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

    “……”

    章长叙对上了章长宁复杂的眼神, 沉默着,无法否认白纸黑字带来的事实。

    柏续还是很在意好友的感受,“长宁?”

    章长宁看向柏续, 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

    他感受到沙发上父母担忧的目光,却回避得不敢再看,“其实, 你们不用刻意瞒着我的, 我知道……”

    他哽住翻涌上来的酸涩, “我一直都知道, 我不是章家真正的孩子。”

    哪有什么所谓的双胞胎?

    他不过是极其幸运的一个孤儿。

    章渡和沈眠同时露出错愕,就连一向淡定的章长叙也怔住了,“你说什么?”

    柏续早已经得知了实情, 只好代替开口, “长宁对自己的身世一直留着记忆,知道章家这些年一直在秘密寻找孩子。”

    “……”

    “你们全家出于好心瞒着他, 所以他才假装自己一直不知道。”

    章渡深吸一口气,“你当时还那么小?你、你怎么……”

    章长宁脑海中又回想起了残留的画面, 垂落在两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拢成拳又松开。

    他尽量不在章家人面前展露出自己的难过和无措,继续笑着解释, “可能是因为福利院的日子太苦了, 才导致那段记忆才格外清楚。”

    “爸,妈,还有二哥……”

    章长宁的视线依次扫过这些面孔,“这些年, 我知道你们一直把我当成亲生儿子、亲弟弟看待, 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可我总是在想,那个真正丢失的孩子在哪里?他如果还活着, 是不是一直在吃苦?”

    章长宁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小偷,好运地占据了别人的父母、兄长、家庭和身份,可他也清晰地告诉自己——

    只要真正的章小少爷能够回来,他必定会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全部归还。

    “你们对我太好了,其实我比任何人都盼望着你们能够心愿得成,所以你们没必要瞒我的。”

    章长宁顿了顿,重新看向了柏续,“我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柏续。”

    章家人寻寻觅觅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居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柏续,你知道吗?我刚认识你那会儿,其实就觉得你和二哥总有种说不出的相似,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亲兄弟哪里会有不像的?”

    只有他,从小到大老是被人玩笑着说:“你和你爸妈、你和你两个哥哥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啊?”

    沈眠在柏续和章长宁的脸上来回切换目光,情绪复杂而酸涩。

    与她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

    章长宁是夫妇一手养大的孩子,哪怕不是亲生的,都已经疼在了骨子里、视如己出,而丢失再找回的柏续更是她的愧疚心结!

    这些年,她从未放弃过寻找的念头,和丈夫两人几乎跑遍了整个华国,甚至连海外都有涉足。

    亲子鉴定还未出结果前,她就打听到了柏续这些年在柏家的遭遇,而这份为人母的懊悔和心痛,在确认鉴定报告后就直接爆发了。

    如果柏续愿意,她会用余生来弥补这欠缺的二十多年。

    但沈眠知道凡事都是强求不来,她不敢奢望柏续认她这个母亲,只盼着对方能够平安顺利就好。

    章渡感知到妻子翻涌着的不安情绪,嗓音跟着发紧,“柏、柏续,当初月嫂吃里扒外联合人贩子一块,才让你流落在外这么些年。”

    从最开始策划的绑架要钱,到后面临时反悔、改为转手贩卖,就是因为中间发生了太多,才导致后期搜查更困难。

    “当然,这事是我们作为父母疏忽酿下的过错,我们家不求你能原谅,只是想知道你对小时候的事情还有印象吗?”

    听说,柏续是柏家在他七八岁那年才领养的,那更早之前呢?他过得是什么生活?

    “……”

    面对章渡小心翼翼地询问,柏续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和商延枭心知肚明地对望了一眼,心里尽是替原主感到惋惜。

    章家真正要找的那个孩子,从来就不是他!

    只是事到如今,他只能带着本该属于原主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商延枭对“柏续”的事还算了解一点儿,“他在三四岁之前是弃婴,被一位拾荒的老奶奶捡去、办理了领养。”

    章渡追问,“是在哪里?”

    柏续简略回答,“川市。”

    听见这话,章渡的眼色骤然亮了起来,“没错!警方说过,人贩子交代最后的贩卖地点就是川市!”

    只是,当年监控设备覆盖得还不完全,川市和帝京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因此孩子的线索才会变得越来越渺茫。

    商延枭分析,“估计是原先的‘买家’又出了什么事,就将他丢在了路边。”

    柏续只能拿原主仅剩的那点记忆来说,“阿嫲说她捡到我的时候,我的边上还有一个小箱子,里面是一些不值钱的奶嘴、破旧衣服,唯一看着料子不错的是块小方毯。”

    原主小时候只要双手抓住小毯子睡觉就不哭,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了七岁,直到那个毯子意外丢失。

    老人家不懂,但柏续现在想起来,应该是婴孩常用的安抚小毯。

    “……”

    柏续说着说着,又挖出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对了,那个毯子右下角标着Ning的英文字样。”

    话音刚落,在场章家人的面色又跟着变了变。

    “是了是了!”

    沈眠的眼里含着热泪,忍不住扭头去看章长叙,“长叙,你还记得吗?那小毯子的花色是你小时候亲自给弟弟挑的,字是奶奶缝的!”

    章长叙自然记得,但他的心思全然落在章长宁的身上。

    章长宁对上好友柏续投来的目光,两人像是同时想到了同一件事。

    章长宁问,“柏续,所以你的微信头像、工作室名称都是这个意思?”

    “……”

    面对好友的提问,柏续同样才真正地想明白,“嗯。”

    原主应该是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并且将那块安抚毯上的字母当成是自己唯一的身世线索,所以牢记在心里。

    捡到并领养原主的奶奶去世后,因为没有其他亲属愿意出面继续照顾——

    原主还是被有关部门介入、送回到了福利院,安抚毯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弄丢的,再过不久,他就被柏老先生带回到了柏家、成了名义上的柏小少爷。

    即便如此,原主还是牢记着“Ning”这个字样,并且成为了他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的微信昵称和头像。

    一年过去了,柏续没有擅自改动原主的微信,而是另外创建了一个新号去用。

    只是陶艺工作室偶尔有业务需要对接时,他才会继续沿用原主的名义、替他延续热爱的那份工作。

    在这连翻确认下,向来算得上沉稳的章渡也跟着激动起来,“错不了,都对上了。”

    不仅是最具权威的亲子鉴定对上了,就连当年的贴身物品也对上了!

    沈眠何尝不激动?她只是怕吓到两个孩子,才死死压制住自己真实情绪。

    沈眠不着痕迹地拢住丈夫的手腕,既是说给丈夫听的,也是说给柏续和章长宁听的。

    “老章,孩子们都大了,这件事对他们肯定也很唐突,我们听听他们的想法。”

    无论如何,他们夫妇俩还是得尊重两个孩子。

    章长宁想起以前在福利院的日子,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强烈的惶恐,可他看着病床的柏续,同样有着说不出的愧疚和歉意。

    他抿了抿唇,用上扬的弧度掩饰自己,“当然是件好事,我和柏续本来关系就好,如果他愿意回来的话,不是正好可以和我整天玩在一块?”

    “而且爸妈,你们知道的吧?我那投资入股的工作室,老板就是柏续!”

    “……”

    章长叙盯着眼前人的笑容,总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他顺着章长宁的目光看向柏续,冷静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柏续,这件事情还是得由你自己决定,无论如何,我们不会勉强你。”

    章渡接话,“对,当年是家里人的疏忽才导致了你这些年不安稳的生活,我们实在是很抱歉,但请你相信,我们一直想着能把你找回来。”

    “现在你有了自己的恋人、家庭。”

    章渡说到这儿,特意看了一眼商延枭,对方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信得过。

    “但我们还是想要竭尽全力地补偿这些年的亏欠,希望你能给我们家一个机会!”

    沈眠补充,“对,我、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

    “……”

    柏续没有急着回答。

    他看得出来章家一家人都是通情达理的性子,而原主曾经最深的念想也是想要回归这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庭。

    既然他代替对方生活在了这个世界,那就得代替对方把日子继续好好过下去。

    柏续想到这儿,下意识地看向了恋人。

    商延枭对上他无声询问的目光,默契示意,“我支持你的决定。”

    毕竟,商家三房和章家向来深交,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存在。

    他坚信,就算柏续认回了这对父母,章氏夫妇未来也做不出棒打鸳鸯的事情。

    柏续心里有了决断,“我知道当年的事情并非你们所愿,如果章家愿意认回我这个孩子,我自然也是愿意的。”

    章氏夫妇的眼色骤然一亮。

    柏续看向站在病床正对面的章长叙和章长宁,想起这俩深藏秘密的闷葫芦,一个算得上“拙劣”的念头油然而生。

    柏续话锋一转,“不过,我有唯一一个条件。”

    章渡说,“你说!无论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你。”

    柏续趁热打铁,但还是尽量挑温和的口吻来说,“这些年,长宁一直待在‘我’的位置上、以‘我’的名义和你们相处,现在我们俩都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商延枭顷刻意识到了恋人的真实念头,压了压自己的嘴角。

    “……”

    章长宁面色煞白,似乎是在等待着属于好友的身旁。

    章长叙关心则乱,下意识地就想要维护章长宁,“柏续,你……”

    “我话还没说完呢。”

    柏续干脆利落地打断,非得用自己的方式给他们送上一击猛药,“只要章家和长宁要解除领养关系,我就回去。”

    第102章 【第102章】

    “……”

    解除领养关系?

    章长宁只觉得脑袋轰得一下炸开, 压根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坐在沙发上的章氏夫妇同样愣了神。

    柏续这突如其来的要求让人始料未及。

    章长叙察觉到章长宁逐渐转为不安的神色,想也不想就否绝, “不行!”

    他看向柏续,“长宁他就算和我们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早就是章家不可或缺的一份子了。”

    柏续分明答应过他, 无论亲子鉴定的结果是怎么样的, 前提都是不希望伤害到章长宁, 现在怎么非得起这么一个头?

    沈眠也接了话, “是、是啊。”

    一个是养了多年的养子,一个是措施多年的亲生儿子,这叫他们怎么取舍呢?

    商延枭哪里听不出恋人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助攻?可惜,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当事人没能够立刻听明白。

    “章伯,沈姨, 阿续只是想让你们解除和长宁的领养关系,至于领养关系解除后, 一家人该怎么相处还是能怎么相处。”

    商延枭委婉提醒,了然的目光对准好友, “哪怕换种方式相处也可以。”

    “……”

    章长叙眼色微变。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 章长宁就开了口,“应、应该的,我愿意和章家解除领养关系。”

    “宁宁!”

    “小宁?”

    章家其他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章长宁胸口溢出满满当当的酸涩,却像是为了这一天早早做好了准备, “本来就是我占了柏续的位置, 我就应该还给他。”

    柏续见好友会错了意,眉心微蹙。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 又是为数不多可以帮着好友两人冲破障碍的机会,他只能充当“恶人”继续把这场戏演下去。

    “我不着急,你们商量着来吧。”

    柏续怕自己再说下去会露馅,连忙给恋人递了一道眼神。

    商延枭默契领意,“章伯,沈姨,阿续现在身体还没好全,每天午后都要休息上一阵,这会儿差不多到午睡点了。”

    “毕竟今天这事来得突然,要不,等阿续好全后再好好聊聊?”

    章渡和沈眠当然知道柏续前阵子的坠楼重伤,哪里还敢耽误孩子的修养?

    两人几乎是同时间起身,“对对对,你好好休息。”

    “是,你的身体最重要,有事情等以后再说。”

    这二十多年,他们家都等过来了,还等回了这个孩子,还怕以后没有时间吗?

    章长宁看着父母落在柏续脸上热切的目光,只觉得呼吸都凝固了。

    他没有嫉妒、没有恨意、没有不甘,唯有“得到再失去”的恐惧像个不断扩大的无底洞,一点一点地从脚底蔓延,几乎就快要将他吞噬。

    “……”

    章长宁在失态的边缘徘徊,努力保持着该有的礼貌,“柏续,你好好休息,我、我改天再来看你!”

    说罢,他就像只兔子逃窜出了病房。

    “宁宁!”

    章长叙想也不想地就追了出去。

    商延枭见怪不怪,“章伯伯、沈姨,我送送你们。”

    …

    柏续默默坐在病房里等了一会儿,就等到了恋人折返的身影。

    他问,“送到楼下了?看见长宁了吗?”

    “没,他们只让我送到电梯口,怕你这边需要我,就没让我继续送了。”

    商延枭走近,和往常一样坐回在床边。

    直到没了外人,他才发出真实感慨,“阿续,但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会是章家丢失的那个小儿子。”

    柏续哪里又能想到呢?

    他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开始反思,“延枭,你说我刚刚那剂猛药是不是下狠了?或许,我应该先和长宁商量好、至少给他提前吱个声。”

    现在这样,好像有点弄巧成拙了。

    商延枭却不以为然,“计划赶不上变化,何况,你如果不抓住这个时机、替他们寻个解除领养的理由,只怕后续再想提也难了。”

    还不如像刚刚这样顺理成章。

    柏续还是担心章长宁,“可我瞧他们两个,没一个能反应过来的。”

    商延枭微微一笑,“现在之所以反应不过来,一个是因为心系身世,另一个是因为心系对方。”

    等过了这阵冲击,早晚会明白柏续意欲何为。

    商延枭说,“不过,你要是着急当这个月老,我再帮你把他们喊回来?”

    两个闷葫芦,总有一个得先主动。

    柏续想起显然更难踏出这一步的好友,转换目标,“叫章医生吧。”

    虽然已经有了实质性的“血缘关系”,但他对着章长叙还是喊不出“二哥”。

    商延枭笑笑,“好的,小柏总。”

    柏续看见床头柜上洗尽但未吃的梨,用打着石膏的手笨拙又可爱地一戳,“你帮我削个皮,我想吃。”

    商延枭宠溺蹙眉,“啧,打着石膏呢,别乱动。”

    …

    不出三分钟,章长叙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病房。

    商延枭有些惊讶他的速度,“你这就回来了?”

    柏续追问,“找到长宁了吗?”

    章长叙摇了摇头,神色不算好看,“没有。”

    章长宁看着阳光开朗、遇到朋友有难事也会义不容辞地冲上去,可但凡是涉及到自身——

    章长宁遇到难事的第一反应永远像小猫、像小兔,稍不留神就蹿得没影。

    “我刚追出去,他就已经溜进了电梯。”

    等到再往楼下追时,对方就已经彻底不见了。

    离上班时间还有不到十分钟,章长叙下午还要面诊七八位挂号病人,如果可以,他是想要丢下工作去找章长宁。

    可身为医生的职责摆在这里,他不能。

    章长叙已经给章长宁打去了电话、发去了短信,就看对方迟点愿不愿意接通回拨了。

    柏续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抱歉,是我刚才欠考虑了。”

    哪怕章长宁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不代表他不需要时间去缓冲!

    “没,我回来不是要怪你的意思。”

    章长叙摇了摇头,迟疑,“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章家和长宁解除领养关系?”

    “其实解不解除领养关系,根本不会影响到你,不是吗?”

    商延枭代替柏续回答,“解除领养关系这事是不会影响到柏续,但会影响到你和长宁。”

    “……”

    柏续干脆不拐弯抹角了,“章医生,你从小就知道长宁的身世吧?你真的只是把他当成‘亲弟弟’看待?”

    章长叙埋在白大褂口袋里的双手拢紧,错愕,“什么?”

    “年前在滑雪场等待的间隙,长宁和我说,他觉得我和延枭对视之间的感情是爱,我那时候还嘴硬不承认。”

    柏续看向神色晦暗的章长叙,直言不讳,“我现在将他说的这句话按在你们的身上,你承不承认?”

    章长叙视线闪躲了一瞬。

    他怎么能承认?他怎么敢承认?

    哪怕没有血缘关系,章长宁始终是他名义上的弟弟!他以为自己将那种念头藏得很深,甚至做好了一辈子不宣之于口的准备!

    事到如今,面对商延枭和柏续两双洞察一切的眼,章长叙只觉得自己无处遁形,他深吸一口气,刚准备否认——

    柏续却继续进攻,“其实我和长宁之间的深入交流,远比你想象中得要多。”

    “我这人向来喜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今天非要提这么一茬,你猜是为什么?”

    “……”

    章长叙像是听明白了什么,眼底涌出一丝不可置信,却又极快隐藏。

    作为多年挚友,商延枭还算了解他,“长叙,我常常觉得你活得比我更克制,但有时候不妨随着自己的心走?”

    柏续认同恋人的观点,“反正我已经充当了一回‘恶人’,将机会明晃晃地丢在你们面前了,接下来就看你怎么想了。”

    章长叙还是没有接话,内心却是一派浪潮翻涌。

    ——滋滋滋!

    口袋里的手机闹钟响起最常规的震动。

    章长叙勉强稳住心神,找借口离开,“我下午还有班,先走了。”

    柏续没拦他,“好,我也会帮忙联系长宁的。”

    章长宁倒不是遇事寻死觅活的性子,估计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找地方躲起来悄悄消化了。

    章长叙深深地看了柏续一眼,“谢谢。”

    说完,他就转身快步离去。

    柏续听见病房的关门声,长舒一口气。

    他看向边上的商延枭,“你说他听进去了吗?”

    商延枭将最后一节雪梨皮艰难削了下来,“该做的、该说的,你这个月老都已经当到位了,剩下还是得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柏续动了动眉梢,“也是。”

    商延枭切下一小块雪梨,“说了这么久,渴不渴?吃一块?”

    柏续将雪梨块含咬进嘴里,顿时汁水肆溢,“嗯,还挺甜~”

    商延枭继续喂他,“多吃点?”

    柏续又咬了半口雪梨,含糊,“唔,你不吃啊?”

    商延枭盯着他沾着水光的唇,心思微动,趁机凑上前去亲了一口,“嗯,这样就行。”

    柏续扬唇,还能自由活动的右手直接就抓住了恋人的衣领,巧劲扯过吻了回来,“这样才行。”

    商延枭没忍住,重新深吻起来。

    唇齿纠缠,晃荡出熟悉的情动。

    牙关撬开的那一瞬间,柏续却忽然闷哼,差点咬到商延枭的舌头。

    “……”

    “嘶。”

    两人微微分离。

    商延枭气息有些不稳,“怎么了?”

    柏续对自己哭笑不得,“忘记左手打着石膏,不小心扯到了,疼。”

    第103章 【第103章】

    又是半个月过去。

    柏续除了右手上的石膏还需要固定, 其他地方的伤势都已经渐渐愈合了,在医生的同意下,终于办理了出院回家。

    “小心。”

    商延枭站在车门前, 轻松就将他“捞”到了怀中。

    柏续看见从车子上下来的谢奇和陈余飞,立刻不自在地冲着商延枭说,“你干什么?我自己能走!”

    柏续的腿上也有蹭伤和扭伤, 不过休养了一个多月, 已经没有大碍了。

    商延枭低声制止, “别乱动, 小心扯着手。”

    谢奇见怪不怪,和陈余飞当没事人一样装没看见。

    柏续还是坚持嘟囔,“商延枭, 你快放我下来, 待会儿让奶奶小姑她们看见了,我还要不要面子了!”

    他眼看着主屋大门打开, 越发催促,“快点的, 你扶着我就行。”

    商延枭拿他没办法,只能小心翼翼将他放下, “小心。”

    “嗯。”

    商老夫人一出门, 就看见了柏续红得有些不自然的脸,“可算出院回来了,小续这脸是怎么回事?还不到五月就热了吗?”

    柏续暗戳戳地瞥了一眼罪魁祸首。

    商延枭勾了勾唇,替他转移话题, “奶奶, 你不是说了让人做了很多好吃要给阿续补补?”

    商老夫人笑眯眯地接话,“早就做好了, 就等着你们了,快进来。”

    主屋的布局还是没有变动。

    商可舒和商确言正等候在小餐厅,后者听见门口的动静,操控着轮椅转过身,“哥,柏续。”

    面对自家弟弟的招呼,商延枭淡定点了点头。

    反倒是柏续关心地看向他被小毯子遮盖的双腿,“确言,你好点没?”

    自从柏续住院后,他就没在病房里看见过商确言,倒不是因为商确言冷血无情,而是因为集团堆积的事务实在太多。

    他刚刚上位,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应对。

    何况,医院里的事情有商延枭亲自盯着,其他人也不用太操心。

    经此一役,商确言的眉眼间更显成熟,他心里存着对柏续的感激,“没事,伤口已经结痂了,过段时间就能戴上假肢恢复如常,你没事就行。”

    那天在废弃工厂里,要不是商延枭和柏续“以二换一”的相护,哪里还会有他的今天?

    商可舒和商老夫人对视一眼,主动说,“行了,咱们一家人坐下吃饭吧!”

    “嗯。”

    商延枭带着柏续坐下。

    柏续随口问道,“其他人呢?”

    商可舒说,“大姐已经搬出去住了。”

    毕竟商祈顺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商可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家里众人,只能搬出了庄园。

    面对她的选择,商老夫人没有阻拦。

    商确言补充,“集团在沪圈一直有分部和业务,二房主动领了那边的差事。”

    商运、方裕华以及商颂鸣上周刚刚过去,估计没个一两年回不来,至于年纪最小的商乐尔,重新回到了国外继续她的学业。

    以往这么大一家子人,最终还是散得七零八落。

    商老夫人内心不免唏嘘,但她环顾着桌上剩下的四个孩子,又觉得无比庆幸。

    “好了,吃饭吧,无论家里还剩多少人,平平安安才是最好的。”

    “妈说得对。”

    商可舒拢了拢商老夫人的手腕,转移话题,“要不,我们简单喝一杯?就当是庆祝柏续出院?”

    商延枭想也不想就说,“阿续现在不能喝酒。”

    柏续立刻反驳,“我可以!”

    商延枭看向又开始“放肆”的恋人,“可以?”

    柏续的底气没由来地散了一大半,“……稍微喝一点点。”

    他嘟囔,“这都一个多月了天天饮食清淡、喝汤、热水、吃药,我嘴巴都淡了。”

    商可舒特别理解他,积极响应,“就是,这伤都快好全了,喝点有什么关系?小姑陪你喝。”

    商老夫人看向小女儿,“你这当姑姑的,可别闹腾。”

    商可舒和柏续对上视线,退而求其次,“喝点果酒?没多少度数的。”

    她看了一眼商老夫人,像是特意说给商延枭听的,“你们奶奶还在这里坐着呢,不玩劝酒那一套,少喝点意思意思就行了。”

    柏续和她一唱一和,“小姑,说得对。”

    商确言笑了笑,难得也向着柏续,“哥,你就松松口吧,当着你面喝,总比背着你喝要好。”

    “……”

    商延枭无奈,“不准贪杯。”

    柏续眉梢挑了挑,信誓旦旦,“不会,我心里有数。”

    商老夫人见此,干脆由着孩子们的想法,让佣人去拿了几种口味的果酒。

    商可舒看向柏续,转而又提及另外一件事,“我听说,章家那边找你们了?”

    “……”

    柏续愣了愣,“小姑,你怎么知道的?”

    商老夫人解释,“章家老夫人和我关系不错,前两天特意来找我说了这事,她上了年纪,怕贸然出现在医院会让你不自在。”

    所以,老人家才拐着弯地向商老夫人打听柏续的情况,当然,是没有恶意的。

    商老夫人同样没想到事情会巧成这样,“章家当年丢了孩子,我跟着揪过一阵子的心。”

    “话说起来,如果你当年没丢,那就早早和延枭他们两兄弟认识了。”

    柏续没办法解释过多,只能顺着说,“缘分天注定,我现在和延枭认识也不晚,何况,章家多了一个长宁,不是挺好的?”

    “小宁那孩子自然是好的。”

    章老夫人顿了顿,又想起另外一件不明白的事,“可我听章老夫人说,你执意要小宁和章家解除关系?”

    “……”

    商确言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眉心微蹙,“为什么?”

    商延枭代替恋人说,“阿续没有恶意,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方便说,但哪怕长宁和章家解除领养关系,也不代表他就不是章家的一份子了。”

    商确言若有所思,没接话。

    佣人将酒送了上来,打断了这个话题的再延续。

    商可舒自然是相信两位小辈的,“妈,这种事情就让孩子们自个儿操心去吧。”

    商老夫人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点了点头,“嗯。”

    日子总要向前看、而人也总要往前走,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最终都会等到有结果的那一天。

    一顿饭慢悠悠地吃下来,总算彻底冲散了家里余下的阴霾。

    临近八点,商延枭才主动起身,“奶奶,小姑,我就想带着阿续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商老夫人点头,“好。”

    柏续借着商延枭的搀扶起身,礼貌地和商老夫人道了声晚安。

    这都走到门口了,他才发现商确言没有跟上来,“确言,你不回去吗?”

    商确言解释,“我从别墅搬到主屋了,方便和小姑一块儿照顾奶奶。”

    主要是担心商老爷子去世后,老夫人一个人住在偌大的主屋会不适应。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长,“以后别墅就你们两人住着吧,我就不打扰你和我哥了。”

    “……”

    柏续脑海中莫名晃过一些不该有的画面,别开视线。

    商延枭像是感知到了恋人的想法,暗笑着没拒绝,“嗯,那我们先走了。”

    “好。”

    两人坐着接驳车返回别墅,进门后才发现谢奇一直坐在沙发上等着,还没有回屋休息。

    谢奇放下平板,第一时间起身迎接,“三少,你们回来啦?”

    “嗯。”

    商延枭问,“怎么不回屋休息?等我们有事?”

    谢奇直接切入话题, “小柏总,刚才宁小少爷来过了。”

    柏续一惊,“来找我?”

    “嗯,我说你在主屋吃饭,还想着领他过去,但是他拒绝了。”

    谢奇将手里的一封信径直递到了柏续的面前,“他让我把这封信转交给你。”

    柏续接过白色信封,“知道了。”

    谢奇很有眼力劲,“那我先回房间了。”

    “好。”

    谢奇刚一转身离开,柏续就在商延枭的注视下打开了这白色信封——

    里面是一张手写信,字迹特别秀丽,除此之外还掉出一张意外之外的银行卡。

    “……”

    柏续眼里显露诧异,迅速翻看完了章长宁的手写信。

    商延枭安静地站在陪伴,他耐心等了一会儿才问,“长宁说什么了?”

    柏续眉头锁着,“长宁说,这卡里的积蓄是章家众人和亲戚这些年给他的零花钱和压岁钱,还有他自己的奖学金和办展赚来的一点费用。”

    章长宁从小就知道自己是顶替了“章小少爷”的身份,才能拥有这般安稳幸福的好日子。

    可他心里记着自己的来处,哪怕“任性”也有个度——

    虽然他表面看上去像是个骄纵的富家小少爷,实际上不该花的钱是一分没有多花,但上学时候该拿的奖学金,却也一分没有少拿。

    如今,攒下的钱都被他大差不差放在了同一张卡里,转交给了真正该得到他的柏续。

    “长宁在信里还说,他已经和章家解除了名义上的领养关系,如果我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回去。”

    商延枭大概知道章长宁的性子,“他人呢?”

    柏续摇了摇头,“说是要出去‘散散心’,让我们不要找他。”

    估计不止是瞒了他们,同样是瞒了章家其他人。

    柏续只觉得手里的银行卡变得格外重,“这钱我不会要的,但我担心长宁,他会不会……”

    商延枭眉心微蹙,“我迟点给长叙打个电话,该是他们两人解决的事情,我们掺和太多反倒不好。”

    “而且,据我对长叙的了解,他那天已经把你的话听进去了,心里肯定有了想法和主意。”

    章长叙向来行动大于口头言说。

    但凡他还将章长宁当成“亲弟弟”看待,哪怕章家夫妇和章长宁再坚持,那他也会想方设法阻止领养关系的解除。

    “说不定,他们两人之间已经发生了点什么,或者已经沟通过了,只是我们自己不知道。”

    柏续还是有点迟疑,“那就让他们自己解决?”

    商延枭颔首,“你这个月老当得已经仁至义尽了,感情上的事情,他们自己想不通,我们又怎么强求?”

    柏续叹了口气,“也是,等下次见了面,我再把这张卡还给长宁。”

    “嗯。”

    商延枭习惯性地摩挲了一下恋人颈后的小痣,“累不累?”

    “还好,但是我想泡个澡。”柏续看着自己还打着石膏的右手,“不让它沾到水就可以了。”

    商延枭点头,“嗯,先上楼放水,待会儿我帮你。”

    …

    浴室里水汽弥漫。

    柏续小心翼翼地靠进了浴缸,任由温度舒适的热水包裹了全身,这才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真好~就这一下子,感觉人都活过来。”

    虽然医院的高级病房里有卫生间,但总归不像在家里这么方便。

    商延枭赤/裸着上半身,坐在浴缸边上陪他。

    柏续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心情好得不像话。他余光扫了两眼商延枭,玩心大起地朝他泼了几下水。

    热水沾湿了商延枭的下/身/裤/子,“小柏总,好玩?都单只手了还不老实?”

    柏续哼哼,“湿了就一块进来泡着呗,反正着浴缸够大。”

    商延枭眸底晃出一丝微光,干脆利落地听从恋人的吩咐,他绕到柏续的身后坐拥,却还是仔细谨慎着对方的右手。

    “小心,别乱动,我替你擦沐浴露。”

    “……”

    柏续转头和他对视,笑了笑,“那你可得好好涂了,别乱来。”

    商延枭溢出一声轻笑,吻了吻他的耳畔,“谁乱来了?恶人先告状?”

    柏续哼哼,坦诚,“没啊,我怕我定力不行,不可以吗?”

    商延枭没回答,只是用吻回应了他。

    水雾蕴荡,呼吸间纠缠出了极致的爱意。

    浴缸里的热水往外溢了又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柏续急促的呼吸才随着水面一块缓了下来。

    他浑身的皮肤透着绯红,眼角也沾着湿润的红意,“……你不要?”

    商延枭从浴缸里伸出自己的手,扣住他的下巴又吻了吻,克制地哑着嗓音,“小柏总右手还没好,今晚就不麻烦你了。”

    柏续闷哼一声,却没打算就此结束。

    他似有若无地吻了吻恋人性感的喉结,“……延枭。”

    商延枭呼吸一沉,“嗯?”

    柏续转身和他面对面,勾人示意,“你坐在浴缸台上去,我帮你。”

    第104章 【第104章】

    半个月后, 医院。

    沉重而厚实的石膏一经卸下,柏续觉得整个右手都显得轻飘飘的,反倒有些意外不适应。

    医生说, “慢点转动试试?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柏续小心翼翼地转动着自己的右手,余光却瞥见了身旁一脸紧张的商延枭。

    “阿续?怎么样?还疼吗?”

    “……”

    柏续笑着摇了摇头,“不疼了, 就是不太习惯, 感觉两只手粗细都不一样了。”

    医护人员一边在处理他拆卸下来的石膏用具, 一边解释, “这很正常,毕竟这手固定着两三个月不用力气,后期要慢慢练习抓握。”

    “不过, 这骨头才刚接住愈合, 切记一开始不能过度,避免二次伤害。”

    “那药还是要定时吃, 多补充钙和蛋白质。”

    医生细细交代着常规护理办法,柏续知道商延枭会替他仔细着这些日常方面, 干脆原地坐着放空,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

    “好了, 没什么事情你们就可以先回去了, 过段时间再来拍个片子,复查一下骨头情况。”

    “好的,谢谢医生。”

    柏续从椅子上起来,商延枭还是习惯性地扶了他一下。

    两人并肩走出医院大楼, 柏续抬起右手在恋人的面前调皮地抓了抓空气。

    “三少, 现在可以放心了?医生说了骨头愈合得很好,问题不大。”

    商延枭无奈阻止他, “小祖宗,你可消停点,还嫌这两个月我不够提心吊胆的?”

    柏续哼笑,“瞧把你紧张的。”

    两人回到露天停车场,坐在车内的陈余飞一瞧见他们两人,立刻下车迎接。

    柏续见已经处理完了自己的事,对着商延枭说,“行了,你赶紧回集团吧,可别因为我耽误了正事。”

    虽然商氏集团在商确言的带领下重新步入了正轨,但这不代表商延枭这位副董就能什么都不做。

    商延枭下意识地接话,“都这个点了……”

    柏续赶紧阻止,“不到两点,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不爱往集团跑了?”

    天天借着照顾他的名义,在家里赖到日上三竿,还连着好几天在家里用电脑办公,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他的身边。

    “……”

    商延枭眉眼间掠过一丝少有的心虚,只好应下,“咳,车子留给你们,让余飞送你回去,我打车去公司。”

    他们是坐一辆车出来,原本就盘算着一块回家,但现在集团和庄园在两个方向,怎么想都是不方便的。

    柏续不以为然,“急什么?先送你去集团。”

    他拢住商延枭温热的手腕,还不忘对着陈余飞调侃,“走吧,先送你们家三少去‘上学’,可不能再逃学了。”

    陈余飞忍笑应下,“是。”

    商延枭面对恋人的揶揄,宠溺地捏了捏他的后颈,“还敢笑话我?”

    “没,哪里敢笑话三少啊~”

    ……

    车子开出了中心医院。

    柏续看见医院门口的招牌大字,突然想起了一人,“对了,商祈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这段时间他专心养病,几乎没怎么听过商祈顺的最新消息,只知道他昏迷了大半个月还是顽强转醒了。

    前排的陈余飞从谢奇口中得到过消息,“还在侦查羁押阶段,听说月底会被移交到帝京第三监狱。”

    “律师那边得到的消息是,最快要到下月中旬才能进入第一轮庭审。”

    商延枭颔首,显然也知道这事。

    柏续追问,“他现在人呢?还在医院?”

    “嗯,他伤得重,能在月底移交到第三监狱都已经算快了。”

    “大概会怎么判刑?”

    商延枭说了个大概,“商祈顺身上牵涉的案子太多了,肖律说,依法数罪并罚的话大概率逃不过死刑,但有缓刑执行的可能。”

    柏续闻言,眸底掠出一丝暗芒,“死缓?”

    商延枭语气微沉,“具体结果还是得等法律判定,不过,以商祈顺现在的情况,死刑是他该尝到的后果,死缓也不一定就好过。”

    往“好处”说,即便在两年的缓期执行期间,他改过自新立了大功,但之后要面临仍是无期徒刑或者长达二十五年的有期徒刑。

    哪怕不死,这辈子残手残腿待在监狱里,哪里还能有什么盼头?

    商延枭想到这儿,心里的仇恨才算淡了些。

    他及时止住这个话题,“好了,不聊他了,你待会儿回去好好休息,等我晚上回去有东西要送给你。”

    柏续眸光一亮,“送我礼物?”

    商延枭对上他眼里的惊讶和期待,神色缓和,“嗯。”

    …

    二十分钟后,商延枭在集团下了车。

    陈余飞看着稳坐在后排的柏续,“小柏先生,我们现在就回庄园?”

    “不。”

    柏续确认商延枭的身影已经进了集团大楼,“回医院,我联系一下肖律师,待会儿在医院碰面。”

    “……”

    陈余飞怔然,很快就明白过来,“你想去看商祈顺?”

    柏续没有否认,挑了挑眉梢,“这不两个多月没见到了?我总得看看这个人渣,现在到底活得有多狼狈。”

    商祈顺这人可是差点害得他丢了性命,柏续可没有大发慈悲到既往不咎。

    法律有法律的判定准则,而他同样有自己的行事作风。

    虽然商祈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是他心里积攒的这口恶气一定要出!

    …

    一个小时后。

    肖律师的身影出现在了医院大楼。

    柏续和他打了声照面,“肖律师,麻烦你还要抽时间来一趟。”

    肖律师知道柏续的身份,说话很客气,“柏先生客气了,这是我的工作职责,应该的。”

    警方在对嫌疑犯侦查羁押期间,只有亲属以专属律师能够会见。

    肖律师提了提自己准备齐全的公文包,示意,“柏先生,商祈顺因为情况特殊,他的病房被警方单独划分在十七楼。”

    “我来时已经申请过了,我现在带你上去?”

    “好。”

    两人乘坐电梯上了住院部的十七楼。

    肖律师带着柏续径直走到了走廊最尽头的加护病房,或许是为了方便二十四小时监测商祈顺的动态——

    病房内外是由一面巨大的钢化玻璃墙隔开,从外就能够将病房内部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负责看守的警员就守在外面走廊的椅子上,他看见肖律师这张熟面孔,“肖律,这位是?”

    “宋警官,这位是柏先生。”

    肖律师将对应的审批文件拿了出来,“他不进去,就是委托我和嫌疑人转接几句话,可以吗?”

    宋警官仔细核对来一下肖律的从业证件和审批文件,这才放行,“进吧,无关人员只能站在外面等,不准和嫌疑人有直接接触。”

    话虽然如此,但这扇玻璃门窗还是方便了“见面”。

    柏续微微一笑,礼貌遵守,“好的。”

    肖律师推门而入。

    不算宽敞的病房里弥漫着一股夹杂的消毒水和药液的味道,很难闻,商祈顺躺在床上合着眼,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短短两个月,他的脸颊已经瘦到凹陷了,皮肤也呈现出病态的蜡黄色。

    裸露在外的右手插着巨粗的针管,原本算得上修长的手指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个个结疤后的难堪“肉球”。

    肖律师的脚步声惊醒了浅眠的商祈顺,他像是骤然从梦中惊醒,“谁!”

    病恹恹的语气,已然没了半点生机。

    他的瞳孔慢慢聚焦,对上肖律师这张脸,“你……”

    肖律师没有接话,而是暗示着将眼光投向了两步远的玻璃墙外。

    商祈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在触及柏续的那一瞬间,原本发黄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

    柏续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故意至极地扬起了一个轻视的笑容,甚至还抬起自己的右手,修长白皙的指尖缓慢转动着——

    打了个“招呼”。

    哪怕一句话不说,却也逼得商祈顺顷刻间发了狂。

    凭什么!

    凭什么同样是从高处坠下,柏续还能毫发无伤的站在他面前?而他只能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商祈顺残存的自尊心像是受到了暴击,他双手夹着掀开被子,下意识地想要冲到玻璃墙前,恨不得穿过玻璃墙杀了上门挑衅的柏续。

    只可惜,商祈顺忘记了自己如今的身体情况。

    ——哐!

    随着一声巨响,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落下床,手臂上的针头牵扯这脱落,下身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更是传来撕扯的剧痛。

    再也没了手指的双掌,以及空落落的裤子,无一不在提示着:

    他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残废。

    “……”

    商祈顺的脸色煞白,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盯着玻璃墙外依旧充斥着笑意的柏续,活像是见到了什么厉鬼,恐惧又不敢面对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不,不!”

    “这不是我……我不是这样的!”

    “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不准看!不准看我!”

    肖律师面对他的撕心裂肺,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可怜。

    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自然了解商祈顺犯下的罪行,对方会有这个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根本不值得旁人一丝一毫的同情!

    肖律师和外面的柏续对了一道视线,这才走近了商祈顺。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瘫倒在地上、无力爬起的商祈顺,用彼此才能听到的音量转告,“柏先生让我告诉你——”

    ——商祈顺,你现在所受到的痛苦只是个开始!你害得延枭没了父母、害得确言终生残疾,总该轮到你尝尝这种痛不欲生的滋味。

    ——死刑对你来说太容易了,你这条贱命就该留着,好好留在那冰冷无情的监狱里!

    ——对了,有空不妨多回忆回忆曾经拥有过的一切,只有这样,你才会更认清现实有多残酷!

    ——你这种人不配后悔、不配改过自新,就该自我折磨到生命尽头!

    “……”

    商祈顺听着宛如恶魔的低语,本就猩红的眼眶猛地掉出了眼泪,只可惜,这滴鳄鱼的眼泪换不了任何人的同情。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后,自己还是那个受人追捧、拥有一切的商氏大少爷!

    可惜这辈子,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病房的门又一次合上,肖律师快步走了出来,又和礼貌地和看守的警员打了声招呼。

    柏续看着病房里狼狈而无力起身的商祈顺,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肖律师连忙跟上,“柏先生,你让我转告的话都已经带到了,可你确定这样刺激商祈顺,不会出现问题?”

    “不会。”

    商祈顺这种人骨子里最是卑贱执拗。

    他在高处时,那些所谓的“自尊自傲”可以充当他的底气;他在深渊时,就注定成为他苟延残喘的唯一理由。

    身为“敌人”的他们都还没死,商祈顺又怎么会甘心死去呢?他舍不得死,就只能面对比死亡更残酷的现实。

    “你别看他现在后悔流了几滴眼泪,但凡给他判了死缓,只怕他在牢里又会恨不得将我和延枭他们诅咒上千次万次。”

    “……”

    肖律师从事这个行业,深知人心的可怕。

    柏续进入电梯,忽地想起一件事,“肖律,我听说商祈顺日后会被移交到第三监狱?”

    肖律师点头,“目前看来是这样。”

    柏续眸底晃出一丝残留的冷光,“那好,麻烦你再去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

    “我记得商祈顺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吴承望也被关押在了第三监狱?你抽空替我去一趟,把他兄长即将入狱的‘好消息’告诉他。”

    “……”

    肖律师的团队是专门为商事集团服务的,而他本人也看得清,瞬间明白了柏续话里的意思。

    吴承望从小就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这些年还要听从父亲的安排、帮着商祈顺做事,甚至代替对方入狱。

    不用多想,就知道吴承望恨透了商祈顺!

    这两兄弟要是在弱肉强食的监狱里碰上,肯定暗中还会有“精彩好戏”发生!

    只怕未来等待着商祈顺的是另一层地狱,而这一切恶果都是他应得的!

    第105章 【第105章】

    商延枭回到别墅的时候, 屋内已经溢满了饭菜的香气。

    柏续坐在餐桌前,笑盈盈地同他打着招呼,“回来了?快来吃饭, 饿不饿?”

    商延枭看着餐桌上精致的四菜一汤,“你做的?”

    柏续诚实,“怎么可能?庄嫂做的, 我那点做菜水平, 我怕你看见了就吃不下。”

    说着, 他还往商延枭的身上扫荡了两眼。

    商延枭察觉出恋人暗戳戳观察的小眼神, 却假装没看见,他笑了笑,绕到最近的洗手台去洗手。

    柏续听着水流声, 眉心泛起嘀咕:

    奇了怪了, 说好的礼物呢?怎么空着手就回来了?

    商延枭抽起两张纸巾擦手,又绕回到餐桌前, “你今天下午还返回医院去找商祈顺了?”

    “……”

    柏续转动了一下筷子,无奈, “陈余飞又和你偷偷打小报告了?”

    商延枭也拿起汤勺,“肖律先和我说的。”

    柏续哼哼, “怎么我身边都是你的人了?”

    商延枭将新盛好的一碗汤递给了他, “他们没有恶意,只是怕你再出危险。”

    “我知道。”

    柏续倒没有在这种小事上计较,主动解释起来,“我就是想看看商祈顺如今落得个什么下场, 不过看到他之后, 我也只是觉得活该。”

    活该商祈顺把自己作成如今这副模样。

    商延枭对他亦是深恶痛绝,“听说, 商祈顺醒后发现自己的腿又没了,情绪崩溃到医闹,后面还是强行打了镇定剂才平静下来。”

    柏续嗤笑,“这人疯起来只敢去祸害别人,还舍不得自己去死。”

    “越是他这样的人,越是能苟延残喘地活着。”商延枭分析,“你今天好好地站着去见他,只怕才是往他的心里捅刀子。”

    柏续听见商延枭和自己极其相似的想法,笑了笑,“嗯,想到一块去了。”

    一个已经断送了前途的人,不值得他们惦记。

    商延枭终止这个话题,“好了,多吃点。”

    柏续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利用眼神追问,“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商延枭瞧见他那压不住的好奇心,揣着明白装糊涂,“有吗?”

    “没有吗?”

    柏续咬了咬筷子尖,眉梢一挑,“那就当没有吧。”

    …

    两人垫饱了肚子,柏续执意开了一支香槟。

    商延枭见劝服不得,只能纵着陪他喝了大半瓶。

    柏续喝了个尽兴,这才有了上楼休息的打算。

    “好了,上楼吧。”

    商延枭应了声,牵着他往二楼的主卧走,哪知两人才刚进入房间,原本还乖乖任牵的柏续突然变了调性——

    他拽住商延枭的手臂转身,然后用尽将其控在了门板上。

    “砰!咔!”

    耳边响起关门上锁的声音,眼前对着恋人近乎挑衅的视线。

    商延枭垂眸轻笑,饶有兴致地盯着柏续此刻的模样,“小柏总,有何指教?”

    自从两人确认关系后,柏续已经很少用这种眼神打量过他了,这会儿突然又换上了这副姿态,没由来地叫商延枭想起了两人最开始认识的时候——

    他那时候“装昏迷”被柏续发现,两人为了争夺谈话的主控权,说话间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攻占彼此。

    闹到最后,对方甚至还拿着尖锐刀片抵住他的脖颈,想想还真够野的。

    柏续察觉出商延枭暗笑的神色,用力扯了扯他的领带,“还笑?”

    领带勒着脖子的力度刚刚好,让他有了点被掌控后的窒息感,却不至于真的呼吸不过来。

    商延枭凑近,勾得柏续呼吸纠缠,“好端端的,谋杀亲夫了?”

    “你……”

    柏续没忍住吻了上去,浅尝辄止后又重重地咬了一下商延枭嘴唇,“我真要动手,三少还能留到现在?”

    浅淡的酒味散开,痛意伴随着情欲齐发。

    商延枭瞬间勾住柏续的腰,调转两人的位置和攻势,他扣住恋人的下颚,指腹似有若无地蹭过他的喉结。

    “真要动手,不见得我就落在下风。”

    “……”

    柏续喉结敏感地滚了滚,呼吸骤乱,“商延枭,你还记不得你下午和我说过什么?礼物呢?”

    商延枭就知道他心里记挂着这件事,忍不住蹭了蹭恋人的鼻尖,“当初是谁说我求着要礼物的?”

    柏续还拽着商延枭的领带没松,哼了声。

    “是有东西要送你,但算不上特别的礼物,可能还会有点俗气。”商延枭没再吊着恋人的胃口,而是引导着他,“东西就在我身上,要不麻烦小柏总搜搜?”

    柏续松开领带,先是在商延枭的外兜里摸了个空,发现没有后才将手伸进了衣服内兜。

    果不其然,指尖触及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盒子,他连忙拿出来一看,是方形的黑绒锦盒。

    “……”

    柏续怔然,却有些不敢打开。

    商延枭见他没有反应,“怎么了?不想打开看看?”

    柏续凝固的思绪被微妙扯动,说不上自己是在期待还是在紧张。

    他无意识地抿了抿,紧着呼吸声打开了这个封闭的盒子,意料之外的,锦盒里躺着一枚做工很精致的金锁。

    柏续捏着锦盒的指尖微微发紧,“延枭,这是……”

    “你从医院转醒后,我让谢奇特意找老师傅去打的,用的就是你送我的、攒下来的那些小金豆,不过比我想象中得要更废工时。”

    从最初的手绘设计图,到小锁上面的镂空花样打造,用了一个多月。

    这枚小金锁,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柏续确实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小礼物,惊讶,“你、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这个?”

    “自从你和我坦白了你在那个世界的身份,我就猜到你和我一样,从小到大对物质方面的需求应该都很容易被满足。”

    “恋人之间互相送东西是常有的事,但我在这方面一直很犯难,不知道应该送你什么才会合适。”

    “直到你出事又转醒的那一刻,我脑海里才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

    “……”

    “阿续?”

    “嗯?”

    “你当初送我那些小金豆的时候,说一粒金豆就代表一次人情。”商延枭再次向他确认,“只要我未来拿出金豆,你就会心甘情愿还我一次人情,是吗?”

    柏续似乎听明白了什么,眼色动容,“嗯。”

    “你送我的所有金豆都融成了这一枚小金锁,重新交回到你的手里。我现在要用所有积攒下来的‘人情’换你一句话——”

    俗不俗气,特不特别,于此刻而言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我想把你锁在这个世界,锁在我的身边,你愿意接受吗?”

    商延枭带着全部的真心,是请求、是祈祷,也是主动捧出去的真心和承诺。

    这个“锁”字并非束缚,而是想要和柏续携手一生。

    柏续听见这宛如求婚誓词的发言,胸口震颤,他哽了哽莫名泛起的那点酸涩,将盒中那枚小金锁紧紧抓入了手中。

    “我不是早就说了?”他勾住商延枭的臂膀,使得两人贴得密不可分,“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无论商延枭问多少次,柏续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谢谢。”

    商延枭低头,温柔又绵密地和他交换着亲吻。

    柏续没想着躲,只是借着撤离呼吸的间隙,“……石膏已经拆掉了,你可以对我放肆一点了。”

    商延枭将其搂抱在身前,“嗯?小柏总想我怎么放肆?”

    突然的失重引得柏续只能收紧手臂,将全部的重量都落在恋人的身上。

    商延枭的唇紧紧贴着他的喉结,连带着呼吸声都像是在引诱,“怎么不说话?想好了吗?”

    柏续不甘示弱,故意将身子往下滑了滑。

    “……”

    商延枭的呼吸骤然堵住,整个人都跟着绷紧了。

    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都有可能撕咬着将怀中的猎物一口生吞。

    柏续感受到他忍无可忍的冲动,偏头吻了吻耳垂,“先去浴室洗个澡,今晚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由着你闹。”

    最后半句话,带上了撩人的小钩子,事到如今,谁占据掌控权已经无所谓了。

    商延枭带着他快步朝着浴室走去,试图用行动来回答。

    “别后悔。”

    “不会。”

    …

    滋滋滋。

    商延枭是被一阵来电震动给吵醒的。

    他摸索着床头柜上的手机,拿到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睡梦中的柏续似乎也听见了这阵闹人的动静,习惯性地被窝深处缩了缩。

    商延枭将他护得更紧了些,任由恋人的来电超时自动挂断。

    主卧里一片狼藉,深灰色的床单被套上沾染上了不少痕迹,仿佛连空气里还残存着不可言说的暧昧气味。

    “……”

    商延枭多了几分睡醒后的清醒,他回味着昨晚夜里和凌晨的滋味,又看见缩在被子里昏睡的柏续,无意识地笑了声

    昨晚好像是闹得太疯了点?

    躲在被窝里的柏续嘟囔了两声,很含糊。

    商延枭没听清,将他往上捞了捞,凑近,“说什么呢?”

    柏续梦里还在哼唧唧,却难得没逞强嘴硬,“……不行,不来了。”

    商延枭忍俊不禁,趁机吻了吻怀中人凌乱的发丝,“辛苦我们小柏总了。”

    滋滋滋。

    电话又响起了震动,但这回是他的手机。

    商延枭随手接通,“喂。”

    “是我。”

    章长叙的声音传来了过来,“你和柏续在忙什么?打你们那么多个电话都没接?”

    商延枭才反应过来,“哦,在睡觉。”

    “下午三点了还在睡觉?”

    章长叙随口问了句,但很快就从好友慵懒又餍足的嗓音里明白了什么。

    商延枭试图清了清嗓子,“怎么了?”

    章长叙长话短说,“晚上有空吗?家里人想请你和柏续吃个饭。”

    “……”

    商延枭看了看怀中没有半点要醒迹象的恋人,尝试改时间,“明晚行吗?今晚可能……不太赶得上,他还睡着,估计醒了也没精力去。”

    章长叙听懂了,也沉默了。

    半晌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来自医生的温馨提醒,有些事情过度了可不好。”

    商延枭莫名有些得意地笑了声,预言家般地开口,“章医生,你最好替以后得自己记得这句话,挂了。”

    第106章 【第106章】

    比起在帝京圈赫赫有名的商氏, 章氏就低调了许多,但家族的根基算得上稳扎稳打——

    章氏的老一辈在民国时期就已经靠着行商发家,后来爆发了战争, 章氏众人又将钱财投入了救济中,反而博得一片好名声。

    后来,因为国家需要发展, 章氏不少人都投靠了航天、军械等机密研发。

    “我听说, 章老爷子是本家一脉传承下来的, 他的兄嫂、小妹都是科研教授, 但他还是热衷行商,于是兄弟妹三人年轻时就分了家。”

    凭借着章氏以往累积的人脉和地位,章老爷子的经商路算得上顺风顺水, 等到了长子章渡接手后, 就将集团扩建得更大了。

    商延枭将车子开进了一私密性极好的湖畔别墅群,“除了长叙和长宁, 他们俩还有一位亲大哥。”

    柏续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随口回答, “我知道,章长风, 比长宁年长了八岁?大学毕业就已经结婚了, 连女儿都有了?”

    商延枭如实回答,“嗯,去年才出生,听说小名叫念念。”

    柏续嘟囔了一声, “念念?”

    商延枭简单解释, “章家男性多,全家上下都盼着有个小女孩。”

    柏续明白过来,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是这意思?”

    “嗯。”

    商延枭示意不远处的那幢白色三层半的大别墅,“那栋楼就是了。”

    柏续眼瞅着越来越近的房子,心绪荡出一丝紧张,“延枭,你说我们就这么空手上门,是不是不太好?”

    毕竟,他以往从未有过这种上门经历,这不脑子空空的,临近了才想起来。

    商延枭接话,“奶奶和小姑早就给你备好了,一大早就装在了后备箱。”

    柏续动容,“嗯?”

    “我想,你今晚愿意上门,对于章家来说就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商延枭拉了拉恋人的手,安慰, “你啊,就放平心态,来日方长。”

    柏续从不缺这点礼数涵养,而章家更不缺这点上门礼物,只要能够做回一家人,还怕以后没有其他机会?

    柏续叹了口气,“也是。”

    车子平稳地停在了章家别墅前,下一秒,外侧的白色栅栏门就打开了。

    章渡和沈眠搀扶着上了年纪的章老夫人走了出来,老人家和两夫妇的眼中都带着极其浓烈的期盼。

    章长风和妻子站在栅栏门的右侧,怀中还抱着一个长相水灵灵的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盯着这辆陌生车辆。

    除此之外,许久未见的章长宁同样出门迎接。

    “……”

    车内的柏续和商延枭也没料到是这阵仗,柏续才压下去的那点紧张卷土重来,下意识地偏头看向恋人。

    商延枭对上他的双眸,意料之外地叹了声,“这下完了,我莫名其妙也有种见家长的局促感。”

    柏续被他这句话惹出一声笑,“下车吧,都到这里了,还能逃不成?”

    两人一左一右下了车。

    商延枭很快就绕到了柏续的身边,主动对着章家众人一一打过招呼。

    章老夫人显得很激动,闪着泪光的双眸紧盯着柏续不放,“好、好孩子,让、让奶奶好好看看你。”

    说着,她就小心翼翼地拢住了柏续的手腕。

    面对老人家的关切,柏续不闪也不躲地打了声招呼,“奶奶好,我是柏续。”

    章氏夫妇感觉到柏续友善的态度,心弦微松。

    章长风和商延枭从小就认识,两人礼节性地点了点头。

    “爸,妈,奶奶,要不我们先进屋?坐下来再慢慢聊。”

    边上的章长宁默默接了话,“是啊,傍晚有点起风了,别让奶奶和念念冷到。”

    “长风长宁说得对!”

    章渡压制住那点激动心情,对着商延枭和柏续招呼,“进屋,进屋再说。”

    商延枭适时接话,“对了,我和柏续给你们带了点礼物,还放在后备车厢,我拿一下。”

    沈眠说,“你们这俩孩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章长风很有眼力劲,他将宝贝女儿递到妻子的怀中,“延枭,我来帮你。”

    章长宁也走近,“我来吧。”

    …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别墅,此刻还没到饭点,家里的佣人正在厨房忙碌。

    “来,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

    “柏续,要喝茶吗?还是要喝果汁?或者有什么喜欢的饮料?我让佣人去买。”

    “……”

    章长宁看着抢先一步上前的大哥,又看着被长辈们围绕的柏续,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了客厅的最边缘。

    柏续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好友的情况,特意喊道,“长宁,章医生呢?”

    “啊?”

    章长宁反应过来,连忙解释,“哦,二哥今天好像有个学术研讨会,四点半才结束,应该也快到家了。”

    柏续若有所思,旋即将目光对准了章氏夫妇,“我能和长宁单独聊几句吗?”

    章渡意识到两个孩子间相对“尴尬”的关系,“当然,晚餐还要点时间,你们怎么开心怎么来。”

    毕竟柏续都已经愿意来家里吃饭了,还怕今晚没有深入聊天的时候?不急在这一时。

    沈眠和章老夫人应和,“是啊,都是在自家,千万别拘束。”

    她们在关心柏续的同时,也没有忽略了章长宁的情绪和感受。

    章长宁对上其他人投来的视线,莫名有些局促。

    章长风察觉到章长宁流露出的那点无措情绪,不着痕迹地替他解围,“长宁,你带柏续上楼?等到了饭点再上去喊你们。”

    章长宁应了声,“好。”

    柏续闻言,和商延枭对了一道视线,后者默契领意,冲着他微微点头。

    …

    章长宁的卧室在二楼右侧走廊的最尽头,还附带一个大大的露台,站在房间内就可以远眺后湖以及后山的美景。

    此刻,夕阳正好。

    章长宁从房间的小冰箱里拿出两瓶鸡尾酒,“我这儿只有这个了,度数不高,你喝吗?”

    “喝啊。”

    柏续顺手挑了一瓶,利落开盖,“你这儿房间外的景色不错。”

    章长宁抿了抿唇,真心开口,“你以后要是愿意回来,这个房间收拾好了给你住。”

    柏续先是愣了愣,随即不由自主地笑开,“我要是跑来住这儿,让延枭每晚在商家独守空房?你下楼问问他愿意吗?”

    “……”

    章长宁嘟囔,“我不是这个意思。”

    柏续主动碰了碰他的酒瓶,“行了,你别在我面前钻牛角尖,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打算和你抢什么。”

    章长宁当然明白柏续的为人,叹了口气,“本来就是你的,用不着抢。”

    “长宁。”

    “嗯?”

    “我想认真和你说句——对不起。”

    “……”

    章长宁诧异,却很快顺着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你和我道什么歉?该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柏续继续着自己的话题,“上回在医院,我没有和你提前打过招呼,就执意要你和章家解除领养关系。”

    “我那会儿太站在我自己的角度,忘了照顾你的感受,如果有伤害到你的地方,哪怕就一瞬间,我也该向你道歉。”

    “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之所以借机想要让你和章家解除……”

    话还没说完,章长宁却应了声,“我知道,我后来想明白了。”

    柏续定眼看他,“想明白了?”

    “嗯。”

    想明白了,但还是不敢轻易跨过那道坎。

    章长宁饮了一口冰凉的鸡尾酒,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复情绪,“所以,我才‘逃’了出去,甚至想着要不要就这样离开算了。”

    柏续好奇追问,“所以,你前段时间去了哪里?”

    章长宁如实回答,“甘南的一所福利小学,跑去当了一段时间的美术老师。”

    它的前身是一座儿童福利院,也是章长宁以前生活过的地方。

    当年,警方判定孩子最后丢失的地点是在川市附近,但很有可能被拐到了周边地区。

    章渡不肯放弃一丝一毫的希望,寻遍了周边,最终只在那家儿童福利院里找回了同样是弃婴的章长宁。

    “然后呢?”

    “然后……”章长宁哼声,“阴差阳错又遇上了被医院外派的二哥。”

    柏续暗笑,“好一个阴差阳错。”

    章长宁听出好友的调侃,不知道是又想到了什么,耳根子瞬间发红。

    他结结巴巴,“反、反正就是遇上了,也想明白了,所以就跟着他一块回来了。”

    柏续调侃,“我又没多问,你紧张什么?”

    章长宁深呼一口气,说出心里话,“柏续,章家这些年对我有恩,要是我一走了之那就真成白眼狼了。”

    “所以,我还请你允许我留在爸妈的身边,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还他们的养育之恩。”

    “我知道你这些年吃了很多苦,而我却待在原本属于你的位置上,享受了很长一段时间不属于我的人生。”

    章长宁只觉得很抱歉,但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柏续,如果未来有机会,或者你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不会推脱!”

    柏续笑了笑,“长宁,当年的事错不在你,我从来就没有怨恨过你什么,相反的,我感谢你的存在。”

    章长宁心弦一震,“什么?”

    “我听说,章夫人当初因为这事得了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还有过不理智的行为,是你的出现一定程度上地填补了这个家的遗憾。”

    “现在的我有我自己的爱人和人生,说实话,我不排斥重新回归章家,但不代表你就要出局离开。”

    “过去的时间追不回,我更喜欢的是把握当下和将来,作为我认可的朋友,我希望你也是——”

    “既然已经解除了和章家的领养关系,那有些事就会少了很多阻碍,长宁,我希望你也能看清自己的内心,把握住你真正想要的一切。”

    “……”

    章长宁的眼眶发红,心底溢出的感动几乎要将他团团包裹。

    他没能忍住冲动,径直抱上了好友,开口却不知道是想要哭还是想要笑,“柏续,谢谢你。”

    柏续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一愣,但没拒绝,“章长宁,你想要哭鼻子别找我啊,我可没有哄人的经验。”

    话虽然这么说着,但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好友的天然小卷毛,安慰了几下后还有些爱不释手。

    “你这头发还挺好玩。”

    话音刚落,虚掩的房门被人打开。

    前来的商延枭和章长叙看见房内的这一幕,不约而同地顿住了步伐:

    这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还抱在一块了?

    章长宁听见动静,适时松开对好友的感动熊抱,转眼就看见了快步上前的商延枭和章长叙。

    四人的目光各对各的。

    柏续对上商延枭想问又觉得没必要的微妙神色,忍俊不禁,却偏偏刻意打趣,“请三少明鉴,我和长宁是清白的~”

    第107章 【第107章】

    “……”

    清白的?

    你们俩又在玩什么呢?

    章长叙和章长宁同时变了面色。

    反倒是商延枭早就习惯了自家恋人这时不时的揶揄, 无奈笑了声,“嗯,知道了, 只是背着我拥抱了而已,很清白。”

    章长宁的耳根子瞬间染红,“三哥, 我、我刚才……”

    柏续和商延枭同时笑开, 一旁的章长叙摇了摇头, “你们俩差不多行了。”

    他第一时间就维护了自己人, “孩子这段时间本来就在犯迷糊,再逗就要晕了。”

    说着,章长叙就拉过了章长宁的手腕, 眸底却也藏着笑, “过来,别搅和进他们夫夫当中。”

    章长宁感受到手腕传来的那抹凉意, 反应过来的整张脸却烫得更厉害,“哦。”

    他试图挣了一下手腕, 结果腕上传来的力道更紧了。

    柏续适时捕捉到两人那点微妙的氛围,假装只当没看见, “你们俩怎么上来了?”

    “楼下饭菜备好了, 章伯伯让我们上来喊你们。”商延枭一点儿都不避讳地牵起了柏续的手,“走吧,下楼。”

    柏续笑了笑,“好。”

    章长宁正准备跟上, 结果拢着他手腕的章长叙没动弹。

    章长叙淡声示意, “延枭,你们先下去, 我单独和长宁说几句话。”

    “没、没什么要说的。”

    章长宁不自在地瞄向柏续和商延枭,就是不敢看章长叙。

    柏续和商延枭含笑对视了一眼,一点儿不做停留地就往楼下走。

    …

    足以容纳十人的圆形餐桌上已经布满了精致可口的饭菜,香气溢满了整个餐厅。

    章老夫人坐在主位,眼巴巴地盼着下楼的柏续,“小续,你来,坐、坐奶奶身边?”

    章渡和沈眠听见这话,生怕初次归家的柏续会不自在,“妈,你让孩子们坐一块吧,我和阿眠陪着你坐。”

    大嫂苏阳是个有眼力劲的,帮忙说话,“柏续和长宁、延枭和长叙都是朋友,他们四个挨着坐更热闹。”

    “也是,你们小年轻坐在一块有话题聊。”

    章老夫人没勉强,还不忘没下楼的另外两人,“长叙和长宁呢?怎么还不下楼?”

    柏续的视线往二楼瞄了瞄,帮忙打掩护,“章医生好像还有工作上的要紧事,马上就下来了。”

    章家人没怀疑。

    柏续和商延枭选择在章老夫人正对面的位置坐下。

    沈眠的眼神压根离不开柏续,温声细语地询问,“我听长宁说,你爱喝酒?家里备了不少葡萄酒和香槟,要不要来点?”

    柏续感受到沈眠藏在话语里的小心谨慎,笑了笑,“嗯,偶尔闲着没事是爱喝点,我和长宁第一次见面也喝了酒。”

    章长风安顿好妻子和女儿,主动起身,“我去开瓶酒吧,难得一家人聚在一块,是应该喝喝。”

    章渡接话,“去开去开,我记得上回从法国带回来一瓶白葡萄酒,你找找。”

    “我知道,一直想喝来着。”

    章长风看向柏续笑道,“之前爸还拦着不让喝,今天算是借了小续的光了。”

    怪不得章长宁之前会说,自家二哥总是冷着一张脸、容易让人紧张,反倒是自家大哥章长风很亲切、让人没有任何距离感。

    柏续感受到章长风的平易近人,跟着笑,“那我待会儿要好好尝尝了。”

    哒哒哒。

    楼梯上重新响起脚步声,章长宁和章长叙一前一后地走了下来。

    比起后者的镇定自若,前者走得很快,就像是只兔子,瞬间就蹿到了柏续的身边坐下。

    沈眠看向他,“小宁,你这是怎么了?脸红成这样?”

    “……”

    章长宁支支吾吾,“热、热的。”

    章长叙从容入座到他的边上,“是挺热的。”

    看出端倪的柏续忍着笑,却给自己呛了一口空气,没忍住闷咳了两声。

    商延枭连忙替他顺背,借着递水的那点间隙耳语,“小柏总,看热闹也要悠着点。”

    柏续喝水,含糊其辞,“悠着呢。”

    家宴正式开始。

    比起商家相对严肃的吃饭氛围,章家就显得热闹轻松了许多。

    三位长辈起初还有些担心,柏续这第一次回家会不适应、或者沉默着不爱多说,结果事实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

    章长宁一如既往充当气氛者,叭叭着一张小嘴,讲述着这段时间在甘南的支教日常。

    坐在边上的柏续听得有趣,时不时地和他玩笑搭话,偶尔面对其他人的提问,他也能应对如此,丝毫没有 “客人”的拘谨。

    而这正是章家众人想要的。

    章渡和沈眠放心下来,眼见着一瓶白葡萄酒见底,前者这才开了腔,“柏续,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餐桌上安静了下来。

    柏续似乎猜到了章渡的想法,“您说。”

    章渡藏在桌下的指腹略微摩挲,“我们家一直没有对外界正式说过当年的事。”

    “现在你愿意回来,我和奶奶她们商量了一下,总该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他们近期了解了不少——

    柏续当初带着“柏家养子”的身份,一直受人暗中嘲笑。

    哪怕现在和商延枭谈起了恋爱、进入了商家,也还有不少人在背地里诟病、贬低他的出身。

    为人父母的,哪里能忍心看到自己的亲儿子被人如此看不起?章家虽然行事低调,但在帝京圈还是受人尊敬、吃得开的!

    沈眠补充,“我们不是想要逼你承认自己的身世,只是你以后要是还受了委屈,至少家里可以给你撑腰。”

    章老夫人点头,“是,咱们家的孩子到了外面 ,绝对不能被人看不起!”

    柏续明白眼前三位长辈的好意,目光微微往章长宁的脸上挪。

    章长宁领悟了好友的眼神,低声说,“柏续,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我怎么样都可以。”

    柏续若有所思,还是遵从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实话,我是愿意回到章家的。”

    毕竟,这是原主生前藏得最深的期待。

    “只是,我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改不了口。”

    于柏续自己而言,他在现实世界有自己的亲生父母,哪怕双方离异后对他的关切很少,但他还是无法在短期内,就将这两声亲密称呼按在旁人的身上。

    面对他的坦诚,章渡和沈眠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没事,这不着急。”

    “你愿意回来就很好。”

    毕竟他们和孩子之间缺失了二十多年的亲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弥补的。

    柏续继续说,“至于对外公开我身份的事,我是觉得没有必要,还不如顺其自然。”

    “比起对外的公开、将家里的事情沦落帝京圈茶余饭后的谈资,还不如自家人关起门来热热闹闹的,少点麻烦。”

    柏续当然知道在这个捧高踩低的豪门圈里,优越的家世可以作为出门在外的依仗,但他永远相信——

    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是对自己最好的支撑和底气!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没那么容易再受到别人的欺负和贬低,再说了,万一真要是遇到了什么事,延枭会帮我的。”

    这番话,不仅表达柏续的真实想法,而且间接性地和章家人承认了自己和商延枭的感情。

    商延枭就猜到恋人会是这个想法,他藏在桌下的手无声拢住柏续的手腕,还是对着章家人给出了一句承诺。

    “章伯、沈姨,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和阿续的关系了,我会好好对他的。”

    章渡想了想,最终还是尊重了柏续的意见,“好,那就听你们的,顺其自然就好。”

    “对,顺其自然就好。”沈眠跟着表态,“你们俩的事情,我们不反对。”

    说着,她还不忘带上其他几个孩子,“你们好好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

    章老夫人趁机提议,“小续啊,今晚留在家里过夜吧?三楼一直备着你的房间呢。”

    柏续闻言,只是看向商延枭征询他的意见。

    边上章长叙适时说,“住下吧,家里东西都备齐了,而且延枭多少喝了点酒,开车回去也不安全。”

    章长宁看出长辈们都想让柏续留宿,也帮着劝,“柏续,我们家这里不好喊代驾,你和三哥就住一个晚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显得无情了。

    柏续点了点头,“那行吧。”

    …

    饭后的沈眠将柏续领到了三楼,她打开走廊尽头的房间门,邀请他们进屋。

    “小续,你看看这个房间,你喜不喜欢?”

    “……”

    柏续望着房间内的布局,心绪微凝。

    他晚饭前才去过章长宁在二楼的卧室,而这间卧室就在正上方,卧室内的布局以及露天大阳台都是一样的,所有物品一应俱全。

    不同的是,这间卧室里的所有摆设都很新,几乎看不出人住过的痕迹。

    “对了,衣服……”

    沈眠像是想起了什么,走近打开衣帽间,“我这段时间买了很多衣服,都是按照你的身形尺寸去买的,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还有,洗漱用品也都已经备全了,如果有缺什么,你随时和我说。”

    “……”

    柏续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母爱,一时间竟忍不住眼眶酸涩。

    他不着痕迹地深呼一口气,“这些,都是您给我准备的?”

    “是。”

    沈眠哽咽了一声,“自从搬入这个别墅,我就特意留好了这个房间。”

    平日里锁着,不让家里人随意进入,而且每个月都会定时打扫。

    “我就盼着有朝一日,这个房间能有人回来住。”沈眠看着眼前的柏续,没忍住抹了抹眼泪,“我等啊等,算让我等到了这一天了。”

    说着,她似乎怕给柏续带来负担,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你瞧我,真是一点儿都忍不住。”

    柏续心有所动,快步走近抱住了沈眠,“谢谢。”

    沈眠霎那间瞪大了眼睛,又是惊醒又是紧张地感受着这个迟来了二十多年的怀抱。

    柏续又是一句,“真的,谢谢。”

    这句话,既是他替原主说的,也是他替自己说的。

    “小续,不用谢。”

    沈眠缓缓抚摸上他的后背,隐忍着哭腔拍了拍,“是妈妈对不起你,是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你当时还那么小。”

    “妈妈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

    原来被母亲拥抱,是这个感觉?

    柏续没接话,却霎那间掉下了连自己都没有预想过的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了一种书中和现实相连的错觉——

    仿佛现在这个充满爱意的承诺,真的是亲生母亲对他说的。

    …

    商延枭一进房间,就看见柏续通红着眼眶坐在床边,他吓了一跳,连忙走近蹲在恋人的面前。

    “阿续,怎么了?”

    “……”

    柏续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就钻入了恋人的怀抱。

    他将刚才发生的一切说给商延枭听,情绪还有些起伏,“……我不知道我现在的情绪到底算什么?总觉得自己今天能拥有这份‘母爱’是占了柏续的光。”

    “延枭,长宁和我说,他觉得自己这些年活得像个小偷,但现在的我也有这种感觉?”

    商延枭抚摸着他的后颈安慰,“阿续,你别这么想。”

    穿到原主的身上、代替对方活在这个世界里,从来都不是柏续自主的选择,但他从未将原主的人生过得乱七八糟,反而主动的、间接性地替对方弥补了很多遗憾。

    “阿续,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除此之外,你也该有你自己的人生,对吗?”

    柏续退出商延枭的怀抱,收拾好心情叹笑了一声,“嗯,你说得对。”

    他贴了贴商延枭的额头,“延枭,我的人生里有你。”

    商延枭跟着笑开,“巧了,我也是。”

    两人交换了浅尝辄止的一个吻,柏续这才说道,“你先去洗漱?我下楼找一下长宁。”

    “嗯?什么事?”

    “他的银行卡还在我口袋里,我今天特意带过来还给他的,晚餐前忘记了。”

    商延枭松开他,“那好,你去吧。”

    柏续起身,“你先洗,我去去就回来。”

    “好。”

    柏续走出卧室,结果不出一分钟,他就走了回来。

    商延枭根本没来得及洗漱,“这就回来了?”

    柏续指尖还夹着银行卡,饶有深意地挑了挑眉,“本来是想去他房间送的,结果才走到二楼楼梯口就看见章医生进他屋了。”

    商延枭明白过来,暗笑,“那是得回来。”

    第108章 【第108章】

    滴滴滴。

    临近下班的时间点, 电脑屏幕上突然传来了跨国电话的提示音。

    柏续瞥了一眼,随手按下了接通键,“喂。”

    “哟, 小柏总今天这么有空?接电话的速度比我想象中得快多了。”

    屏幕那头传来褚亚特的面容身影,好几个月没见,他的头发蓄得更长了些, 随手扎了个小短辫子侧放着, 身上穿着的衬衫还是花里胡哨的。

    明明都已经是一个集团的董事长了, 看着还像个风流浪子哥。

    柏续笑了声, “褚二,你打电话来不会是为了和我贫嘴闲聊吧?华国这边快到下班点了,有事快说。”

    “啧啧, 你这无情的嘴脸, 年初春董那批钢材,我可是出手帮了不少忙。”

    褚亚特端起一杯威士忌, 切入正题,“好了, 和你说三件事。”

    柏续挑眉,“第一?”

    褚亚特比出手势, “第一, 褚氏集团和孙妙春那边的合作已经顺利结束了,我欠你和商延枭的人情算是扯平了?”

    柏续嘴角微扬,“人情是扯平了,但是交情还在, 谢了啊。”

    “这话我爱听。”

    褚亚特饮了一口酒, 继续说,“这第二点, 你应该没忘记在我朋友的影视公司投过钱吧?”

    柏续愣了两秒,后知后觉想起这事,“嗯。”

    原本就是投着玩玩的,回国之后就将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褚亚特说,“我朋友刚才找我的时候顺带提及了这事,说是公司下半年有两部跨国合作的大投资电影。”

    “具体电影企划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小柏总有空看看?最好再动动你的手指行使一下你的股东决策权。”

    柏续颔首,“知道了,那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褚亚特对着电脑镜头举起酒杯,“基于第一点,我过段时间要去趟华国,小柏总应该知道这么做了?”

    “行,到时候我一定尽好地主之谊。”

    柏续应得爽快,随手拿起一旁的水杯冲着镜头碰了碰,“褚二,就先聊到这里吧,我差不多要下班了。”

    褚亚特随口问,“你这急急忙忙下班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早点回家。”

    柏续停顿了两秒,带着点刻意炫耀的成分,“哦,也是,知道你不懂。”

    “……”

    褚亚特没料到隔着屏幕还能收获满当当的狗粮,一声不吭地切断了电话。

    柏续笑了声,旋即听见助理严逞敲门,“柏总,车子已经备好了。”

    “好。”

    五分钟后,柏续坐上了回家的车。

    他想起褚亚特在视频电话里的交代,随手点开私密邮箱里的未读内容,果不其然,发现了一封和影视公司相关的企划内容。

    他不在意在影视方面的投资是盈是亏,但还是抓着这点空档认真看了起来。

    下半年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华国和新国合拍的系列悬疑大IP《敲钟人》,双男主初步拟定了知名华裔演员宋笠,另外一位则是拟定了华国新晋人气小生——

    “……叶臻?”

    柏续随口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

    前排刚入职不久的司机听见这话,霎时来了兴趣借口,“柏总,你也知道叶臻呢?他这两年可火了。”

    “我女儿以前从来不追星的,从去年开始就疯狂迷恋叶臻,买了很多他代言的商品。”

    “哦?”

    柏续对这位男演员了解不多,“是吗?他演过什么剧?”

    坐在副驾驶位的严逞有所耳闻,但出于准确性的考虑,他还是飞速上网搜索起来,“柏总,叶臻是帝京青风影视旗下的艺人,出道还不到五年。”

    “他去年下半年主演的电视剧挺火的,今年春节档还上映了一部贺岁电影,反响同样不错。”

    司机补充,“我女儿说,叶臻做了不少慈善,平时剧组不拍戏的时候还会去偏远山区支教,我看过他的照片,挺不错的一个小伙子。”

    柏续兴致缺缺,“是吗?不太了解。”

    严逞发觉柏续兴致不高,很有眼力劲地及时扯开了话题。

    柏续将发来的影视策划从头到尾看了大概,刚准备回复邮件说没问题,结果车子就停在了别墅门口。

    “柏总,到了。”

    “好。”

    柏续想着邮件回复不急这一个周末,干脆地收起了手机,下车快步走进了家门。

    商延枭正坐在沙发上,第一时间用目光迎接他,“回来了?”

    柏续松了松领结,失笑,“你今天怎么回来得比我早?”

    “提前一小时回来的,拿点随身用品。”

    商延枭看了一眼腕表起身,“海市分部那边有点情况,我待会儿八点四十的飞机,得赶过去一趟。”

    柏续惊讶,“这么突然?”

    商延枭伸手触上恋人的颈侧,用指腹蹭了蹭,“嗯,必须亲自过去一趟,毕竟确言还是不方便。”

    柏续没反驳,“好,那你去吧。”

    商延枭又说起另外一件事,“对了,明晚还有个慈善晚宴,好像是有拍卖环节。”

    商老爷子生前就爱做慈善公益,对这方面的投钱也大方,所以像这样的慈善晚宴,商氏一直是受邀出席的常客。

    “最近换季,奶奶不太舒服,小姑不打算让她出门。”商延枭长话短说,却尊重恋人的想法,“你要是感兴趣,明晚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

    “我去?”

    “嗯,可以去玩玩,怎么自在怎么来,要是有看中的拍卖品,随便刷我的卡。”

    柏续笑开,“随便刷?三少真大方。”

    商延枭吻了吻他的唇,“人都是你的了,这点钱算什么?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去没意思,那就找长宁陪你,反正他最爱凑热闹。”

    以章家的身份地位,同样会是慈善晚宴的受邀宾客。

    “好,我知道了。”

    柏续淡声应下,又惦记着商延枭,“时间不早了,你快去机场,别误了时间,要不要我送你去?”

    “不用,别折腾了,你在家安心吃饭。”

    “好吧,那一路平安,到了海市给我打电话。”

    “嗯,明天就回来。”

    “好,等你回来。”

    ……

    兴许是两人在一起久了,习惯了彼此的拥抱和气息,突然没了商延枭陪着一块睡觉,柏续意外地有些失眠。

    不过好在是周六,没有早起去公司的困扰,柏续还是舒服睡到了自然醒,又处理了一下剩余的审批文件。

    一晃眼,就到了晚上五点。

    慈善晚宴的开始时间是六点半,柏续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开始起身收拾。

    面积不算小的衣帽间里尽是私奢高定的制服,自从和商延枭在一起后,对方要求设计团队每回都要翻倍带上他的衣服。

    这不,衣服多得有点没法选。

    柏续望着衣帽间犯起了难,“慈善公益晚宴……还是穿得低调些?”

    带着这个想法,柏续从角落里扒拉出了一件做工低调的私人品牌换上,这才慢悠悠地卡点出了门。

    ——滋滋。

    手机传来震动,是商延枭的短信:“马上就要起飞了,飞行时间两个半小时,你呢。”

    柏续嘴角露出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打字回复:“三少,不用准确到连飞行时间都告诉我,我已经快到晚宴举办的酒店了,你待会儿要过来吗?”

    “赶得上就去。”

    “好,起落平安。”

    恰时,前排的司机传话,“柏总,到了。”

    柏续应了声,迅速将车子平稳地停在了新莱公馆酒店,红毯一路从酒店大门顺势而下、覆盖了台阶、铺在了车门底下。

    侍者走上前来,主动替柏续打开车门,“贵宾你好,请出示邀请函。”

    柏续将邀请函递了过去。

    侍者确认无误,立刻邀请柏续进入,“先生您好,请随我来。”

    “好。”

    柏续下了车才发现,红毯两侧还拉起了警戒线,警戒线外站了不少手扛大炮、举着灯牌手幅的年轻人。

    柏续有些疑问,“这是?”

    侍者一边领着柏续进入酒店,一边对他解释,“是这样的,今晚这场晚宴还邀请了一些演员艺人,希望通过明星效应扩大慈善宣传。”

    而且拍卖环节会设有网络直播,也是为了扩大公益宣传的网络曝光度。

    “那些粉丝都是在等自己喜欢的演员,所以主办方才特意铺了红毯,走个形式。”

    柏续眉心微蹙,心里隐隐有些想法——

    利用明星的知名度扩大慈善曝光,或许是件好事,但今晚这场慈善怎么还涉及了另外一个圈?

    早知道是这样,就不来凑热闹了。

    不过,柏续不会临阵打退堂鼓,微笑,“懂了。”

    话音刚落,酒店门口的粉丝人群就爆发出了激烈的欢呼声,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气的明星抵达了现场。

    举办晚宴的场地设在五楼,左右分为两个厅。

    左厅用于慈善照片和展品的展览,以及宾客们的交流、用餐,右厅则是准备着七点半开始的慈善拍卖。

    章家别墅和酒店离得远,章长宁这一会儿还堵在路上。

    柏续悠闲自在地站在香槟酒塔的边上,通过微信和迟来的好友聊天。

    “还有一个红绿灯就到了,不是,我说今天这条路怎么格外堵啊?”

    “听说晚宴请了娱乐圈的明星艺人,估计有粉丝听见消息都往这边赶,人流量多了点。”

    柏续拿起一杯香槟在手里摇曳,和好友随口玩笑,“我说,你还不如下车跑几步,免得像蜗牛一样——”

    他漫不经心地转过了身,结果意料之外地撞上了两道身影。

    即便柏续已经及时察觉止步,但手中的香槟还是随着碰撞溅出了几点。

    ——唰啦。

    高定的白色西装沾上了酒液。

    柏续眉心微蹙,心尖的歉意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对面先发制人,“你怎么回事啊?走路不长……”

    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男子及时制止,“小信!”

    原本还想要发难的助理及时止住,脸色不佳地拿出随身携带的纸巾。

    柏续顾不上自己手背上的那点酒渍,出于礼貌,“不好意思,我刚没注意到后面有人走近,这白色西装沾上酒液可能不太好处理,你看要不这样——”

    他想了想,给出相对稳妥的解决办法,“我先让侍者找一套新西装给你?至于后续的清洁或者赔偿费用,我来赔?”

    “说得轻巧。”

    助理蹙眉擦拭着,又愁又气地嘟囔,“这可是品牌最新季度的高定西装,你赔得起吗?”

    第109章 【第109章】

    “……”

    但这位助理显然还沉浸在高定西装被弄脏的苦恼中, 算得上埋怨的目光将柏续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眼:

    这身上穿得什么不知名的牌子?看着就是便宜货!真以为全世界的西装都一个价啊?

    柏续哪里感受不到这位陌生人的轻视?

    他的眉心隐隐拧起,还没等开口,白色西装男子就又一次阻止了助理, “好了,只是沾了几滴酒渍,不碍事, 你别说了。”

    “……”

    助理收起纸巾, 小幅度地瘪了瘪嘴, “臻哥。”

    白色西装男子将视线对准柏续, 语气礼貌,“这位先生,不好意思啊, 我这助理就是心直口快了一些, 我替他向你道歉。”

    柏续对上眼前人姣好的面容,又想起助理刚才的那声称呼, “你是叶臻?”

    叶臻微微一笑,“是。”

    柏续对他的初印象还算不错, “那这衣服……”

    单看这件衣服领口的钻石LOGO,确实能够证明它出自奢侈品牌, 不过, 这一系列都是专属高定,系列首件此刻就挂在柏续的衣帽间里。

    柏续看着两人的身形差不多,如果对方愿意,他直接赔付新衣也不是问题。

    “没事, 我带了备用的西装, 找个休息室换上就好。”叶臻仍旧摆出一副温和好说话的姿态,“我晚点和品牌方解释一下就行, 先走一步。”

    柏续礼貌勾唇,点头应和。

    叶臻调转步伐往走廊的休息室走去,助理连忙跟上。

    直到两人走到了厅外,没有了其他人的驻足,叶臻脸上的温和友善才消失得一干二净。

    为了这场慈善晚宴,团队特意提前一个月联系了品牌方,软磨硬泡地拿到了这套高定西装,结果才红毯露个像,一进厅就出了意外。

    简直倒霉透了!

    助理小信看着叶臻在人后的熟悉真面孔,“臻哥,你刚才就应该让对方赔钱!做什么还拦着我?”

    “你是不是傻?”

    叶臻摩挲了一下白色西装上擦不掉的酒渍,心头窝火。

    他看向助理,“这种级别的慈善晚宴,能入场的宾客非富即贵,在还不了解对方背景的情况下,怎么能够随意开口得罪?”

    除此之外,现在的他在娱乐圈正值上升期,又怎么好为了一件西装在人前崩坏了自己的人设?

    助理讪讪地咽了咽口水,小声替自己辩解,“我看他的装扮不像是个多有钱的人,说不定和我一样,是沾了旁人的光才能混进来的呢?”

    “行了。”

    叶臻不想让这件事情破坏了心情,“小信,立刻让莹姐拿着另外一套高定赶过来!待会儿还有慈善拍卖的直播,别再出问题了。”

    “好。”

    …

    柏续盯着叶臻和助理出了宴会厅,旋即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两人的目光隔空相撞,姗姗来迟的章长宁迅速跑了上来,“柏续,是不是等很久了?”

    “欸,等一下。”

    柏续及时后撤半步,避免自己手中的酒杯再次好友误撞,“我手上沾了香槟,现在有点黏糊。”

    他顺势将酒杯搁在了桌子边缘,方便来往的侍者回收,“走吧,陪我去卫生间洗个手。”

    章长宁自然奉陪,“好端端的,你怎么还能把酒洒出来?”

    “不小心的,闹了一个意外。”

    柏续长话短说,“刚才转身太急,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动静,撞上本来要来拿酒的其他宾客,结果就洒了几滴酒。”

    章长宁随口问,“你没事吧?”

    “没事。”

    柏续瞥了一眼自己同样“遭殃”的黑色西装,没有在意,“只是对方穿着白色高定西装,恐怕没那么好处理。”

    章长宁主动替好友分担,“你知道对方叫什么吗?我看看认不认识?等到宴会结束后再联系对方赔偿一下?”

    柏续眉梢微挑,“是个演员,叫叶臻,看上去还挺好相处的。”

    要是没记错,新国影视公司拟定的电影《敲钟人》男主之一的人选,也是叶臻。

    章长宁反应过来,“啊?是他啊。”

    柏续走近卫生间的洗手台,透过镜子观察着好友的反应,“怎么?你也认识他?我听说他这两年很火?”

    “能不知道吗?”

    章长宁稀松平常地回答,“他还是大嫂公司旗下的艺人呢。”

    “……”

    柏续愣了两秒,尝试回忆,“帝京青风影视公司?”

    章长宁瞧见好友脸上的真实疑问,立刻解答,“你不知道也正常,咱们大嫂上学那会儿可喜欢追星了,还时常拉着大哥一块跑线下。”

    苏阳的家境同样殷实,大学是编导专业的。

    毕业后,苏家人大手一挥就给她注册了一家八千万的影视公司,原本只是玩票性质,想着让独生女怎么开心怎么了,结果——

    苏阳在影视投资方面的眼光毒辣得不像话,把兴趣爱好当做事业后同样给力,一来二去,将公司做得有声有色。

    柏续跟着笑了笑,“大嫂厉害。”

    章长宁扬了扬下颚,“那是,不然怎么能把大哥迷住呢?”

    青风影视公司主要还是做影视投资,近四五年才开始签约艺人,叶臻就是其中一位。

    章长宁想到什么说什么,“前两年奶奶办寿宴的时候,公司那边还派艺人来助兴呢,我记得他就在里面。”

    他见柏续洗完手了,还贴心地将一侧的擦手纸递给好友,“我对叶臻是不怎么了解,但他要是像你说的那么好,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和大嫂提一嘴。”

    “嗯?”

    “多给他砸些资源呗,一件高定西装换公司资源,他也不算亏了。”

    柏续啧啧两声,故意打趣,“宁小少爷,收收你这‘资本家’的嘴脸~”

    章长宁揽住他的肩膀,笑嘻嘻,“我哪敢啊?要不待会儿联系一下酒店总经理,事后让他们代为出面、赔付西装的具体事宜?”

    柏续颔首,“这个行。”

    章长宁笑道,“走吧,陪我去前厅吃点东西,还饿着呢,待会儿慈善拍卖会一开始就没时间吃了。”

    “好。”

    两人并肩走出洗手间,柏续随意抬眼,正巧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进了拐角处的休息室。

    章长宁注意到他的视线追随,“看什么呢?”

    柏续说,“刚刚那个人是叶臻的助理,不知道他们弄到备用衣服了没有?”

    章长宁边走边说,“那敲门问问呗,又不是什么大事。”

    啪嗒。

    休息室的门关上,又上了锁。

    叶臻已经换上了一套深蓝色的V领西装,也是同一家奢侈品的高定,造型团队已经离开了,这会儿他正望着镜子独自欣赏。

    小信走近,“臻哥,你这套西装一上身,待会儿直播的时候不得迷丝网上粉丝啊?”

    叶臻眼角眉梢露出满意的悦色,不着急重返宴会厅,“打听过了吗?之前撞到我们的人是谁?”

    小信同他说,“问到了,叫柏续,是柏家领养的一个孤儿,那个柏家不太景气,早就算不上什么帝京豪门了。”

    “那他怎么进来的?”

    “我还打听到,那柏续和商家三少是联姻对象呢,他未婚夫前不久才坐上商氏副董事长的位置。”

    小信啧啧称奇,“豪门圈,还是两个男的,联姻,这要是放在咱们娱乐圈,恐怕早就爆炸了。”

    “……”

    叶臻面色微变,下意识地追问,“商家三少?他和商延枭是联姻对象?”

    助理小信对真正的豪门知之甚少,不太确定地追问,“臻哥,你认识那位三少啊?”

    叶臻语气微妙,“嗯。”

    当初在章老夫人的寿宴上有过一面之缘,对方和章家二少的关系不错,所以他记得。

    叶臻望着镜子里精心打扮的自己,声线里藏了一丝贬低,“商延枭出身那么好,能力也出众,柏续那样的出身算是捡了大便宜。”

    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罗马,而有些人光靠捡漏也能一跃而上。

    助理自然是顺着他的话说,“哼,谁知道这联姻是真是假?我刚刚还特意搜了一下——”

    “要是这两人的感情是真的,以商氏的实力恐怕早就轰动了吧。”

    连他一个圈外人都知道,豪门圈是比娱乐圈更捧高踩低的地方。

    但凡有钱人谈个恋爱、结个婚,那都是爆炸性的大消息,这一点儿风声都没有的,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这段联姻不符合当事人的心意。

    “臻哥,要我说,那个柏续完全不如你,谁知道他背地里是不是靠出卖自身换好日子呢?”

    “……”

    门外的章长宁听得一肚子火气,他想要敲门直接冲进去,结果却被柏续及时拦住。

    “走吧,别杵在这里了。”

    柏续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章长宁连忙跟上,“柏续,你听听他们背地里说得这叫什么话?”

    本来还打算敲门再表示一下歉意和诚意,结果阴差阳错听到了这些言论!

    什么性格友善?现在看来,只是娱乐圈对外立下的人设、方便吸粉罢了。

    柏续无所谓地整理了一下西装,“虽然只是意外听到的,但人家只会以为我们是‘偷听’,这会儿要是闯进去,小心倒打一耙。”

    章长宁不太高兴,“你不生气啊?”

    “嗯。”

    柏续挑眉,收起自己刚才没必要的歉意,“冲他们说的这番话,我就足够将这两人从我的世界里彻底赶出去。”

    “开门闯进去和他们计较,那只会白白浪费我们的时间和精力。”

    本质不是同一类人,何必多给他们眼色?何况这场晚宴的本质是富有爱心的慈善,没必要横生枝节。

    当然,如果当面再敢这么非议他,那就另当别论了。

    章长宁还是替好友打抱不平,“气死我了,什么人啊!”

    柏续压了压眸底的冷意,笑着揉了揉章长宁的脑袋,“别气了,去吃东西,待会儿要是看上什么拍卖品,你就和我说,我给你买。”

    章长宁气笑,“哟,这么有钱啊?”

    柏续比了一个虚无的刷卡手势,“你三哥的钱都在我这里了,怎么样?认清谁是三房的一家之主了没?”

    章长宁“嫌弃”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少在我面前秀!”

    第110章 【第110章】

    慈善拍卖环节的座位安排是提早定好的。

    因为商、章两家的背景加持, 柏续和章长宁的位置被排在了第一排,可两人都觉得这个位置太过瞩目,毕竟待会儿还有临时增加的直播镜头——

    于是, 在和负责人沟通后,两人干脆挪到了第三排躲清闲。

    章长宁很满意,“还是这个位置好, 待会儿前两排坐满了其他宾客, 不太容易拍到我们俩了。”

    “嗯。”

    柏续不太想在镜头前露脸, 他看着已经陆陆续续进场的明星艺人, “这种上镜环节,有人比咱们更合适。”

    他对准了好友这张漂亮脸蛋,玩笑, “不过话说回来, 你这张小脸蛋进娱乐圈绰绰有余,让大嫂给你安排一下?体验体验?”

    “你饶了我吧。”

    章长宁回以同样的玩笑, “你自己怎么不去?我看你这张脸也是秀色可餐。”

    两人正相互调侃着呢,边上就传来了侍者的引领声, “叶老师,您的位置在第二排。”

    柏续偏去视线, 看见叶臻换了一套造型装扮,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缓缓入场。

    对方的手指间还带着一枚宝蓝色的方形男钻,正好和他深v西装的色调一致。

    短暂行走间,叶臻也看见了坐在第三排的柏续和章长宁。

    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章小先生, 你好,好久不见。”

    公司老板和章长宁是亲戚关系, 章家又是帝京圈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身在娱乐圈,多少得懂一些人情世故。

    因为刚才意外听到的言论,章长宁对叶臻的观感算不上好,他收起平常的笑容,眉眼间带上了小少爷才有的傲气,只用气音应了一声。

    “嗯。”

    “……”

    叶臻微怔,显然没料到自己的主动换回这么冷淡的态度。

    柏续将他的反应收入眼中,“叶先生,我迟点会让酒店负责人联系您,关于刚才的那件高定西装,后续的赔偿事宜烦请你的团队和他沟通,他会负责对接。”

    听着礼貌的话术,但口吻也是不咸不淡的。

    叶臻强压住那点微妙的不悦,笑了笑,“柏先生太客气了,我说了不用,那就是不用。”

    柏续听出了尾音里偷跑出来的硬气,“好吧。”

    叶臻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主动入座了第二排。

    就在柏续和章长宁的侧前方,只要微微转身就能撞上视线。

    章长宁收回视线,不解地看向好友低喃,“柏续,你还那么好脾气干嘛?他在背地里都对你那么恶意评头论足了,再说了——”

    “带着那么大一枚宝石男钻,真不知道是来做慈善宣传的、还是来炫富的。”

    “应该也是品牌方赞助的吧?”

    柏续知道好友是在替自己打抱不平,眸底晃过一丝微光,“你现在不懂,我这叫一码归一码。”

    既然对方执意要抹平在服装上的意外小插曲,那他接下来想做什么也就不用再顾忌了。

    章长宁是不懂,但听出好友话里有话,“行吧,你觉得没问题就行。”

    而前一排,助理小信替自家艺人窝火,“臻哥,你瞧瞧那两人的态度,看不起谁呢?”

    “……”

    叶臻听见他的碎碎念,眉心凝了凝。

    他确实没料到,以自己如今的身价和人气居然还会在这场合遭到冷淡。

    趁着两边还没有其他人入座,小信继续吐槽,“我还以为豪门圈有多了不起呢,位置不照样排在你的后面?”

    叶臻听见这话,心底积攒的那点气性才散了些,“够了,你这张嘴分分场合再说话。”

    小信笑了笑,“害,我这不是为了我臻哥嘛。”

    这一年,叶臻的人气急速上升,连带着他们经纪团队的成员都水涨船高。

    叶臻看着前方已经就位的直播镜头,吩咐,“直播快要开始了,你到后排自己找个空位坐着,有事我再联系你。”

    “好的。”

    小信应下,不忘提醒,“臻哥,别忘记颖姐和你说过的事。”

    颖姐是他的执行经纪人,今晚家中临时有事才没办法赶过来,对方特意交代过——

    这场慈善拍卖晚宴是叶臻立人设的好时机,如果他看中什么拍卖品,尽可以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能出手。

    毕竟带着慈善晚宴的名义,团队后续自然会帮着炒作。

    叶臻点头,“知道了,我心里有数,你先下去吧。”

    …

    章长宁看着斜前方交头接耳的两人,一张小嘴叭叭,“你说他们两人在讲什么呢?不会又再编排你吧?”

    柏续无奈失笑,“你要不凑过去听算了?”

    章长宁将身子往后一靠,“我怕万一听到什么恶心人的话,直接一个拳头揍过去,闹不太好收场。”

    柏续很配合地应了声,“哦~”

    章长宁说,“你笑话我?”

    柏续忍笑,“没有~”

    两人没再往前排丢去注意力,只是寻常闲聊,很快地,主持这场拍卖的拍卖师穿着一身职业服走了上来。

    她简单又利落地开了场,这场拍卖会就算正式开始了。

    前十件卖品是出自各所福利爱心小学,有学生的绘画、书法,也有支教老师的钢笔、笔记本,更有各大学校送上的本地特产。

    这类的拍卖品本身不具备多大实际价值,只是给慈善捐款附赠了一个好听的噱头,所以还是有宾客愿意花个小几万、十几万去买。

    章长宁也乐呵呵花钱,买了一顶手工针织的花朵小帽,还挺可爱的。

    直到前十件拍卖品通通拍光,柏续都没动手举过一次牌。

    章长宁问,“柏续,你今晚不拍吗?”

    柏续简单解释,“我想再看看。”

    听说后十件是真正的藏品,最终所得的拍卖款一半给予藏品原主人,一半用于贫困家庭的医疗救治补助。

    话音刚落,又一轮的拍卖就正式开始了。

    比起前面的小打小闹,后十件拍卖品的含金量确实高出了不少,不过毕竟定型是慈善拍卖晚宴,藏品的起拍价最高才七位数。

    和真正的拍卖会比起来,依旧算是小打小闹。

    不过现场宾客的兴趣度明显上来了,举牌报价声比刚才热烈了不少。

    “好的,接下来为各位介绍的是我们今晚倒数第二件的压轴藏品,SACI黑豹纹计时腕表,型号5206688,采用的是……”

    柏续听见拍卖师的介绍,平静了一晚上的双眸终于燃起兴趣,“长宁,你觉得这支腕表怎么样?”

    章长宁可观点评,“光是上面镶嵌的大小钻石就有十多克拉了吧?颜色设计和布局还挺不错,听生产年份算得上老古董了。”

    柏续也这么觉得,“好像挺适合延枭的,我拍下送给他算了。”

    章长宁啧啧两声,“刷三哥的卡给他买腕表,估计三哥收到后还能夸你,柏续,你这如意算盘打得真好。”

    柏续笑了笑,没反驳。

    台上的拍卖师喊道,“好的,我们的起拍价是两百万。”

    话音刚落,第二排就传来了一声,“三百万。”

    是叶臻。

    “……”

    柏续投去视线。

    章长宁也感到诧异,“我还以为他就是来走个过场呢,没想到这一张口就是一百万。”

    又有一名宾客举牌加价,“四百万!”

    左后排继续响起,“四百五十万!”

    章长宁看向好友,“柏续,你要拍吗?”

    结果,侧前方的叶臻再次抢拍,“五百万。”

    柏续听见这一报价,嘴角泛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内心对于这块腕表的兴趣度调转了方向。

    拍卖师在台上调动着气氛,“好的,我们12号叶先生已经加价到五百万了,还有更高的吗?五百万一次!”

    “……”

    暂时没有宾客再继续加价。

    现场还是识货的人多,这块古董腕表虽然做工不错,但五百万已经算是高价了,哪怕带着做慈善的头衔,继续争抢下去也没必要。

    拍卖师说,“五百万第二次!”

    “……”

    现场还是一片安静,甚至已经有人提前和叶臻说起了祝贺的场面话。

    叶臻享受着直播镜头和现场的双重追捧,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就在他以为势在必得的时候,后排忽地响起一句:

    “六百五十万。”

    “……”

    叶臻嘴角的弧度僵了僵,忍不住和其他人一样朝声源看去。

    柏续在众人的注视下放下手中的牌子,他身形笔挺,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股有别于其他的矜贵气质,从容得像是拍卖会上的老手。

    章长宁听见好友的报价,佩服鼓了鼓掌,“帅。”

    说完,他就和柏续一致看向了斜对面的叶臻。

    叶臻被这声报价打得猝不及防,没料到柏续竟然还对着他点头示意,而在他看来——

    这一举动不是礼貌,而是一种无形的挑衅。

    有看热闹的宾客低声问,“叶先生,还继续加价吗?”

    台上的拍卖师还在继续鼓动气氛,“好的,我们2号柏先生一鸣惊人,直接加价到了六百五十万,这气势好像要直接在腕表上刻上他的名字。”

    叶臻握了握手牌,“七百五十万!”

    又是一轮超百万的加价,全场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柏续举牌,这次的加价幅度小了些,“七百八十万。”

    叶臻追加,“八百万!”

    柏续继续,“八百三十万。”

    叶臻又往斜后方瞥了一眼,仍然对上了柏续势在必得的目光,他隐隐有些上头,再次加价,“八百万五十万!”

    柏续眸底掠过一丝暗芒,挑了挑眉梢,“九百五十万。”

    在持续了两轮的小加价后,他猝不及防地追加了一轮超百万的报价。

    在场的惊呼声更响了。

    边上的章长宁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连忙低声阻止,“柏续,你、你可别上头啊!这腕表哪里值这个价钱!”

    当着众人的面,柏续一点儿都不避讳地直言,“怕什么?花得是延枭的卡,而且我觉得他会喜欢的。”

    他盯着叶臻的方向,“叶先生,还加吗?我很喜欢这块腕表,要不您高抬贵手让给我?”

    “……”

    叶臻握着手牌的右手背隐隐爆出青筋,却还得当着直播镜头装得体。

    “不好意思柏先生,我也很喜欢这块腕表,而且今晚不就是为了做慈善、献爱心?”

    说着他又一次举牌,声线发紧,“一千万!”

    报价出口的一瞬间,叶臻内心就升起了后悔,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甚至隐隐期待着柏续继续加价、盖过他的报价。

    可惜这回的斜后方没了声。

    柏续听见叶臻这声意料中的加价,稳坐在位置上,他利用手牌挡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一脸自在地听着台上的拍卖师敲响了拍卖锤锥。

    “恭喜叶先生!成功以一千万元整的价格拍下了这支腕表,感谢你为慈善公益做出的贡献!”

    现场响起热烈掌声。

    叶臻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自己上头,笑容有些说不出的僵硬,后背更是溢出了热汗。

    章长宁没工夫理会正在受追捧的叶臻,一心向着错拍的好友,“柏续,没事,你别难过,那腕表本就不值……”

    “谁说我难过了?”

    柏续对章长宁轻耸了一下肩头,用彼此才能听见的音量说道,“我又不傻,用这些钱给延枭买一只新表不好吗?”

    章长宁眨了眨眼,总算反应过来,“等等,你刚刚是在给叶臻下套啊?”

    柏续没否认。

    从一开始,他就看出了叶臻想要利用这一轮的拍卖、在镜头前做面子工程,所以在对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他先一次性提高报价。

    叶臻面对他“挑衅”的眼神、以及周围人的怂恿,必然会二次加价。

    然后,柏续再放低加价空间。

    这五十万、一百万都已经往上加了,那二三十万的追加就很容易被忽视、被看轻,让叶臻自以为还有得胜的空间。

    最后,柏续再度提高报价,故意扬声说自己拿着商延枭的钱、是替对方来拍卖,极限拉扯叶臻的心理底线。

    章长宁暗笑,“懂了,你是假上头,他是真上头。”

    这心理战术一套接这一套的,就等着叶臻直勾勾地往里栽呢!

    “嗯哼。”

    柏续利用手牌遮挡口型,“这下懂了?什么叫做一码归一码,一报还一报。”

    他从来就不是宽容待人的好好先生,既然叶臻在背后这么看不起他、出言嘲讽,那么他自然会用自己的方式让对方吃点苦头。

    这一千万,对于其他演员明星来说或许不多。

    但对于才走红不到一年、还和公司有着分成约的叶臻来说,绝非一笔小数目。

    最要紧的是,绝大多数人总是会为了多花的“冤枉钱”而在后续感到无穷无尽的后悔。

    最后压台的拍卖藏品是一枚帝王绿胸针。

    柏续看着挺适合商老夫人的,整场都没拍下什么的他再次参与了拍卖,最终以合理的价位拿下了这枚胸针。

    至此,整场拍卖会顺利收尾。

    不过,成功拍下物品、藏品的宾客们需要和主办方签订最终拍卖协议和慈善捐赠协议。

    柏续和章长宁也不着急,站在最后慢慢等。

    滋滋。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是商延枭发来的消息,“结束了吗?我还有一个路口就到酒店了。”

    柏续笑着打字回复,“结束了,还发生了一件挺好玩的事,晚点见面说给你听?”

    商延枭的回复来得很快,“好,等我。”

    柏续结束短暂的微信聊天,才发现章长宁也拿着手机在打字捣鼓,“长宁?”

    “啊?”

    章长宁收回手机,“怎么了?”

    柏续试探性地八卦,“给谁发呢?”

    “……”

    还没等章长宁开口回答,后方忽地响起了一道不算友善的声线,“柏先生,你刚才是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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