事,还是为人处世,都能看出来她非池中之物,但这份不简单也仅仅限于他们这后宅及后宫之中。

    但慢慢的她却发现,她错了,福晋何止是不简单,而是真正有大本事之人,她凭着自己种地的本事,入了皇上的眼,造福了天下的万千百姓,还帮着自己娘家提了爵位。

    她这份能耐,瓜尔佳氏是由衷地佩服,她弟弟写信给她时,说了五福晋做的那些事,还说现下外面的百姓对福晋都很是感恩戴德。

    试问这样的女子,天下又能有几人呢。

    也是直到这时,瓜尔佳氏才确定,福晋绝不是寻常拘泥于后宅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心底一般都有着自己的傲气,她又怎会像白佳氏说的那般,耍那样的手段。

    西配殿好不容易消停了下来,东配殿这边却显然一时半会消停不下来。

    刘佳氏从正院回来后,一进屋子便发起了火,把桌子上的茶具全摔了个稀碎。

    她身边的宫女瑞娟见状,忙冲着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想先让人把弘昇带下来,怕刘侧福晋吓着他。

    谁知,那抱着弘昇的人还没走几步,便被刘佳氏直接给喊住了。

    “把弘昇给我抱过来!”

    主子发话了,他们做奴才的自是不敢反驳,忙把人抱了过去。

    刘佳氏把弘昇抱在了怀里,弘昇显然被方才刘佳氏的举动吓坏了,此时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哭什么哭,你是你阿玛的长子,怎么能这般懦弱,怪不得你阿玛不喜欢你!”刘佳氏厉声道。

    弘昇这会已经四岁了,他显然已经能听懂了这些,但毕竟还是孩子,本就被吓到了,如今又听到他阿玛不喜欢他,顿时便憋不住,直接放声哭了出来。

    刘佳氏本就心烦,如今更是被他的哭声惹得上火,“哭哭哭,就知道哭,等福晋那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有你哭的时候!”

    第96章 五福晋96

    刘佳氏神色越发不耐,瑞娟见状,忙上前把弘昇抱了过来。

    “主子,咱们小阿哥还小,小孩子哭都是正常的,您别生气。”

    她一边劝着刘佳氏,一边轻拍着怀中弘昇小阿哥,试图将他安抚下来,好在她平日里和小阿哥待的久,他挺信任自己的,没多久哭声便小了不少。

    刘佳氏听着瑞娟这话,心里越发烦躁了起来,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把弘昇抱下去,她这会脑子乱的不行,实在是想先静静。

    当然,也要想想接下来要如何走比较好。

    瑞娟自是求之不得,她对着刘佳氏行了一礼后,便抱着小阿哥退了出去。

    弘昇一路哭着被抱回了他自己的屋子,他哭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瑞娟哄了好久,才总算是把人暂时安抚了下来。

    他睁着一双黢黑的眸子,眼睫上还沾着泪珠,看着瑞娟怯生生地问道:“额娘,她是不是也不喜欢我了。”

    瑞娟看着弘昇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不由一酸,“小阿哥,不会的,您的阿玛和额娘都很喜欢你,大家也都喜欢你。”

    弘昇眨了眨眼,打了个哭嗝道:“可额娘说,阿玛不喜欢我,嫡额娘也……”

    说到‘嫡额娘’三个字,他突然闭上了嘴,脸上还是闪过一丝惶恐之色,额娘不喜欢他提嫡额娘,每次都会好生气,所以,他不能说。

    瑞娟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好受。

    小阿哥算是她从襁褓中看着长大的,当初侧福晋刚生产完,她的奶嬷嬷赵嬷嬷被接进了宫后,赵嬷嬷主要负责照顾侧福晋,而她则被派去了看顾着小阿哥。

    后来侧福晋犯了错被禁足,赵嬷嬷被送出了宫,小阿哥也被贝勒爷带去前院养着。

    等到他再被送回来时,不得不承认,小阿哥被养的真的很好,身子硬朗了不少不说,性子也活泼了不少。

    那时瑞娟便清楚,福晋对小阿哥这个庶长子绝无恶意,否则这一年的时间,她有的是机会动手,贝勒爷又对她如此信任,宫里又有皇上、太后和宜妃撑腰,她但凡有这个心思,小阿哥都不会这般好的走到他们面前。

    小阿哥刚回来那会,每每提到福晋这个嫡额娘,眼睛里都是冒光的。

    他曾私下里同她讲了许多福晋院子里的事,说喜欢福晋院子里的小猫,也喜欢福晋院子里的点心,还喜欢福晋院子里的紫苏姑姑她们。

    但瑞娟能感觉到,小阿哥最喜欢的还是福晋这个嫡额娘。

    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谁真心对他好,他也能感觉到。

    但这个道理,刘侧福晋却偏偏想不明白,自打小阿哥被送回他们这东配殿,侧福晋便像是终于抓住救命稻草般,像是把禁足这一年的惶恐不安都寄托到了小阿哥身上。

    她不许小阿哥提嫡福晋,还整日里同他灌输,说嫡福晋不是好人要害他的之类的话,小阿哥一开始还会弱弱的反驳,但每每都会被侧福晋训斥,久而久之,小阿哥也不再提了。

    再加上,因着侧福晋整日阴晴不定的情绪,小阿哥本来岁数就不大,容易受影响,甚至晚上还经常会做噩梦惊醒,这样的情况下,又开始时不时地病上一场,身子也越发弱了。

    之前瑞娟本以为赵嬷嬷被赶出宫了,没人再会撺掇她走歪路,就算看在小阿哥的份上,侧福晋也会有所收敛,她如今已是侧福晋,日后若是踏实守着小阿哥过日子也未尝不可。

    至少从贝勒爷之前所作所为来看,他还是看重小阿哥的,不然当初那事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但瑞娟怎么也没想到侧福晋的心性已经完全左了,不管她怎么劝,对方都仍执迷不悟,坚持把福晋当做敌人。

    无奈,她只能尽量想法子稳住她,但自打福晋有孕后,侧福晋似是受到大刺激一般,越发阴晴不定了起来,像今日这般迁怒小阿哥的事,近些日子来,也是常有发生。

    为人奴婢的,说句很大不敬的话,她有时候是真的在想,贝勒爷还不如把小阿哥接去前院养着呢,总比在侧福晋身边整日担惊受怕的强。

    但除了小阿哥外,瑞娟现下更担心地是,如今福晋回宫了,也不知自家主子会不会做出什么祸事来。

    不成,这些日子她定要多留一些才好。

    而此时刘佳氏这边,在弘昇被抱出去后,她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让任何人打扰。

    她焦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想到安清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她的心就像就像是被火烤了一般,但自打赵嬷嬷被送出宫后,她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瑞娟那丫头,除了会劝她忍,旁的都不会,更不会替她出谋划策,一想到要在这后宅忍一辈子,最后却什么都捞不着,她就不甘心。

    她进宫这一遭,可不是为了屈于人下忍一辈子的。

    当初赵嬷嬷当初被打了板子送出宫后,没多久便病逝了,刘佳氏是害怕了一段时间,但也只是那一段时间罢了。

    后来福晋虽得了爷独宠,但成婚这么久,却迟迟未有身孕,那时后宫之中关于福晋不能生的消息,私底下也被人传来了。

    刘佳氏也深以为然,毕竟这么久不能生,十有八九是身子有问题,当时她高兴了许久,更按捺住性子,表现出一副已悔过的模样,爷终于还是把弘昇还给了她,养在她的院里。

    那段日子,她是真的想守着弘昇过日子的,毕竟,只要福晋不能生,那弘昇就是爷唯一的子嗣,即便日后爷的其他妾室再生了孩子,但她的弘昇占了长子的头衔,日后这府里的一切就都会是她儿子的,也就是她的。

    但谁知她高兴没多,福晋那里便传出了有孕的消息,她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了,福晋若真生了个儿子,那可是嫡子啊,到时候哪里还有弘昇这个庶长子立足的地。

    所以,此刻她已完全慌了神,但又因着无人可商议,只能独自在屋子里干着急。

    晚上,胤祺从衙门回来后,便来到了安清这正院,两人用完膳,洗漱一番后,便上床歇息了。

    安清穿着件素色绸缎的里衣,孕肚在单薄的衣服下,显得越发明显了。

    “孩子今日可有闹你?”胤祺扶着她走到了床边,一手撩起了帐子,让她先坐了下来。

    安清摇了摇头,“没闹,乖得不行,我觉得这孩子生下来定是个稳重省心的。”

    太医都说了,她这个月份的孩子,胎动正是频繁的时候,但谁知她肚子里倒好,只会偶尔的动这么一下,其他时候都稳如老钟般。

    就是这胎怀的太省心了,所以,她经常都会忘了自己肚子里揣了崽的事。

    胤祺笑着回道:“倒是个知道疼额娘的。”

    说罢,他轻轻抚摸着安清的肚子,“乖,等你生下来后,阿玛一定好好嘉奖你。”

    不知是巧合,还是真听懂了胤祺这话,她肚子里的孩子竟然突然动了下,他竟然隔着肚皮踢了下胤祺的手。

    安清瞪大眼,惊诧看着胤祺,“他不会真听懂了吧?”

    胤祺笑道:“有可能,看样子我得信守承诺了啊。”

    安清也乐了,“可不嘛,若是你糊弄他,日后他定会说他阿玛是个骗子哦。”

    两人虽不是第一次和肚子里的孩子通过胎动的方式互动了,但还是忍不住感到神奇,特别是安清。

    呜呜呜,终于理解为什么大家都觉得自己崽是最聪明的了,这老母亲老父亲滤镜还真不是开玩笑的啊。

    安清一脸笑意地摸了摸肚子,随即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抬头看向胤祺,“今个我见着弘昇了。”

    她似是组织了下措辞,说道:“他变化好像有些大。”

    胤祺怔了下,对向安清的目光后,立马便明白她话中变化有些大的另一层意思了。

    想到弘昇,他的眉头不由皱了几分,之前因为种种事宜,他之前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过弘昇,这次一见,他当时就有些没反应过来,那一刻他十分后悔之前把弘昇送回给刘佳氏养了。

    因着他幼时的执念,总觉得孩子应该在亲生母亲长大,才算没有缺失,但却忘了也要分人,至少刘佳氏就不行。

    不过,胤祺这个做阿玛的也是愧疚,他承认,在安清确认有孕后,他整个人的心思都在她和她肚子孩子的身上,从而对弘昇的关注也确实是有所欠缺。

    安清默默叹了口气,这不是自己的孩子,有时候还真是不太好开口,就怕一个搞不好对方误会她另有所图就坏了。

    当然,她也知道胤祺不是这种人,但分寸还是要把握好才行。

    “你之前不是说想把他接到前院,找个先生给他启蒙吗,这事安排的如何了?“安清问。

    虽说在她看来,四岁就启蒙,还是早了些,但古人向来如此,这事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再者说了,如今这情况,弘昇去前院倒也算是个法子,至少之前他在前院确实被养的很好。

    胤祺轻“嗯”了声,道:“已经安排好了,这两日我便让人过来。”

    安清点了点头,“那就好,但也别让孩子太累着,弘昇总归还小,还是身子最重要。”

    胤祺知道她的意思,弘昇那孩子向来体弱,自是要多注意些才好。

    他看到安清微皱的眉头,抬手给她轻抚了抚,他知道她平日比较喜欢弘昇那孩子,今日也定是实在看不过眼了才会同她说这番话。

    但胤祺也不想让她忧思,这也是之前他并没和她说太多的原因。

    “你别担心,好好养胎就好,别想太多,这事我会处理的,放心吧。”

    安清自是放心的,笑着点了点头。

    *

    胤祺说到做到,第二日从正院离开后,便交代了马祥去办这事。

    刘佳氏见到马祥过来,先是一喜,第一反应就是贝勒爷终于想起她了。

    谁知,当听完马祥的来意后,她整个人如五雷轰顶般惊在了原地,贝勒爷竟然要把弘昇从她身边带走!

    为什么啊,她是弘昇的亲额娘,又没犯什么错,为什么要把还要把孩子从她身边带走,凭什么?!

    马祥看着刘佳氏的反应,眼底闪过一丝讥讽,凭什么,就凭她整日里在小阿哥跟前胡说八道,挑拨他与贝勒爷和福晋的关系。

    若说之前贝勒爷没料到就罢了,这次回宫见到弘昇小阿哥后,哪里可能不让人盯着东配殿这边,毕竟,一个好好的孩子刘佳氏给养成如今这般,换谁不好奇她究竟做了什么啊。

    谁知这不查还好,一查简直惊掉了马祥的下巴,这刘佳氏还真是胆大包天,除了在小阿哥跟前口出狂言之外,竟还对孩子这般情绪化,哪里还有为人母该有的样子。

    但马祥也得到了自家爷的嘱咐,这事暂时还不能挑明了说,免得刘佳氏把事情怪罪到福晋身上,去福晋院子闹就糟了。

    福晋如今有孕在身,还是少让她操心些这凳子琐事吧。

    “侧福晋,瞧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没人把弘昇小阿哥从您身边夺走,这不是爷对咱们小阿哥重视嘛,给他找好了启蒙先生,刘侧福晋,这是爷对小阿哥寄予厚望呢。”

    说罢,他也不管刘佳氏怎么阻拦,直接让人将其拉开,然后带着小阿哥便离开了东配殿。

    看着弘昇哭闹着被人抱走的身影,刘佳氏知道自己再做什么都无济于事,直接瘫坐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瑞娟看着小阿哥被带走,她也很是不舍,但她知晓这对弘昇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至少他在前院,有贝勒爷的人照看着,定是亏待不了她什么的。

    只是,她看到瘫坐在地上的刘佳氏后,忙上前去把人扶起来,劝道:“主子,贝勒爷不是说了吗,要给咱们小阿哥找先生来启蒙了,您要往好处想,这是贝勒爷看重小阿哥呢,你应该高兴才是。”

    刘佳氏听到这话,直接一把将她推开,恶狠狠地瞪着她,道:“你当本福晋是傻子吗,若只是为了启蒙,为何还要把弘昇带去前院,,难道住在本福晋这院子里,还能耽误什么不成。”

    从她这东配殿到前院,本也就算不上远,若真只是为了给弘昇启蒙,又何须这般折腾。

    瑞娟被斥责,心中闪过丝无奈,只能跪下来告罪,“主子恕罪,奴婢不敢。”

    关于刘侧福晋那话,她确实也辩解不了什么,毕竟,贝勒爷此举显然是对刘侧福晋不满了,至于为何不满,这也并不难猜,小阿哥如今这般,换谁怕是都会起疑的吧。

    “是福晋,一定是福晋干的!”刘佳氏看着正院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咬牙切齿道:“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巧,昨日我刚带了弘昇去了正院,今日爷就让人来吧弘昇带走了,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定是她在爷面前说了什么!”

    东配殿闹了这么大动静,一墙之隔的西配殿自是听了个全场。

    白佳氏和瓜尔佳氏站在院中,听到隔壁弘昇的哭声和刘佳氏的话,一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或者说,她们是都没想到,爷竟然再次把小阿哥从刘佳氏这个生母身边带走了,这意味着什么,她们自是也知晓的。

    爷这是对刘佳氏不满了啊,觉得她并未尽心抚养好弘昇小阿哥。

    其实,不管是白佳氏,还是瓜尔佳氏,她们对刘佳氏一直都挺不理解的,这一年来,她们一墙之隔住着,自是也清楚刘佳氏平日里是如何照顾孩子的。

    刘佳氏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经常在院中对小阿哥说一些无脑的话,每每训斥孩子更是不知节制。

    她手握着贝勒爷的长子,不想着怎么好好教导,整日里竟搞些没用的,现下好了,什么都没了,也不知那脑子是怎么想的。

    瓜尔佳氏因着前年在畅春园那会,同弘昇相处的还不错,她确实挺喜欢这孩子的,所以,之前也试图劝说过刘佳氏,但她压根就不把她的话当回事,甚至还觉得她居心叵测,不再让她接触小阿哥。

    这一年来,她算是眼睁睁看着弘昇变成如今这般,虽瞧着也心疼,但她实在也是有心无力。

    现下这个结果,瓜尔佳氏实则是为弘昇高兴的,他还是个孩子,不在额娘身边长大,可能会有缺憾,但若是一直被刘佳氏这般磋磨长大,受到的伤害只怕是更大。

    刘佳氏还在那边咒骂着什么,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冲着谁去的。

    瓜尔佳氏眉头微蹙。

    她也能猜到,这十有八九是福晋看不过眼了,但福晋本就有着替爷看顾好子嗣的责任,她这般做本就无可厚非,刘佳氏竟敢这般放肆,还真是不知所谓。

    白佳氏听到刘佳氏那般动静,脸上却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

    这之后怕是有好戏看了啊,刘佳氏被夺了儿子,定是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这个平静了许久的五贝勒府的后宅,终于要乱起了来。

    但不知想起什么,她看了眼刘佳氏的东配殿,又转身看向正院的方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若是可能的话,她倒不介意帮刘佳氏一把。

    瓜尔佳氏站在白佳氏身侧,一回头正好看到她那略带深意的眼神,心底不由一沉。

    她回到屋子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旁人可能不清楚,但她整日同白佳氏一起待着,心里自是知晓她的秉性。

    白佳氏性子瞧着活泼爽利,但这只是表象,她实则有一个很致命的缺点,很容易陷入牛角尖。

    自打之前她被福晋罚了后,瓜尔佳氏便明显能看出来,她这是把福晋记恨上了,方才瞧她那样子,她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瓜尔佳氏左思右想,还是把青儿叫了过来,问道:“你和绣房那个叫浅杏的丫头认识,是不是?”

    青儿点了点头,“是的,主子,之前我们一起当过一些日子的差,后来我就被派到您身边服侍了。”

    瓜尔佳氏轻‘嗯’了声,然后附耳过去说了些什么。

    青儿一脸诧异道:“主子,您这是为何?”

    “你照我说的办便好,其他不用管。”瓜尔佳氏道。

    青儿忙应了声是,然后转身就去办事了。

    正院这边,安清在暖房那边转了一圈,内务府的人在正在那里忙活,她也没多待,看了看进度便离开了。

    等着暖房搭建好,她的草莓也就可以种了,想想就忍不住期待呢。

    安清刚走进屋子,便看到翠柳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

    “主子,我刚探得一个消息,不知准不准。”

    安清以为她这是又听了什么八卦呢,也没太在意,只随口问道:“什么八卦,说来听听。”

    翠柳摇了摇头,“主子,这次可不是八卦,我方才从浅杏那边过来,她说她之前和瓜尔佳格格身边的宫女聊天,那宫女说了句话,她觉得有些奇怪。”

    安清“哦”了一声,“说了什么?”

    翠柳回道:“她说,白佳格格好像不太喜欢福晋。”

    安清挑了下眉,瓜尔佳氏身边的宫女,说白佳氏不喜欢她?

    “主子,浅杏说她与那青儿关系还行,偶尔会凑在一起说会子话,但那青儿绝不是多嘴之人,更不会背后议论主子,所以,她才觉得这事奇怪。”翠柳道。

    用浅杏的原话话,她总觉得青儿是故意在她跟前说的。

    安清双眉微蹙,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闪过丝诧异。

    这无疑是瓜尔佳氏故意让她身边的宫女说,或者说,她是想通过此法子,告诉自己些什么,毕竟翠柳和浅杏关系不错这事,在他们这后院不是什么秘密。

    瓜尔佳氏自是也知晓这点的。

    俗话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因着胤祺把弘昇带去了前院,安清自是对刘佳氏充满了戒备,但说实话,她对白佳氏确实没怎么关注。

    一是这事确实同她没关系,第二嘛,自打之前敲打过白佳氏那次后,她之后倒是一直都挺老实的,也难免会让安清放下戒心。

    但如今瞧着,她倒也不是二哥让人省心的。

    “主子,奴婢有一点不明白,这瓜尔佳格格为何不亲自来同您说啊?”翠柳很是不解道。

    安清沉思了片刻,“她应该也只是怀疑,没什么证据吧。”

    或者说,是她发现什么端倪,但一时又有些说不清,只能想着通过此种方式提醒她些什么。

    再或者说,她有着其他的考量。

    经过这两年的相处,安清对瓜尔佳氏的印象倒是还不错,这次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给她提了这么个醒,这份情她记着了。

    第97章 五福晋97

    转眼弘昇被胤祺接去前院已经快小一个月了,给他请了启蒙先生,但因顾念着他的身子,每日只安排了两个时辰的课程,课业也并不繁重。

    安清看过先生的课业安排,读的就是些《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等颇为经典的启蒙书籍,她之前在课堂外旁听过一次,胤祺请的那先生着实不错,他教学的风格讲究的是寓教于学,寓教于乐,小孩子学着也不排斥。

    再者,弘昇性子本就温和,现下更是怯人怯的厉害,若是请来的先生太过严厉了,对现阶段他的成长而言也并非是件好事,像如今这般就很好,可见胤祺这个阿玛也确实是用了心的。

    而这段时间内,安清也没掉以轻心,一直都有让人盯着后院,刘佳氏和白佳氏那边暂时还没什么异常的动静,但她从不小看这宫里的任何人,更不会掉以轻心。

    毕竟,有些事情可赌不起,一次大意可能就会换来余生的追悔莫及。

    但安清谨慎归谨慎,却不会整日如惊弓之鸟一般,这样反而让她们得逞了,所以,她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手头上的事该做的也不会耽搁。

    她如今已有七个多月的身孕了,该准备的也要准备起来了,但安清自己倒不用操心太多,接生嬷嬷以及孩子生下来后奶嬷嬷的人员问题上,都是是宜妃和太后在帮她安排,一应事宜也是由她们把关,对此她自是放心的。

    至于宝宝生下来之后的各种小衣服,则被八公主包圆了,有的是她自己做的,有的是她盯着绣房的宫女做的,现下就已经攒了好几大箱子了,要不是她拦着,八公主还要再继续做呢。

    当然,安清也没闲着,她画了些图纸,参照后世的婴儿床的样子,让内务府打造了一个能转动的婴儿摇篮床,如今瞧着,她肚子里这个孩子是个喜静的,届时再做些各种小动物布偶悬挂在摇篮床,让他自己个去自娱自乐吧。

    除了忙着孩子的事,农事学堂那边她也没闲着,因着小麦种植之事朝廷现下算是已经有了体系,她倒没再去庄子上亲自指导,胤祺偶尔白日里过去转悠一圈,也会帮她送些相关学习资料过去。

    “主子,您这花盆中的草莓苗可以移栽了吗?”翠柳蹲在西暖阁抄手游廊前,看着那排花盆兴致勃勃地问道。

    安清看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好笑。

    自打她给翠柳形容过这草莓多好吃,她就一直念念不忘,整日里盯着她那草莓苗,恨不得它能一下子结出草莓来才好。

    这丫头真是的,怎的比她一个孕妇还馋啊,她甚至有预感,等这草莓种出来,这丫头比她吃的都要多。

    “别急,再过两日就可以了。”安清笑道。

    她那暖房已经打造完了,内务府的人做事很麻利,再加上,这暖房不少宫里都有,他们在这块的技术也算是很成熟了,做起来自然也快些。

    但安清见过的最大暖房还是要属宁寿宫,因着太后喜欢养花,她那花房的旁特地开辟出好大一块地方建了暖房。

    当然,她这个确实没法比,毕竟这阿哥所的地方实在是有限,不过种她这些草莓倒是绰绰有余了。

    安清这会肚子已经不小了,轻易不太好蹲下去,于是,她便让人把那花盆端到旁边的台子上,这样也方便她近距离打量起了这些草莓苗苗。

    前段时间,刚开始建暖房那会,她就把草莓种子埋在了这些花盆中,进行育苗,这会已经过了四周了,这些草莓种子也早已出了苗,如今长出了3~4片真叶,确实是到了要移栽的时候了。

    “主子,这草莓结果子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啊,真有您说的这么好吃吗?”翠柳问道。

    安清笑着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了,草莓吃起来又香又甜,在我心里,是和西瓜一样好吃的水果。”

    对于一个西瓜脑袋来说,这可是相当高的评价了。

    至于长什么样子嘛,现下草莓还没传进来,大概是在20世界初才传进中国,她之前还以为是这种子一直都没被人带过来呢,如今一看,原来是被忽视了。

    但这会虽然还没有草莓,但中国却自古就有一种野草莓,从外形上判断,只是个头小了些。

    “你见过蛇莓吗?”安清问,“有的地方也叫做地莓,草莓外形上比这蛇莓大一些,其他的倒是挺相像的。”

    翠柳摇了摇头,“这蛇莓又是什么啊?”

    安清也不知要如何解释,毕竟,这蛇莓就是野草莓,野草莓是什么,想必她也是不知道的,感觉这解释来解释去,莫名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循环中,怎么都说不清楚了。

    麦冬恰好从旁边路过,听到翠柳的话后,出声解释道:“蛇莓是一种中药,医术上记载,其味甘、酸,属寒性,有小毒,具有清热解毒,散瘀消肿之效。”

    安清怔了下,完全没料到还能从这个角度解释,但转念一想也成吧,至少也算个答案,总比被翠柳这丫头一直拉着她追问强。

    谁知她还没松一口气,突然对上了麦冬担忧的眼神,“主子,您确定这东西结果后能吃吗?”

    她看着那些草莓苗,一副很是不放心的样子,毕竟,那蛇莓可是有小毒的,虽然医术上记载,这点子毒性并无大碍,但总归还是让人不放心。

    安清立马明白了麦冬的言外之意,“自然是能吃的,这草莓和蛇莓还是不一样的,再说了,那传教士也说,在他们的国家,这草莓就是种水果,很多人都吃的!”

    她是真的有些急了,别到时候还不容把草莓种出来,麦冬这丫头再轴劲上来了,死活不让她吃,那她这岂不是白折腾了。

    真是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没法子,这丫头如今鬼精的很,知道她的话自己不一定听,就常常会拉着胤祺当靠山,然后她就会拿着鸡毛当令箭。

    翠柳闻言,却摆了摆手,很是大义凛然道:“麦冬,你别担心,到时候结果了,我做第一个吃的人,帮主子试毒,若是没问题,再让主子吃也不迟。”

    安清一脸感动地看了翠柳,呜呜呜,平日里还真没白疼她啊。

    但当她看到那丫头一脸馋相地盯着那花盆中草莓苗苗时,感动之情立马烟消云散。

    哼~这臭丫头话说的好听,什么替她试毒,明明就是馋虫作祟罢了。

    翠柳注意到自家主子的目光后,一脸讨好地笑了笑。

    糟了,刚刚才激动,竟忘记装一装了,竟就这么露了馅。

    这所谓的试毒确实是假,毕竟,在她看来,自家主子向来做什么都是对的,她既然说能吃,那这草莓自然是能吃的,这一点她从没怀疑过什么。

    主仆几人在游廊前正说着话,这时,小喜子突然神色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福晋,有情况了?”他走近后,低声道。

    安清神色一顿,立马明白了小喜子这句‘有情况’是指何意。

    这些日子,她一直让小喜子带人盯着后院,看样子这是有动作了,就是不知道是谁。

    她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小喜子也没拐弯抹角,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是今个一早,白佳氏去了刘佳氏的那里串门,至于两人说了什么不知道,但随后刘侧福晋便让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去了趟太医院。

    “主子,那小太监是空着手去的,回来时也并未见他带什么药,但奴才就是觉得这事蹊跷。”小喜子道。

    虽然没什么确凿证据,但安清之前也交代过,但凡有什么异常都要上报,他自是不敢懈怠。

    安清轻‘嗯’了声,她自是不会觉得小喜子小题大做,但她一时之间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刘佳氏这是要做什么。

    “主子,我已经派人去太医院那边大厅了,稍后有消息再来告诉您。”小喜子道。

    安清刚想说什么,看门的小太监领着太医院的人进了院子。

    “福晋,太医院的人来送安胎药了。”

    几人对视一眼,立马想到了什么。

    安清并未多说什么,按照时间算,这会确实是太医院过来送安胎药的日子,而那送药的人,也是平日里常来的,一切都没什么异常。

    但因着之前小喜子禀报的事,却很难不让人多想。

    她示意麦冬把药接了过来,然后在那太医院送药的人离开后,几人便拿着药回了屋子。

    麦冬将药放在桌子上,打开后开始一一查看了起来。

    “主子,刘佳氏她们应该没这么笨吧,难道还真会明目张胆地在您的安胎药中下毒?”紫苏道。

    这万一出了点什么事,立马便能顺藤摸瓜抓到罪魁祸首,可做的也太明显了。

    翠柳冷‘哼’了一声,愤愤不平道:“那刘佳氏本也就没多聪明,再说了,狗急跳墙也是有的。”

    自打弘昇小阿哥被贝勒爷带去前院后,她们几次碰到那刘佳氏,她瞧自家主子那眼神,摆明是记恨上了,她能做出什么来谁又知道呢。

    安清自始至终都没说话,只安静地看着麦冬在那忙活,真相究竟如何,等她查完就知道了。

    半晌后,麦冬总算是一一查看完了,她抬起头看向众人,“这些安胎药里没毒。”

    安清见麦冬的表情有些奇怪,便知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于是也没着急说什么,而是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果然,麦冬却又说道:“但主子,这安胎药确实有问题,比您之前那安胎药方子上多了两味药。”

    翠柳瞪大眼,声音不由提了几分,“那你还说这药没毒!”

    麦冬扭头看向翠柳,“那两味药确实无毒,且还有着健脾开胃之效。”

    翠柳顿时懵了,健脾开胃呀,这听着像是好事啊,难道那刘佳氏会这么好心?

    她下意识否定了这一想法,谁对她们主子好心,刘佳氏都不可能。

    “会不会是太医改了方子?”紫苏问道。

    麦冬抿了抿嘴,回道:“也不太可能,昨日小齐太医过来给主子诊脉,并未说要换药方之事,而且,主子也未出现任何食欲不振的情况,自是不需要加这两种药材进去。”

    小齐太医是太医院齐院正的徒弟,也是他的亲侄子,年岁不大,但医术却很精湛,在整个太医院都是数得上的名号的,安清这一胎便一直都是由他来看顾的。

    翠柳听她说的云里雾里的,一会说药材无毒,一会又说没必要加进去,所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自然是坏事。”麦冬说罢,转头看向安清,“主子,之前小齐太医借了我不少妇人生产的医书,还有不少病例手札,上面有提到过一种某些富贵人家妻妾争宠便会用这种法子,就是往已有身孕的安胎药里加上些健脾开胃之药……”

    其目的就是让孕妇胃口大开,从来多多进食,届时孩子长得太大了,生产时母体自然会受不住,子大难产便是在所难免的事。

    若是安清今日没发现,日后长久服用这安胎药,那定会胃口大开,届时生产时真出了什么万一,那也是无迹可查的,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我就说吧,那刘佳氏定没这么好心,但我没料到她这般蛇蝎心毒,竟冲着主子和小主子的命去的,真是其心可诛!”翠柳恶狠狠咒骂道。

    安清下意识摸了摸隆起的肚子,似是对这一切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她一直都知道,这宫里向来便是不安稳的,只是她也是幸运的那个,自打来到这紫禁城后,可以说一切都是顺风顺水,自也遇不到这些腌脏事。

    但没遇到并不代表她就会天真地放下戒备,当初她阿娘让她把麦冬带来,也就是为了防着后宅里的这些阴私手段。

    所以,麦冬擅医术这事,她从未对外宣扬过,即便是之前让她给敏妃诊脉时,也都是偷偷进行的,也算是以防万一吧,没想到今日还真用上了。

    也幸亏自她有孕后,麦冬就广读关于女子生产类的医书,钻研其中,不然这个闷亏说不定还真吃了。

    “主子,这法子最阴毒的远不止此,它还有后招。”麦冬道。

    安清挑了下眉,问:“什么后招?”

    麦冬神色肃然,“这后招便是,就算侥幸活了下来,日后怕是也再难有孕,而且想要再争宠也是不能的了。”

    “这是为何?”翠柳急问道。

    不难有孕倒好理解,毕竟难产后,子大伤了母体,但为何又不能争宠呢?

    麦冬回道:“因为萎缩纹。”

    何为萎缩纹?

    这个安清倒是知道,萎缩纹,也就是后世的常见的妊娠纹。

    她在有孕后,宜妃可是亲传了她许多保养的秘方,她阿娘也给了她一些方子,说是可以涂抹在肚子上,可以让妇人在怀孕期间不长纹。

    就是和后世的妊娠油有异曲同工之处。

    安清亲身感受,那些方子的效果确实不错,她自从显怀后便一直都有小心涂抹,至少到现在都没长纹。

    当然,也不排除她是不长纹的体质,在后世也有女生根本不会长妊娠纹,这可是和“吃啥都不胖”“打死不长痘”一并被称三大最受羡慕的仙女体质。

    她虽不在乎争不争宠什么的,但总归也是个爱美的人,没法子倒也罢了,既然有法子能避免,她又何须去冒这个险,毕竟,以现下的医疗条件,一旦长了妊娠纹,一般还真没法子祛除,只能预防为主。

    “福晋,咱们现在要怎么办啊?”小喜子问道。

    要怎么查,从哪里查,若是对方否认又当如何?

    麦冬也适时出声道:“主子,因孕妇时有胃口不佳的情况,所以,这两味药也常被加在安胎药中。”

    安清自是明白他们的意思,现下这情况就算查到什么,也不好直接把对方盯死,毕竟,这其中可辩解空间太大了。

    但让她就此忍耐,等到届时再伺机而动,那自也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拿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冒险。

    她不是圣人,若这次的事真是刘佳氏和白佳氏所为,那她们就是触碰了她的底线,她们既是冲着她命来的,那她自然也不会再手软。

    至于辩驳空间什么的,届时便也要看她给不给她们就是了。

    安清从不推崇以权势和身份压人,但若是为了自保,她也不介意做回仗势欺人之人。

    “小喜子,你带些人把咱们这后院给我看住了,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总而言之,暂时不许任何人进出。”安清交代道。

    小喜子忙应了下来,他虽不知福晋要做什么,但听命行事便是。

    安清看向麦冬,“你拿着我的宫牌,去前院找马祥要几个人,然后去太医院查清这两味药究竟是怎么加进去的,再想法子把刘佳氏找的那个太医院的小太监控制住,带回来让马祥审审。”

    “切记,你们的动作一定要快,意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两人异口同声地应了下来,紧接着自是不敢懈怠,忙下去办事了。

    “主子,若是这事最后没查清楚,贝勒爷和宫里其他人会不会觉得您是故意在针对刘侧福晋和白佳格格?”紫苏有些担忧道。

    这阿哥所本就有着关于五福晋善妒的流言蜚语,这事万一传出去,届时还不知又有什么传言呢。

    谁知安清还没来及说什么,翠柳立马不干了,“紫苏姐,这次我就要批评你了,那些子无所谓的流言,哪里有咱们主子的母子的安危重要,咱们肯定不能因为这些被束住手脚,我赞同主子的做法,这次的事一定要彻查才行,汉人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叫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个!”

    说罢,她还不忘摆出一副恶狠狠的表情,似是为了更有说服力。

    安清不由被逗笑了,但翠柳这话也确实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宫里那些流言蜚语她不在乎,她向来都是个在乎里子比在乎面子多的人,所以,她自不会为了那些虚名,置自己与肚子里的孩子于险境。

    说的再直白些,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去做,实在是没时间和精力去整日里和刘佳氏她们斗来斗去。

    她的原则就是,大家能相安无事,那便怎么都好,若是不能,对方一旦出手,那她便不会善罢甘休。

    至于胤祺会不会误会,以安清对他的了解,应该是不会的,两人若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这队友当的也挺没意思的。

    再退一步讲,就算胤祺会误会,这事她还是会做的,因为……这已经触及到她的底线了。

    *

    西配殿,白佳氏的屋子里。

    白佳氏的贴身宫女鬼鬼祟祟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连忙把房门给关上了。

    “怎么样了,刘佳氏出手了没?”白佳氏见宫女进来,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宫女回道:“格格,奴婢一路跟在刘侧福晋院子里的那小太监,见他进了太医院后门。”

    白佳氏眼睛不由一亮,她就说吧,这刘佳氏在宫里定是有些可用的人。

    毕竟,她可是侧福晋,在福晋未进门之前,他们这五皇子后宅都是由她管着,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趁机笼络些可用之人出来。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刘佳氏竟还真在太医院有人,也不枉费她费了这番心思。

    “格格,这事您确定查不到咱们身上吗?”那宫女惴惴不安问。

    白佳氏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放心吧,这关咱们什么事啊,我不就是去找刘佳氏话了会家常嘛,怎的呀,在咱们这五贝勒的后院,福晋连妾室间串门都不许?”

    她就是去找刘佳氏聊了会家常,顺道讲了些她在娘家时听过的一些旧事罢了,她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哪里能想到刘佳氏会去用这法子害福晋啊。

    最后就算真的查到这里,那她顶多算是无心之失罢了,做这事的是刘佳氏,同她有什么关系,这事说破天去了,也怪不得到她身上。

    白佳氏很是沾沾自得,觉得自己这个借刀杀人的法子,简直不要太妙,就算福晋怀疑又如何,只要打死不承认不就好了。

    这些日子,她旁眼瞧着刘佳氏始终没有动作,也是着急了,这才出面推了她一把。

    但白佳氏不知道的是,她此时的有恃无恐有多讽刺,因为她不清楚,在权势面前,再多小聪明都是无用的。

    若是有人不想留你,有一百种法子让你消失,这种例子在后宫比比皆是,远的先不说,就这阿哥所里便不少。

    然而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就在白佳氏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时,她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了,只见马祥领着人,站在了门口。

    “白佳氏,你涉嫌谋害皇家子嗣,奴才奉福晋之令,请您过去一趟。”

    第98章 五福晋98

    安清也没想到事情进展的会这般顺利,麦冬在太医院走了一圈后,事情竟就基本水落石出了。

    她先是找小齐太医确认是否更改药方,在确定并没有后,她直接去找了齐院正,要求严查此事,齐院正自是知晓五福晋此胎被多少人看重,自是不敢马虎,立马便在太医院内部查了起来。

    说来也是巧了,麦冬按照安清的吩咐,本想偷偷将刘佳氏找的那人,谁知她还没得及行动,对方竟因做贼心虚的缘故,又或者是没想到安清这边动作会这么快吧,那人竟当场便露出了破绽来。

    再之后一切便简单多了,有了这人的指认,马祥直接把刘佳氏身边那传话的小太监抓了过来,一番严刑拷打后,对方便都招了。

    再然后,马祥便带人直接把刘佳氏和白佳氏控制起来,剩下的事安清便没再管,甚至都没再见两人。

    胤祺被马祥派人告知了此事,第一时间便赶了回来,他先是来正院确定安清无恙后,这才赶去前院处理此事。

    这件事并不难查,刘佳氏在人证俱全的情况下,辩无可辩,白佳氏则在短暂的慌乱后,便很快镇定了下来,坚持自己是无辜的,并无害福晋之心。

    但她这点小伎俩哪里骗得过胤祺这个自小在后宫长大的皇子,他让人对白佳氏身边的宫女用了刑,没多久那宫女就撑不住全招了出来。

    这事到此也算是彻底水落石出了。

    待将人都带下去后,马祥低声问:“主子,这两人要如何处理?”

    胤祺低头盯着脚尖,默默地坐在那里好半晌,似是终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心坏了,便留不得了。”

    不然日后定会酿成大祸。

    听到这话,马祥不由一愣,但他随即便也明白了胤祺的顾虑,他在后宫中待了这么多年,自是没少见因一时的优柔寡断,而最后酿成不可挽回之事的。

    因顾念着安清有孕在身,之后的事胤祺便没再让她插手,但关于两人的处置结果,她也是知晓了的。

    最终,这件事明面上处置的结果是,以白佳氏突患重疾为由,一辆马车出了宫,直接被送去了皇家庄子上静养,刘佳氏则被再次禁足在了她的院子里,只是这次还派了人进行看管,与其说是禁足,不如说是监禁。

    得知这个处置结果那日,翠柳她们几人明显不太乐意,总觉得这处罚太轻了,毕竟,白佳氏被送到皇家庄子静养,也没说日后不许她再回来,刘佳氏禁足,指不定哪日又解禁了也不好说。

    她们如此歹毒,都冲着自家主子命来了,最后却得了个如此不痛不痒的处置,岂不是太便宜她们了。

    小喜子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但看了看自家的福晋的肚子,话到嘴边还是默默地咽了回去。

    他自幼在宫里长大,比旁人知道的自是多一些,有时候这明面上看着越是不痛不痒的处罚,越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安清从胤祺的话语中,也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她不傻,皇家内子里的那些手段,她也不是没有耳闻,但她却不愿意再多想。

    说她在逃避,也不是不行。

    其实,上辈子安清就曾深刻剖析过自己的性格,她骨子里是那种不喜欢与人起冲突的性子,更不喜欢争斗,但上一世因着自幼在孤儿院长大,有些时候却不得不争,不得不强硬还手,否则她就会一直被欺负。

    人善被人欺,在面对恶意时,她知道这样做没什么错,自小便学会以此来行事,但这和她厌烦这些麻烦并不冲突。

    这大概也是她为什么会这般喜欢种地的原因吧。

    安清之前选择不见刘佳氏和白佳氏,就是因为她厌烦了这些,见了又如何,她们说的无非也就是那些话,她猜也能猜到,向来争执的双方都不会觉得自己有错,那这些无畏的争执又有何意义呢。

    她有时候甚至也想,若是大家一直相安无事,其实也挺好的,但人各有志,有些矛盾本就是存在的,该来的终还是来了。

    可能是怀孕后体内激素紊乱的缘故,安清竟也有些伤春悲秋了起来,待她意识到这一问题后,便迅速调整了心态。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她现下的生活状态已经算是很好的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日子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

    可能是因着这一年来四处奔走的缘故,她突然觉得这宫里的日子实在是乏味的很,当然,也是因为孕晚期也确实比较难熬了些的原因。

    进入孕晚期后,安清的脚开始肿了,时不时还会腿抽筋,随着孕肚越来越大,她的行动也开始不便了起来,白日里嗜睡,晚上却经常辗转反侧睡不着。

    也是到了这时候,她才深切体会到怀孕究竟有多辛苦。

    日子仍是不紧不慢地过着,京都又迎来飘雪的季节。

    安清接连着进行了两年的紫禁城看雪的项目,也被迫停了下来,改成了在屋子里烤着暖炉,撸猫,隔着窗子观雪。

    在给雪团的三花老婆取了名字之后,安清这个取名废柴终于在人家猫崽崽都长成大猫时前给取好了名字,一个叫蹦蹦,一个叫跳跳。

    这名字简单易懂,从字面意思就能看出来,这是两只活泼的猫猫,安清觉得很是符合它们的性格,甚好。

    但翠柳却很是嫌弃,“主子,您这名字取的也太随意了吧,瞧瞧旁人的猫,都叫‘乌云踏雪’、‘墨玉垂珠’什么的,一听就很风雅,但您这取的名字,一听就没气势。”

    安清被嫌弃了,她也不在意,“都说了让你们取,你们偏偏让我取,现在取好了,你们又不乐意了,那还能怎么办,反正我是取好了,哼~不乐意你们也得给我憋着!”

    恰好这时春晓端着一碗银耳百合红豆粥走了进来,“主子,我们可没不乐意哦,就翠柳一个人。”

    说罢,她把粥放在安清面前,示意她趁热喝一些。

    安清这会还确实有些饿了,她发现这孕后期是饿的越来越快了,但因又要顾忌不能吃太多,以免胎儿太大,所以只能少食多餐。

    翠柳听到春晓的话,撇了撇嘴,道:“你就是没有养猫不知养猫苦,唉,蹦蹦、跳跳过来,我带你们出去溜达溜达。”

    安清看着她这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丫头还真是口嫌身正直啊,嘴上嫌弃名字不好听,但都没她喊得顺口。

    而她口中那句‘没有养猫不知养猫苦’是从何而来呢,那是因为这两只小猫现下是养在她和紫苏屋子里的。

    至于缘由嘛,是这两只小崽子精力实在是太旺盛了,许嬷嬷便怕它们误伤到安清,所以,便把它们原来的窝从东暖阁的耳房里搬了出去,本来想放到西暖阁旁边的耳房里,但翠柳却自告奋勇收留了她们。

    许嬷嬷是宜妃送来的,是她亲自给安清选的官嬷嬷,她自打有孕后,身边也没个有个有经验的嬷嬷照顾,宜妃和太后都不太放心,最后便她出面从内务府选了一个,送到了她身边来。

    其实,安清也是有奶嬷嬷的,按理说,她也是该跟着自己嫁过来的。

    但因着她是从科尔沁远嫁京城,奶嬷嬷家里有儿子有孙子的,年纪也不小了,她不忍心奶嬷嬷与家里人分开,这便把人给留了下来。

    不过,自打这许嬷嬷来了后,安清才深切感受到,身边确实是得有一个有经验的嬷嬷才好,麦冬虽懂医术,但总归还是个小姑娘,内子里很多事情不知道也实属正常,毕竟,医书上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接下来的日子,京城里又飘了几场雪,然后没过多久,便又到了宫里一年一度忙着过年的时候了。

    今年这个年,可以说是安清嫁到这紫禁城后最轻松的一个年了,太后直接下旨免了她一切活动。所以,在旁人各种忙活的晕头转向时,她却在屋子里悠闲地翻着话本子打发时间。

    真是无事一身轻啊。

    翻了年,转眼进入到了康熙三十九年,正月。

    安清这个时候肚子又大了些,用她的话说,就像是充了气的皮球一样。

    “主子,四福晋带着弘晖小阿哥过来了。”紫苏进来禀报道。

    安清这会正歪在外间的软榻上歇着呢,听到这会不由愣了下,四福晋来了?

    “快请她们进来吧。”

    对于四福晋的到来,她并未表现出太多惊讶,这几个月她不方便外出,四福晋倒是隔一段日子便会来坐坐,时不时还会带上弘晖。

    除了四福晋外,八公主也时不时带着十公主过来,陪她解闷。

    待四福晋牵着弘晖走进来时,安清已经从软榻上坐了起来,见到两人后,忙笑呵呵冲着弘晖招了招了手。

    “弘晖,来五婶母这边。”

    弘晖抬头看了看他额娘,待得到准许后,才乖巧地走上前去,“弘晖给五婶母请安。”

    小家伙现下快三岁了,长得虎头虎脑的,瞧着很是可爱。

    安清把他拉了起来,笑着说道:“弘晖真乖。”

    她抬头看向四福晋,招呼她坐了下来。

    四福晋见安清身后软榻上的靠枕及毯子,便猜到她方才应该是在小憩,遂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没打扰你休息吧?”

    安清摆了摆手,回道:“没有,我不困,就是犯懒了,想躺会。”

    四福晋轻点了点头,看了看她的肚子,这个阶段确实是挺容易犯懒的,当初她怀弘晖那会也是。

    “算算日子,你这也快到预产日期了吧?”

    安清点了点头,回道:“太医说了,大概就这个底。”

    四福晋笑着说道:“那还真快了,你现在定是特别期待吧。”

    那个怀孕的母亲不期待和肚子里的孩子见面呢,特别是越到后期,越会盼着。

    安清轻‘嗯’了声,她是挺期待的,但和四福晋想的倒是有点不同。

    “我啊,就是想着赶紧把这肚子里的孩子给卸下来,也能让我轻快轻快。”

    卸下来?

    四福晋被她这个形容逗得哭笑不得,但仔细一想,好像这个词又莫名很贴切。

    “五婶母,妹妹今个乖吗?”弘晖看着安清的肚子,奶声奶气地问道。

    四福晋闻言,忙出声纠正他,“额娘怎么同你讲的,小孩子不许胡说,你五婶母肚子里明明就是弟弟。”

    弘晖“哦”了一声,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失落。

    可是,他真的很想要个妹妹啊。

    安清知道四福晋的意思,但她是真的不在乎这些:“四嫂,没事,妹妹也挺好,弟弟妹妹都行,五婶母不挑的。”

    只要孩子健健康康就行,男孩女孩都好。

    说罢,她还笑着摸了摸弘晖的小光头,示意他没关系。

    再说了,都说什么小孩子有灵眼什么的,在安清看来,这都是没有依据的,根据她为数不多的经验,这种情况,小孩子一般都是想要什么,便说什么。

    三公主的女儿巴雅尔说她肚子里是弟弟,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是巴雅尔想要她阿娘给她生个弟弟的缘故。

    而她大哥的女儿多兰,因为想要姐姐,还一度指着她的肚子说,这里面是个姐姐,当时不管是安清,还是她阿娘都很是哭笑不得。

    弘晖自然也是。

    安清虽说了不在意,但四福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怎么的,这孩子就是想要妹妹,整日都念念不忘的。”

    安清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让四福晋给她生个妹妹之类的话。

    她知道四福晋在生弘晖时伤了身子,太医也说了,她之后怕是难以再有孕了,这话要说了,那才真是戳四福晋的肺管子呢。

    “五婶母,弘晖能去看看您种的草莓吗?”弘晖歪着头,问道。

    安清笑着回道:“当然可以了。”

    说罢,她示意旁边的紫苏带他过去,四福晋也让弘晖身边伺候的人跟着一起过去。

    对于弘晖这个要求,两人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之前他过来时定是没少去。

    提起安清那暖房里的草莓,她就忍不住开心了起来,经过她的悉心照料,那草莓这会已经结果了,而且那果子瞧着结的可好了,估摸着再过些日子便能成熟。

    她这心心念念盼了好几月的草莓,终于要炫到嘴里啊。

    弘晖规规矩矩地同安清和四福晋各行了个礼后,这才跟着紫苏她们走出去。

    安清每每看着他小小的一个人儿,礼数上却如此周全,都忍不住感慨:“弘晖可真像四哥啊。”

    说话做事一板一眼的,一举一动都讲究个规矩最大,除了年纪小,暂且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外,其他的都挺像的,包括长相。

    四福晋自是听到了安清的言外之意,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家爷确实是个极重规矩的人,连带着对弘晖要求也严格。

    但好在弘晖也并不排斥,且凡事都以他阿玛为榜样,父子之间这种相处模式倒也和谐。

    “五弟妹,宫里传的消息你可听说了?”四福晋问道。

    安清愣了下,宫里又传什么消息了,最近也没听翠柳说什么八卦啊。

    “四嫂,你也看到了,我这整日都在这院子里困着,哪里能听到什么消息啊。”

    四福晋一想也是,也没再兜圈子,径直说道:“我听旁人说,皇阿玛要让已封爵的阿哥出宫分府了。”

    安清倏地下坐直了身子,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四福晋,“真的吗,四嫂,这消息准不准啊,是四哥告诉你的吗?”

    能出宫建府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她只是大概知道会在康熙四十年左右,胤祺这批皇子才能被老康放出宫去分府,但具体是左是右,是哪一年还真不清楚。

    四福晋被她这反应吓一跳,忙上前扶住她,“你稳着些,可千万别摔了啊。”

    她一个孕妇,哪里好这么大动作的,多危险啊。

    安清“哦”了一声,乖巧地坐好了,然后眼巴巴地盯着四福晋,等她的回复。

    四福晋有些好笑,她是向来知道这个五弟妹有些孩子气的,但如今都要当娘了,本以为也该稳重些的,没想到反而越发严重了。

    “不是你四哥,是今个我额娘进宫同我说的,我方才也找人去打听了一番,据说现下宫里也都传开了。”

    她其实也是不确定,这才想着来问问安清,只是没想到这事她比自己知道的还少。

    安清听到这话,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原来是传言啊,这几年,关于能出宫建府这事隔些日子便能传上一次,若是宫里的传言,那还真没什么可参考性。

    不过,这次的消息是能从四福晋的额娘口中说出来,想必是她娘家得到什么消息也不一定。

    毕竟,四福晋的娘家还是有不少人在京都担任要职的,说不定就是从哪个环节窥探到了什么啊。

    安清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本还想着等晚上胤祺回来,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谁知,她还没得及开口,就被胤祺那副喜气洋洋的样子闪到了眼。

    “有什么好事吗?”

    安清眨了眨眼,心想不会真是她想的那样吧。

    胤祺笑的很是开心:“你看出来了?”

    安清心想你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她要是再看不出,岂不是太没眼力见了啊。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皇阿玛今日终于下旨让我们出宫分府了。”胤祺道。

    安清虽然猜到了些,但亲耳听到康熙已经下旨了,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把。

    她方才还只是以为胤祺也听到了些风声,没想到他带回来的却是板上钉钉的确切消息。

    所以,他们真的可以出宫了啊,在这一刻安清喜悦的心情达到了巅峰。

    毕竟,有宽敞的大别墅住,谁愿意窝在这筒子楼里呀。

    虽说她这‘筒子楼’的形容有些夸张了,这阿哥所里的环境虽说还不错,但真是太小了些,这宫里四四方方的小天地,她真是没啥好留恋的。

    除了有些舍不得大美人婆婆和太后,但她是皇子福晋,想进宫请安那是随时的事嘛,递个牌子进来就好,那么连这点担忧也不成问题了。

    胤祺见安清这么高兴,怕她误会了,忙解释道:“但这个分府之事还没这么快,待皇阿玛赐的那笔分府‘钱程’下来后,还要大修府邸的。”

    然后府里各处还要添置些物件,反正零零散散下来,怎么也得折腾个小一年吧。

    安清自是也知道这一点的。

    这些年,每个阿哥的府邸其实早早就分好了,除了一些其他的考量之外,也确实是因着康熙手头比较紧,无法给每人赐下这笔二十三万两的‘钱程’,这才迟迟没下旨让这些儿子出宫分府。

    一年就一年嘛,总归是等得起的,她的愿望就是,争取在孩子周岁时能搬出去。

    对于能出宫分府这事,两人明显都是很期待的。

    胤祺更是当即让马祥去书房,把他皇阿玛赐的府邸的府舆图拿了过来,拉着安清一起商量着要如何重新修建一番。

    安清对此也很是有兴趣,毕竟,若无意外的话,这府邸可是日后长居之地,自然要好好规划规划才好。

    康熙赐给胤祺的这府邸是前朝一个朝廷大员的宅子,因时间太久,没有常年维修,内务府那边这次是要好好上下里外都翻修一遍的。

    这虽然是个大工程,但也有个好处,那就是他们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拾掇这处宅子。

    对安清来说,她的住处旁的都好说,但必须要在府里给她留出一大片空地做试验田才好,她要种地的。

    按照她的计划,届时真要搬去宫外分府了,她就要开始杂交育种的研究了。

    皇宫里地方太小了,就她正院里那一分多的地,根本就不够安清折腾的,而皇庄那边终究不能整日去住,在那边研究杂交育种自也是不方便。

    但分府后就不一样了,皇子的府邸本就大,想做什么也就自由的多了。

    因着这一消息,安清接下来开心了好几日。

    她每天都兴致勃勃地拿着那张府舆图研究,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她现下出门实在是不方便,她都想亲自出宫去勘察一番了。

    但出宫她就别想了,随着临产的日期越来越近,安清这院子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了起来。

    宜妃和太后替她选好的奶嬷嬷和接生婆也早早就住了进来,两人还特地从翊坤宫和宁寿宫调来几个信得过的人,过来帮忙看顾着。

    产房那边也布置好了,太医院也打好了招呼,该备着的,都一切准备就绪。

    这天,安清还是和往常一样,用了晚膳后,胤祺便扶着她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本来还好好的,两人兴致勃勃在那讨论府邸之事,谁知安清脚下一顿,突然觉得身下传来一阵温热。

    她……好像要生了!

    第99章 五福晋99

    胤祺本来就在扶着安清,她这边刚一停下,他便注意到了异常。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安清抿了抿嘴,她似乎并没有预料中的惊慌,只见她异常淡定的开口道:“我好像要生了。”

    要生了?!

    听到这话,胤祺先是一愣,随即神色肉眼可见地慌了起来,就连扶着安清的胳膊都不由僵硬了几分。

    安清突然有些好笑,这又不是他生,他慌个什么劲啊,没见她这个正主都很淡定嘛。

    啧啧~这优越感果真都是对比出来,这会一瞧,她倒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那意思了。

    胤祺在短暂的慌神后,很快便缓过神来,他忙把不远处的几个守喜嬷嬷招呼了过来,众人一听安清要生了,瞬间忙活了起来。

    两个嬷嬷先小心翼翼地从胤祺的手中把安清接了过来,然后将其抬到了产房,因着预产期将至,这些日子产房火炕和茶房里的锅炉是十二时辰都时刻烧着的,所以,这会产房内被烘的热烘烘,安清人一进来便感觉了一阵暖意。

    安清被人安置在床上,身边围了一圈的人,接生嬷嬷紧接着被紫苏带了进来。

    “福晋,奴婢冒犯了,现在要帮您查探下情况。”

    安清自是清楚接生嬷嬷话中的查探是指何意,她轻点了点头,都到了这个时候,那些所谓的羞耻心什么的,都得暂且放放。

    接生嬷嬷经验丰富,做起事来更是利索,她先是拿了个枕头给她垫着,随后用热水反复净了手后,便让人脱下了安清的情况,开始确定胎位的情况。

    “福晋不用担心,目前来看,胎位是正的。”接生嬷嬷说道,“现下才开了一指多,还不着急,福晋您可以稍稍放松一会。”

    因着安清刚用完膳不久,这会倒是不用再吃什么东西,接生嬷嬷吩咐人把参片准备好,以防中途她生的过程中力竭危险时,吊命所用。

    当然,最好是不要用到。

    安清听到胎位正,心下也不由松了口气,虽说是暂时的,但总归是个好的开始。

    她感受着下身传来的疼痛感,原来才开了一指多啊,怪不得还没不是多疼。

    安清向来不喜欢做稀里糊涂的事,更别提生孩子这种与她小命息息相关的事了,所以,在此之前她也有跟着麦冬了解了一些生产的事宜。

    这个‘开指’叫做开宫口,也就是子宫扩张,而数字从“一”到“十”的计量单位,则表示子宫颈扩张由小到大,“开十指”就是扩张到最大了,已达到胎儿生出来的要求。

    正常情况下,才开一指,就是表示还早着呢,不用紧张,多留意胎动即可,开到三指便可以,就可以准备起来了,但还是要慢慢等着,等开八指了,就需要加把劲,快生了,待十指全开,就代表着马上出来了!

    所以,安清这会是确实不用急,她竟还有心情交代紫苏和麦冬一些事,至于翠柳和春晓两人都没挤进来,只能在外围眼巴巴望着。

    她在屋里不急不慌的,但外面的人早都急疯了。

    正院内这会灯火通明。

    胤祺在正殿中边回踱着步,边望着产房的方向,焦急不已道:“这里面怎么没动静啊,到底什么情况?”

    马祥知道自己主子这是关心则乱,但也只能尽力劝着:“主子,方才那人不是说了吗,福晋现下一切安好,您别担心,要不您先坐着歇会吧。”

    胤祺摆了摆手,他这会哪里坐的住,恨不得现在就过去瞧瞧才好。

    就在主仆两人说话之际,御药房的两位守喜的太医也闻讯赶了过来,“微臣给五贝勒……”

    胤祺语气中不免带了些不耐:“行了,这种时候就别管这些虚礼了,都快赶紧过去瞧瞧福晋吧。”

    两位太医忙应了下来,紧接着被人带到产房的外间,只待随时待命。

    翠柳和麦冬听到太医过来了,忙出去查看,待看到熟悉的身影时,脸上直接闪过一抹狂喜。

    “小齐太医,太好了,原来今个是你守夜啊。”

    安清这胎一直都是小齐太医照顾的,有他在自是也能让人多放心些,虽说麦冬医术也很好,但多个人也多个保障嘛,毕竟,这小齐太医的医术比麦冬还要好,这点是经过麦冬亲自认证过的。

    小齐太医拱手朝着两人行了一礼:“皇上特意交代过我叔父,这些日子五福晋临盆期将近,我和我叔父两人一直都是轮流值班。”

    他的叔父就是齐院正,康熙既然亲自交代了他了,可见对安清这一胎也是尤为看重的,太医院的人自是不敢懈怠。

    翊坤宫中,宜妃刚准备歇下,喜珠便急匆匆地进来禀报。

    “主子,五贝勒让人来禀报,说是五福晋发动了。”

    宜妃闻言立马下了床,边往外走,边吩咐道:“快让人进来伺候本宫穿衣,我得过去瞧瞧。”

    这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趟,她得去给安清撑着才行。

    待宜妃匆匆赶到阿哥所时,正巧在门前碰到了也是刚着急赶过来的太后。

    两人一打照面,宜妃便忍不住开口道:“老五真是的,他怎么好去劳烦您啊,这孩子真不懂事。”

    太后这么大年纪了,康熙但凡有个什么事都很少去劳烦她,就是怕扰她老人家休息。

    老五这孩子倒是好,等被康熙知道,一顿斥责怕是少不了了。

    太后却摆了摆手,回道:“不是老五,是哀家在这院里留了人。”

    她自是知道没人敢去劳烦她,所以才一早便留个宁寿宫的人在这里,她也是实在不放心安清那孩子。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宜妃便扶着太后走了进去。

    胤祺听说两人过来了,忙迎了出去,“皇玛嬷,您怎么来了?”

    翊坤宫时他派人去通知的,他额娘早早交代过,他皇玛嬷虽也交代过,但他顾虑她老人家身体,并未让人去宁寿宫传话。

    太后摆了摆手,没搭理他的话,转而问道:“怎么样了,现下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里面具体什么情况,胤祺自是也说不清楚的,于是只能让人进去喊人来回来。

    产房内,安清这会才刚开到二指呢,但下腹时不时传来一阵一阵的疼,脸色都疼的有些发白了,这还只是二指,她都不敢想象之后得多疼。

    她听说太后和宜妃都来了,不由一愣,甚至连疼都顾不上了。

    看这架势,她这一时半会也生不了啊,她们怎的这会来了?

    方才安清可是听那接生嬷嬷说了,像她这种初产妇,从宫口开一指到十指全开,怎么的也要五六个时辰,这会才亥时,那估摸着算的话,怎么也要到明个早上了吧。

    那要是一直在外面等着得多熬人啊,况且,太后还这般年纪了。

    正殿内,小齐太医和麦冬出来回话。

    “启禀太后、宜妃娘娘和五贝勒,五福晋现下精神尚好,胎位也正常,宫口已开了二指,接生嬷嬷正在里面守着呢,暂时一切安好。“小齐太医回道。

    听到一切安好,屋内三人都不由松了口气。

    麦冬此时上前,冲着太后和宜妃行了一礼道:“太后娘娘,宜妃娘娘,我家主子让奴婢过来传话,她说她现下一切安好,距离生产估计还要等些时辰,实在不好劳烦你们在这等着,要不你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待她生了之后再让贝勒爷派人往翊坤宫和宁寿宫递个消息就成。”

    胤祺自也是这个意思,但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却被宜妃抢了个先,“本宫就不用了,我撑得住。”

    说罢,她又看向太后,也跟着劝了起来,“皇额娘,您年纪大了,可不能这么熬着,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在呢。”

    太后摆了摆手,“还是别折腾了,哀家回去了,心悬着自也是睡不着的,所幸不如在这里等着的踏实。”

    然后她看向麦冬,交代道:“进去告诉你们主子,哀家心里有数,若是真撑不住了,就在你们这院子里找个屋子歇下就成,让她在里面踏实生孩子便是,不用操心哀家。”

    安清听到麦冬转达的话后,也没再坚持,成吧,太后虽瞧着好说话,但向来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外面总归有胤祺和宜妃在,会顾念她老人家的。

    再者说,她这会还真有些顾不上了,这阵痛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以前常听人说,生孩子这事得一步步来,急不得,安清这把算是彻底体会到了,大概两个时辰后,她终于开始剧烈阵痛了。

    接生嬷嬷见状,忙上前安抚着,开始嘱咐她去自己的阵痛频率。

    安清这会疼的脑子里都开始麻木了,但她因顾念着太后和宜妃都在外面,怕她们担心就死活咬着牙硬撑着。

    但随着宫口开到五指之后,她便再也忍不住了,只能痛苦的喊了出来。

    正殿内,随着时间的流逝,胤祺本就越发心焦难耐了起来,随着产房内安清传来的那声惨叫,他整个人瞬间慌了起来,抬步就要往产房冲去。

    好在马祥一直在关注自家主子的情况,第一时间上前拦住了他。

    “主子,您别急啊,里面没人出来禀告,就说明一切安好,您这样冒然闯进去,里面的人若是慌了阵脚,那可就不好了啊。”

    宜妃这会也反应了过来,也忙上前劝道:“女子生产都是这般,马祥说的没错,先不说你闯进产房这合不合规矩,你进去本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误事罢了。”

    胤祺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他也不是不懂这些,几年前刘佳氏生产时,当时的阵仗她也是见过的,方才也只是他下意识的行为罢了。

    产房内再次传来安清的惨叫声,他已然坐不住了,虽说没再要往产房内冲,但却绕着正堂焦急地踱着步,时不时还要去产房外瞧一瞧。

    宜妃被胤祺绕地脑瓜子疼,好不容易才忍住没骂人。

    行吧,眼不见为净,她默默闭上了眼。

    太后坐在上首,把胤祺方才的反应均收在了眼底,心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先是有些错愕,随即慢慢收回了视线。

    安清不知自己究竟疼了多久,她觉得肚子这个孩子的叛逆都用在了最后这一步,不管她使多大的劲,他似是都不愿意出来一样。

    后来,她的脑子都疼麻木了,只能接生嬷嬷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于是,她就整整生了一个晚上,在第二日东边天际微微泛亮之际,产房内终于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啼哭声。

    “恭喜福晋,贺喜福晋,您生了位小阿哥。”

    是个小阿哥啊,安清迷迷糊糊想到,看来弘晖那孩子要失望了,不是妹妹,是个弟弟。

    接生嬷嬷将包好的孩子,递到了安清身侧,想让她看一眼。

    但安清这会实在是太累了,随便瞥了眼孩子,便昏睡了过去。

    而她在意识的最后一刻,唯一的念头就是,这孩子真是她的生的吗,怎么这么丑啊。

    安清这一觉感觉睡了一个世纪这么久,待她醒来时,人第一时间还有些迷糊,她下意识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是她在孕期内养成的习惯,但在下一秒,她突然懵住了。

    瘪了?

    安清猛地起身,但起到一半又跌了回去,下身传来的疼痛感,才突然让她意识回笼。

    嘶~对了,她的孩子已经生了下来,肚子自然也就瘪了。

    “主子,您醒了啊,可有哪里不舒服?”紫苏第一时间注意到床上的动静,

    安清轻摇了摇头,这一觉睡得是挺好的,除了下身还有些疼外,倒是没什么不适的。

    她稍稍动了下,只觉浑身清爽,昏睡前身上的黏腻感也早已不在,不用想都知道是在她睡过去有人替她收拾了。

    紫苏这才松了口气,虽然在主子熟睡期间,小齐太医和麦冬都替她诊了脉,说她身子并无大碍,就是生产时耗费了太多体力,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会瞧见主子安然无恙地醒来,她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动静,安清闻声望了过去,只见宜妃的身影出现了屋内。

    “额娘,您来了啊。”她笑着说道。

    宜妃走过来,好一顿上下打量,确保她无事后,才松了口气。

    “什么时候醒的,见过孩子没有?”

    安清摇了摇头,“还没呢,我这才刚醒,额娘您就来了,说起来,咱们还是心意相通呢。”

    宜妃嗔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遭了这么大罪,竟还有心情贫嘴。”

    她一听安清刚醒,忙吩咐人把一早准备好的吃食端进来,生孩子可是件极大消耗体力的事,听说她昏睡过去前只喝了几口参汤,这睡了这么久,不用想就知道饿坏了。

    安清这会确实是挺饿的,笑着回道:“还是额娘疼我啊。”

    宜妃虽早已经习惯了她的各种甜言蜜语,但还是忍不住笑骂道:“就你嘴甜。”

    安清嘿嘿一笑,“我才没有,那是额娘你对我好。”

    说罢,她似是想起什么,开口道:“额娘,您是不知道,我一开始生的时候也慌的不行,但听到您和皇玛嬷来了,我这心立马就踏实。”

    宜妃笑着给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随口说道:“慌什么啊,老五不是也在外面嘛。”

    安清摆了摆手,回道:“别提了,额娘您是没看见,爷比我还不淡定。”

    然后,她便把胤祺知道她要生了那会的表现,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通。

    宜妃听完,也颇为嫌弃道:“那他是挺没出息的。”

    安清一听宜妃这形容,顿时觉得不至于,忙又替胤祺往回拉了拉形象。

    没出息真不至于,但总归是没有她沉得住气就是了,啧~没想到她骨子里还有干大事的潜质啊。

    宜妃见她一脸臭屁的样子,简直没眼看,这丫头果真还是那德行,不夸夸自己浑身都难受。

    就在婆媳两人说笑之际,奶嬷嬷听说福晋醒了,第一时间抱着小阿哥从隔壁侧间过来了。

    “快来瞧瞧吧,咱们小阿哥生的可好了。”宜妃笑呵呵地从奶嬷嬷手里接过孩子。

    安清这会坐在床上,只能看到包着孩子的红色小花被,但听到宜妃这话,不由一愣。

    生的可好了?

    她怎么好像记得睡前瞧了一眼,这孩子貌似有点丑吧。

    难道是她当时太累了,眼花了?

    安清一想还真有可能,那会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再说了,她和胤祺长得都不差,从基因来看,他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啊。

    但就在她满心期待下,宜妃终于把孩子抱了过来,放在她身侧的位置。

    安清:“……”

    这叫生的好?

    她突然有些怀疑大美人婆婆的眼光了,还是说这就是隔代亲的滤镜?

    “怎么了啊?”宜妃看她那表情,不由觉得奇怪。

    安清看孩子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道:“额娘,有点丑啊。”

    宜妃懵了下,有点丑,什么有点丑?

    安清默默看向身侧的孩子,一切不言而喻。

    宜妃顺着她的目光看下去,待视线落在孙子身上时,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是说孩子有点丑?!

    宜妃突然哭笑不得了起来,“你这丫头,常言道,儿不嫌母丑,母亲又怎么可能……”

    安清抿了抿嘴,弱弱地辩解道:“常言是说,儿不嫌母丑,但没说母不可以嫌弃儿丑啊。”

    宜妃忍不住扶额,差点被她绕进去了,重点不是儿不嫌母丑,也不是母不嫌儿丑的事,是她的乖孙孙并不丑!!

    “额娘,这虽然是我亲儿子吧,但我真的没办法违心地夸他好看,你瞧瞧啊,这红彤彤的,像个猴似的。”安清实在没办法舍弃自己的审美,但她也不忘保证道:“但您放心啊,总归是我费了这么大劲生下来的,他长什么样我都还是爱他的。”

    说罢,她还很是慈爱地拍了拍小花被子,语重心长道:“儿子啊,还好咱们家有钱,不然就以你这长相,日后都不一定能找得到媳妇。”

    宜妃都被气笑了。

    还是旁边的奶嬷嬷出声说道:“福晋,刚生下来的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咱们小阿哥还算是好的呢,过几日长开了就好了。”

    安清诧异:“真的吗?”

    宜妃深吸了口气,“当然是真的了,老五生下来那会可还没这么好看呢,你瞧瞧他现在丑吗?!”

    安清如实回道:“不丑。”

    凭心而论,胤祺那长相不仅不丑,还已经能算到好看行列了。

    若真是如此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突然就放心了不少。

    不过,安清确实不知道这事,她之前也没见过刚出生的小孩子,她大嫂生乌日图的时候,恰好赶上秋收,等她带着部落的族人秋收完,回去的时候乌日图都快满月了。

    而多兰出生时,她那会都嫁到这紫禁城了,更是没机会瞧了。

    事实证明,确实像宜妃和那奶嬷嬷所说,这刚出生的孩子,那还真是一天一个样啊,这才短短几日的时间,原本红彤彤的小猴子慢慢开始褪红、消肿,原本白皙的皮肤显露了出来,五官也越来越好看。

    等到洗三之日时,他已然是完全变了个样子,再也不是安清口中那个丑儿子了。

    还真是挺神奇的一件事。

    安清对于自家儿子的变化还是相当满意的,不过,这孩子的性子果真如她所料那般,是个沉稳安静,除了饿了尿了拉了会哼哼两句外,安清这几日就没听他哭过。

    “主子,我把小主子抱出去吧,该让刘妈妈给小主子换衣裳了,待会还要送出去洗三呢。”紫苏说。

    安清轻点了点了,算算时辰,确实该准备了,今日要给孩子办洗三礼,也不知道外面现下如何了。

    新生儿出生第三日,要进行一场洗浴仪式,被称为‘洗三,又称洗三朝。

    这是新生儿脱离孕期残余,正式进入婴儿期的象征,此习俗在唐宋之时便已有,大清入关后,清宫中也开始沿用。

    首先,由钦天监根据孩子的生辰八字选择的吉时,由出生三天后,向南洗浴。

    在洗浴开始前,由旁边的嬷嬷先将槐叶、艾草煮过的水倒入盆中,然后趁热将家中长辈等人所送的贺礼金银钱物和鸡蛋、花生、红枣等一起投入水中,这一步被称为’添盆。

    添盆之后,就要由年长而受尊重的女性为婴儿洗身了,洗时还要一边以手搅水,一边口中念诵祝福词,这一步叫做‘搅盆’。

    安清也是在昨日才得知,太后竟主动提出要担任这个‘搅盆’的长辈,她当时便有些惊讶,要知道即便是太子的长子,都没这个待遇的啊。

    要说这天下谁是最受尊重的女人,那自然非太后莫属,且太后如今已快要到六十了,这个岁数在古代绝对算是高寿之人,由她担任这个‘搅盆’的长辈,也是对孩子最好的祝福。

    但想想又能理解,胤祺是由太后抚养长大的,她老人家也向来是明目张胆地偏心这个孙子,如今再明目张胆地偏心重孙,旁人倒也说不出什么。

    毕竟,不管是太子,还是其他阿哥,大家多多少少都习惯了。

    但有时候就是这样,习惯归习惯,亲眼瞧着还是忍不住泛酸。

    就比如这现下这洗三礼吧,他们兄弟谁还没个儿子,谁还没给儿子办过洗三礼,但又何时见过这场面啊。

    第100章 五福晋100

    要说今日哪里最热闹,自然是阿哥所内五贝勒的府邸处了,五贝勒近日喜得嫡子,今个恰好是小阿哥的洗三之日,据说康熙、太后亲临阿哥所,这宫里其他的人自然也都来捧场了。

    为了赶在康熙和太后之前,四妃早早便过来了,其他阿哥及太子等人也来的很早,胤祺负责招呼兄弟们,宜妃则在屋内招待着惠妃三人。

    至于太子妃和皇子福晋,则都坐在外间,因着安清这会在坐月子,倒是没法子出来招呼她们,按理说,大家都是妯娌,即便没人招呼,也不会让场子冷下来才是,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

    几人依次坐着,各自喝着茶,打眼瞧去,其他人仿佛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有大福晋显得最为拘束。

    如今这大福晋是大阿哥去年秋天那会新娶的继福晋张佳氏,张佳氏是总兵官张浩尚之女,而这总兵官属正二品高级武官。

    大阿哥娶继福晋大婚那日,安清当时因有孕在身并未去吃喜宴,宫中虽无明令,但不少人也是忌讳孕妇出现在婚宴上的,说是不吉利。

    她自己虽不认可这些,但总归也不会去给人家触这个霉头,毕竟,这不是上赶着结仇嘛,她没这么缺心眼。

    再之后,也就是过年那会了,安清又被太后特批了留在院里养胎,所以,就这么阴差阳错的,直到如今她都没有见过这位新的大福晋。

    但同在阿哥所住着,关于大阿哥院里的事倒也有些风声漏了出来,据说张佳氏进门后,和先大福晋留下的四女一子相处并不是很好。

    大阿哥那嫡子倒好还说,他现下也就是个不到三岁的小娃娃,闹不出什么事来,但先大福晋留下的那几个女儿,最大的如今都十一岁了,最小的那个也有七岁了,她们早已懂事,和母亲的感情自是深厚,对待这个取代了她们母亲位置的人,自是先天就带有敌意。

    呛几声嘴都是小事,冷嘲热讽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张佳氏身为继母地位本就尴尬,又不好一进门就责罚她们,不然一个苛待先头福晋的子女这一个罪名,就够她受的了。

    所以,这种情况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忍着。

    安清每每听说这些,也只能感慨一句继母难为啊,但对大阿哥在先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去世都不足一年的情况下,又转身另娶了继福晋张佳氏这事,心里也是唏嘘不已。

    四福晋坐在大福晋身侧,看大福晋这般局促,也知她这是不习惯,遂轻声与她交谈了几句,她这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洗三礼是在前院举办的,紫苏和奶嬷嬷把小阿哥收拾好后,看时候差不多了,便抱了过来。

    她们一进来,屋内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紫苏直接锁定了宜妃,然后示意奶嬷嬷把孩子抱了过去。

    宜妃第一时间便起身迎上前去,其他三妃也紧跟其后,因着这会的天还有些冷,孩子这一路被小被子裹得很严实,到了屋子里,倒是能给掀开了。

    “来,往碳炉那边走走,那边暖和。”宜妃出声道。

    奶嬷嬷自是听令行事,往旁边走了走,紫苏也上前,帮着那奶嬷嬷一起把包裹着严实的小被子揭开。

    四妃都围了过来,太子妃及皇子福晋们也纷纷走了过来。

    无疑,大家都想瞧瞧这位小阿哥,四福晋昨个才去瞧过安清,自是见过孩子的,这会倒是没挤过去凑热闹,她远远地站在了外围。

    其实,宜妃这会也挺期待的,自打出生那日后,她这几日都在忙着这洗三礼的事,便没来得及过去安清那瞧瞧。

    但凡生育过的人都知道,这刚出生的小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的,她还真挺好奇如今这孩子长成啥样了。

    待紫苏把小花被子掀开后,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就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

    小家伙这会是醒着的,突然看到这么些人,他也没哭,而是瞪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左看右看,奶呼呼的样子,甚是灵动。

    众人不由一愣,都没想到他如今是醒着的,而且醒着了竟然没哭,真是奇了啊。

    宜妃看清眼前的孩子,身子却不由一僵,她下意识地扶着旁边的桌子,才堪堪稳住身子。

    德妃就在宜妃身侧,自是最先注意到她的异样,待顺着她的目光再次看向那小花被中孩子的脸时,整个人也愣了。

    然后是惠妃和荣妃,她们像是商量好了一般,看了看宜妃,又看了看孩子,惊愕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除了紫苏和奶嬷嬷外,这屋里其他的人都是背着四妃站的,这会倒是没发现她们的反常。

    “小阿哥长得真好啊,又白又胖的,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三福晋出声感慨道。

    她虽和安清不太对付,但因着成婚多年一直都没有孩子,对小孩子天然就带着几分好感,大人间的事她自是不会迁怒到一个小孩子身上。

    特别是面前小家伙,脸色红润,精神头一看就很好,很是招人喜欢。

    太子妃眼底也闪过一丝暗淡之色,谁说不是啊,这孩子生的可真好。

    她有时候是真的不得不羡慕安清的好运气,这成婚两年多一直都未有身孕,谁知一朝有孕便顺利诞下了个这么康健的小阿哥,这种福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特别是在这宫中。

    而她显然就没这般好运气,和太子成亲多年了,也一直未给东宫诞下个嫡子,这也是她的一块心头病。

    在众人心思各异时,小家伙看了一圈后,视线恰好就和宜妃对上了,他并未像之前和其他人对视那般,很快移开。

    祖孙两人四目相对好一会,小家伙突然冲着她笑了一下。

    众人在一旁瞧着都觉得很神奇,但宜妃只觉得眼眶发热,德妃轻拍了拍她的胳膊,似是无声的安抚着什么。

    惠妃和荣妃也对着她投去了宽慰的眼神。

    太子妃她们就算是再迟钝也发现了异常,她们面面相觑,但都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太监的通传声,“皇上、太后驾到!”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忙转身就要出去迎驾,但他们还未来得及动作,康熙这边已经扶着太后走了起来。

    “给皇上/皇阿玛、皇额娘/皇玛嬷请安。”

    康熙和太后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免礼。

    他朝着屋内扫了一眼,目光落了不远处的那奶嬷嬷身上,“你,把孩子抱过来给朕和皇额娘瞧瞧。”

    奶嬷嬷自是不敢耽搁,忙小心翼翼地抱着小阿哥走了过去。

    康熙和太后看到孩子后,和四妃的反应几乎一样,都不由一愣。

    特别是太后,孩子刚生下来那会她是见到,但那时孩子还没褪肿,说实话分不太清长相,但这会显然已经能看出来了。

    她看了看孩子,又转头看向宜妃,轻声道:“这孩子,长得倒是像她玛嬷。”

    太后这话一落,众人下意识看了宜妃和孩子,别说,这眉眼还真是挺像的。

    康熙轻抬了抬手,示意让那奶嬷嬷把孩子递给他。

    紫苏在旁瞧着心惊胆战的,她一开始还以为康熙不会抱孩子,但是谁知他抱孩子的姿势却很是熟练。

    其他人却没这个担心,她们在宫里多年,自是知道太子是康熙亲手养大的,抱孩子对他来说还真不是难事。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奇怪,太子妃等人心下也疑惑了起来,她们总觉得应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事,若只因为这孩子和宜妃长得像,康熙他们也不该是这反应啊。

    毕竟,孩子和祖母长的像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果然,过了半晌,才听到康熙轻声道:“要说像,这孩子和小十一刚生下来那会倒是真的很像。”

    这话一出,太子妃几人终于反应过来时怎么回事了,怪不得方才宜妃她们是那个反应呢,原来症结出在这里。

    洗三的吉时很快要到了,众人都挪步到了正殿,康熙和太后坐在上首,然后是四妃,及太子太子妃等人。

    宫人这边一宣布吉时已到,便有官嬷嬷领着宫人们走起了洗三流程,在添盆环节时,官嬷嬷将之前众长辈赐赠的贺礼都倒进了盆中。

    然而,就在准备进入下一环节时,康熙却突然开了口,“等等!”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过来,只见康熙突然起身走到盆前,解下了随身系着的龙纹玉佩丢了进去。

    “行了,继续吧。”

    太子和众阿哥不由愣住了,这是为何?

    皇阿玛之前不是已经给过添盆之物了吗,就是盆里的那个玉扳指,方才在门外他们可都瞧见了,这会怎么的又添?

    而且,还是贴身的龙纹玉佩,这难免不让他们多想。

    相比于皇子们,方才在屋子里的众人这会却是猜出了些什么,太子妃低声在太子耳边说了什么,大福晋她们亦是如此。

    待听完后,太子和大阿哥等人立马也明白了康熙此举背后的深意。

    十一阿哥早夭,这龙纹玉佩,是康熙的贴身之物,他添到盆众,这是想要多给这个像十一弟的孩子添些福气之意。

    洗三礼继续进行着,奶嬷嬷很快把小阿哥抱了过来,太后也起身上前,进行‘搅盆’之礼,最后她接过官嬷嬷递过来的葱白,在小阿哥身上轻轻打三下,并念诵祝词:“一打聪明,二打伶俐、三打邪魔……”

    这场洗三礼办的很是热闹,但外面的热闹自是和安清这个坐月子的人无关,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时不时往窗外瞧一瞧。

    唉~这坐月子真是难熬啊,也不能出门,自能在屋子里窝着,主要是真无聊。

    “主子,我方才去拿暖房里瞧了瞧,草莓有不少都熟了,我能摘些吃吗?”翠柳眼巴巴地看着安清,像只大馋猫。

    安清好笑地瞪了她一眼,“去吧,多摘些,挑着红的摘,你主子我也要吃。”

    她那暖房里的草莓当初种的那会已经有些晚了,所以,她估摸着得到二月份才能大面积成熟,如今瞧着也差不多了,她生产前一日还进去瞧过,确实是可以吃的。

    前些日子已经零星的熟了一些,因着她肚子还揣着一个崽,麦冬和太医都拦着不让她乱吃东西,最后倒是都便宜了翠柳。

    这丫头也算变相的实现了要给她试毒的承诺吧。

    “主子,您能吃吗?”翠柳弱弱地问道。

    安清好不容易才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当然能吃了,那草莓本来就没毒,传教士亲口验证的,她之前还亲身试吃那老些,不到现在也没事嘛。

    “我这孩子也生了,太医和麦冬都不会说什么的,你就放心去摘吧,没事。”

    产妇月子里也是可以适量吃水果的,之前太医也说过。

    翠柳一想也是,太医是这么说过,至于这草莓有没有毒这点,她倒是没有怀疑,毕竟,她亲身尝试过,没有人比她更有说服力。

    在翠柳去摘草莓之际,紫苏和奶嬷嬷也抱着小阿哥回来了。

    谁知小家伙一进门就嚎了几嗓子,安清估摸着是饿了,于是递给了旁边的奶嬷嬷,让她抱下去喂奶。

    安清这会已经喝了回奶药了,皇家规矩,不允许亲自喂奶,但她自己其实也是乐意的,皇家的奶嬷嬷挑选流程本就严格,又有宜妃和太后双层把关,由她们轮流给小宝喂奶,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但说到底也是她不想遭这个罪,上辈子,她在网上就经常见到一些妈妈吐槽各种喂母乳时遭的罪,什么堵奶、乳腺炎等等,反正听着就挺疼的。

    而且凭心而论,真论忌口这一块,她还真不一定比奶嬷嬷做的好,毕竟,她是真的馋啊。

    奶嬷嬷下去后,紫苏突然凑到安清身边,开口道:“主子,我有件事要同您禀告。”

    安清见她这样子,不由一愣,“什么事?”

    难道是在前院洗三礼上发生了什么?

    紫苏也没隐瞒,把方才在前院的事都说了一遍,也包括添盆时康熙又额外添了枚龙纹玉佩的事。

    安清不由“啊”了一声,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你是说,小宝和十一阿哥小时候很像?”

    小宝是她给孩子起的小名,平时喊着也方便。

    紫苏重重地点了点头,“是。”

    安清眨了眨眼,她这几日是发现小宝眉眼间是和宜妃还挺像的,但她却从没往十一阿哥身上想。

    她也没见过小十一,只见过他的一张画像,还是十来岁的时候,他小时候长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安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到底有多像你知道吗?”

    紫苏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但看到皇上和宜妃娘娘她们的反应,应该是很像。”

    要不然他们当时也不是那种反应,还有惠妃德妃她们也是。

    胤祺在前院忙完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

    安清正在床上逗儿子玩呢,小家伙刚睡醒喝了顿奶,这会正是精神的时候。

    她拿着个小玩偶,在他头上晃来晃去,小家伙眼睛跟着转来转去,还一本正经的表情,瞧着可好玩了。

    胤祺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嘴角不由地笑出了个弧度。

    “前面都忙完了吗?”安清随口问道。

    胤祺轻点了点头,随即坐到了床沿上,回道:“都忙完了。”

    听到旁边的动静,小家伙直接转头看了过来,待看到来人是胤祺时,突然冲着他笑了下。

    安清‘嘿’了一声,“这个小没良心的,我逗他好半天了,他一个笑脸没有,这一见到笑的倒是欢。”

    提起这事她就恼火,这臭小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好像很喜欢胤祺这个阿玛,每次见到他好像都很开心的样子,还很喜欢被他抱着。

    对此,安清表示非常嫉妒,凭什么啊,这小崽子可是她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

    小家伙可能也感觉他额娘深深的怨念了,然后转过头,冲着他额娘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安清顿时乐了,还算这小崽子有点求生欲。

    不过,她看着自个儿子的笑脸,突然笑道:“呦,这就是无齿呀。”

    胤祺听到她的话,忍不住扶额道:“以后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他会学坏的。”

    安清笑的前俯后仰,“什么学坏啊,谐音梗懂不懂。”

    说罢,她指着儿子嘴,补充道:“无齿,无牙齿。”

    胤祺怔了下,也总算明白此‘无齿’非彼‘无耻’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两人在床上逗了一会儿子,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孩子觉多,小家伙很快便犯困了,安清轻拍了拍他的肚子,小家伙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也是她觉得很是神奇的地方,这孩子是来报恩的吧,饿了吃困了睡,平时也不闹人,岂不就是传说中的天使宝宝嘛。

    安清这会也突然想起了正事,她看了眼襁褓中的儿子,又抬头看向胤祺:“我听说,小宝长得像十一弟?”

    胤祺知道她这是知晓洗三时发生的事了,遂也没隐瞒,把自己知道都说了。

    其实,十一弟出生那会,他刚去上书房上学没多久,当时年纪也不大,对十一弟那会的样子确实没什么印象,所以,这几日他也没往这方面想。

    但在今日洗三礼之后,他便去找了张十一弟小时候的画像,看完之后才知道额娘他们为何会如此惊讶。

    “有多像?”安清好奇道。

    胤祺沉吟了片刻,回道:“七八分吧。”

    七八分的话,那确实是挺像的了。

    安清想了想,问道:“额娘她还好吧?”

    唉~小宝长得和他十一叔这么像,大美人婆婆看到不触景生情才怪。

    说罢,她轻点了点小家伙的额头,低声道:“臭小子,害你玛嬷伤心了吧。”

    胤祺却笑着摇了摇头,“不会,额娘就是刚开始有些惊讶,之后我瞧着她好像还好。”

    能有一个和十一弟如此相像的孩子,对他额娘而言,也算是一种欣慰吧。

    安清一想也是,但同时她又不由有些感慨,遗传还真是门玄学啊,她怎么也没想过自己能生个像十一弟一般的儿子,这隔代遗传也没这么隔代法吧。

    不过,她低头看向熟悉的小家伙,其实嘴巴和鼻子挺像胤祺的。

    安清仔细回想了一番,十一阿哥的嘴巴还好,鼻子确实和胤祺挺像,都是那种高挺的鼻梁,这点随了康熙。

    再加上他们叔侄两人的眉眼都酷似宜妃,若是从这里论的话,倒也说的通。

    至于哪里像她嘛,安清在小家伙脸上找了好一番,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得嘞,感觉这儿子白生了。

    “他皮肤白像你。”胤祺道。

    所以,也不算白生。

    安清心想也成吧,总归是还有一点遗传到的。

    就在她稍稍找到了心里安慰时,翠柳突然端着碟子草莓走了进来。

    “主子,草莓奴婢给你洗好了。”

    安清:“……”

    她都忘了,这丫头之前去摘草莓一直就没回来过,她就说这一天好像忘了什么呢,原来是这事啊。

    她看了看胤祺,又看了看眼神明显躲闪的翠柳,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是,这臭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合着她这草莓都摘了一天呀。

    还故意挑在胤祺在的时候,把草莓给她送过来,这摆明就是不想让她吃啊。

    翠柳心里也暗暗叫苦,这事真不怪她,她之前去暖房摘草莓时,恰好碰到了麦冬,被她警告一番后也不敢再送给自家主子送草莓进来了。

    毕竟,麦冬可说了,主子刚生产完身子虚弱,若是真吃出个好歹来,那届时可是要出大事的。

    好在今个一天主子都没想起这事,这不,她见贝勒爷过来了,才连忙把草莓端了进来,就是想着贝勒爷一定会阻止自家主子的。

    然而,让主仆两人意外的是,胤祺却没拦着她,而是从翠柳手中接过了碟子,递到了安清面前。

    安清一脸懵,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给我吃的?”

    胤祺轻点了点头,“太医说,要少吃些。”

    安清最初在那暖房种草莓时,他便去问过几个传教士,他们都说在他们的国家,这草莓就是一种水果。

    之前那暖房的草莓陆续熟了一些后,他让太医验了,自己也吃了些,此时已能确定并无大碍了。

    安清忙点头应了下来,直接捏起了一颗塞进嘴里,酸甜适度,果香浓郁,不愧是她亲手种出来的啊。

    罢了,少吃些就少吃些,总比没得吃的强。

    要不然她忙活了这么久,最后一个都吃不到嘴里的话,她真的会郁闷而死的。

    为了表达对胤祺的感谢,安清在碟子种挑了颗最大最红的,递到了他的嘴边,一脸讨好道:“你也吃,特别甜。”

    胤祺自是不会拒绝,顺着她的手咬住了那颗草莓,唇腹还在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指尖。

    他嘴角轻扬了扬,意有所指道:“嗯,是很甜。”

    谁知,安清只觉手指痒痒的,下意识搓了下,然后完全没当回事:“那是,不是我吹牛啊,我这人天生就有种地的天赋,从小不管种什么都比别人种的好。”

    她吹完牛了,还不忘念叨起了暖房里的草莓要如何安排,好东西自然要分享啊。

    “草莓这会差不多都熟了,这显然是不能久放,转头给皇玛嬷和额娘多送上一些吧,皇阿玛那里也少不了,还有……”

    胤祺:“……”

    他终于明白给瞎子抛媚眼是什么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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