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周,他们各忙各的。


    苏清词作为职业画家,一天时间有多半天都在画室里泡着,这还是跟裴景臣同居的结果。自己独居的时候,他如同一个科学狂人,沉迷作画,可以把自己锁在画室里整整一个月闭门不出。


    苏清词调侃自己虽然恋爱脑晚期,但还没到宣布抢救无效的地步——没有因为裴景臣荒废画画。


    他对自己热爱的东西有种偏执的痴狂,比如对裴景臣的占有,比如对画画的痴迷。


    裴景臣可以轻而易举的影响他心态,但并不会妨碍他画画。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算个事业批工作狂。这是唯一跟裴景臣契合的一面了。


    苏清词的画并不阴暗,色彩鲜明清晰,有几幅画更是温馨轻盈的。可在浓烈的色彩背后,透着鲜为人知的隐喻,或压抑,或悲凉,或孤寂。


    藏家都说他的画有一种魔力,初看为那神来之笔的光与影而惊艳,细看惹人深思遐想,情绪满溢,看久了五味杂陈。


    这日清早,苏清词换上新的画布,仅用三个小时就完成了新的画作。


    安娜丽丝来敲门时,苏清词已经给画布上好光油,正端着一杯对家品牌的咖啡,窝在被薰衣草包围的懒人沙发里。


    安娜丽丝根本不和他客气,走到茶水台一看,急道:“我的雾霖呢?”


    苏清词:“扔了。”


    安娜丽丝:“……”


    苏清词是咖啡脑,但他从不喝自家产的咖啡,问就是从小喝,喝腻了。


    安娜丽丝是奶茶脑,对咖啡不感冒,但要喝就必须是雾霖。为了跟苏画家整整齐齐,她特意在画室留两罐咖啡豆,等自己来访时享用,结果不出所料又被这家伙嫌碍事无情一丢。幸好她早有准备——从羊皮手提包里拿出罐装咖啡,即开即食,才喝一口,余光撞见远处的画,当场被呛个死去活来。


    那是一幅向日葵。


    颜色绚丽夺目,花瓣富有张力,笔触坚实健朗,气势如虹,鲜艳而灿烂。以他独特的画技诠释光与影的美感,将向日葵独具风采的光泽、轮廓,描绘得淋漓尽致。


    安娜丽丝呼吸都停了:“什么时候画的?”


    苏清词:“五个小时零七分钟前。”


    “哦买噶,不愧是你!”安娜丽丝看到的不是画,而是闪闪发光的欧元!牛逼普拉斯,她果断原谅苏清词狠心扔她本命咖啡豆的深仇大恨。


    “要在画展上展览它吗?必须c位!”安娜丽丝激动坏了。


    就听苏清词干净利落的两个字:“不要。”


    安娜丽丝满脸问号,苏清词捧着咖啡喝,只看画,不理人。


    安娜丽丝虽然满脑子都是钱,但也兼具艺术细胞。


    画上的向日葵像是跳动的火焰,洋溢着狂热的生命激情,仿佛整个画布都在为之燃烧。


    能作出这样的画,可见对画家而言,它具有特殊的含义。


    印象派画家的灵感,往往就是惊鸿一瞥,灵光乍现。这幅向日葵就诠释着两个字——浓烈。


    感情的浓烈。


    当苏清词说出“非卖品”三个字时,安娜丽丝并不意外,但也着实心绞痛,凭她在业界摸爬滚打二十年的经验,这幅画若问世,定会将苏清词送上新的巅峰。


    安娜丽丝说:“向日葵不卖,那薰衣草呢,什么时候搞完?莫奈的《睡莲》画了三十年,怎么,你想挑战四十年?”


    苏清词心说我连四年都活不到:“艺术家都是死后才出名。”


    安娜丽丝斜眼看这位十七岁就名震画坛的少年天才:“你还不够出名?凡尔赛遭雷劈。”


    苏清词充耳不闻,气定神闲的问:“我现在身价多少?”


    安娜丽丝:“三百万一平尺。”


    苏清词喃喃道:“我要是死了,能翻几倍?”


    换个人说这话,安娜丽丝定会怀着无比期待的心情怂恿“不如试试,翻倍的钱我折算成冥币烧给你”。


    安娜丽丝不知是不是错觉,一个月不见他,他似乎清瘦了许多。


    “至少十倍吧。”苏清词自言自语道,“喜爱我作品的人悲痛欲绝,反倒成全书画贩子赚的盆满钵满,再利用我的死各种炒作,煽风点火,翻个二十倍三十倍不成问题,呵呵。”


    他唇角勾起恶劣的狞笑。


    安娜丽丝:“……”


    苏清词:“我没有说你,你对我还是挺好的。”


    汗流浃背的安娜丽丝:“……哦,谢谢啊。”


    苏清词微笑:“不客气。”


    *


    晚上八点,裴景臣下班回家。


    苏清词在客厅播放电影充当背景音,电影内容是半点都没看进去。裴景臣看向他时,他笑着说:“电影很好看,要一起看吗?”


    裴景臣出乎意料的坐了过来。


    苏清词心中大喜,忙将电影倒退回开头。


    这回他看进去了,无聊透顶的爱情片,矫情造作。


    虽然电影难看,但观影的过程还挺好。他曾在心中幻想的同居后的美好生活,早被现实“毒打”的一干二净,如今哪怕跟裴景臣肩挨着肩坐在一起看电影,安安静静的,平平淡淡的,他就满足了。


    翻手机事件那晚过后,他们开始冷战——苏清词单方面的。


    其实冷战只对在意你的人管用,像裴景臣这种,纯粹自损一万,伤敌零。


    但苏清词还是屡试不爽,因为他没别的办法宣示自己的不满。跟裴景臣吵架?抱歉,根本吵不起来,毕竟吵架是两个人的事。


    裴景臣的母亲是高知分子,父亲虽然没啥本事,但性格亲切随和,是出了名的老好人。


    裴景臣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真诚、谦虚、知理,宽以待人,吃亏是福。


    不像苏清词一点就炸,他习惯了隐忍,再生气也不会爆粗口摔东西。情绪稳定的男人很有魅力,这又是苏清词深深被吸引的一点。


    但他也同时尝到了苦果。每次他发脾气,裴景臣只是听着,鲜少还嘴,苏清词拳拳打在棉花上,无力的很。


    他恨裴景臣是块木头,有时真想跟他痛痛快快的吵一场,再打一架。


    这么多年了,裴景臣跟他的激烈碰撞仅有一次。


    他被裴景臣锁住后脑,按在门框上肆意攻击,低沉的嗓音透着不符合他本人的逼戾:“你一定要这样吗?”


    戚戚哀哀的电影片尾曲唤回了苏清词飘远的神思。这次冷战,又以苏清词的缴械投降告终。


    十点半了,苏清词靠上裴景臣的肩膀,问:“累吗?”


    这两个字不知何时成为了他们之间的暗号。累吗?不累的话就做吧。


    就算激情过后是彻骨的冰凉和无尽的空虚,至少过程中他被紧抱着,被亲吻着,被彼此相互占据着。


    身体被分////开,太久不做这个了,苏清词吃痛的咬住唇,然后吻上裴景臣的唇。


    接吻,是只有恋人之间才做的事。但被苏清词经年累月的调/、教下来,裴景臣也习惯了。


    他活好,不单单是会让苏清词爽上天,而是会顾及对方的感受,温柔对待。


    除了他们的初夜,往后每一次床笫之间,裴景臣的方式都很温和,既能让苏清词爽到,也不会让苏清词受伤。苏清词可以做条咸鱼,瘫着享受就是。


    苏清词是娇花,裴景臣就是花匠,是受累方。一向自律的他难得起晚了,好在今日周六。


    下楼时,苏清词在厨房忙碌:“你先坐,马上好了。”


    关掉煤气,苏清词将早餐端上桌。


    裴景臣眸子诧异的微微睁大。


    两碗海鲜汤面。


    苏清词给他递筷子,裴景臣一口接一口安静的吃完。饭后,他主动担任刷碗的工作,苏清词在旁陪着,说:“明天圣诞节,晚上一起去国际广场玩玩吧?”


    听说那里有灯光秀,苏清词惦记好久了。


    裴景臣边擦手边说:“晚上公司年会,我不能缺席。”


    “哦。”苏清词习惯了,每次他提议干什么,裴景臣总有理由不去,理由还很充分,但凡他闹就是不懂事。


    苏清词从来都不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尽管十次提议九次被裴景臣否决,最终结果还是九次被苏清词得逞。他就是刁蛮任性,无理取闹,自私自利。


    “算了,工作要紧,你忙吧。”苏清词说。


    裴景臣顿时错愕的看向他,对小少爷突如其来的“善解人意”反应不过来。


    恐有后招的裴景臣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自己过圣诞节,自己看灯光秀。”苏清词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没关系,我总要尝试一下……去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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