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给病态反派下药的炮灰 > 【全文完】
    第 91 章


    其实……她不是来偷看他洗澡的。


    唐袅衣对他笑, 梨涡都挤得勉强。


    刚才她躲在角落,本想是等他泡完再出去,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只木偶人,还戳她的肩膀。


    她转头看见几个黢黑的洞,自然就吓得掉头就跑。


    习惯使然,理智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先做出了反应,三两下便跳进了季则尘的怀中。


    现在清醒了,她后悔不及。


    眼前的青年直勾勾地盯了许久,才腔调温和地问:“你是谁派来的?”


    微润的指尖抚上她纤细的脖颈,轻轻地摩擦着跳动的脉搏, 柔情又危险的力道,只要他略微用力, 她便会如被折断的花茎脆弱地落在水中。


    唐袅衣下颌微扬, 看着他陌生的眼神, 惆怅的在心中腹诽, 阿箬送走她之前说, 他可能暂时忘记了她。


    当时还不信, 觉着刚离开没多久, 季则尘怎会忘记她, 结果原本的自信满满,现在全崩塌了。


    才离开没多久, 他就变脸了。


    男人真是太不长情了,明日她就离开他!因为现在天黑了。


    要留到明日见太阳,需得要说个理由。


    唐袅衣灵机一动, 双手撑在他的腹上,大声道:“少师, 其实我是阿厝小姐派来照顾你的!”


    果然,他顿了下,目光巡睃在她的脸上似在考量她话中的真实。


    唐袅衣见他脸上没露出杀意,悄然松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猜错。


    季则尘应该只是暂时住在此处,若是她说自己是季阿厝身边的人,如何他都会给个面子,至少应该先派人去问季阿厝。


    南江距离汴京七八日,来回几日的空隙,她总能让他恢复记忆!


    为了表示自己说得没错,她杏眸睁得很无辜,让人很难对她生出怀疑。


    果然,他望着她满眼无辜,乌睫颤了颤,月夜下泛着看不清的柔意,“季阿厝的人?”


    唐袅衣用力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嗯,我是阿厝小姐的人。”


    “如此。”他对她笑了,本能就生得清艳的青年,一笑似有银花绽放。


    “那便从我身上下去。”


    唐袅衣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等了如此冷恹恹的一句话,低头一看,脸色登时红透。


    难怪掌下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顾不得羞赧,她手忙脚乱地站起身,爬出池子,站不起身双腿发软,紧紧地攥住袍子浑身湿漉漉地跪坐在边沿,脑子一片空白。


    她竟然撑着他这么久。


    身后响起水声,她不敢转头,生怕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


    直到头上也被罩了一件袍子,她取下抱在怀中,还是不敢抬头。


    季则尘觑她迷茫,道:“将湿的都脱下,穿上。”


    说罢转过身。


    唐袅衣拿下头顶的衣裳,没忍住偷偷抬眸看了几眼。


    是季则尘还没有穿的干净袍子,而他身上穿的是刚脱下的那件袍子。


    她记得季则尘从不会再穿脱下过的衣袍,现在却愿意将自己的衣裳给她穿,说明他对她是没有反感的!


    将身上湿了的裙子褪下,她迅速地换上,站起身便听见咯吱的声音,像是什么被掐断了。


    她抬头,看见季则尘单手提着什么东西。


    定睛仔细一看,原是刚才在石林缝隙中吓自己的那只木偶被他捏坏了,此刻脖颈呈诡异姿势耷拉着。


    无端的,她背脊一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悄悄吁出一口气。


    幸好,她的脖子还在。


    季则尘察觉到身后的视线,眼眸微转,落在穿着他衣裳的少女身上。


    她穿着宽大的衣袍显得很娇小,湿润的长发尚在滴水,顺着发梢浸湿了袍子,隐约洇出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


    唐袅衣见他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想起刚才他徒手捏断木偶的场景,下意识对他弯眸,唇边梨涡也甜甜的。


    她捂着脖子,那满脸讨好的笑似在说,捏了它的脖子,可不能再捏她的。


    季则尘瞥了一眼,收回视线,让她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石林.


    自从那日情急之下,唐袅衣说自己是季阿厝派人送来的,她暂时就住下了。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派人去查。


    她本是打算等他派人去查之前,和他先表明自己并非是要害他的人,结果一连几日都未曾见过他,根本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清晨。


    她打开大门,本是想去寻季则尘,但开门就看见一儒生对自己行大礼。


    吓得她连连后退。


    儒生躬身行礼,抬起头看清眼前的人,表情一顿,也没料到开门的竟会是一位面容清丽、神色无害的女子。


    他呆滞了片刻,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仰头看着上面的牌匾,的确是季帝师所居住的宅子。


    这里怎会出现一女子?


    他虽心有疑惑,却还是没有多说问,对唐袅衣作揖道:“姑娘,在下乃清河宴氏,宴清,敢问姑娘,贵主人今日可在府上?”


    原来是来找季则尘的。


    唐袅衣也不知道季则尘在没在,对名唤宴清的儒生欠身道:“许是在,公子可过府中等等。”


    只是寻常的待客之道,谁知话音落下,宴清连连后退,摆手道:“姑娘莫要戏弄某,帝师既然今日不得空,某便改日再来拜访。”


    说罢他就要转身离去。


    唐袅衣茫然他的态度,下意识伸手抓了下他的衣摆:“公子说的帝师是谁?”


    她记得季则尘是小太子的师傅,而且她不过被阿箬带走一个梦的时辰,醒来后就立即来了,怎么就成帝师了?


    宴清被拉住,看见门口一脸茫然的姑娘,心中诧异她在帝师的府中,却不知帝师是谁。


    正欲与她解释,余光忽见她身后立着守的傀儡人,乌黑空空的洞中冷得令人头皮发麻。


    那是帝师院中的木偶人。


    此前便听人说过,若是见到帝师院中的木偶人,那就有多远跑多远。


    宴清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白净的脸上浮慌乱。


    唐袅衣察觉他脸上的古怪,顺着转过头往里头看去,恰好看见消失在红木漆圆柱拐角处的雪白。


    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心思微动,垫了垫脚尖,想往里面看是不是季则尘。


    耳边响起脚步急急的声音,转头一觑,只见年轻的儒生头也不回地转身,连滚带爬地拔腿跑走,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之事。


    唐袅衣莫名地眨了眨眸,立在原地望了眼远山白雪,然后关上门。


    她走上长廊,待行至红漆圆柱面前,发现刚才不经意看见的那一抹白雪,只是一块绑在门栓上被风吹动的白布。


    她失落地看了半会子,上前将不知是谁绑在门栓上的白布解开。


    下午她又在院中转了一圈,此处有多少只木偶人都记住了,还是没有找到季则尘在什么地方。


    找不到人,唐袅衣便暗暗思忖,难道是他在故意躲着自己?


    接下来的一连好几日,她都没有再见过季则尘,像是一人住在偌大的府邸,那些木偶人生得磕碜,她不敢去接近,只能在没有木偶人的地方转悠。


    日子虽然平淡无奇,但是她每夜都觉得很古怪,能感受到一道古怪的视线,像是黏在阴暗角落,肆无忌惮地落在她的身上。


    夜里。


    唐袅衣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竟然透过窗外昏暗的月光,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


    他神色痴迷地抚摸着她的脸,气息炙热,殷红的唇瓣贴在她的额头、眼皮、鼻尖,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察觉她醒了,他停下了,掀开眼皮,用金透的眼潮润地注视她,然后濡湿地舔着唇珠,像是想要克制,可又抵不过心中的贪念,抵开了唇齿。


    最初还能柔情地吮吸,动作温柔得生怕惊醒了她,越往后便越发贪婪,咬着她的下唇不停地吞咽。


    偶尔唇齿磕碰她发出无意的呻.吟,少女细微如猫儿的声音溢出唇边,愈发助长了他的痴狂。


    唇瓣被挤压得发麻,抚在肩上的掌心也比先前更热,慢慢地点在肌肤上,激起层层颤栗。


    唐袅衣忍不住卷缩脚趾,紧绷的身子在抚摸下也变得柔软,像是雪一样快要融化了,耳边听见一阵阵急喘的声音。


    一滴眼泪砸在她的锁骨上。


    几乎一瞬间,她的意识似从梦中抽离了。


    唐袅衣猛地从榻上坐起身,捂着紊乱跳动的心口,急喘几声,身体那种被抚慰得颤栗的感觉犹在。


    但屋内并没有人。


    她抬起泛潮的眸看向窗外,硕大的圆月明亮,依稀还能看见雪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很快便洇湿一团痕迹。


    只是梦?


    唐袅衣将涌来的慾望压下,从榻上下来,趿拉着鞋子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往外面看。


    雪花飘在眉眼上,冻得她忍不住轻颤。


    可当看清雪月下那道颀长的身影,她目光一顿,心中划过一丝怀疑,但很快便咽下了。


    她趴在窗沿上,对着不远处似在赏月的青年挥手,眉眼弯弯地甜唤道:“少师!”


    风停下的青年闻声转过头,目光平淡地看去,好似波澜不惊的神佛,但搭在汤婆子上的手指却轻颤了两下。


    很快屋内的女子披着一件领口白毛绒的披风出来,裙摆如月下昙花,一路扬着明媚的笑跑到他所在的庭院中,小脸泛着芙蓉粉。


    “少师你怎么在这里,是睡不着吗?”她搓着冻僵的双手,放在唇边哈气,黑白分明的杏眸盛满了好奇。


    “嗯。”他垂下长睫,将怀中的汤婆子放在石桌上。


    唐袅衣手搭在上面,舒服的暖意霎时顺着掌心蔓延至胸口,舒服得眯起眸问他:“少师这几日都在什么地方?我怎么都没有见到过你。”


    已经有几日不见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自己当时说的谎,若是知道了,为何没有来问过她?不知道更奇怪了,以他的性格不可能不去查。


    唐袅衣歪头望着他,眼含疑惑。


    季则尘也在看她,反问道:“你为何想见我?”


    许是因为是夜中就寝,他此时并未束发,乌黑的长发垂落,发梢被雪打湿了些,微湿的长发很适合这张禁欲的脸。


    他神情冷恹恹的,看似毫无防备,实际却极具侵略性。


    唐袅衣被他随口的一句话问得一怔,眨了眨眸,弯眸笑道:“阿厝小姐让我来的之前,多次嘱咐要我多照顾你,白吃白住好几日,我都没有见到过你,心中难免有些愧对阿厝小姐的信任。”


    这句话说的十分诚心,连她自己都信了。


    可坐在面前的青年却很安静,雪花落在他的发顶,月色照在脚边,沉寂得有种非人的空。


    唐袅衣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正欲再说。


    他仰头对她笑了。


    这是她从回来后第一次见他笑,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季则尘没有说什么,缓缓站起身,高大颀长的身躯挡住了明亮的月光,影子落在她的身上有种倾辄而来的压迫感。


    唐袅衣的脚尖忍不住往后移动,心跳微微一乱。


    最后她被逼至后背抵在梁柱上,如同被围堵得无法再逃走的无辜小羔羊,他才停下逼近。


    青年居高临下地垂下眼皮,落日熔金的眼眸被映出浅淡的暗影,肌肤似常年不见光的尸体般透着病容苍白。


    他屈指勾起她垂落在肩上的一缕长发,语气惺忪柔和:“只是因为季阿厝吗?”


    温湿的气息覆在她的脸上,甚至还能隐约闻见从他衣襟中,钻出来一股香雪兰清冷淡雅的香。


    他虽生了一张慈悲无害的皮相,定定看人时,尤其是以这种压迫似地随意睥睨,莫名的有种天生的勾引感。


    像是月下雪妖化身的妖孽,令她有些眩晕。


    “不是……”她迷迷糊糊下说了实话。


    “哦?”他扬起清冷的眼尾,如引诱般地问:“那是因为什么?”


    他很好奇。


    青年刻意的勾引将她引诱得七荤八素,有些找不着方向。


    唐袅衣忽然想起了刚才的梦,脑中蓦然清醒,发现自己已经软着半边身子,几乎倚在他的怀中。


    她别过眼,但挡不住白净耳畔的红艳,伸手将他推开,往亭子外跑了几步。


    压下乱跳的心,将接下来的话说完:“阿厝小姐不止让我照顾你,还想让你早日回去。”


    被推开的季则尘微微抿唇,脸上神情淡下几分,依旧温慈清雅如月下仙。


    他并不在意她口中的季阿厝,道:“原来只是因为她让你要我回去,你才留在这里的。”


    “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罢。”他拿起石桌上的汤婆子放在她的怀中,错身离去。


    唐袅衣抱着还暖和的汤婆子,站在风亭中望着他的背影。


    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可他又不记得自己,为何会生气?


    外面的风雪也越发大了起来,她没有再风亭逗留,转身朝着房中走去。


    后面未曾在做过梦,一觉睡至天明。


    清晨唐袅衣起来,如常绕了一圈宅子,还是没有看见人。


    她坐在能看见远山白雪的门口,双手撑着白净的小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远处冬山如睡,心中幽幽地叹息一口气。


    她总觉得季则尘还记得她,但是他一直避而不见。


    在门口坐了许久,她生出了挫败感。


    她还以为和他两情相悦,所以才急着回来,早知他将自己忘记得这样干净,那她还不如在阿箬那里待着。


    罢了。


    唐袅衣站起身,低头捶了捶发麻的腿。


    捶了一会儿,她听见声音抬头,乍然见到脸上只有几个黑洞的木偶人在眼跟前,险些跌坐地上。


    木偶人用手中的扫帚将她的腰拦住。


    唐袅衣单手撑在门框上勉强稳住身形,转头对它道谢:“多谢你。”


    木偶人不会说话,只会发出如风吹破败风车的呼噜声,还一个字都听不懂。


    它呼噜几声,然后又举着扫帚,做了几个滑稽的动作。


    唐袅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木偶人见她一个人坐在这里,当她在难过,所以特地过来安慰她的。


    她坐在台阶上,撑着下巴眨眼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眸陡然一亮。


    既然找不到季则尘,那让他来见自己就可以。


    “谢谢你小木偶,我现在忽然想起还有事,要是成功了我就回来找你!”她转过白净的小脸顾不得鬓乱钗横,捉起裙摆,在白雪堆积两边的长廊往里面跑去。


    门口的木偶人没有察觉少女已经离开了,还兀自抱着扫帚做着滑稽的动作。


    半晌,从门后行出雪袍似月的青年,黑发上沾着天边飘下来的白雪,眉弓与乌睫上洇着雪融化的湿气,肩上也有松软的白絮。


    可见他已经在门口立了很久。


    季则尘坐在她刚才坐过的地方,安静地望着前面还在做滑稽动作的木偶,似与盛着蔼蔼白雪的远山相融。


    他轻声呢喃:“为何不开心?”


    三年了,他做了很多只木偶,这一只是最有趣的,可她看了却并不开心。


    季则尘看了许久,垂下鸦黑眼睫,伸手木偶人按停。


    正要带着木偶离开,他抬眸不经意扫至一侧,靴尖骤然一顿。


    不远处的竹林之中似缭绕地燃起了雾黑,堆上云霄,将皑皑白雪染黑。


    唐袅衣没想到燃起了大火,本是想要借助厨房的灶做糕点,然后诱出赤貂,让赤貂带她去找季则尘。


    谁知厨房可能是因年久失修,也或许是没有人用过,所以四处漏,不留神间一簇火苗便爬上了一旁堆积的干柴上。


    完了,若是燃起来被知道了,她会不会被赶出去?


    唐袅衣望着火,连忙提水想要浇灭,但火势诡异地越来越来,单是水缸中蓄的雪水根本就不够。


    不能再待了,再待下去她可能就要被烧死在里面。


    唐袅衣咬住下唇,最后顶着火盆往外面跑去。


    刚跑出去,就看见青年眉眼染霜雪,微喘着气与她迎面而撞上。


    看见他,唐袅衣如同犯错般地立在原地,手足无措地攥着衣摆。


    她完了。


    季则尘见她浑身落魄,雪白的脸上沾着几团乌黑,委屈地红着眼立在远处,浑身都在发抖,乌黑柔顺的长发被火舌烧了发尾,可怜地红着眼。


    他几步上前,抬起她沾着黑灰的脸,什么话也没说,看她的眼神犹如烈火上被浇了油倏然烧得更烈了。


    朦胧间,唐袅衣好似看见他温慈的面容破裂,被漆黑翻涌的黑雾笼罩,淡色的瞳孔被熏得看不清。


    唐袅衣想要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火太大了,我……”


    季则尘握住她颤抖的肩膀,转头:“灭火。”


    融入雪色中的暗卫冒出来去灭火。


    他将她揽腰抱起,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一路疾步如风,唐袅衣都安静的不言不语,脸埋在他的肩上,心中已经做好他会将自己赶走的结果了。


    阁楼上的门被吹开。


    季则尘越过摆放在里面的那些精致的器皿,将她放在榻上。


    唐袅衣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察觉他欺身前来,慌乱中抬眸却见他淡瞳中全是冷静。


    身上被烧焦的衣袍被扯破,她下意识攥紧。


    他掀开被烧焦的裙摆。


    唐袅衣抓住裙摆,眼中的泪没有预兆地从眼眶中滑落,砸在他的手背上,不让他继续往下,甚至委屈地在哽咽。


    “季则尘,你不能这样对我。”


    季则尘停下手,轻叹:“松手。”


    唐袅衣眼中彻底被雾气笼罩,抓着衣袍死不松手,无声的与他较真。


    泪眼模糊间她看见眼前的青年冷淡的神情碎开,敛下长睫,伸手擦拭她眼角的泪柔和道:“别哭,我看看身上有没有被烧伤。”


    她连发尾还有衣袖全是被烧过,身上不知有没有。


    唐袅衣咬着发颤的下唇,声线有些哽咽:“没有伤。”


    季则尘没有松手,安静地看着她。


    刚才奔跑时风吹散了他额上的碎发,混合风雪沾在他的脸上柔和了轮廓,安静得如同不会喜怒哀乐。


    唐袅衣咬着下唇,轻声开口问道:“你不认识我,为何要收留在这里,为何会过来救我?”


    “你是不是还记得我?”


    季则尘眸中闪过迷茫,没有回答她。


    记得,不记得。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唐袅衣一眼不错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问完这句话后便紧张地虚握拳心:“你若是真的不认识我,我也不再打扰你。”


    他安静了很久。


    久到她以为他还是不承认时,季则尘忽然抱住了她。


    青年颀长的身躯压在她的怀中,脸埋在她的肩上,沙哑的嗓音缥缈如风。


    她听见他说。


    “记得……”


    三年多了,他独自一人守在这里,不记得自己要等谁回来,或许永远也等不到,也或许某一天就等到了。


    幸而,他是等到了。


    那天她跌落在他怀中就记起了,但他却不敢承认,怕只是一场梦,只要不靠近她,她就永远不会离开。


    可他终究还是不能视而不见,其实她只要还回来,他等多少年都可以。


    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但是不能没有结果。


    “你回来之前几年我什么也不记得,只知道有谁让我来这里等,我等了很久,雪下了一茬又一茬,春草生了又一春,她还是没有任何踪迹,我以为只是梦,我应该离开这里,但还是没有走……”


    他说的话并不清晰,甚至有些游离的乱。


    唐袅衣的心却轻抽了一下,听出了他话中透露出的委屈。


    原来她以为自己只离开没几日,没想到他却已经等了三年。


    这三年她不敢想他是如何渡过的,记不得她,以为是做了一场梦,守着空梦等她这么多年。


    “对不起。”唐袅衣愧疚地垂下眼睫,抱住他,掌心轻轻地安抚他:“我以为我只离开了一眨眼。”


    季则尘冰凉的鼻尖抵在她的脖颈,轻问她:“还会离开我吗?”


    唐袅衣摇头:“不会。”


    肯定说完不走后,环在腰上的手变紧了。


    因为姿势所以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见他沉闷的应答。


    “好……”.


    三年的时间并不短,足矣让事和人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唐袅衣问后才知道,她离开的那一年央王死了,皇帝也因吃仙丹想长生,而猝死在丹药房中,夏妃顶着天下人骂她妖妃,将年幼的太子扶持上位。


    季则尘身为太子少师,在太子上位之前,自然也就成了帝师。


    难怪此前那敲门的儒生会称季则尘为帝师。


    唐袅衣头靠在他的膝上,眨着明亮的眼眸,望着眼前的依旧清隽温慈的青年。


    这几年岁月,好似从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改变,依旧如初见那样。


    连坐姿都端方雅正,雪白的衣袍衣不染尘,颇有世外隐居的神仙之概。


    听着他徐徐清冷的腔调,唐袅衣目光落在他衣襟中半遮半掩的喉结上,思绪开始有些发散。


    很是奇妙。


    从他承认下还有记忆后,他对她好似也没有什么不同,似簪缨世家中克己复礼的端方君子,最多能让她像现在这样躺在他的腿上,平素连手都牵不到。


    此前两人可不是这样,因为两人之间有欢蛊相连,再加之他喜欢和她接触,所以整日黏人得要命,时常还会与她亲密贴近。


    现在他好似没了这些反应,半分不渴望她。


    她有些怀疑自己和他真的在一起了吗?还是其实是她误会了?


    察觉躺在膝上的少女发呆看了自己许久,季则尘止住话,垂下头睨视她。


    毫无防备的懵懂无辜,明亮的眸中似荡着迢迢春水,唇艳如花瓣。


    他搭在一旁的手指不经意地轻轻颤了瞬,喉结轻滚,压下身体升起的渴望,不动声色地伪装成清淡寡欲的模样。


    “怎么了?”他温声问道。


    唐袅衣盘腿坐在他的身边,忽然没头脑地冒出一句:“季则尘,你真喜欢我吗?”


    被问的季则尘脸上神情微顿,继而露出宠溺的笑:“是。”


    那就怪了。


    唐袅衣朝他移近些。


    季则尘往一旁挪动。


    她再靠近,他又移动。


    最后唐袅衣将人逼得,后背贴至窗沿上才停下。


    季则尘在她怀疑的目光之中,不经意地掀起眸,树枝上的堆雪被金乌折射出清冷的光,落在他浸透的淡色眸中,隐约泛着浅金的琥珀之感,极其漂亮。


    唐袅衣被他不经意的一眼看得心尖轻颤,他就像是雪月之下献给山神的圣洁新娘,又欲又艳丽。


    季则尘温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殷红的薄唇微动:“怎么了?”


    对她忽然的靠近有些不解,带着不经意地诱惑。


    唐袅衣喉咙莫名干渴,视线停在他的唇瓣上,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的唇看起来好好亲。


    既然两人已经私定终生,那她主动亲一下,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吧……


    第 92 章


    她悄然窥着散漫靠在窗沿边上的青年, 又忙不迭垂盖乌睫,白项压下, 下巴抵在锁骨上掩饰方才起念头的心虚。


    “怎么了?”他疑惑地凝她两腮晕红,屈指抬起她低垂的下颌左右打量。


    这话怎么说?


    总不能说她有些馋他,可不可以亲一口吧。


    唐袅衣脸颊发烫,猛地往后:“没什么,我是想起之前有个儒生来找过你,你没在,他就走了。”


    “嗯。”季则尘坐起身抻袍,“近来是有人时常来,但都是来一两次便不会来了。”


    “哦……这样啊。”唐袅衣埋着头回应, 语气飘离。


    季则尘眺望窗外半山金黄,转头温声道:“天色不早了, 早点休息, 夜里寒凉记得将炉子点上。”


    又要走了。


    每次在她这里待至金乌挂上远山峰腰, 他就准时准刻地请辞, 离开得一点也不迟疑。


    唐袅衣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泄气地倒在榻上, 握拳轻捶了几下。


    他现在就像是正人君子, 真正的活菩萨, 她哪敢说什么让他留下来的话。


    一想说亲他,心中就止不住发虚, 觉得玷污了他的圣洁。


    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现在才过去三年,真就成无情无欲的世外仙人了。


    最后唐袅衣抱着被子, 一边叹息一边翻滚,就这样直挺挺地躺至太阳彻底落下山, 还是睡不着。


    她起身穿上鹅黄毛绒大氅,打算出去散步,赏月色。


    雪月之下,她提着一盏四角琉璃盏,低头听着靴子踏出来的踩雪‘咯吱’声,不自觉间走进了假山林中。


    她抬头看向周围,记得前面有温泉,心忖,既然过来了泡一会再回去。


    温泉周围烟雾缭绕,高大的明月悬挂无云的苍穹,浸透出清冷的空旷。


    将手中的琉璃盏插在石缝中,她抬手正要脱下大氅,忽地听见有脚步迤逦而来。


    此时正值午夜,如此渐行渐近而来的脚步声,让她想起那些无脸的木偶人。


    她害怕地取下插在上面的灯笼,吹灭灯烛,往之前躲过的地方蹲下去。


    这次她专跳后背能抵在石壁的位置,周围很适合躲藏,还难以被发现。


    可当她目光警惕的透过石缝,看见过来的并非是木偶人,而是季则尘。


    夜月氤氲惨白的月光下,他神色清淡地抬手解开身上的披风挂在石上,如之前那样穿着单薄的长袍,跨进汤池中。


    大半夜的他怎么来这里?


    唐袅衣刚探出的脑袋又缩回来了,一回生二回熟地收起膝盖,猫着身子蹲藏好。


    躲好后,她又觉得没必要,心中纠结要不要出去,忽然不远处的池子发出微弱的几声。


    水滴声在黑夜尤为明显,最初她听着似觉着不对劲儿,直到水声由微弱越发剧烈,其中还隐约夹杂青年低沉的喘.息。


    像是独自一人在做什么晦涩之事,压抑的声线都变了。


    她听得耳畔发烫,心如猫挠,想要探头去看,但又觉得这样不对,索性阖上眼眸,暗咬唇瓣靠在冰冷的石上。


    月色如洗下的池子热雾缭绕,霜白月光温柔地落在青年玉瓷般白的脸上透出慾气,穿的那件直裰里衣早就遇水贴在身上,随着胸膛起伏。


    季则尘直勾勾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里露出了一角的鹅黄。


    早就发现她在这里了。


    他鸦黑长睫抖簌,如墨一笔勾勒的眼尾被波光粼粼的水与月光,糅杂出潋滟的水红,手臂隐进水池中,池中升起的雾气将他眉眼的迷乱打湿。


    好想亲近她,每日都想。


    没有谁比他更想与她亲近了。


    哪怕只是看见她的衣角,与她待在同一处,周围但凡有一丝属于她的气息,就会忍不住如同变态般浑身颤栗。


    真的很想……


    渴望她的一切。


    “呃哈……”他眼尾的艳色渐深,咬着下唇忍耐高.潮的快意在身体上绽放,像是要被折磨哭了,充满慾望的脸上分不清是飞溅的水珠,还是眼眶中情不自禁流下的泪。


    唐袅衣听见那一声古怪的闷哼,下意抬头,呆滞的目光定落在不远处,忘记了眨眼。


    池中的青年湿黑的长发像小蛇一样缠在颈项、贴在胸膛,清冷褪去的脸上全是猩红的满足,浑身散发霪乱不堪的色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下涟漪归为平静,人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


    唐袅衣垂下头,白净的小脸微醺着陀红,揉腿的手还隐带无力的颤抖。


    还以为他已就变得无欲无求了,原来就是假的!


    没想到竟大半夜来这里……做这种事?


    唐袅衣看了一眼月色照耀的池壁上还湿润着,心中轻烫,捡起地上已经熄灭的琉璃盏,颤着手点了好几次才点燃。


    提着灯笼赶忙回去,一夜辗转难眠,只要闭眼就想到起了那画面,似有无数根被羽毛轻飘飘地扫在身上,心痒难耐。


    翌日。


    她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刚从榻上坐起身,门罩珠帘便被一双漂亮清瘦的手指撩开,从外面露出一张清隽出尘的脸。


    “还没起吗?我们该一起去用膳了。”


    唐袅衣转过头,看着青年拾步进来。


    今日他穿了件交领广袖素色直裰,行步如踏月而来的的谪仙人,眉眼间皆是柔情。


    季则尘坐在她的身边,见她神色有恙,似不知情般抬手拂过她的眼角,柔声问:“怎么了,可是昨夜梦魇了?”


    听见昨夜,唐袅衣回神见他清雅无害的眼神,脸上不自觉又烫了。


    “没事……”她支吾摇头,忙从榻上爬下来。


    季则尘没再多问,取下架子上的外裳递过去。


    唐袅衣视线顺而落在那双手上,修长指节的骨骼分明,漂亮得连指尖都泛着粉。


    昨夜他用这双手……


    她无意识地盯着发呆。


    季则尘垂眸看自己的手,温声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唐袅衣不敢让他发现什么,伸手接过衣裳穿上。


    此时洗漱用具摆放在外间了,她穿上暖和的靴子,跑出去洗漱。


    因为她想将昨夜那些不正常的画面洗去,所以磨蹭得比较久,待到转头回来时,原本坐在榻边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经侧躺在,她尚且还有余温的被褥上。


    他的整张脸都埋在被褥中,乌黑的长发迤逦散开,隐约露出的耳尖泛着红粉,像是瘾君子般痴迷着。


    榻上的季则尘听见她回来了,缓缓抬起泛红的脸,茫然眼底压抑着迷乱浅笑:“好了吗?”


    原来只是因为等她时间太久了,所以困了趴着歇息一会儿。


    唐袅衣莫名松口气,暗忖他没那么变态。


    她上前取下木架上的发簪,随手挽了简单的发髻,转身对他点头:“好了。”


    “嗯。”季则尘走过去。


    两人一同出了房间。


    正值冷冬,外面又飘着白雪,跟在身边的木偶人撑着油纸伞跟在身边。


    唐袅衣与他肩膀靠在一起,不经意间会轻轻地蹭上,他都会下意识往一旁移开。


    她瞥见后心中轻哼。


    围炉煮酒,院墙上的红梅攀上铺满白雪的青瓦白,形成一幅雅致的景色。


    风亭之中,木偶将煮的粥舀起来,摆放至案上,上面还有几碟小菜。


    唐袅衣坐在下,低头闻见粥香食指大动,端起来尝了一口,眼眸陡然一亮。


    季则尘含笑道:“喜欢吗?”


    唐袅衣点头,以为是这些木偶人煮的粥,毫不吝啬地夸道:“它们做饭真厉害!”


    小虾米粥咸淡适中,配上一碟小菜口齿留香,与寒冷的冬日刚好相配。


    季则尘笑了笑,没说什么。


    唐袅衣又吃了几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抬起明眸看去:“这是你做的吗?”


    方才忽然想起,这些木偶人可不能见火,一个不留神便会自燃,怎会熬出这般香甜的粥,而她夸后他神色莫名带笑。


    季则尘点了点头,“嗯,这几年学会的。”


    等她的日子太久了,所以独身一人总想学做什么事。


    “哇。”唐袅衣眨了眨眼,道:“难怪前不久我每天都能吃换着花样做的饭,一直以为是你做的木偶人厉害,没想到是我的时奴厉害,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完了,我以后只能喜欢你了。”


    夸人在她实在手到擒来,有心夸人,连语气都是甜的,甚至还像只小猫儿般用鼻尖蹭他的脸。


    季则尘克制地别过头,眼睫轻颤,脸上难得出现一丝难为情,“喜欢便多吃些。”


    唐袅衣忍不住窃笑,要知以前他可只会把乱七八糟的果子,全丢在竹筒里捣烂给她吃,如今简直成了上得厨房下得厅堂的贤夫。


    两人用完早膳,桌上的器皿被收拾下去,周围恢复清雅。


    白雪红梅的院中,两人坐在一起看景,身边温着一壶酒,背影似岁月静好。


    唐袅衣虽然不善饮酒,但见此美景兴致颇高,非得要拉着他一起喝几盅。


    本以为季则尘在院中煮酒,还算能饮酒之人,怎知他才饮下一杯清酒,白净的面上便浮起醉红,姿势散漫地靠在红漆木柱上,眸中雾气迷离地盯着她。


    唐袅衣觉得他似乎还没醉,又给他斟了几杯酒,半真半假地哄骗他喝。


    季则尘来者不拒,无论她倒多少杯,全都照喝不误。


    几杯薄酒下肚,唐袅衣的脸都已经很烫了,心忖,再喝下去,恐怕她就要先醉了。


    她想要劝他不喝了,可视线落在他的身上顿住了,微翘的杏眸眨了眨。


    青年垂着鸦黑眼睫似睡非睡似倚在一旁,长发乌黑衬得肌如雪,白袍因散漫的姿势迤逦在周围,安静得似漂亮画中仙。


    鬼使神差之间,她悄悄靠过去,一眼不错地望着他。


    其实说来,唯见他饮过一次酒,是在净月山庄。


    没有见过他饮酒,她还以为他的酒量很好,没想到才几杯就有些不省人事了。


    唐袅衣伸手在他的眼跟前晃了晃,小声问:“醉了吗?”


    原本垂首的青年听见她的声音,缓缓抬头定定地望着她,稍显的迟钝让他整个人都透出无害,似谁问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反抗。


    “没醉吗?”她被看得心虚,还想去那酒盏给他倒。


    季则尘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温吞地放在脸上,依旧安静地看着她。


    唐袅衣知道他应该已经醉了,试探问道:“知道你叫什么吗?”


    他没有动,还看她。


    唐袅衣略微斟酌这话可能太傻了,他不情愿回答,遂又问:“知道我是谁吗?”


    这次季则尘脸上显出一丝犹豫,似听进去了,但依旧没有开口。


    看来是真的醉了,连她都不认识了。


    唐袅衣想起这段时日他的古怪,当着面不好问,所以借此机会问他:“季则尘,你是不是身体受过伤?”


    问完后,她紧张地盯着他脸上的神色。


    其实她怀疑已久了,不然为何他怎么连沐浴都穿着衣裳,也不与她过分亲近,所以除了身上有伤不想让她看见,她想不出别的。


    这三年能发生很多她不知情的事情,他不说,她便只能什么也不知晓。


    季则尘与她对视,握住她手的指尖轻颤了一下。


    受伤……


    他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我不知道。”他垂眸,语气迷茫。


    “我可以看看吗?”唐袅衣小声地问,看他的眼神很温和,像是某种可怜的小动物。


    “我只看一眼,不会做什么的。”


    他没说话。


    唐袅衣的手指试探地搭在他的胸膛,明显察觉到他敏感地颤了,却因为醉得意识不清没有阻止,垂着眼睫看她的手。


    勾开衣袍带子时她无端很紧张,当要掀开衣袍的瞬间手腕被他握住。


    唐袅衣抬起眸看他:“可以不看吗?”


    他弯腰将下颌抵在她的肩上,侧过脸,语气低闷:“没有。”


    唐袅衣确定他的确不对,伤口就在胸口,甚至可能是伤得狰狞怕吓到她,所以才不给她看。


    为了能要看清,她柔下声调,低声哄骗:“我就看一眼,若是你不给我看,我等下就会走,去找阿箬,去找……”


    “别走。”季则尘脸上露出不安,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别走,求求你别走……”


    孤独和绝望的死气将他笼罩,分不清这段时日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记忆凌乱在脑中,如同伤鹤在哀鸣。


    唐袅衣眼中瞬间盈出水光,压住哽音:“那你给我看一眼,看了就不走,一直留在你身边。”


    看了就不走,永远留在他身边。这句话如同一块浮木飘来,溺在水中的他只能伸手去抓住。


    他听话地松开手,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唐袅衣因为被他抱得很紧,看不见他身上的伤,便将衣裳拉开伸手抚上去。


    指尖触及的薄肌,他慢慢将发烫的脸埋在她的肩颈轻喘,发紧的呼吸带着炙热的渴望。


    唐袅衣被他蓦然动情的喘,吓得指尖一抖,下意识蹭过他的腰腹,触及了一道微硬的结痂。


    “这里……”她目光一顿,想要去看,可又被抱得无法动弹,问道:“这里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季则尘抱着她,声线被压得很轻,有种迷茫的温顺:“之前留下的。”


    “多久之前?”她的嗓音颤抖。


    “多久之前……”季则尘低声呢喃:“我也忘了。”


    其实没有忘记,就在她回来那天之前。


    他独自一人坐在院中,不知道要等谁回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那种茫茫无期的等待令他生出惶恐,生出不安。


    那一日他想,死了或许就能见到想见之人,还能一起入轮回,而不是他姗姗来迟很多年。


    并非是殉情,而是他想,既然她不回来,那他便主动去找她。


    若非那天她从天而降,或许现在的他早就是埋在雪中的一具白骨。


    “对不起。”唐袅衣垂下泛酸的眼睫,轻轻地颤了颤,指尖温柔地抚摸着那道伤疤。


    虽然他没有说是何时留下的,她也已经猜到了几分。


    刚回来那日,她便察觉他脸色白得不正常,当时并未多想,可如今无法不去多想。


    所以当时他也正是因为受了伤,她才寻不到他人在何处。


    她抱住他,眼眶的泪划过脸颊,滴落在他的肩上:“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才,我不知道会睡三年。”


    他的头还很晕,察觉她在哽咽,醉意朦胧地捧起她的脸:“别哭。”


    “好。”唐袅衣对他泪光盈盈地弯了弯眼,可眼眶中的泪却不受控的大颗滴落,砸湿了他的手指。


    他低头细吻她的笑靥千万遍。


    唐袅衣扬起下颌,由着他温柔的吻。


    他忍不住慢慢舔她的唇瓣,尝青梅酒的淡甜。


    许久未曾如此接触,如此程度的吻她便腰肢酥软,浑身无力地软在他的怀中。


    男女微急促的喘息声、唇舌舔舐纠缠相互交替,纯白的冬日渐渐有了绚烂的艳色在流转。


    一旁的煮酒的炉子咕噜作响,玉色轻明的少女被放在矮案上,铺开的青丝凌乱衬得眉如翠羽,肌如白雪,比远山白雪多几分好颜色。


    她的后背靠在铺上柔软大氅的矮案时,察觉从双腿下灌来的凉风,忍不住暗咬下唇,身子早已经颤抖得不行了,还是拉着他的衣袖。


    青年薄唇带回的热气濡湿了胸口,有点冷又有些热,来回交替得她的脸越发红了,尤其他还似触非触地抵着,就更难捱了。


    就在她羞红着脸,抬身去迎合时他停下来了,缓缓抬起的眼尾荡出柔情,嘴唇似胭脂晕开的一抹绯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


    唐袅衣被他看得两腮羞绯得更甚了,双眸水汪汪得似剪秋。


    他下颌抵在她的肩上,鼻息轻轻地压抑情.潮:“你还走吗?”


    “走……去哪里?”唐袅衣因他忽然的停下浑身难受,舔了舔发干的唇瓣。


    他看她,语气模糊:“离开,就像上次一样。”


    唐袅衣摇头:“不走。”


    他又问:“真的不走吗?”


    都已此时此刻了,他怎的如此多话……


    唐袅衣疑心他是因为身上有伤,所以被影响了,又不好对她说出去口。


    她秉着照顾他之意,双手抵在他的肩上,小声道:“若是腰上的伤还没有好,我们下次再……”


    话还没有说完,她险些出声的尖叫被他含在唇齿间,变成软绵无力的呻.吟,搭在他臂弯的玉足绷直。


    她如同被恶劣地劈开了,瘫软在案上被推着耸起双肩,眼白翻出迷离之色。


    他低头与她两唇相贴,辗转着黏腻交吻。


    似乎是她误会了,他的犹豫并不是因为身上的伤,而是在于她的回答,害怕这只是一场梦,害怕她抛弃他,还怕醒来后仍旧只有他一人。


    这几年中他不停地记起、遗忘,如此浑浑噩噩渡过了几年,早已经分不清真假,难得遇见一次长久的梦,还怕将幻想出的她打碎,所以每次才避开她。


    可她是真实的,真实得他眼眶的泪毫无预兆地砸落,心中升起难掩的欢愉,只能失控的向她索取。


    唐袅衣动情出柔媚的哀求,哪怕被扶着案沿,身子也还是会移位。


    头皮发麻的快.感让她呼吸困难,朱唇微启着吐息,断断续续的哼吟让她像是快要被弄坏的花。


    他纠缠着她,手指挤进她的掌心,力道温柔又强势的与她十指相握。


    水波荡漾的泉被凿开,翻滚成沸水。


    一片雪花落在皓体呈露、弱骨丰肌的娇躯上颤着融化.


    黛瓦铺满白雪的阁楼之中,透过的圆花窗牗能看见外面飘着小雪,而屋内暖气盎然。


    紧阖的门被忽然拉开,风卷起冷寒,从里面走出的女子抬起的面似醉颜残妆,长发如瀑地披在身后,无簪珰之饰,清淡之中生着不经意的媚态。


    唐袅衣忍不住捏紧雪白大氅,转头看了眼里面,因为方才饮酒过多还在沉睡的青年,跨步走出去后关上门。


    她慢吞吞地走到门口,白雪已染襟。


    她坐在门口的那棵大树下,扬起白净的小脸往上看去,感受当时他一人是如何孤独的度过这几年。


    还没坐多久,身后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袅娘!”


    唐袅衣闻声回神,看见他单手撑在门框上,眼眶微红地望着她。


    她站起身,对他露出明艳的笑,挥手:“时奴,你快来看,长虹在东!”


    季则尘看见她就在门口,狂跳的心骤然落下,疾步朝她奔去。


    唐袅衣这才发现,他是醒来发现她不在了,连鞋都来不及穿,只慌忙地披了件外裳便跑出来寻人。


    原本惨白的赤足已经被冻红了。


    她心疼,嗔他:“大雪天的,怎么这样就跑出来了。”


    季则尘将揽进怀中,弯下高大的身躯,冰凉的额头抵在她的肩上,颤抖道:“我以为你不见了。”


    和无数个夜晚那般会出现,可第二日睁眼,她就又消失了,如何找都找不到人。


    唐袅衣乖顺地依偎在他怀中,柔声安抚:“不会不见的,我会永远陪在时奴身边。”


    “永远?”他抬起头,迷茫地望着她。


    永远是多久,永远之后她还要离开吗?


    唐袅衣给他最肯定的承诺:“对,直到山河枯竭,万物失春,天、雪、你我为证。”


    “那永远之后,你会带我一起走吗?”他还没有清醒,醉酒后格外黏人。


    唐袅衣原谅他醉酒的呆样,点头:“带,谁都不带,只带你。”


    说完后,她想起他现在还穿着单薄的衣裳,赤着足踩在雪地里。


    “快去穿靴加衣。”她娇嗔着催促,“然后我们一起来这里看雪。”


    “嗯……”


    “快点去啦,我真的好久没有与人一起看过南江的雪了,而且不仅有太阳,东边还挂着长虹哎!”


    “好。”


    远山被雾气弥漫,阳光落在雪上折射出晶莹的光。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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