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最初成亲那几日,阮祺和清珞向来是分开被褥睡的。
一来避免半夜着凉,一来也避免阮祺睡迷糊了,不小心压到对方的伤处。
如今睡在一张被褥里,阮祺只觉身周满是对方有些清凉的气息。
阮祺用被子蒙住脸,揣着过快的心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几时沉入梦乡。
等再醒来时,已经八爪鱼一样紧缠在对方身上。
“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起?”阮成丰等得不耐烦了,直接推门进屋。
待看清了房里的情境,顿时眼眸眯起。
“大清早的,你们……”
“没有。”阮祺连忙跳了起来。
江万殆在外间爽朗大笑,伸手拽住阮成丰:“好了好了,人家小两口清早亲热一下,你没事进去讨什么嫌,赶紧出来吧。”
阮成丰怒道:“你说谁讨嫌?”
阮祺脸红:“没亲热!”
刚刚被吵醒,睡眼朦胧的清珞:“……?”
人多起来就是热闹,不只阮祺一家,江万殆的小儿子江锐安也赶来了山上,带了许多米面和柴炭。
又多了人来,早饭自然无需阮祺来做了,江锐安厨艺不错,三两下便将昨日打来的野兔剥皮洗净,架在院中烤了起来。
烧烤用的调料是江锐安从魏婶子那里买来的。
和之前卖给阮祺家的烤鱼料不同,这回的佐料据说是专门用来烤兔肉的,添了许多川椒和辣椒,味道更加麻辣鲜香。
才不过片刻工夫,兔肉便已经被烤得金黄诱人,滋滋冒着热油,混合果木的香气飘得满院都是。
“兔腿已经烤好了,你先拿去吃吧。”见阮祺一直在旁边吞口水,江锐安忍笑将兔腿撕下来递给他。
虽然很想假装客气一下,但色泽油润的兔腿实在过于美味,阮祺只得红着脸接过了,回头撕了半边给清珞。
“你们关系很好?”清珞没有伸手去接,反而问道。
阮祺没觉出哪里不对,老实回答:“嗯,我和锐安,还有另外一个人,我们自幼在一处长大的,芜河村里的小哥儿不多,附近同龄的只有我们三个。”
不过现在除了江锐安,阮祺和另外那人都已经成家,以后估计也很难凑在一起玩闹了。
“锐安很会烤兔肉,你若是嫌脏手的话,我拿着给你吃吧。”阮祺转过头,举着手里的兔腿道。
清珞扬了下眉,也没拒绝,就着他的手吃起兔肉。
正如阮祺所言,江锐安确实很擅长烤兔子。
既没有夹生,也没有烤得过分干柴,油脂与香料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咀嚼之间,甚至能尝出独属于果木的淡淡清香。
主食是江万殆做的炒饭,里面加了鸡蛋和脆口的腌菜,盐放的不多,刚好可以搭配着烤兔肉吃。
早饭过后,阮成丰不想太快下山,却也记挂着昨日见鬼的经历,不敢再继续打猎了。
索性鼓动阮祺到林子去,随便挖点什么,也算是没有空手而归。
“挖野菜吗?”阮祺问。
“野菜哪里没有,是我昨日打猎时,看到那边竹林里长了好多春笋出来,咱们挖些笋子回去,让你伯母给你做油焖笋吃。”
油焖笋?
阮祺总算提起些兴致,回柴房里找来挖笋用的锄头。
江万殆这几日接连打猎,今天也懒得折腾了,干脆叮嘱儿子看紧猎物后,便也跟着一道过来。
竹林距离住处并不近,要越过一条小溪才能走到,阮祺还是头一回到深山里,整个人都有些雀跃。
兴许是前夜下的那场春雨,竹林里一眼望去,到处都是新冒出头的笋尖。
春笋鲜嫩,有些甚至不需要锄头,单手用力就能拔出,阮祺拎着竹筐从头转到尾,不过片刻便挖了满满一大筐笋子。
“这附近还有什么能挖的吗,不如我再去那边挖些野菜吧。”阮祺意犹未尽。
阮成丰正和江万殆一起挑选合适的竹子,准备在宅院里搭个雨棚,方便日常储存猎物。
闻言摆了摆手:“去吧,我记得这竹林外头还有些草药,你如果有认得的便一起都挖了吧,到时可以拿到县里去卖钱。”
“你去东边那头,”江万殆也起身给他指路,“那边有几株像是金银花的,不知能不能摘。”
还有草药?
阮祺搁下手里的竹筐,附近长在山里的草药他只认识金银花和连翘两种。
其中连翘和迎春花有些相似,都是开明黄色的小花,只是连翘开四瓣花,迎春花是六瓣花。
不过无论金银花还是连翘,都要到夏季之后才能采摘,站在大片的金银花丛前,阮祺禁不住有些可惜。
然而还没等可惜太久,就在阮祺想找找附近还有没有其他草药时,忽然瞧见一株熟悉的“野草”。
根茎细长,枝繁叶茂,枝顶轮生出六枚掌状叶片。
阮祺凑近细看,眼眸缓缓睁大……六品叶,人参?
“我没看错吧。”阮祺紧攥住身边人的衣袖,声音都有些发紧了。
“里面那株,应该是人参吧?”
隅云山上的确有人参,但数量并不多,故而也没有村民是专靠采参过活的。
阮祺上回见到这种事物,还是幼年和伯母一起进山挖野菜,那会儿挖到的人参只有两枚五裂的复叶。
当时伯母特地给阮祺讲解过,怎么通过叶片的数量分辨人参的年月。
具体的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等到六品叶后,人参在外的叶片便不会继续增加,只有等从地里挖出来后,才好判断大致的年岁。
在深山里能长到六品叶的人参,最少也有几十年的年份了。
阮祺不懂怎么挖人参,只能将大伯和江万殆都招呼了过来,两人见状也俱是一脸惊讶。
阮成丰想要靠近细瞧,却被江万殆慌忙拦住。
“别别,这可是好东西,不能随便乱挖的,我去叫锐安跑一趟山下,把村里的郎中叫过来!”
阮成丰迟疑。
村里的郎中姓柳,如今已然年过六旬,劳烦他老人家跑一趟深山,真的能成吗。
“没事,柳叔总到山里采药,身子硬朗着呢,告诉他山上有六品叶的人参,他肯定愿意过来。”
事实正如江万殆所言,柳郎中不只愿意上山,甚至将崔庙祝也一道唤了过来。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年轻时也同老庙祝学过辨认草药,不过是挖一株人参罢了,有何困难。”
崔庙祝望向阮祺,对他的不信任表达不满。
“没,”阮祺直接摇头,诚恳道,“您一看就是特别会挖人参的。”
崔庙祝:“……”
感觉不像好话。
为了不损坏人参的根须,崔择川特地带了整套的工具过来,弯腰半蹲在地上,顺着柳郎中的指点慢慢挖开人参下的土块。
一群人围在边上,也不敢妨碍两人的动作,不知等了多久,终于见崔庙祝将长长一株人参从地里捧了出来。
“看这体态,看这老皮,少说也有三四十年了。”柳郎中啧啧感叹。
三四十年,老参价格昂贵,若是寻到急用的买家,说不准能卖到大几十两白银。
众人一齐望向阮祺。
阮祺被看得有些紧张,下意识躲到清珞身后。
“祺哥儿,你这人参是打算卖去县里吗,不如让给我如何,价钱方面都好商量。”柳郎中先开口道。
老参虽贵,但品相这般好的人参却是可遇不可求的,柳郎中这些年来一直给附近的村人看病,手里倒也攒了些银钱。
“不用,”阮祺回过神来,连忙摆手,“人参是江叔指给我发现的,又是您和崔庙祝帮忙挖出来,老参卖了可惜,还是大家一起分了吧。”
没料到也有自己一份,江万殆顿时露出惊喜神色。
见柳郎中还想拒绝,阮祺接着道:“我记得您会泡药酒,这样好了,人参您拿去制成药酒,到时可以给每家各分一些。”
说实话,这么一大株的人参拿回去,阮祺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即便没有今日这事,他估计也是要去找柳郎中帮忙的。
柳郎中脸上带笑,总算没再拒绝,接过人参温和道。
“行,既然祺哥儿信得过我,那这老参我便拿走了,等将药材都配齐了,再给你们送过去。”
这次满载而归,一行人回去时皆是面带喜色,柳郎中年纪大了,最终是被江万殆背着下山的。
回到旧宅不久,阮祺便收到柳郎中孙子送来的大坛药酒,顿时疑惑。
“这才不过一刻钟吧,药酒就已经配好了?”
“哪儿能啊,”柳郎中孙子摇头道,“老参珍贵,要集齐了材料才能泡制,这是我爷爷之前就已经泡好的。”
“你郎君不是受过伤吗,叫他每日睡前喝一小杯,可以益气养血,对身体恢复最是有益。”
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阮祺也不好再拒绝,只得赶忙道谢。
送走来人,阮祺将酒坛拿回屋里,喜滋滋捧到清珞面前。
“看,柳郎中泡的药酒,等会儿倒一杯给你尝尝。”
清珞却没注意面前的酒坛,而是望着少年翘起的头毛,轻笑颔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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