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苏培盛领着两个奴才,来伺候四阿哥洗漱,趁着间隙,年若薇悄悄将苏培盛拽到一旁。


    “苏哥哥,四阿哥与皇贵妃究竟在什么时候开始交恶的,是不是从秋月被皇贵妃作为喉舌,专门在承乾宫与四阿哥之间传话开始的?”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确是这样。”苏培盛诧异看向年糕。


    “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对了,苏哥哥,适才秋月催着我去承乾宫还食盒,她催得紧,我现在必须去一趟。还有前些日子秋月送来装炭火的匣子,我恰好也一道送回去。”


    年若薇记得秋月曾经奉命送来一大匣子红萝炭,她当时还在心里腹诽,皇贵妃佛口蛇心,用装银丝炭的镀铜匣子装普通的红萝炭。


    如今想来,可能是秋月阳奉阴违的证据,可她没有切实证据,只能冒险去承乾宫验证真相。


    “去吧,爷这有我伺候呢。”


    苏培盛满眼狐疑盯着年糕离去的身影,不知道年糕忽然问这些做什么,难道是怀疑秋月做猫腻之事?


    苏培盛摇摇头,年糕还是太单纯傻气了些,秋月是皇贵妃娘娘的家生奴才。


    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皇贵妃的意思,她压根就不可能做出僭越之事。


    年若薇来到乾西四所的柴房里,将前些日子秋月送来的红萝炭,统统从镀铜匣子里倒进一旁的箩筐内。


    此时空木匣子里沾染着许多碎炭块,年若薇俯身从箩筐里,又捻起一块拇指大小的碎炭丢回匣子。


    她拎着匣子来到承乾宫,若她记得没错,今儿轮到秋月歇息,此时承乾宫在掌事的大宫女,是皇贵妃娘娘身边的心腹大宫女锦秋。


    果不其然,年若薇才靠近主殿,就看见锦秋端着食盒踏出,见锦秋要往小厨房走,年若薇赶忙凑上前去。


    “锦秋姑姑,前些日子皇贵妃特意命秋月姐姐送了炭火给四阿哥,这几日炭刚好用尽,奴婢就来归还装炭的匣子。”


    年若薇极其谨慎,并未说破秋月送来的是何种炭火,说话间,她故意打开了匣子。


    “奴婢把匣子都收拾好了,您让人放回柴房里即可。”


    “嗨哟,姑姑莫怪,方才奴婢有些着急,竟没仔细检查,没想到匣子里竟漏下些炭渣。”


    年若薇故意捻起那拇指大小的红萝炭,在锦秋面前晃过。


    “这炭...”锦秋目光随着年若薇手里的炭渣游移,但并没有旁的情绪。


    年若薇明知故问,茫然看向锦秋:“姑姑,这炭怎么了?”


    “没什么,碎炭留在匣子里无碍的,皇贵妃崇尚节俭最不喜浪费,回头我让人丢火炉里继续用,这炭若不够,回头我禀报娘娘多送些到乾西四所,你把匣子放在墙角那就先回吧。”


    “奴婢遵命。”年若薇一颗心揪紧,将手里的炭渣郑重放回木匣子里。


    她心底有些拿不准,锦秋素来是个沉稳狠厉的角色,她方才刻意偷眼观察锦秋的神色是否有异常,可压根就瞧不出她的喜怒来。


    她开始觉得是自己疑神疑鬼,红萝炭和银丝碳从外观看极为相似。


    原主刚入承乾宫时,就是专门负责炭火,有好几回都因认错红萝炭与银丝炭而挨骂受罚。


    锦秋越是淡定,年若薇心理就愈发没了底气,她心想说不定是秋月拿错了呢?又说不定皇贵妃本就是佛口蛇心,秋月只是帮凶?


    一定是她多心了!年若薇在心底自嘲一番,觉得自己就是疑神疑鬼,于是朝着锦秋福了福身,就心事重重离开了承乾宫。


    此时她思虑过重并未回头,倘若她转身,就能发现身后锦秋木然端着手里的铜盆不曾放下过,她一双眼睛愕然盯着墙角边的木匣子。


    等到年若薇彻底走远之后,锦秋匆忙放下手中铜盆,三步并两步来到镀铜匣子边,将匣子里的炭渣攥在手心里,径直入了内殿。


    时值隆冬,承乾宫主殿内燃着上好的银丝碳,乍暖如春。


    “咳咳咳咳.....”


    皇贵妃佟佳氏正斜斜倚在贵妃榻上,边哑着嗓子咳嗽,边心不在焉看书。


    锦秋俯身从炭盆边的镀铜匣子里,捻起一块娘娘常用的银丝碳,疾步走到皇贵妃面前。


    “娘娘,您快歇歇吧,看书伤身。”


    “咳咳...本宫这残破之身,岂还有再伤的余地?”佟佳氏用绣帕捂着嘴角痛苦咳嗽起来,扬手将染血的绣帕抛向一旁。


    “娘娘,奴婢有要命的事情需禀报。”


    “哦?到底什么事儿,能让你这小狐狸如此惊惶!”佟佳氏面色一凝,放下手里的书,在锦秋的搀扶下坐起身来。


    “娘娘,这是前些日子您让秋月那丫头送到乾西四所的银丝碳。”


    “这有何稀奇?”佟佳氏懒懒瞥向锦秋掌中炭渣,有气无力说道。


    “娘娘,这并非是银丝碳,而是红萝炭,银丝碳外观与红萝炭极相似,可银丝碳仔细瞧还泛着银丝流光,而这红萝炭取自青信木,细看色涩且光哑。”


    “不可能!”佟佳氏难以置信,夺过锦秋手里的炭渣端详许久,顿时哑然。


    她苍白的脸颊,在盛怒之下浮出妖冶病态的红,紧接着在急火攻心之下,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锦秋匆忙上前,将身型摇摇欲坠的娘娘搀扶到贵妃榻躺下。


    “去查!她是本宫的家生子,敢如此吃里扒外,背后定有人撺掇!咳咳咳...查!”


    “奴婢遵命!”


    .......


    临近晚膳之时,秋月抻了抻懒腰,睡眼惺忪来到小厨房里。


    小厨房已然准备好四阿哥的晚膳。


    秋月掀开食盒,觑了一眼食盒里烹饪精致的三菜一汤。


    “小六子,和你说过多少回了,皇贵妃娘娘特意交代过,四阿哥还是个孩子,不能吃过于饱腹和油腻,必须准备好克化的简餐。”


    “是是是,奴才知错,奴才这就去准备,秋月姐姐,那还是老样子吗?”


    “嗯,快些准备,别让四阿哥饿着。”


    掌管承乾宫小厨房的小六子点头哈腰满脸陪笑,将三个才蒸好的宣软馒头放在食盒内。


    馒头还散发着腾腾热气,紧接着小六子又端来一盏熬煮多时的血燕,一道放入食盒内。


    “姑姑莫气,都是奴才办事不力。”小六子乖巧地朝秋月手里塞了一块沉甸甸的银子。


    秋月将银子揣入袖中,又极为熟捻地伸手拿走一块摆好盘的金丝酥雀,这才趾高气昂提着食盒离开。


    小六子对于秋月的跋扈,一如既往地不敢怒,也不敢言,他愤恨望着秋月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翻了好几个白眼。


    秋月每次去给四阿哥送膳食之前,都要回自己屋里换衣衫。


    而承乾宫西边的暖阁,是她的并经之路,此时她换好衣衫,如往常那般闪身入了西暖阁。


    皇贵妃偶在暖阁里避寒小憩,暖阁里放着存盐的罐子,是皇贵妃为助眠理气血,用来泡脚的粗盐。


    秋月鬼鬼祟祟来到放粗盐的小矮几边盘腿坐下,她掀开食盒,将食盒里珍贵的血燕吃得干干净净。


    她又吃了两个热腾腾的精面馒头,这才意犹未尽,满眼嫌弃的将粗盐,洒在仅剩的那个馒头上。


    秋月绕到屏风后,用空碗取来半碗清水,照例在清水里泄愤似的拼命撒盐。


    做好一切之后,秋月盖好食盒,正准备开门离开,忽而听见身后传来砰一声巨响。


    她惊得匆忙转身,顿时吓得瘫坐在地。


    隔着满地碎裂成寸的玳瑁屏风,皇贵妃娘娘正端坐在绣墩之上。


    “娘...娘娘,您吓了奴婢一大跳,您什么时候来的。”秋月心里害怕极了,说话都有些大舌头,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皇贵妃的眼睛。


    “咳咳咳咳....锦秋....无论你用何种方法,务必让本宫....咳咳咳咳....听到真话。”


    “先...先将她给胤禛准备的好..好东西灌给她尝尝。”


    “娘娘饶命啊!奴婢也是为了您着想,那四阿哥是永和宫乌雅氏那贱婢的孩子。”


    “他又如何会真心与您亲近,奴婢也是看不惯他对您不忠不孝....啊...好疼,娘娘...”


    秋月满眼惊恐被两个大力太监按着跪在皇贵妃面前,此时她的下巴被人粗暴卸脱臼,只能无助张开。


    锦秋将秋月准备的馒头和盐水统统灌到她口中,秋月和她都是家生子,二人平日里私交甚笃。


    没成想她竟是个如此人面兽心的畜生,她此刻又气又恨,下手愈发狠戾。


    秋月被强塞了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之后,有气无力的干呕了许久。


    紧接着大力太监就剥光了她的衣衫,当着皇贵妃娘娘的面行褫衣之刑,才挨了三四下,秋月就扯着嗓子边哭边求饶。


    “娘娘....呜呜呜呜.....奴婢招,奴婢都招,是德妃,是乌雅氏!都是她指使奴婢离间您和四阿哥的关系,是她.....呜呜呜...”


    ......


    永和宫内,德妃乌雅氏正抱着小十四在小花园里遛弯消食,此时奴才来报,说承乾宫请她去说体己话。


    德妃刚想将小十四递给一旁的乳母嬷嬷,却被承乾宫的锦秋抢先一步,将小十四抱在了怀里。


    “皇贵妃娘娘也许久未见十四阿哥了,方才还特意叮嘱奴婢,务必将十四阿哥一并带过去瞧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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