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过去未来

    四百六十一年前。

    “紧急插播一条新闻!警告!警告!广大虫民请注意!未知陨星出现, 即将登录虫星!请广大虫民做好准备,抓紧时间转移到安全地点。”

    “……”

    “未知陨星因不明原因撞击虫星,目前已有八十二颗星球遭遇危机……损失还在扩大,请广大虫民不要轻易离开安全区, 等候官方通知。”

    “……”

    “时隔十三年, 我们迎来了第一个安全日, 请大家迎接即将到来的静谧美好的日出……”

    “……”

    “较去年相比, 新生虫崽的比例下降二十个百分点, 较十五年前相比, 新生虫崽出生率下跌八十个百分点。博士,这是很糟糕的消息,未来……这个出生率也许还会下降。”

    出生率下降,跌入谷底, 最直接影响到的就是生产劳动力。灾变后留下来的虫族都年轻力壮的,身体机能下降的老年虫族和天生体弱的雄虫大多都在灾变中死亡了。

    雄虫数量变少, 繁衍本就变成了一个难题, 可接踵而来的还有辐射病,辐射导致许多虫族变了异,有的身体表面出现了灰状的雾气,精神逐渐混乱。

    最先发生变化的是植物和星兽, 它们没有思想, 灾变开始的时候也没有地方躲, 现在大部分死的死, 留下来的也已经被辐射污染的很严重了。

    一开始没有虫发现不对劲,因为他们也没把辐射当因一回事, 直到有虫被变异植物袭击致死的消息传回来,大家终于正视起这个问题。

    陨星爆炸对虫族来说只是个开始, 辐射才是祸乱的开端,一切都在那场诡异的变异动乱中毁灭了。

    原本温顺的植物变得有原来三四倍大,还有了超强的攻击性,喜欢攻击活物,靠近它们就会被它们身上逸散出的辐射影响精神力。星兽同样发生了变异,比起没有行动力的植物,它们的攻击力更加强大。尤其星兽还喜欢集体行动,到处抢占地盘。

    虫族阻止不了灾难的发生,当异化的范围蔓延到了虫族身上,同族就开始互相屠戮。

    而被异化了的生物,他们被统称为“异种”。

    变异一直持续了几十年,一直到帝国研究院发明出了可以阻隔辐射的“魔法”,异化的进程才得到了抑制。

    但虫族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将近百年的屠戮,留存下来的虫族已经不剩多少了。当统治者看到满目疮痍的地面和茫然的虫民,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绝望。

    过去,哪怕是面对陨星爆炸和辐射危机,他们也不曾绝望过,但当意识到繁衍即将断绝,种族即将迎来灭亡,他们终于慌了,绝望了。

    而在绝望压倒希望的这个期间,虫族开始了自救,以研究院一方为代表,帝国大力支持下,他们开始寻找新的家园。

    但很可惜,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个想法不切实际。

    不过他们没有放弃,马上开始研究如何提高虫族当下的生育率。

    可当研究结束,看到结果后他们内心的绝望变得更甚。辐射影响了太多生物,它们看不到摸不到,无声无息入侵了他们的身体。不仅是外面的那些异种,即便是坐在椅子上讨论的他们也受到了辐射的影响,丧失了生育能力。

    研究院的灯光亮了七天七夜,研究虫们废寝忘食啃书和文献,试图找出能自救的办法。可存在于基因上的问题哪有那么好解决?

    所以虫族还是要迎来灭亡。

    可大贵族的出现让研究院里的一众虫看到了希望——大贵族们体内的基因居然抵抗住了辐射,他们是干净的。

    但大贵族们本就不怎么关心虫民,他们大多偏隅一方,独立于帝国之外。

    研究院并不打算放弃这个希望,虽然他们提出要研究大贵族的想法很离谱,可虫族是群居生物,且最高意志都是为了种族延续下去。

    所以大贵族们最后也妥协了,但给研究当小白鼠是不可能的,他们只贡献了基因。

    在拿到大贵族的基因后,研究院又开始了夜以继日的生活,在一次又一次的验算中,他们发现好像也无法从大贵族的基因下手。

    大贵族之所以是大贵族,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地位崇高。地位崇高的前提是有那个实力,大贵族区别于大众的最大不同就是血统。

    和大众比起来,他们的基因能单独分成一类,研究他们并无太大意义。

    因此,研究院又把目光放到了基因本身上,他们发现大贵族的细胞分裂速度很快,活性是普通虫族的五到六倍。由此衍生出来,他们放弃了从大贵族下手的想法,转向利用大贵族的基因特性造出新一批虫族。

    起初没有虫看好这项研究,认为太疯狂,融合了异种和大贵族基因特性的新生命也许根本就不是虫族。

    这个时候刻在虫族基因中的至高意志就起了作用,他们无法看到种族灭亡。

    于是研究院开始了新的实验,造“新虫族”——也就是现在我们看到的异化虫族。

    当第一批异化虫族从营养舱里苏醒过来,新式虫族入侵原种族的进程就开启了加速键。因为有排异反应,旧式虫族和新式虫族结合没办法孕育出新生虫,而新式虫族的结合意外的生育率低下,而且研究院发现生产出来的新式虫族大多是雌虫,百分之九十的雄虫都在制造过程中就死去了。

    生育率依旧低下,但不管怎么说都解决了虫族灭亡的危机。

    异化虫族的适应力很好,比起因为辐射而变异的旧式虫族,他们活下来的机率更大,逐渐的,当旧式虫族一一死去,新式虫族成为了新的劳动力,属于旧式虫族的时代就过去了。

    异化虫族掌握了时代的话语权,新的时代到来了!

    许多年过去,社会发展步入稳定,新的政府领导虫民建设新的生活,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大家逐渐忘记了百年前恐怖的陨星和辐射危机。

    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只有深知内情的虫才知道危机从没有彻底解决,生育率低下引发的社会压力会反馈到虫族本身,也许当生育率下降到某个值的时候,平衡将又一次被打破。

    那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造物主计划”又一次被提上了日程,恐惧于灭族危机的虫族担心危机再一次爆发,于是提前开始部署下一步计划,在原有对新式虫族的研究上再进一步研究,试图创造出更完美的虫族。

    基因的活性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降低的,即便大贵族永在,可旧式虫族已经灭亡了,他们的研究走进了死胡同,甚至于发现了新式虫族的未来也是一片黑暗。

    ——当一个种族沦为欲望的奴隶,铐在精神上的枷锁会杀死他们。

    就仿佛回到了辐射危机出现的时期,新式虫族仍旧会被时代淘汰。

    大贵族独立于新式虫族和旧式虫族之外,他们内部稳定通婚,保证了基因的纯度。虽然他们也被生育困扰,但并不稀奇。本来等级越高的虫族就越难怀孕,他们已经习惯了。

    对于某些家伙来说,这就很刺眼了,感觉到来自血脉的恶意。

    ——他们会被时代淘汰,而大贵族永恒。

    可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呢?过去无可挽回,当下发生的一切都是基于过去的选择。

    他们不甘心到了极点,痛苦、绝望、发疯……

    所以,他们选择拉大贵族一同感受绝望。

    “利益比什么东西都要诱人,即便是大贵族也有求而不得的……”

    研究虫说着惨淡一笑,眼里满是讽刺。

    *

    阿缇厄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莱茵斯特,莱茵斯特浑身是血地靠在墙上,像是在闭目养神。

    阿缇厄不知道他等了多久,但令他惊讶的是莱茵斯特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给他的感觉更冰冷和疏离,一副脱胎换骨的迹象。

    从他身上干涸的血块不难猜出他此前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杀戮,他的变化也和这场杀戮有关。

    莱茵斯特转过了身,看向了他,阿缇厄露出了一个微笑:“好久不见,你看起来真精神。”

    如果是其他虫说这样的话就很讽刺了,但偏偏说话的是阿缇厄,莱茵斯特根本就生不起气,但他很累,不单是身体累,心更累,所以他挤不出微笑了:“阿缇厄,你又救了我一次。”

    “你在感谢我?你是真心的?”阿缇厄挑眉,看向莱茵斯特的眼睛里灰白雾气凝聚,看着竟然有些恐怖。

    莱茵斯特沉默了一会儿,他说的话是出自真心的,感谢也是。

    也许阿缇厄不信,但他真的没怎么怨恨过他,即便贝尔姆斯帝国变成这样也有阿缇厄参与的原因,也是阿缇厄打碎了他心中对于帝国的美好幻想。

    但本质上阿缇厄没有做错。虫族弱肉强食,实力不济就只能挨打,怪不了谁,更没道理去怪强大的一方,更何况是贝尔姆斯先挑的事。

    “阿缇厄,永远不要怀疑我的真心,我永远忠于你。”莱茵斯特语气温柔,抬起的手像是要摸阿缇厄的脸,但血淋淋的又怕弄脏阿缇厄,他说,“我知道你要走了,可我不能跟着你离开,虽然他们该死……但这里依旧是我的家……对不起,我有我的私心,请别消除你在我身上留下的标记。”

    阿缇厄认真道:“莱茵,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

    莱茵斯特语气坚定。

    阿缇厄感觉到了莱茵斯特的固执,对于这样的请求,他答应了。

    “莱茵,我感受到了你的忠诚。”

    最后离开的时候,莱茵斯特还是忍不住拥抱了阿缇厄,但很快就松开了。

    ……

    阿缇厄前脚刚走,白塔入侵的消息就传到了上面,很快帝国就锁定了阿缇厄。

    不是阿缇厄伪装技术差,而是他根本就没伪装,自持实力就特别嚣张。

    帝国发现地下室也被破坏了,气急败坏地派了部队追捕阿缇厄,抱着哪怕杀不死抓不到阿缇厄也要让他吃苦头的想法。

    但很快,当部队追赶阿缇厄到港口时,远处一艘飞船驶入了港口,停在了阿缇厄的面前。

    飞船上,黑色长发的雌虫站着对下面抬着头面露兴奋的阿缇厄伸出了手,他的声音轻柔,感觉到无限宠溺:“阿缇厄,玩够了吗?我们该回家了。”

    阿缇厄拉住艾希礼的手,笑容灿烂:“哥哥,回哪个家?”

    “阿缇厄……”

    “哥哥你记得的,我也想起来了,接下来我们就去8134星吧。”

    第112章 美丽谎言

    从艾希礼的视角上看, 阿缇厄的笑容仍旧灿烂,像是春日盛开的花朵,但同时他在这种美好的表面下感觉到了一点不同。不过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只要阿缇厄无所谓就一切安好。

    阿缇厄准备离开贝尔姆斯帝国去8134星, 艾希礼没有思考犹豫就答应了。他甚至都没有问阿缇厄有关他是怎么想起8134星的事, 平静地接过他的话, 拉着阿缇厄的手迎接他回家。

    贝尔姆斯帝国的追兵在港口遭遇佩拉齐家族的炮火攻击, 在一声又一声的炮火声中化为了飞灰。

    艾希礼没有给贝尔姆斯的那群追兵绞杀或是投降的机会, 出手就是毫不留情的全灭,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看到他原本冷血且残忍的一面。这让一直以来只看见到艾希礼温柔面貌的阿缇厄感到了些许陌生,不过更多还是新奇和有趣。

    阿缇厄在一旁为他准备的椅子上坐着休息了一会儿,他半仰着头看着站在不远处指挥的艾希礼,眼里的淡然逐渐被兴奋占领。没过去多久, 他就兴致勃勃地看起来戏,但他实在老实不了, 所以还会时不时代替艾希礼下场指挥, 打得对面哀声连连。

    艾希礼看到这里对阿缇厄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即便有的时候注意到了阿缇厄的指挥存在漏洞,但他也没有出手干预。这样看起来他的手段过于冷酷,但原本虫族就是这样扭曲的性格, 而从高往下排, 地位越是高的虫族就越不把虫民当虫看。

    在平时家族给他们提供庇佑, 那么真的到家族需要他们的时候, 他们就要做好付出生命的代价。

    艾希礼已经够仁慈了,至少佩拉齐家族在一群绞尽脑汁剥削虫民的贵族里出手算是最大方的, 而且说白了这种事就是一种等价交换,没有谁逼迫, 选择权都随他们。

    很快,被炮火轰炸后的港口出现了一大坑地,空气中都是爆炸引起的粉尘,现场很是惨烈,坑里散落了无数残骸碎片。其中死亡的不仅有贝尔姆斯帝国的追兵,还有为了阻挡他们杀过来的佩拉齐家族护卫。因为离爆炸中心太近,他们直接被献祭了。

    阿缇厄的目光落到了更远处,他看到了,马上就又会有新的追兵赶过来了。

    贝尔姆斯帝国这次丢大脸了,被同等级的佩拉齐家族打到了家门口,不论是因为面子还是旧怨都没办法再视而不见了。

    艾希礼没打算和他们纠缠,他带过来的虫不多,再打下去只会被对方缠上,他不是没脑子,见好就该知道收。

    阿缇厄体会了一把战场指挥官的瘾后也没兴趣再玩一回了,他对着艾希礼说了句:“走吧,这里好无聊。”

    艾希礼听到,自然是应允,留了一队护卫断后就指挥飞船离开了港口。

    阿缇厄看着越来越远的星球,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看到了一只红发雌虫的身影,正远远眺望着飞船离开的方向。

    莱茵斯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但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莱茵斯特没有做错什么,站在他的角度体会他的感觉后甚至都要对他说一句可怜,但问题就体现在这里,从他的选择也能看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性格。莱茵斯特对得起所有人,他够正直也够会舍己为人。但阿缇厄看的不是某个虫的品性如何,他只看对方对他够不够忠诚。

    就比如卡尔曼,他为了曼兹家族,这些年打压了无数的同行,不少虫都被他逼得家破人亡,在很多虫眼里他是个极端丑恶冷血的资本家。但阿缇厄有因为外界的评价去质问卡尔曼和他决裂吗?

    不。阿缇厄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卡尔曼对他忠诚不二,他们的合作就永远不会破裂。

    阿缇厄需要的从来不是道德感高的标兵,而莱茵斯特过于高的道德标准只能使得他在阿缇厄这里变成一个值得惋惜的过去。

    年轻的黑发雄虫说谎了,他从未真的认为莱茵斯特对他是忠诚的,也许莱茵斯特也听出来了,毕竟他实在不会演戏,但他们都选择了粉饰和泰然面对。

    因为那个身影,阿缇厄想的有些出神。艾希礼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在某个瞬间他的脑中闪过了很多念头,因为那些念头中不乏丑恶的存在,他不由得皱起了眉。

    阿缇厄刚回神就瞥见艾希礼不开心的模样,他疑惑道:“谁让你不高兴了?”他并没有想到自己身上。

    艾希礼不想他的问题影响阿缇厄,摇头轻描淡写地想把问题揭了过去:“没什么。”

    阿缇厄眨了眨眼,问:“你是……嫉妒吗?”

    艾希礼直接愣住了,他望着阿缇厄的眼里填满了惊讶,像是阿缇厄问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问题。

    事实上刚刚那个问题也足够艾希礼感到不可思议了,毕竟在他心里阿缇厄是完全不会关心身边人的感受的性格,根本想象不到有一天能从他的嘴里听到类似关心的话语。

    阿缇厄又问:“怎么不说话?我猜对了吗?”

    艾希礼顿了下,他眼神复杂,切实感觉到了阿缇厄的变化。

    “……”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有些惊讶。”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才是让我觉得不正常,需要我帮忙你的烦恼吗?”

    阿缇厄语气认真地询问艾希礼。

    但这又看出他在这种问题上还是不够敏感了。

    艾希礼忽的就被哄好了,眼里倒映着表情疑惑的阿缇厄,心里冒出的那点丑恶猜想完全不值一提。

    阿缇厄也是后知后觉,在问完问题后才隐隐意识到不对劲,一边回想一边推测,最后竟然真的被他摸到了真相的边。

    “艾希礼,不要和莱茵比。”

    阿缇厄说:“你们是不同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艾希礼没有说话。

    他听得出来阿缇厄话里的意思,黑发雄虫正用他那灰白的眼瞳盯着他,平静的表面下是可怕的占有欲……

    艾希礼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在这道眼神下,他为之战栗、兴奋、愉悦……乃至失控。

    哈哈……哈哈哈……

    原本还皱着眉的艾希礼突然就笑了起来,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伸出了双手紧紧拥抱住了面前的阿缇厄,因为激动他的脸颊泛起了红,看起来有些神经质。

    阿缇厄却一点没觉得艾希礼不正常,他满脑子都是“我猜对了?我猜对了吧!”,等回过神后就拍着艾希礼的后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我见到了蒙德曼,他看起来身体不错,估计还能活很久。这是个好消息,至少有他在未来的日子不会太无聊。他给我看了一样东西,我觉得蛮有意思的,顺道还听了一个故事,但那个故事很无聊,我差点听睡着了……但我也不能耍无赖,所以帮蒙德曼解决了那群贵族。”

    阿缇厄打了个哈欠:“我还以为他会提出让我送他一份血样什么的,结果就是让我帮忙解决那群贵族,看来他的日子也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好过。”

    “蒙德曼出身自一个没落的贵族家,贝尔姆斯帝国的贵族圈多得是瞧不上他的。”艾希礼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阿缇厄点头,毕竟贝尔姆斯帝国上流层的鄙视链可比摩蒂兰帝国坚固多了,抱团的不少,十分排外。以前蒙德曼还有虫皇担保支持他,可现在虫皇病重,芬恩已死,唯一有能力的下一任皇太子又有反心,蒙德曼的处境确实不够美好。

    当然,虽然蒙德曼身处不利的处境,但他下手很坚决,宁愿错杀也不愿放过一个。

    “他很危险。”艾希礼评价。

    阿缇厄:“他老了。”

    艾希礼:“……”

    阿缇厄看待问题的角度太刁钻了,就连艾希礼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总觉得会被带歪。

    “下次,带上我。”

    艾希礼只好这么请求,既然他阻止不了阿缇厄,那就陪着阿缇厄去做他想做的任何事吧。

    艾希礼有些无奈,阿缇厄很乐观,到目前为止他走的每一步都在预料之内,虽然有几步踩着钢丝擦过,但结果好就行了。

    而且。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都顾不上出现的各种大小矛盾了。

    就如同最初看到摩蒂兰的主城,美丽的包装下面是腐臭的烂肉。

    他们再怎么撒谎,转移视线,也改变不了历史重演。

    在阿缇厄和艾希礼朝着8134星航进的时候,西勒尔正拿着手帕低头擦拭着指缝里的血,但血太多了,不仅是手上,袖子上也都是,越是擦只会污染手帕。

    兰诺到的时候也是一身血,但他看起来比西勒尔好一些,至少看起来有个人样,不像西勒尔,完全杀疯了眼,浑身血气浓稠到近乎形成实质。

    兰诺表情没有变化,说道:“按照你的意思,反抗的都处理掉了,不过那里面有一个家伙自称是阿缇厄派来的,你要杀了他吗?”

    “你在试探我?”

    西勒尔说完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也没有看兰诺会是个什么反应。他擦了一会儿发现擦不干净就直接脱下了外套,但效果好像不怎么好,那里面的衣服也被血染红了大半。

    他没有在意,朝门外走去,脚步干脆坚定。

    日光落在他的身上,忽然他的脚步顿了下,抬头看向远处那座高耸的建筑,那被称为摩蒂兰最高点的上方悬浮着一颗巨大的“魔方”。

    ——不知何时竟变得黯淡无光。

    第113章 命运走向

    由阿缇厄亲自锚定坐标, 他和艾希礼在离开贝尔姆斯帝国的五天之后重新踏上了8134星。

    这颗被大众遗忘的星球,在星际中游荡,在辐射的笼罩下显得格外荒凉和危险。他们一行刚刚降落就遭遇了一队凶狠的兽化异种,花了一些时间才处理干净。

    “这里真的是一点也没变, 还是老样子。”阿缇厄说道, “接下来我会在这里长住, 承受不住污染的现在就可以离开。”

    艾希礼很聪明, 他猜到了阿缇厄要做什么了, 便说道:“我……可能不能一直陪着你。”

    这是事实, 阿缇厄要做的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结束的,而艾希礼还需要回去主持大局,他和阿缇厄注定会迎来离别。

    阿缇厄的心里有些遗憾,他很喜欢艾希礼, 说不上胜过生命和原则,但很难遇到一个像艾希礼这样会无条件站在他这边的虫。他的离开, 在阿缇厄的心里掀起了淡淡的涟漪。

    “你去做该做的, 分离的时间不会太长久的。”阿缇厄想了想说道。

    他来8134星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他即将迎来二次觉醒,而为了觉醒期间的安全和稳定,他决定回到巢穴。

    8134星被污染的程度很高, 不曾经受过污染的虫族在这里连两天都待不下去就要异化, 但这里的高强度污染却恰恰是阿缇厄需要庇护和能量。

    他本身就是一个污染集合体, 难以界定他究竟是虫族还是异种。

    阿缇厄的二次觉醒需要时间, 他计算过了,这次二次觉醒需要的时间会比一次觉醒要久很多, 短则月余,长则数年。

    在他的带领下, 艾希礼和阿缇厄一起找到了那个孕育出他的巢穴。

    巢穴外部有被破坏过的痕迹,看样子不像是自然和异种破坏的,更像是高科技手段造成的。

    阿缇厄想起来了,蒙德曼之所以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就是因为外派的研究员在一颗陌生的星球上找到了他残留下来的生物信息。看来是那群研究员意外地找到了这里。

    现在他们早就已经离开了,虫族的身躯没办法长时间接触污染。

    阿缇厄和艾希礼走进了巢穴,越往里走空间就越大,墙壁上也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白色丝线。

    这么久过去了,这里几乎没有变化。

    阿缇厄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他曾经生活的区域,而面对满墙壁和地面的干涸血迹,艾希礼的心里萌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悲伤。

    艾希礼的脸色不太好,他不是容易被影响心绪的虫,但一走进这里他就感觉到了浓重的压抑感,和记忆中的温暖大相径庭。

    在血脉相连的兄弟之间极少的会出现一种精神感应,这种精神感应只存在于相互信任感情深厚的亲兄弟之中,而在这个纯白和血色相衬的空间里,曾经死了一只雄虫。

    那只雄虫娇小瘦弱,愚蠢但有着面对死亡却毫不畏惧的坚定的心,他独自一人找到了这里,向祂祈求改变命运,而代价就是献祭了自己的生命。

    对当时的祂来说,那不过是一场等价交易,谈不上同情不同情的。所以他轻易地许诺,轻易地撕裂了阿缇厄的身体。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他……哭了吗?

    阿缇厄回想着过去,神色难辨,说不出的古怪。他能感觉到自己被过去的记忆影响了,这一次影响到他的不是“阿缇厄”的记忆,而是源于他本身的记忆。

    “难道是临近二次觉醒的原因?”阿缇厄嘀咕,弯腰开始给自己搭建巢穴。

    艾希礼红色的眼瞳闪烁了几下,他真的很聪明,在短暂的失神后已经从蛛丝马迹中猜到了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他很难过,这种难过的情绪存积在他的身体里,让他几乎要发疯。

    他的弟弟,亲爱的弟弟,可爱可怜的阿缇厄。

    那么怕疼的弟弟,死后却连尸体都没留下。

    艾希礼记得最后一次见到阿缇厄的时候,那个时候阿缇厄的神情和语气是那么不自然,他为什么没有发现不对劲呢?他为什么没有赶回去抱抱他亲爱的弟弟?

    巨大的悔意在瞬间淹没了艾希礼。

    但阿缇厄不希望他的哥哥受困于他死亡的阴影中。

    冰冷的精神触角爬到了艾希礼的肩膀上,伸出了尖尖轻轻地蹭了蹭他的下巴。

    这是属于祂的笨拙的安慰方式。

    也许他无法理解失去挚亲的悲痛,但他至少明白来悲伤是一种很不愉快的感情,艾希礼需要安慰。

    艾希礼转身看着背后的阿缇厄,这张脸上已经快要找不到弟弟的痕迹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越来越不像了。

    而他也很久没有想起阿缇厄了。

    这个事实让他觉得痛苦。

    阿缇厄收敛了表情,他静静地注视着艾希礼,好久,他说了一句话:“艾希礼,你这样是要让他伤心吗?他告诉我,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这一生能够平安幸福。”

    “这也是他来找我的最重要的原因。”

    *

    阿缇厄·佩拉齐的一生非常短暂,不到二十岁就死在了断头台上。

    叛乱之罪,用的是最屈辱的死法。

    当他意识到自己重生了之后,第一时间感觉到的不是劫后余生的欣喜,而是对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的恐惧。

    他希望这辈子是不一样的,所以他做了很多实验,但事实证明一切都没有改变,命运朝着上辈子的轨迹倾斜。而他意识到了自己力量的渺小,清楚了自己不过是空有地位而毫无改变命运的能力。

    所以为什么让他重生呢?

    重生的为什么不是他的哥哥艾希礼?

    如果是哥哥艾希礼,一定能扭转命运。

    阿缇厄多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些,但等待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他毫不犹豫选择了最惨烈的办法。

    他知道的,哥哥艾希礼小时候失踪过,回来后就说他遇到了神明,神明无比强大无所不能,庇佑艾希礼在高污染的环境中存活了下来。

    哥哥称呼祂“神”,怕他会忘记,曾用笔记录下来了神的住所。

    阿缇厄花了一些时间在艾希礼的书房里找到了那个日记本,在众多杂乱的记录中竟然推断出了8134星大概的坐标。

    后来,他找到了祂。

    祂也如愿应下了他的请求。

    阿缇厄这一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他最大的后悔就是上辈子因为自己的愚蠢识人不清从而拖累了哥哥。这一世,他仅仅是遗憾重生回来的太晚,没能和哥哥好好道别。

    所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没有哭。

    ……

    艾希礼没说话,他是第一次从阿缇厄口中得知弟弟死亡前后的完整的经过。事实上他觉得有些荒谬,但对上阿缇厄冷静的双眼后,他不可能还认为这是假的。

    阿缇厄并不太会安慰,同时也认为像艾希礼这样强大的虫族不会一直被弟弟的死亡影响。他的表情十分直白,语气也没有丝毫变化,他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原因,那么就多注意些吧,西勒尔是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的。”

    以艾希礼现在的实力,他其实并不太担心西勒尔能对艾希礼做什么,但命运毕竟是命运,总是会出现一些难以预料的意外,从而扰乱故事的走向。

    而在小说里,男主才是命运的中心。

    如今,故事还没正式开始,什么结局还不好说。

    但也正是因为不确定,他才需要进化。

    艾希礼没有时间悲伤,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脸上看不出丝毫悲伤。

    阿缇厄夸赞:“很好。”

    那是艾希礼第一次清楚的认知到祂的理性更趋近于异种,比虫族都要冷酷。

    但这也是祂的一种魅力。

    艾希礼平静地接受了弟弟死亡的事实。

    四天后,阿缇厄开始了筑巢。

    至于送他们来的虫族早在第一天就离开了,艾希礼则是在这里待满了七天后才离开。

    他们来的时候走的是阿缇厄提供的非正常航线,且因为8134星的特殊性,艾希礼并不担心他离开后会有虫找上打扰阿缇厄二次觉醒。

    而因为标记的存在,艾希礼不存在和阿缇厄失联的情况。

    艾希礼离开了,可等他刚回到佩拉齐星,就接到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

    “魔法”开始失效了。

    这个消息在贵族层面小范围的流传开来,一开始听到大家都以为是谁开的玩笑,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连一些普通的虫民都感觉到了“魔方”的光没有以往明亮了。

    这是一个怎样可怕的画面?

    “魔法”意味着安全,如果“魔法”熄灭了,那么保护他们不受辐射侵害的保护罩就消失了,那么他们将又一次暴露在危险当中。

    这预示着死亡。

    艾希礼也发现了,随着流言越传越广,城市也开始动荡了起来,大家都被那股无言的恐惧影响了。

    失控是早晚的事。

    他们必须尽快想出应对措施。

    但就在艾希礼为此事烦恼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找上了门。

    “你把阿缇厄藏哪了?”

    谢忒曼质问道。

    艾希礼将头抬起,看向对面不冷静的谢忒曼,淡淡道:“我拒绝回答。”

    谢忒曼脸色有一瞬的扭曲,他不在掩饰自己对艾希礼的嫉妒,大声叫道:“你有什么资格?他是我的未婚夫!”

    艾希礼表情冷漠:“我是他的哥哥。”

    谢忒曼回答:“虚伪。”

    艾希礼没说话。

    谢忒曼以为戳中了艾希礼的痛脚,继续道:“你懂什么?我比你们任何一个都要早认识他,我那么珍惜他,早就约定会永远和他在一起,是你!是你的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

    他眼里的恨意不加掩饰,如果说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是四百年前遗失了他最珍贵的宝物,那么最恨的一件事情就是在找回宝物前被眼前的艾希礼给捷足先登了。

    谢忒曼的嗓音挤出了几个字:“你有什么资格?明明我和他才是最相配的,我们拥有同样的高贵的纯洁的血脉。”

    这一句话落下,艾希礼罕见地皱起了眉,看着谢忒曼久久不语。

    谢忒曼情绪失控,报复般地将他和阿缇厄的过往说了出来——

    谁都不知道,谢忒曼活了四百多年,他是现存的唯一一位的血脉纯洁的大贵族。

    而阿缇厄是他用血肉喂养出来的。

    他才是祂血脉相近的亲人。

    第114章 命运伊始

    “砰——”

    书房里响起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屋外的虫侍们听见后身体齐齐一抖,呼吸更加轻缓起来。

    屋里的两虫还在争吵,准确的来说是谢忒曼单方面敌视艾希礼。

    艾希礼对待谢忒曼的态度一如往昔,略显凉薄的眼眸中一点波澜都未掀起。

    二十分钟前, 谢忒曼闯入了他的书房, 神色偏激地和他讲述了一段往事。谢忒曼的故事里, 主人公是他和阿缇厄, 偏爱艺术的大贵族继承虫无意间找到了传说的遗落文明中的纯血虫蛋, 他用他的精血喂养和保护那几乎死亡的胚胎, 长达近百年的时间里,他们都只有彼此。

    但后来,谢忒曼遗失了那个孩子。

    他不断地往来于各个星球,就是心存希望, 想要找回阿缇厄。

    但——但——

    血落到了玻璃碎片上,谢忒曼的掌心伤可见骨。

    一向仪态满分的大公爵此时此刻站在艾希礼面前, 脸色惨白, 神情黯然,宛如一只战败的恶龙,而艾希礼就是抢走了他的“公主”的骑士,让他们分别。

    他真的想杀了艾希礼。

    他有信心, 就算杀不了艾希礼也一定能重伤他。

    艾希礼感受到了从谢忒曼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杀意, 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谢忒曼捏紧拳头, 越来越紧。

    无言的精神力以两虫为中心铺散开来, 谢忒曼冷笑,随后屋内的摆设全在挤压下化作了齑粉。

    噼里啪啦。

    轰。

    谢忒曼后退了两步, 脑中震荡,眩晕的几欲呕吐。

    艾希礼看着面前一片狼藉的书房, 按了一下太阳穴,然后呼叫秘书长五分钟之后再给他送一份资料上来。

    谢忒曼的耳边回荡着艾希礼镇定自若的言语,心里涌现出了无比的羞恼和难堪之情。

    在雌虫里,他确实不怎么擅长战斗,但比他小了几百岁的晚辈吊打,他还是觉得耻辱。

    艾希礼面无表情地看着谢忒曼,他想他有必要陈诉一个事实。

    “我并没有把阿缇厄藏起来,是他不愿意见你。”

    “我承认,你很在乎阿缇厄,但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待你苛刻?”

    谢忒曼沉默。

    “如果你爱他就要学会尊重他,他拥有独立的人格,不是你的玩物,还是说……你只是想做一根勒脖的缰绳。”

    艾希礼弯腰把谢忒曼从地上拉了起来,没有思考谢忒曼究竟有没有理解他的话,反正他已经够仁慈了,如果谢忒曼依旧我行我素,只会自取灭亡。

    但他相信谢忒曼会明白的。

    因为缰绳的另一端被阿缇厄牵着,谢忒曼根本无法挣脱。

    事实上艾希礼猜对了。

    在谢忒曼冷静下来后,艾希礼递给他一份资料,示意他看看。

    谢忒曼不明所以,但艾希礼一句“阿缇厄要求的”就让他乖乖地低头看了起来。

    看完,他皱眉问道:“你认真的?”

    艾希礼刚换了一件衣服回到书房,听到这句话,压了压唇角:“你怀疑他的判断?”

    谢忒曼第一次这么露骨的感觉到艾希礼对阿缇厄那无条件的宠爱,这个感觉让他感到不适,心里却又嫉恨起艾希礼。

    为了抵抗着丑陋的情感,他不得不埋头沉浸在资料中。

    看见这一幕的艾希礼垂下了眼眸,遮去了眼底的光亮。

    ——别让谢忒曼发疯。

    阿缇厄在归巢前是这样和艾希礼嘱咐的,他深知谢忒曼的心灵有多么扭曲,知晓他优雅面容下是一颗比谁都要会嫉妒的心脏。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唯心者,做事全凭心情,这样的家伙是不可控的。

    阿缇厄厌烦了和谢忒曼纠缠,他不希望未来这样的日子还继续下去,所以他干脆把问题抛给了艾希礼解决。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用暴力一点的方式解决问题未尝不是一种好办法。

    艾希礼自然是答应了阿缇厄的请求,所以谢忒曼找上来时,他没有太惊讶。

    就这样,谢忒曼公爵变成了阿缇厄的打工虫,和艾希礼一样帮忙处理繁重的公务,以及计划如何应对充满了危机的未来。

    ……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转眼三年过去了。

    在这三年间,虫星上发生了很多事,最大的莫过于“魔方”功能进一步损坏,屏障恐支撑不了多久。而也是在这件事爆出来后,大家才知道了原来“魔方”不是永远不会熄灭的,经过长久的无休止的运行,“魔方”的损耗的程度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魔方”想要运行同样需要能量,可这种能量是什么?又从哪里来呢?

    以前没有虫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们习惯了自我为中心,也习惯了“魔方”的保护,所以并不关心“魔方”需要什么。

    如今,当黑暗降临的时候,他们终于开始思考了,将思维从个体上拔出,投向象征了命运共同体的“魔方”。

    最先沦陷的是舆论。

    大众责怪帝国和政府没有危机意识,没能及时给“魔方”做检修才导致事情恶化到这种程度。他们真心的觉得错全都在那群拥有权力的家伙身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帝国应对舆论危机也有一套办法,先是推出研究院这个背锅常客来安抚大众,告诉他们研究院已经在加紧维护“魔方”了,至于能源……在七日后,一个自称是研究院叛徒的研究虫在网上曝露出了一份资料,上面清楚的记录了能源的由来——精神力。

    一个不合理又合理的答案。

    辐射污染侵入身体后就是□□和意志的较量了,而在众多的研究中也发现了异种的大脑有不同程度的畸变,意识被扭曲,这绝对是一种精神污染。

    对抗是双向的,想要抵御辐射污染,不单单是撑起一个保护罩,同时还要大范围地放出消减精神污染的精神力。

    而精神力从哪里来?

    自然是从拥有精神力的虫族身上获取。

    这样一来,大家才发现现实远比想象的还要惨烈,原来虫族不但没有走出灾变的阴影,还在几百年来不断耗费生命用以填补“魔方”的能量。

    多么大的代价!

    就算是冷血的虫族一下子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其实他们都是残害同族的凶手。

    可在巨大恐惧阴影下,他们没有时间悲伤,也没人站出来阻止用精神力喂养“魔方”的行为。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帝国方面为了减缓“魔方”的损耗,协同研究院一起发布了新方案,打算缩减了“魔方”的笼罩范围。

    这意味着虫族需要放弃一部分的领地,往中心城迁移。相对的,异种的活动范围扩大了一倍,骚扰边境的频率越来越高。

    当然,这并不是说虫族马上就要完蛋了。“魔方”的损耗程度和速度是超出了大家的预料,但按照现有损耗速度来说支撑个二三十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帝国高等学院中,每当新生在课堂问起类似的问题,台上的老师都会认真地辟谣,告诉学生们不要太过担忧,现阶段对他们来说完成学业才是最重要的。

    “原来是这样啊……”

    利弗朗拉长着语调,等听到老师宣布下课了,他一把捞过坐在身旁的同桌,笑嘻嘻道:“唉,下课了,去玩啊!”

    “不去。”

    怀余拍掉利弗朗的手,嫌弃道:“我不喜欢虫多的地方,太吵。”

    利弗朗也不生气,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但这次不一样,你不是一直很崇拜学院宣传册上那几个学长嘛,我可打听到他们今天会来……”

    “真的?”

    “当然,我还能骗你?你跟着我来。”

    怀余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回来,看到那张雪白娇艳的脸蛋上压都压不住的嘴角,弗利朗心痒痒的,特别想一把摸上去。但他知道这样做的话会被怀余讨厌,他最讨厌被误会成雄虫了。可怀余真的很像雄虫,他长得那么漂亮,身材也偏瘦小,性别检测机构真的没有检测错误吗?

    弗利朗也就是想想,他自然不会真的质疑官方检测机构的真实性,不过日日和这样一个漂亮的室友住在一起,他真的有些恍惚。

    弗利朗承认他对怀余有不太单纯的心思,不仅是他,整个学院里觊觎怀余的虫不在少数,他们私下常常用下流的目光盯着怀余,像是用眼神把他扒光。

    弗利朗每每看见怀余懵懂单纯的眼睛,心中都不自主的浮现出一丝罪恶感。

    “哇,台上的就是拉斐学长和吉米亚学长!”

    怀余略带崇拜的惊呼声打断了弗利朗的意识,他顺着怀余的视线望过去,轻而易举地在一群优秀校友中找到了拉斐和吉米亚。

    比起其他虫,拉斐和吉米亚上位者的气质让他们看起来特别出挑,他们一个已经是帝国最高法院最年轻的法官,一个军衔进阶和喝水一样快,年纪轻轻已经是帝国虫皇最器重的年轻将领之一了。

    弗利朗有些羡慕他们,同时也有些嫉妒。

    怀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拉斐和吉米亚,他的视线太过灼热,拉斐意有所感地往台下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吓得怀余往后缩了缩。

    这一缩就撞到了弗利朗的怀里,弗利朗心口一烫,手就下意识抱了上去,嘴里还说着:“小心脚下,站不稳的话我扶着你。”

    怀余心里有事,也就没太注意弗利朗的动作。

    等过了半小时,没什么热闹好看了,怀余和弗利朗也打算走了,可他刚一转身就听到了背后响起的拉斐的声音。

    “怀余少爷,能请你喝一杯吗?”

    ……

    五分钟后,弗利朗看着空荡荡的宿舍,脸色有些不好。

    啧,怀余什么时候认识的拉斐?

    与此同时,弗利朗心心念念的怀余已经坐上了开往皇宫的车,他坐在后座,手心掐的生疼。

    拉斐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轻笑了一下,开口道:“别紧张,陛下又不会吃了你,况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也该习惯了。”

    “……雄虫阁下。”

    第115章 蝴蝶效应

    “你一定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吗?”

    后座, 怀余表情隐忍,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而拉斐听见后只觉得厌倦,他觉得身后这只雄虫脑子有病,管他用什么语气和他说话?

    不过怀余有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自从三年前见到怀余的第一面开始, 这只虫就试图勾引他们。对, 是他们。除了拉斐, 吉米亚也是受害者。只不过吉米亚比较凶残和直接, 见怀余敢用信息素勾引他, 那天要不是有护卫及时赶来,怀余差点被吉米亚掐死。

    不过经过那次事件,怀余也怕了吉米亚,不敢再招惹他。

    看到了好友的遭遇, 拉斐时常怀疑是不是他行事手段过于温和了,以至于在警告后怀余还不死心地来招惹他。

    拉斐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他心里有一百种让身后这只虫子悄无声息死去的办法, 但现在还不可以动手, 至少在他身上的价值没被压榨干净前,他不能死。

    真是麻烦啊。

    雄虫果然都是一样的,愚蠢又自大,除了……

    拉斐的脑海中闪过一张挂着淡淡戏谑笑意的脸庞, 心里越发思念起来。

    车里静悄悄的氛围也感染到了怀余, 他悄悄看了一眼拉斐, 对方冷淡的神情给他增添了几分不可亵玩的味道, 看得怀余更加心痒难耐。

    拉斐到底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怀余不明白。

    一个三年前魂穿到异世界,接受了自己变成了雄虫的命运, 然后凭借自身魅力一路顺风顺水地活到了现在的怀余实在是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还有雌虫能抵抗住他的魅力。

    怀余是S级的雄虫,他的信息素无比甜美, 每一个闻过他的信息素的雌虫都会拜倒在他的脚下,为了能得到他的一点信息素,那群雌虫甚至像条狗一样哀求他。

    他的皮囊和信息素就是他无往不利的武器。

    怀余不再恐惧陌生的异世界,反倒暗自窃喜他的转生,这分明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让他在异世界大展手脚。

    就这样,怀余在那个原身居住的乡下星球里靠卖信息素赚了很多钱,被那里小贵族奉为座上宾,过得很滋润。

    一直到那个叫兰诺的雌虫找到他——

    怀余现在还记得那个叫兰诺的雌虫是如何暴力破开他的家门,用冰冷地枪口对准他的额头,把他从贵族的床上狠狠拽下来。

    冰冷又麻木的眼神,他仿佛看到了死神。

    怀余在地上瑟瑟发抖,他浑身赤luo,身上还有不少暧昧的痕迹,但对方连条蔽身的毯子都不给他,在确认了他的身份后就让手下抓着他离开。

    怀余被送到了摩蒂兰星,被关了快半个月,期间有戴着口罩的虫进来抽取他的信息素,他们每一只虫看向他的眼神都很冰冷,其中不乏掺杂着怜悯。

    在他的不安快达到顶峰的时候,兰诺又出现了,他带着怀余去了一个房间,在那里他见到了一只长相英俊衣着高贵的雌虫,那只雌虫是他见过的长相最英俊的虫,他有着一头漂亮的蓝色头发,抬头看向他的时候怀余以为看到了童话里的海妖。

    怀余对西勒尔一见钟情了。

    可西勒尔却完全不。

    他看向怀余的眼神无比冰冷,厌恶之色浓重的几乎溢出来。那一刻,他非常想杀了眼前这个对着他犯花痴的雄虫,再把他的眼睛挖出来碾碎。

    西勒尔的身体不容乐观,他的精神力崩坏的速度比预想中的还要快,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已经不满足于单纯的信息素的安抚,到了必须提供信息素的雄虫亲自到场用雄虫精神力辅助安抚的程度了。

    西勒尔坚持不用雄虫帮忙,但他身体已经出现了小部分的僵化,兰诺告诉他必须有所行动。

    可即便是找来了怀余,西勒尔依旧不愿意让怀余触碰他的身体,每次安抚都和怀余隔着三米远,甚至还找来了亚雌护卫守在一旁看着怀余,免得怀余忍受不住信息素的吸引来碰他。

    西勒尔的排斥让怀余感到十分失落,一度怀疑他的魅力是不是失效了,所以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在平常的休息时间他会时不时释放信息素验证猜测。

    结果让他惊喜不已,那些个雌虫护卫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不知东西。

    怀余确定他的魅力没有消失,可为什么西勒尔和兰诺不受影响呢?

    越是得不到的反倒让人着迷。

    怀余心里是喜欢西勒尔的,但兰诺的英姿也吸引着他,让他不由得想要去征服。

    兰诺和西勒尔仅仅只是个开始,在摩蒂兰住的越久,怀余就越发觉得以前的他目光短浅,他有着S级的信息素,偏居在小小的乡下实在是屈才了,果然只有摩蒂兰这样的帝国中心才配得上他。怀余乐不思蜀,已经看不上之前捧着他的小贵族了,能配得上的他至少也得是拉斐长官这种等级的雌虫。

    只不过,拉斐也不理他。

    怀余可惜地叹气,不明白这些个雌虫都在想什么,在他面前装什么冰清玉洁?都是虫族了,雌虫好好接受雄虫的爱抚不行吗?

    怀余丝毫不觉得他的想法有问题,他的思想已经被现实给腐蚀同化了。

    只不过,他表现地还是比较矜持的,因为他深知人性的贱,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要。而在这群被雄虫欺压惯了的雌虫面前,他只需要表现出一丝温柔和尊重,在他们贴上来的时候又狠狠拒绝,那群雌虫就会为他沦陷。

    这样的经历不论是来多少次他都觉得有趣。

    怀余这样想着,发现车子已经停下了,拉斐打开了车门,准备带着他去见西勒尔。

    “一会儿见到陛下,不要多话,你上一次说的太多了,陛下很不高兴。”拉斐在前面走着,边走边警告怀余。

    怀余点点头,有些烦躁,他没想到就多说了几句话都会惹西勒尔不高兴,他到底怎么回事?

    拉斐的余光瞥向身后的怀余,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眼里闪过一丝冷嘲。

    怀余还想着一会儿怎么勾引西勒尔,没注意到拉斐的眼神。

    他们一路走到西勒尔专门用来进行安抚的房间,怀余进去的时候发现西勒尔已经到了,眼前这位摩蒂兰帝国最高统治者的脸色比上一次见他时更糟糕了,仔细看会发现他的脖子上都出现了部分的僵化症状。

    明明十天前才进行过安抚,怎么这么快就又犯病了?

    怀余不明白西勒尔在坚持什么,病情都严重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不接受他的深度安抚?

    虽然这么想,怀余还是老实地坐在三米开外释放出信息素安抚西勒尔。

    雄虫信息素迅速填满了整个空间。

    西勒尔闭着眼,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不可否认,尽管他多厌恶雄虫的信息素,可雌虫渴望雄虫的本能依旧让他在这场治疗中感到了快感,这让他十分矛盾,唾弃自己这宛如背叛的行为。

    可背叛了谁呢?

    西勒尔的手指不由得抖了一下,一瞬间胃里翻腾,巨大的恶心感涌上心口,他睁开眼,大喊着停止治疗。

    “够了!滚出去!”

    他指的是怀余。

    怀余:“……”

    怀余只觉得莫名其妙,但对上西勒尔宛如疯子的眼神,他害怕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跑了出去。

    拉斐不在外面,他已经走了,完成了任务的他没有义务留下来等怀余。

    怀余气恼,恨拉斐的冷漠,开始怀念起弗利朗的温柔。

    他有些想弗利朗了。

    怀余知道弗利朗对他怀有什么心思,只不过他不会点破,他就喜欢看那群贵族讨好他,对他爱而不得的样子。

    这种时候只有舔狗能安慰怀余受伤的心。

    他跑出了皇宫,因为跑的太快不小心撞到了一只虫,对方扶起他,对他说:“抱歉,是我的错,阁下有受伤吗?”

    好好听的声音。

    怀余眼睛一亮,抬头果然看到了一只长相和身材都很优质的雌虫,对方衣着华丽,无疑也是贵族。

    “没。没事……啊,我的脚可能扭到了。”怀余垂着脸可怜兮兮道。

    “这样啊,那您一定不要拒绝我带你去医院检查的提议,不然我的良心会不安的。”

    法洛恩的表情和语气都很真诚。

    怀余自然是答应了,他本来就有钓法洛恩的想法,在医院处理扭伤的时候特意表现的脾气温和,而法洛恩的表现也很让他满意,对方慢慢被笑意填满的眼睛几乎判定了他会变成怀余的又一个爱慕者。

    果然,在被扶着走出医院的那一刻,法洛恩看了眼街对面的甜品店,说道:“我记得今天甜品店上新了一款新的甜品,我想把它送给怀余阁下以表示我的歉意,可以吗?”

    怀余矜持地点头:“谢谢,我很喜欢甜品。”

    闻言,法洛恩笑了,他扶着怀余走到对面,认真仔细地听着甜品店店员介绍甜品,然后点了几样听起来味道不错的。

    “买这么多?我吃不完……”怀余看着法洛恩怀中抱着的甜品不由得惊呼,心里不由得得意起来。

    没想到这只雌虫这么上道,虽然甜品是买的多了,但这也是展现对他重视的一种方式。

    不得不说对方还挺上道的。

    怀余心想。

    “怀余阁下不用担心,你不会吃不完的。”法洛恩低头看了一眼那些包装精美的甜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扭头对怀余说道,“这些大部分都是买给我家主人的,主人很喜欢吃甜品,他特意嘱咐我要多买些。”

    他神色坦然,怀余的表情却是僵住了。

    什,什么?

    不是给他的?

    怀余的表情都要绷不住了,他刚刚绝对没有看错,法洛恩说起他的主人时露出的表情是那么的温柔和缱绻,语气又是那么卑微,这妥妥是暗恋着那个主人啊!

    意识到是自己自作多情的怀余第一时间感到了羞耻,而后涌上来的就是嫉妒和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主人能拥有这么好的法洛恩?他到底哪里不如那个主人了?

    怀余可以理解西勒尔和拉斐他们不理会他,因为西勒尔他们本就是这个世界顶端的那批人物,他们有那个资格看不起他,但法洛恩是怎么回事?

    怀余没听说过法罗恩的名号,他的家族大概并不出挑。而且他还有个主人,他也许并不是个贵族。

    怀余无法接受一个平民竟能无视了他的魅力。他盯着法洛恩,法洛恩此时此刻并没有看他,他的视线越过了前方的街道,眸光闪烁,像是在看着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他的神情里蕴藏着期待。当银白色的浮空车从街的另一端的飞驰过来,法洛恩下意识低下了头,表情变得很谦卑。

    怀余目瞪口呆,而后就像是慢镜头回放一样,那辆炫酷的浮空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而在那半落的车窗后面扭过了一张宛如遗落文明中描述的美神的脸,年轻虫族苍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戏谑的笑意,灰白的眼眸冰冷又神秘,让人不由得陷入其中。

    此时此刻,怀余正第一次经受如此富有冲击力的美貌袭击,被震惊的都走不动道了,可不知为何,那双灰白色的眼看向他的时候,他的心脏颤抖了一下,顿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主人。”

    法洛恩开口,施救般把怀余从梦魇一般的感觉中拉出来。而也正是这一声,怀余知道了车里的虫就是法洛恩口中的主人。

    法洛恩走上前,车里的主人伸手将他怀中的甜品全部拿走,然后当场就拆了起来。整个过程连句话都没和法洛恩说,十分傲慢。

    法洛恩的神情依旧如初,简直不要太深情。

    这种时候怀余应该识趣的离开,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竟然留下来继续看着这一对主仆。

    车里的主人吃的很快,转眼间就吃了五盒甜品了,就在他准备吃第六份的时候,法洛恩忍不住提醒道:“主人,别忘了公爵大人对您说的话,您这个月摄入的糖分大大超标了,吃多了真的会蛀牙……”

    车里的主人听着缓缓停下了拆盒子的动作,歪头看向还在絮叨的法洛恩,耳边不断回荡的注意事项让他有些意兴阑珊。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了一道隐蔽的从阴暗中爬出来的视线,他看过去,重新注意到了那个跟在法洛恩身边的雄虫。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所有阴暗无处遁形。

    怀余表情一僵,扯出一个没什么感情的笑容。

    “好有趣,我很喜欢你。”在他僵硬的注视下,车中的美丽神明缓缓露出了一个绝对真心的笑,道:“现在我想邀请你去我家做客,你愿意吗?”

    第116章 寒暄时刻

    怀余感觉自己有些奇怪, 可具体奇怪在哪里又说不出来,但是在看到车中的漂亮虫族的眼睛,读懂他眼里的期待后,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如果是聪明人, 这个时候就该察觉到不对劲了。怀余刚才嫉妒那漂亮的虫族, 现在又反常地答应了对方的邀请。

    难道这还不够奇怪吗?

    但那又怎么样?在场看明白的只有法洛恩, 但他怎么可能会做出让主人不高兴的事情呢?

    就这样, 怀余晕乎乎地坐上了车, 稀里糊涂地跟着那漂亮的虫族来到了一个郊外的庄园里。

    庄园真的很大, 大的出乎了怀余的想象,那一刻他又不太确定起他们的身份了。

    毕竟能在摩蒂兰买的起这么大的庄园的虫族一定极其富有。

    走在前面的年轻虫族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怀余对庄园很有兴趣,于是停下了脚步,微笑着对他说:“喜欢吗?我带着你四处逛逛?”

    那不常见的灰白色眼瞳中隐约倒映着怀余的脸, 那一刻他点了点头。

    法洛恩被叫走了,这会儿只有阿缇厄陪着怀余。

    怀余也才知道眼前这只漂亮的虫族叫做阿缇厄, 他无声地低吟着这个名字, 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出来什么时候听过。

    “怀余,我很好奇你明明是雄虫,为什么要伪装成雌虫呢?”阿缇厄突然开口, 问的怀余直接呆愣住了。

    是的, 怀余为了能在帝国学院就读, 就必须伪装成雌虫, 而这层伪装也是皇室为了感谢他对西勒尔的付出而给出的报酬。

    这个地方,能让性别检测中心作假的唯有权力至高无上的皇室, 他们帮怀余骗过了性别检测,又给了他只要定期注射就能混淆雄虫和雌虫信息素味道的药剂, 只要他不主动释放信息素,那么就不会有虫会觉得他的信息素有问题。

    怀余有些惊诧地看着阿缇厄,要知道他的伪装并没有失效,之前在法洛恩面前他也没有说出自己是雄虫的身份。

    阿缇厄在对方逐渐变得怀疑的目光中轻声笑了一下,说道:“你不用感到害怕,至少先听完我的解释,我相信你会有一个正确的判断。”

    怀余没有说话,听见阿缇厄说:“……说起来还真有些复杂,不过简单来说就是——怀余你经常买有关雌虫的生活用品,不过你可能不太清楚吗,真正的雌虫是不会去买那些东西的,经常光顾的只有喜欢玩性别伪装的雄虫们。”

    “我会注意到你,是因为你可是我的商团里的大客户。”

    阿缇厄说完,怀余就明白了,原来问题出在他的身上。还有,阿缇厄果然是一只有钱虫。

    阿缇厄似乎还有话要说,他对怀余很有兴趣,一边逛着一边问道:“所以怀余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伪装成雌虫吗?你看上去并不像是喜欢玩乐的虫。”

    怀余说:“我不想被其他虫发现雄虫的身份,那样我会被学院退学的。”

    “学院?”阿缇厄惊讶道。

    此时,怀余捂住了他的嘴,眼里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懊恼自己怎么把真心话给说出来了。而面对眼前刚认识的虫,他紧张道:“我……你,你不要误会,我是有苦衷的。”

    阿缇厄的表情很快就恢复如常,他仅是诧异了一下就继续道:“是什么苦衷?”

    怀余的表情又僵了一下,这话他该怎么接?面对阿缇厄看似无意实则咄咄逼人的质问,他有些恼怒于阿缇厄完全不懂脸色,不体谅客人的为难。

    果然,这个世界里的雄虫都是一群没礼貌的家伙。

    阿缇厄静静地看着怀余的脸,一双瞳孔里有灰白雾状缓缓流过,在怀余不曾注意的某个瞬间,那团灰白状物探出了缕缕的细芒。

    怀余深呼了一口气:“抱歉,那是我的秘密,不方便告诉你。”

    “没关系。”阿缇厄说道,“那我换个话题,你觉得……学院好玩吗?”

    好玩?

    怀余愣了愣,在意识到谈话时注意全被阿缇厄牵着走后,他的胸口涌上了一股热气,他有些不服气,在听到“学院”这两个熟悉的字眼后,他意识到拿回话语权的机会来了。

    怀余说:“怎么能说玩呢?学院不是用来玩的地方,我进学院是想学习到更多有用的知识。”

    这便是怀余认为他区别于这个世界的雄虫的一个重要因素,在他眼里这个世界上的雄虫简直愚蠢到了极点,明明拥有先天的性别优势却只想着享乐。他则是不一样的,他的眼光放的更长远,他绝对不甘于变成那群愚蠢的虫子里的一员,拥有更先进思想的他向往更高的地位和更强大的雌虫。

    怀余已经见识过摩蒂兰的繁华,见过那高位之上的西勒尔。又在得知了自身信息素的优势后,他怎么可能甘于平凡?

    事实上有一件事怀余是有些遗憾的,那就是他没能以雄虫的身份登记入学,他想,如果以雄虫的身份入学帝国学院,他的名声将会更大,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的雌虫会更多。

    可惜,西勒尔那边怎么也不同意他以雄虫身份入学,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伪装成雌虫的身份入学。

    不过,哪怕是伪装后的他也足以让那群闻见雄虫信息素就找不到北的雌虫们痴迷不已了。

    帝国学院学生的身份给怀余带来了巨大的好处,要不了多久他就有足够和皇室谈判的资本了,毕竟如果贵族们的继承虫都铁了心要舔他,这对皇室来说也是一件颇为苦恼的事。

    怀余对着阿缇厄露出了一个“你怎么能那样说”的表情。

    阿缇厄顿时笑了,他说道:“好吧,你说的对,那么你不惜伪装身份进入学院学习是认为雄虫学院的教学有问题吗?”

    他把问题扯向了雄虫和雌虫的教学模式上。

    怀余没有一点怀疑,说:“是,我认为雄虫学院的教学太过玩笑化了,一味捧着雄虫,那样教育不了雄虫,完全是溺爱。”

    这话说的没有毛病,也是他的真心话,他甚至觉得雄虫学院没有存在的必要,完全是在浪费社会资源。

    阿缇厄不解道:“好吧,有的学院确实对雄虫过分溺爱了,可怀余你要考虑到雄虫们的娇弱的体格,他们不是雌虫,加重学习量的话他们会受不了的。”

    他平静地叙述着这一个谁都知道的常识。

    那么怀余是怎么回答的呢?他说:“不,阿缇厄,你错了,在我看来雄虫和雌虫都是一样的,他们拥有的同等权利和需要付出的义务。再说了,雌虫为虫族付出了这么多,而雄虫待在舒适的环境里,只需要付出一点点信息素就能得到远超出付出的价值的奖励。对比起雌虫,雄虫需要反思,也许他们孱弱的体格注定他们不能像雌虫一样对抗异种,但雄虫能做的还有很多,不是吗?”

    这是一番替雌虫辩解顺便指责雄虫的言论,如果听见这些话的是雌虫,那么怀余绝对能得到大多数雌虫的支持。

    当雄雌矛盾摆在明面上,支持率几乎是一边倒向雌虫,这就是现在舆论的走向。

    现在的虫族虽然依旧将雄虫视为需要保护的小可爱,可大众一致都觉得他们很废物,价值的多少是和信息素的等级挂钩。

    明明也有不少雄虫被雌虫骗的团团转,莫名其妙就和雌虫上了床,结了婚。

    阿缇厄有的时候也会思考,雄虫真的做错了吗?

    他绝对不是在为雄虫洗白,而是希望能从更客观的角度看待这个问题——受害者名单上不仅仅只有雌虫,雄虫也在。

    如果根据阿缇厄的记忆,比对起上流阶层的雌虫,感觉还是雄虫更可怜,那完全就被养成了提供jing子的繁衍工具。

    站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就不同。

    他觉得没有再探讨下去的必要。

    阿缇厄点到为止,转移了话题:“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摩蒂兰本地的虫族,我很好奇你是为什么来到这里?”

    怀余早就想过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我有个亲戚的唯一的孩子去世了,他担心有虫惦记上他的财产,于是就想到我。”

    他说的坦然,因为这本就是真实的,当初兰诺为了防止有虫怀疑他的身份,就给他套了一个假的身份,资料也给补全了。所以即便是有虫去查,也会发现他说的是真的。

    阿缇厄很显然对他的解释不感兴趣,寥然的有些异常:“这就是你的回答吗?但,怀余,这和我想的不太一样,你并没有一个刚死了孩子的亲戚,你从乡下带来的财产并不足以支撑你在摩蒂兰这么多年的开销。”

    漂亮到有些不真实的雄虫看着怀余,平静的眼瞳直直对着他,无形的压迫感袭来,无限放大了怀余从未消去的不安情绪。

    怀余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抓住了话里的关键,越来越不安:“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你调查我?”

    “为什么你总是认为问题出在别人身上呢?”阿缇厄开口,“一夜之间性格大变,从懦弱毫无主见变得极其主动极具攻击性,只要不蠢都能发觉不对劲吧。你质问我,那你能先解释解释你性格大变的原因吗?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奇遇让你像是变了一只虫。”

    阿缇厄的话如同雷击,惊的怀余冒了一身的冷汗。

    穿越,这是怀余最大的秘密。他不能想象如果被虫族知道这具身体里寄存的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他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

    非我族类,不就是异端吗?

    阿缇厄的这一个问题是真的把怀余吓了一大跳,吓得他都忘记了刚刚还想着从阿缇厄那里抢回话题的主动权。

    怀余的眼神很不自在,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有虫怀疑为什么会他性格大变,他也准备好了说辞,但想象和现实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问话的对象不同,环境的不同都会附加上不同程度的压力,而如今怀余面对就是一个从刚见面就浑身上下笼罩着神秘色彩的阿缇厄,他给予的压力是难以想象的。

    怀余甚至无法判断阿缇厄话里有几分是善意,又有几分是恶意。

    他顿了一下,选择了一个听起来可操性最大的借口:“我不懂你的意思,但对你说的关于我性格突变的问题,我只能说是几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听说我被辐射污染了,差一点就要死了,但幸运的是我活下来了,但也因此失去了记忆。”

    被辐射污染的是原身,没有记忆的是怀余。

    阿缇厄像是信了,慢慢走到花坛旁摘下了一朵鲜花,又绕到了怀余的身后往他耳朵上一别。

    本就长相漂亮的怀余配上美丽的鲜花,看起来更加讨雌虫的喜欢了。

    阿缇厄接下来的举动让怀余背后起了阵阵寒意,鸡皮疙瘩更是起了一层又一层。

    他完全无法理解的——

    “真好闻,你的信息素味道也是因为辐射和失忆才发生了改变吗?”

    阿缇厄将头靠在了怀余的肩膀上,他那充满了好奇的声音清楚地从背后传入怀余的耳中。

    怀余恶寒的同时忽然瞳孔一缩,明明没有束缚他的东西,但在那一刻他突然就感觉动不了了,整个人像是穿了丝线的傀儡,僵硬着摆动着四肢。

    更难受的是背后那个靠着他的家伙开始玩弄他的腺体了,命门被拿捏的感觉非常窒息。

    当然,这并不是偶然,阿缇厄对他感兴趣很久了,在看到主角怀余的那一刻,他就非常想和他好好聊一聊,真心实意,剖心置腹地聊一聊。怀余如果能回头看一眼身后,就会发现此刻他那漆黑的影子上多出来了无数条纤细的影子,暴露了有看不见的东西正不断在他的大脑进进出出。

    这些无形的的丝状物就是造成他动弹不得的原因。

    当阿缇厄抬起头,将手从怀余身上放下来时,就见到法洛恩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站在阿缇厄的身后,弯腰行礼,低声提醒:“主人,您要我准备的会客厅已经准备好了,你和客人现在可以进去一边喝着茶一边继续刚才的聊天。”

    他尊贵又漂亮的主人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不远处的庄园大门。而在法罗恩眼里这个举动有另一种意思,他想到了庄园外那群一直暗中跟随保护客人的虫子,了然地笑了笑。

    “主人,您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们打扰到你和客人愉快的见面会的。”

    阿缇厄真的要夸赞法洛恩的贴心,微笑着将折断的花枝放到法洛恩胸口处的口袋中:“做的很好,法洛恩。我的客人大概是太阳晒久了,有些不舒服,他急需一个足够安静舒适的环境用来休息。”

    法洛恩接上:“看客人的脸色是真的很不舒服,所以主人您是需要我现在帮你把客人扶进屋吗?”

    “难道我的意思表达的还不够明显吗?”

    “……不,是我的问题,刚刚那个只是我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

    “好吧,我原谅你了。”

    “感谢……”

    听着阿缇厄和法洛恩一唱一和,怀余的心都凉了,他的智商突然就上线了,没有一刻像此时这么清醒过。

    他明白了从遇到法洛恩开始他就落入了阿缇厄布下的圈套,为的就是能和他好好“谈一谈”。

    怀余惊慌地眨着眼。

    然后就看到阿缇厄拍着手,他打着欢快的节拍,像是对待宠物一样对着怀余叫唤了一声。

    “亲爱的客人,寒暄的时间到了,接下来让我们进入正题,好好聊聊你究竟是谁?聊聊你和我的……命运。”

    第117章 今夜好梦

    命运, 究竟什么是命运?

    如果那是命运,那为什么唯有怀余受到了命运的眷顾?

    面容娇美的雄虫坐在了柔软的沙发上,给他端茶的是摩蒂兰上流层的背后的实际操控者法洛恩,当初那个在阿缇厄面前毛遂自荐, 凭借勇气和幸运活下来的雌虫如今已经完全掌握了那些贵族的经济命脉, 是实实在在的贵族掠食者。

    法洛恩知道他一个并不受家族重视的次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就是阿缇厄给的机会, 所以即便是不存在精神操控, 他也由衷的感激阿缇厄。

    而从西勒尔手里活下来的他更是比谁都要清楚如何皇室高层在有关阿缇厄的事件上的态度, 也正是因为西勒尔的放任自流, 法洛恩才得以大展手段,然后用金钱打通了一条条通往zheng治的通道。

    “法洛恩,你去休息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好的, 主人。”

    法洛恩放下手里的茶杯,朝着怀余微微一笑, 非常礼貌。

    怀余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 他望着法洛恩的眼睛里充满了哀求,水盈盈的样子看起来非常惹虫怜爱。

    他不希望法洛恩离开,因为他知道独自面对阿缇厄是比下地狱还要可怕的事情。

    但可惜法洛恩并不理会他,安静地离开, 顺便关上了门。

    现在, 这间屋子里就真的只有阿缇厄和怀余两只虫了。

    哦, 不, 这么形容也不对。

    阿缇厄心里不认同这个说法。

    他们是虫吗?在漫长的岁月里,阿缇厄的身体已经进化到了足够抵抗和吸收辐射为己用的程度, 这是非常规的现象,也是目前唯一一例。都说被辐射感染的生物被称作异种, 那么他究竟该被叫做异种还是虫族呢?

    如果按照如今虫族给出的辨别标准看,阿缇厄是个实实在在的异种,因为他的污染程度都不知道超出标准倍了。

    阿缇厄不是很在意自己究竟是虫族还是异种,他只是在想为什么命运会眷顾怀余。

    “你究竟是谁?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阿缇厄解开了附加在怀余身上的禁锢,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怀余在感觉到挣脱了束缚的那一刻就站了起来想要逃走,但令人伤心的是他的脚刚迈出一步,那种全身不受控制的感觉就又来了。

    这让他非常泄气,无力地倒在了沙发上,望着阿缇厄的眼睛里满是惊惧。

    “你究竟想要什么?我是谁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可以去查啊!”

    怀余无奈大叫,他是真的不想和阿缇厄过多纠缠了。

    阿缇厄非常淡定,说:“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想知道的并不是你那一目了然的人生。如果你还不懂,或许我换一个问题问——我想知道三年前你的信息素改变的真正原因。”

    怀余眼皮抽动了一下。

    阿缇厄体贴地把茶杯推了过去,“喝茶可以缓解紧张的情绪,你看起来很需要。”

    怀余没有接,他实在不能保证在接过茶杯的那一刻不会把茶泼到阿缇厄的脸上。

    他听懂了,一开始就听懂了阿缇厄想问什么,可阿缇厄如此直白的发问直接断掉了装傻充愣的道路。

    怀余面色僵硬:“我……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三年前,当你知道信息素变得不一样了,从低等C级变成了S级后,你是那么欣喜,诱惑了邻居家的两只雌虫,让他们为你死心塌地。”

    “信息素发生了变化,你从未想过寻找原因,而是利用这个变化为自己牟取一份又一份的利益。”

    “第一个发现你的不对劲的,质疑你的信息素有问题的是你的发小,他怀疑你出了事,私下调查你,但很快就被你发现了,知道了这件事后你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去解释而是叫来了你的爱慕者,告诉他你的发小侮辱了你,爱慕者深信不疑,一怒之下就派了打手去教训你的发小,你的发小是被活活打死的。”

    “发小死后,你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逐渐开始疏远原有的交际圈,宁愿和朋友决裂也要搬到对你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

    阿缇厄的表情很平静,声音不紧不慢的,可怀余却听得十分窒息。

    怀余的神情时而惊惧时而惘然,好像在听别人的人生。

    他的表现是最好的证据,他分明全都知道,他在说谎!

    阿缇厄说的有些口渴,他停了下来,看向了怀余,那种看透了一切的眼神让怀余无处遁形,灵魂都在颤抖。

    怀余觉得他要说些什么,不管说什么,至少要开口。于是他张了张嘴,声音如同呢喃,断断续续。

    “我……你……不是是……”

    他的辩解苍白又无力。

    阿缇厄仿佛看到了一只被拔掉了翅膀的苍蝇,在地上无力的扑腾。

    他有些失望。

    对命运的失望。

    “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家伙找到我,告诉我他看到了命运。”阿缇厄再次开口,一下子就把怀余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听到他说,“可他很绝望,因为命运显示他的未来十分悲惨,他还有喜欢和关心他的虫都会因为他死去。可他又告诉我,他看到的命运中存在一个主角,主角的未来光明灿烂,全世界都围着主角转,而原来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反派,他的命运是既定的——成为主角登顶的踏脚石。”

    他说着,歪了歪头,对怀余问道:“你知道命运吗?能告诉我命运的选择标准是什么吗?”

    “这个世界不够美好,但不可否认建立起这个世界的是虫族,现在……还有未来虫族也许会经历许多麻烦,外敌入侵,无休止的内战……世界的毁灭和建立都无法离开虫族这个群体。你能明白吗?我疑惑命运的选择。命运为何要选择连虫族都不是的主角?”

    怀余的脸色无比惨白,神色惊恐,难以置信地看着阿缇厄。

    阿缇厄没有说完,他笑了笑,说:“你不要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我只是想了解命运为何不选择虫族,而是选择了‘人’。”

    “你真的不会杀我吗?”怀余非常关心这个问题,又问了一遍。

    “当然,杀了你我能得到什么?我想了解了解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阿缇厄走到了怀余的身前,温柔地抬起了他的手,说道:“放松,我不会伤害你的。”

    怀余的神色顿时恍惚起来,阿缇厄的手明明没有用力,他却啪的一下坐了回去,傻愣愣地盯着阿缇厄。

    “……好。”

    这一次,怀余都没发现他身上出现了异常,他像是做梦一样,看到了无比梦幻的一幕。

    阿缇厄的眼睛里出现了大量的灰白色物质,越来越多,看不到一点眼白,然后那些灰白色物质像是找不到了寄居地一样从眼眶中挤了出来,密密麻麻地朝对面的怀余冲去,迅速刺入了他的眼球。

    “啊——”

    一声惨叫过后,阿缇厄和怀余之间出现了一条由精神力形成的桥梁。

    阿缇厄的神情淡定如旧,怀余的神情就不那么美好了。

    阿缇厄只说了不会伤害他,可没说不会让他感到痛苦。

    这个过程很漫长。

    阿缇厄在攫取怀余的记忆,在怀余的记忆中他看到了一个有别于虫族生存的世界,但更多的是怀余那庸俗又无聊的个人经历。

    “可是,为什么我没有看到那本书呢?”

    他疑惑,然而他确实没有从怀余的记忆力找到那本小说。

    ……明明怀余是一名穿书者。

    这一刻,命运出现了偏差,可却看到了更为真实的命运——更像是真相。

    阿缇厄勾起了嘴角,操控着精神力继续侵入怀余的大脑,数量恐怖的精神丝如同强盗一样开始了搜刮,在它们的努力下,血红的液体从怀余的双耳、嘴巴、鼻子和眼睛中流出。血液流出还伴随着信息素的溢出,怀余的血液中都含有大量的信息素。

    他的信息素非常甜美,在阿缇厄这里,单从吸引力上看,他的信息素可以排第一,连艾希礼都要靠后。

    阿缇厄有所触动,可仅仅是瞬间,他就又失去了兴趣。

    咕噜咕噜——

    鲜红的血液流了一地,大量失血使得怀余的脸色更加难看,但奇异的是他的生机却一点没少,大脑前所未有的活跃。

    阿缇厄等待着,很快,侵入怀余大脑的精神丝遇到强力的阻碍,它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层透明的屏障,而屏幕内部平躺着一只肉色软体生物,发现了入侵者,它的身体上破开了一条条缝隙,露出了一只只眼球。

    血液停止了流动,涌出来的变成了粉色的液体,黏糊糊的,落到沙发上的瞬间冒出了滋滋的声响,可怕的腐蚀力将沙发烧出了一个漆黑的焦洞。

    阿缇厄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他看到了“命运”的模样。

    怀余的脸色在肉虫苏醒的那一刻恢复了血色,可阿缇厄却从他的身上闻到了腐烂的气味。怀余的皮肤明明充满光泽,属于他的生机却早就腐败凋落了,被肉虫占据了躯壳的他早就死去,和阿缇厄对话的也不是怀余的灵魂。

    虚构的记忆,剧毒的信息素,腐烂的躯壳……

    眼前的不过是一个被肉虫寄生的傀儡。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那命运长得可真丑陋。

    阿缇厄如此评价道,然后迅速对肉虫发动了攻击,如同海潮般的精神力朝肉虫身前的屏障攻击过去,肉虫顿时发出了尖利的啸叫,完全态的精神攻击对准了阿缇厄,试图绞断那些入侵的精神丝。

    但它错误估计了阿缇厄的精神力,它发现眼前的对手完全不管精神丝会不会被绞灭,只一味的对它发动攻击,硬生生将屏障撞出了一道裂口。

    阿缇厄甚至还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真的不由得怀疑他是真的不感觉痛吗?

    阿缇厄自然是痛的,但比起疼痛他更希望能抓到肉虫,要知道他想和“命运”面对面很久了,如今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啊。

    他的眼里满是看到了喜爱之物才会出现的兴奋,在肉虫看来是完全不正常的。

    它创造了“命运”。

    他正在试图抓住“命运”的后脖颈。

    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刻,肉虫害怕了,它想逃离,但它能逃去哪里呢?怀余的大脑已经被阿缇厄的精神力占领了,精神丝织起的大网悬在屏障周围,肉虫看不到生路。

    这一次,它看到了它的命运——它落到了眼前这个可怕的怪物的手里。

    “你在骂我?”

    阿缇厄自语,听到这句话后肉虫骂的更起劲了。

    肉虫是用精神力模拟的语言,也只有精神力强大的阿缇厄才听得到,大概的意思就是在说阿缇厄也是个怪物,既然大家都是怪物,为什么要伤害它?

    肉虫寄居在怀余的体内却没有任何一只虫发现它,就说明它的精神力远超过那些虫族,所以这么一想,它完全有那个可能利用能力控制虫族,达成那所谓的“命运”。

    肉虫了解虫族,在它的认知里,虫族的精神力最高能达到的只有S级,但眼前的这只虫不是,瞳检测不到对方的精神力上限,这不该是虫族应有的精神力强度。

    他的精神力异常活跃,像是变异的产物。

    阿缇厄的不正常让肉虫觉得他不是虫族,和它一样是个怪物。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它才如此愤怒阿缇厄对它做的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伤害它!?

    它疯狂咒骂阿缇厄,痛斥他背叛的行为。

    阿缇厄觉得无语,无法理解对方的强盗逻辑,什么叫不是虫族就要和他站在一条战线上,不准伤害它了?

    还有他和它可不一样,他的本体比它漂亮多了。

    阿缇厄按住了肉虫,把它从怀余的大脑中生扯了出来。

    肉虫拼命挣扎,但□□的战力实在垃圾,阿缇厄不费什么劲的就把它制住了。

    被丢弃在地上的肉虫看起来比怀余大脑中的时候更丑陋了,身上糊着一层黏黏的液体,非常恶心。

    现在看,一直以来散发具有诱惑力的信息素的是这只肉虫,它利用了虫族对于信息素的渴望,将虫族戏耍于手心。

    阿缇厄突然想看看那些爱慕怀余和怀余有了□□关系的雌虫知道了肉虫的存在后会是一个什么反应,感觉会很有意思。

    肉虫失去了宿体,再也嚣张不起来了,它如同躺尸一样,闭着眼装死。

    阿缇厄不急于现在就研究它。

    他把肉虫装进了特质的玻璃罐里,嘱咐了法洛恩一番,让他给费利送去,给他好好研究。

    怀余的尸体也被他送了回去,运送尸体的虫回来告诉阿缇厄过来进行交接的是兰诺,在看到失去了生命迹象的怀余时,兰诺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兰诺阁下非常生气,他不听我们的解释,以为是我们杀了怀余阁下,所以有不少虫死在了兰诺阁下的手中。”

    汇报情况的虫是唯一一只从兰诺手中逃离出来的,他平静地叙述着等当时发生事故的场景,脸上没有一丝对牺牲的同伴的同情和悲伤。

    说实在的,阿缇厄一点也不意外兰诺的反应,一直以来他就是这样的虫,只相信他自己的选择。

    “西勒尔撑不了多久,蒙德曼不会错过这个能和西勒尔合作的机会。”

    屋外,熟悉的声音响起,阿缇厄扭过头看去,露出了一个微笑。

    “艾希礼,你忙完了?”

    阿缇厄挑了挑眉,他可是知道最近一段时间艾希礼有多忙的,但现在看来他工作结束的比想象中要快上几天。

    艾希礼脱了外套放下,走上前和阿缇厄拥抱在一起。

    他的动作微微急切,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阿缇厄就诚实多了,从不掩饰他的情绪,行为忠于欲望,一点都不亏待自己掐着艾希礼的脸和他交换了一个吻。

    艾希礼被吻的呼吸急促,脸都红了。

    阿缇厄放过了他,咂巴着嘴道:“蒙德曼也太贪心了,连老东家阿尔莫西斯家族都不放过。”

    “蒙德曼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毕竟虽然莱茵斯特答应了和他合作,但在各种细节上却处处掣肘他,让他觉得很不爽。”艾希礼道,“莱茵斯特比他想象中还要有城府,甘愿舍弃部分虫民的命但如今也确实做到了和蒙德曼分庭抗礼。”

    “蒙德曼是个学者,不是政治家。”阿缇厄撇嘴。

    艾希礼点头:“你说的对,所以他未必能从西勒尔手上讨的了好。”

    阿缇厄觉得有道理,所以他没太过关心摩蒂兰的政治问题,而是和艾希礼分享了遇到怀余后发生的趣事。

    阿缇厄说:“费利一定会喜欢它的,它会见识到比可爱的弟弟上辈子更绝望的地狱。”

    死亡绝对不是最痛苦的,生不如死才是。

    阿缇厄不会让肉虫轻易死去,它会永远活着,偿还它犯下的债。

    艾希礼没有意见,他才是最恨肉虫的,他完全不同情肉虫落得这个下场。

    而另一边的费利在看到肉虫,又得知眼前这个酷似虫族的东西其实是一种新生物后,他果然表现出了强烈的想要研究的兴趣。

    肉虫就那样被送上了实验台,有阿缇厄留下的精神力的束缚,它如同砧板上的鱼肉,被切割成了一份又一份。可偏生它的自愈能力也很强,被切块了也死不了,这个发现让费利双眼放光,这意味着他可以放开了手脚进行实验。

    费利打开了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把手术刀——

    很快,实验室里就响起了肉虫凄惨的尖叫声。

    ……

    对此,阿缇厄表示今夜他会有一个好梦。

    第118章 启蒙教学

    一夜过去, 阿缇厄立马就听到了费利因为太过兴奋而彻夜不眠的消息。

    费利认真起来后是非常可靠的,也正是因为相信他的能力,阿缇厄才会放心把肉虫交给他研究。

    他相信费利会带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的。

    现在的生活对于阿缇厄来可以用平淡如水四个字来形容。

    当怀余死亡的消息传入西勒尔的耳朵里时,无疑是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

    兰诺将怀余的尸体一起带了过来, 掀开白色的布盖, 露出了一张青中带黑的面容。

    即便是腐烂了, 也依稀能从这张脸上看到原本是多么的美丽, 可让西勒尔觉得奇怪的一点是他觉得怀余身上那种奇异的吸引力不见了。虽然他的脸足够漂亮, 但却感觉索然无味。

    西勒尔淡淡道:“尸体的腐烂速度不正常。”

    “是的, 腐烂的太快了。”兰诺接话,他也认同西勒尔的观点,所以在来之前就给尸体做了检测,结果让他意向不到。

    兰诺将检测结果告诉了西勒尔:“检测结果显示, 怀余已经死亡很久了,所以检测机构怀疑我私自藏匿雄虫尸体, 用冷冻技术延缓了尸体的腐烂。”

    西勒尔皱眉, 这个结果是他没想到的,要不是站在这里说话的是兰诺,他都以为是在耍他玩。

    明明,明明昨天还和怀余见过面, 他怎么可能死亡很久了?

    难道他们集体出现了幻觉?

    西勒尔低眉思索, 兰诺又道:“昨天, 那些派去暗中保护怀余的雌虫都失去了联系, 晚上怀余的尸体就送了过来,我怀疑对方是特意针对他的。”

    西勒尔转头看向兰诺, 看到了他眼里的欲言又止。

    兰诺似乎知道些什么,但他碍于某些原因在纠结该不该告诉西勒尔, 可西勒尔是谁?他是兰诺最好的朋友,彼此都很熟悉对方的想法,稍一思索就猜到了些许真相。

    兰诺闭了闭眼,纠结完后他决定告诉西勒尔:“昨天,怀余见到了法洛恩,他们的相遇看起来是个意外,但西勒尔,你真的相信那是个意外吗?”

    西勒尔的眼神微不可查地恍惚了一下,“法洛恩”这个名字唤起了他藏在心里的某些记忆,也让他瞬间明白这件事的背后还有谁的手笔。

    兰诺沉默地看着西勒尔,视线停留在了他的脸上。

    西勒尔略显倦怠地垂下了头,感到了些许的愤怒,他知道这些情绪由来已久,只不过一直都埋藏在心里,但这一次怀余的死勾出了这些情绪,他又一次失控了。

    法洛恩这些年都挺安分的,虽然会搞小动作,但实际上他只喜欢赚钱,从不插手皇室内政,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西勒尔才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容忍他活到现在。

    法洛恩这样性格的家伙突然接触怀余,遮掩手段几乎可以用拙劣来形容,可以看出他根本就不在意会不会暴露。而这样挑衅皇室的手段实在和法洛恩不搭,却嚣张的非常契合阿缇厄的性格、

    阿缇厄杀了怀余。

    这个结果让西勒尔愤怒,甚至可以说是愤恨。

    他不喜欢怀余,也没那么在乎他的生死,但他还需要怀余。而阿缇厄不可能不清楚这点,他杀了怀余相当于在叫西勒尔去死。

    从皇室内斗中活下来的西勒尔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西勒尔了,虽然他变成了摩蒂兰的皇,但他每日面对的是孤独的王座,虚伪的微笑,贵族的施压,精神力的崩坏,还有那……漂浮在空气中好似永远无法消失的血腥味。

    长期处在这样的环境中,西勒尔的心理不知不觉中变得扭曲。

    阿缇厄现在的这一行为宛如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击垮了他强撑的内心。

    西勒尔无法不怨恨阿缇厄,怨恨他的残忍和无情。

    沉默的间隙,空气仿佛也凝固了,那股血腥味又飘了出来,一再地刺激西勒尔本不稳定的精神状态。

    “兰诺,我没有退路了。”

    西勒尔勾起嘴角,像是在自嘲,但兰诺仔细听去却又觉得那是一种充满了狠厉的语气。

    兰诺也不由得为西勒尔感到悲哀,承认他说的话。

    西勒尔没那么容易被打倒,他很快就振作了起来,眼神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或许,又到了我做选择的时候……”

    “上一次,他让我清楚的认识到我的选择是错误的。为此,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现在,一切仿佛回到了过去,只不过这一次选择之前我需要赌上我的命。”

    兰诺看向西勒尔,走了过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西勒尔感受到了来自好友的支持,心里微微好受了一些,对他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微笑:“谢谢你,兰诺。'

    *

    摩蒂兰时隔多年再一次启动了“造物主”计划,负者这个项目的是一位神秘的学者,他在“繁衍”这个领域已经有了许多开创性的进展,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虫能解决繁衍的问题,那最有可能成功的就是这位学者。

    这个消息传入阿缇厄的耳中时,他正在调试费利新研究出来的产品,因为新产品的技术已经趋于成熟,他在调试过程中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西勒尔已经对法洛恩动手了,这一次他没有留情,法洛恩差点就死在了刺杀中,现在他正在赶来佩拉齐的路上,迫切地寻求你的保护。但此刻他怀疑根本无法活着到佩拉齐,见不到你就先死了。”

    艾希礼将法洛恩的情况陈述了一遍。

    阿缇厄没什么表情地点头,说道:“修会把剩下的麻烦解决掉的。”

    艾希礼:“修?他和你联系了?”

    “对,前些天安德里生病了,他来找费利拿药,顺道就和我见了一面,而由于他是第一批拿到新药的,作为报答,他愿意帮忙解决掉法洛恩回佩拉齐这一路上的麻烦。”阿缇厄说。

    “原来是因为安德里。”艾希礼点头,“你们上一次见面闹得不欢而散,修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再也不像见到你了。”

    阿缇厄撇嘴,无奈道:“他也太小心眼了,我不过就是提了一句‘佩拉齐可以收归血骷髅星盗团’,他就生气了。那明明是一个玩笑,再说即便不是玩笑我也没说错,比起在外树敌,明显被佩拉齐收归更好。”

    “如果这些话被修听到,他又要生气了。”艾希礼调侃道。

    阿缇厄摆手:“我坚持我的想法。”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在知道法洛恩无论怎么样都有命活着回到佩拉齐后,艾希礼终于注意到了从见面开始就一直被阿缇厄握在手心的金属球,银白的球体只有鸡蛋大小,正躺在手心中央。

    艾希礼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东西?”

    阿缇厄点点头又摇头:“差不多吧,但和想象中还有不小的差别,但作为一个实验品,它已经很不错了。”

    说完,他直接把金属球扔给了艾希礼。

    艾希礼接过,和阿缇厄一样开始调试。

    阿缇厄又觉得无聊了,于是撑着下巴看艾希礼。

    艾希礼感觉到了,手下动作一顿。

    “别紧张。”阿缇厄道。

    艾希礼无奈地表示:“我不紧张,但你看起来像是想对我做些什么。”

    “嗯?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阿缇厄语气夸张地说道。

    艾希礼忍不住笑了,他凑过去轻轻吻了吻阿缇厄的脸颊,然后说道:“你最近又学了什么新把戏?学的太快并不是一件太好的事。”

    阿缇厄点头,但实际上完全没有把艾希礼的话听进去,他最近对学习新的知识这件事非常上头,为此他一天里有将近十二个小时都泡在实验室里和肉虫面对面。

    肉虫的价值又再度被开发了出来。

    阿缇厄发现肉虫虽然实力一般,但它到底不属于这个世界,它来自另一个遥远的文明,而那个文明和书中描述的遗落文明中的古蓝星很像,这个发现完全激发出了阿缇厄学习的兴趣。

    于是,肉虫迎来了噩梦中的噩梦,每天不是活在被费利解剖的路上就是被阿缇厄恐吓的路上。

    而且肉虫有种感觉,它觉得阿缇厄是能杀死它的,这个预感更是让它惶恐不已。

    阿缇厄稍微提了几句,肉虫就乖乖地将记忆共享给了阿缇厄,充当一个移动的书库,供给阿缇厄学习。

    阿缇厄学了一段时间,收获不少,在理解情感上也有了不小的进步。

    比起虫族,另一个文明在社会道德和情感上的建设更成熟,所以比起盲目摸索,照着模版学习进步的会更快。

    阿缇厄在看了无数部情感类电影和电视剧后,第一次那么准确地认同了自身的不足。

    艾希礼是第一个发现他身上的变化的,一开始还以为阿缇厄出了什么事,但在听完他的讲述后,艾希礼沉默了几秒钟。

    因为事实上,虫族在情感的理解上都可以被称作差生,只不过阿缇厄是最差的那一个。

    他也不太理解阿缇厄口中说的那些话。

    阿缇厄学习的热情感染到了艾希礼,他也很希望艾希礼能陪着他一起学习,于是那天之后看电影的虫就变成了两只。

    电影结束,艾希礼神色恍惚,感觉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这……不太能理解,但我无法否认它的感染力确实很厉害。”

    艾希礼评价道。

    阿缇厄点头,转头就把这部影片复制了一份让交给了卡洛斯。

    远在曼兹家族的卡洛斯看完影片的那一刻,瞬间就明白了阿缇厄想要他做什么了,于是连夜请了一个靠谱的编剧,将影片做了本土化的改编,然后又开始了拍摄。

    不知为何,也许是习惯了盲目信任阿缇厄,卡洛斯总觉得这部影片上映后会对整个社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卡洛斯忙着拍摄,已经好久没有和阿缇厄联系了。

    阿缇厄的朋友们感觉都有事忙,他闲的只能每天找艾希礼的事,从他那里获取一些乐趣。

    艾希礼倒不觉得阿缇厄这样做对他是一种麻烦,过去他习惯了他人的背叛,后来逐渐习惯了一个人解决所有问题。

    那样的他看起来很强大,所有人都觉得他无坚不摧。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始终无法忘记幼年时祂带给他的温暖。

    已经体会过温暖,他又如何能忍受长久的孤寂?

    这让艾希礼在涉及祂的事情上变得极其执着,一度到了疯魔的程度。

    如今,阿缇厄就站在了他的面前,他看着他,没有拒绝他的爱意。

    艾希礼只感觉幸运。

    他将金属球拆开放在了桌上,抬头问道:“阿缇厄,想要公爵的位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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